“澄心……”阿霖微有迟疑,还是说出了实情,“澄心被石王嫁去东夷了。”
绮罗面色骤变,半晌才透了口气,可眉目间都是凄然的神情。石宣赶忙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伤还没有好,这些事过段日子再说。”
阿霖在旁瞧着,只见石宣先用木勺拂去了鱼羹上的浮沫,这才舀着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喂给绮罗,动作小心极了,面上蕴满深情。绮罗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见他这样来喂,便也一口口都吃了净,可神情到底是郁郁的。樱桃不敢说话,阿霖想了想,却劝解她道:“既然来到这里,便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命运。澄心出嫁那日,我也见到了那个东夷王子,虽然读书少也粗鄙了些,人却很老实忠厚,该不会亏待了她。我们女子,求的不就是个一心人吗?”说着阿霖面上笑意更浓,望着石宣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打趣,“小世子,你说是吗?”
石宣面色有些尴尬,说道:“我出去热热药。”便端着碗出去了。
瞧着石宣关了门出去,阿霖这才小声对绮罗道:“这个石宣还算不错,对你也还算是上心。”
绮罗面上浮起羞涩,嗔道:“你乱说什么。我们只是幼时的玩伴,感情自是要好的。”
“是吗?”阿霖一眨不眨地望着绮罗,促狭笑道,“我怎么觉得某人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绮罗微微一怔,她抬头望向阿霖,刚想辩解几句,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她拉了阿霖的手坐到床边,轻声道:“阿霖,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樱桃正在一旁收拾碗筷,忽然手一抖,碗摔在地上,幸好金碗十分结实,倒没有摔坏。
阿霖略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不自觉地摸了摸发髻:“我哪有什么不对劲。”
“就是有的,”绮罗忽然扯住她的手,强行扭过她的头,仔细端详着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怎么做了妇人的打扮?”
按照国朝之礼,女子满十五及笄便可梳髻。只是少女多做额发覆眉的双平髻,发顶饰鲜花或是珠玉,垂下双辫以示云英未嫁;可如今阿霖一头乌黑光华的青丝皆被盘起,在耳边松松绾了个惊鹄髻,这分明是出嫁妇人的打扮。
绮罗握紧了她的手,忽然心里紧张极了,一眨不眨地望着阿霖。
良久,只见阿霖笑着抽出手,轻轻道:“我现在是中山王的侍妾。”
竟是石虎?绮罗怒极,大声道:“是不是他逼迫你。”她双目欲喷出火来,便要起身去找石虎拼命。
阿霖按住绮罗,反倒安慰她:“不是他逼迫我,是我自愿的。”
绮罗张了张口,怔怔地望着阿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喃喃反复道:“你怎能,你怎会……”她话难以说出口,可眼角却有了泪意,“难道你忘了你的心上人?”
“我怎会忘?”阿霖轻叹了口气,目中透出一丝温柔的神情,“我从未有一刻忘过他。可我不能提,甚至想也不敢想。事到如今,我只能希望他好好活着,忘了我,以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绮罗想起了冰面上中箭如刺猬一样的慕容茂,如何都说不出实情,只是面上珠泪滚滚而落。
阿霖笑着为她拭去腮边泪水:“你别哭,这并不是坏事。”
绮罗默不作声,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阿霖站起身来,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对樱桃道:“你好好照顾她,等她好些了,我再来看她。”
世子府并不大,阿霖走到门口,却见石宣正在等她。
见到阿霖莲步轻移,衣袂翩翩而来,石宣似有些尴尬,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件事,你没有告诉她吧?”
阿霖摇了摇头,却并不意外:“没有,我怎会告诉她。”
“那就好。”石宣偷偷地松了口气,再望向阿霖的目光中越发多了些复杂的神情,“难为你愿意为她做出这样大的……”他双齿差点咬到舌头,“牺牲”两个字几经辗转,还是难以出口。
“世子不必挂怀,不止是为了绮罗,我也是为自己。”阿霖面上并无表情,她微微瞥了一眼石宣,“我也需要为自己寻一个依靠。”石宣有点错愕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裙裳若烟霞,更衬得人娉婷婀娜,似神仙妃子一般。
明明是她以命去救绮罗,可她竟推得干干净净。
他有些怔神地望着阿霖,仿佛有些不认识她,片刻,方带了十分的敬意说道:“若是虎叔因此为难你,我会去为你解决。”
“不必,”阿霖断然打断了他,再看他的眼神里更是似笑非笑,“我既然能出来看绮罗,世子就不必担心中山王会为难我。”说着她指了指门口,一辆中山王府的马车正等在外面。
她说话语速极快,唯有说到中山王三字时微微一顿。等她走了好久石宣才反应过来,她的父亲刘曜,当初不也是被称作中山王的吗。
石宣心里倒有些看不透刘霖了,索性不去想此事,他缓步走回去看绮罗,刚走到门口,只听里面有个女子的声气细声细语道:“姑娘,您不用为阿霖公主担心。她既然能来看你,想来中山王对她是不错的。”石宣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该是樱桃,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有这样的见识。他推门进去,笑道:“是啊,刚才虎叔专门还派人驾车来接她,看来对她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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