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闷闷不乐半晌,小声道:“可那人终归是她的杀父仇人,我一想到这里,便心里难受。”
“总比嫁给我祖父,或者是某个野蛮的夷族首领强吧。”石宣柔声安慰她,“虎叔今年刚过而立,素来一心只在军务上,身边也没有姬人服侍,为人亦是颇有担当,她也不算所托非人。”
心里好似有刀在剐,只觉血肉都被刺得生疼,绮罗早该想到的,自己有石宣看护,可以保一时平安,可阿霖和澄心能怎么办。澄心被石勒嫁给了夷人,阿霖又是真正的安定公主,知道实情的石虎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她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呜咽一声,伏在枕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石宣一见她哭了,心里更是着慌,忙搂着她柔声安慰:“绮罗,我打定了主意,等你好一些,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绮罗抬头看他,一时竟怔住。
两人话声喁喁,自是旁若无人。樱桃心里微微一涩,端起了漆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个时节太阳落了山,暑气便也差不多快散了,没有白日那样炎热。世子府离中山王府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阿霖摆了摆手,让门口等候的宫人都退下,想慢慢踱步回去。侍候的宫人颇是紧张,叩头道:“中山王回去发现您不在,特地派小的来接。还请如夫人上车。”
“如夫人”三个字颇有些刺耳。阿霖唇边露出一抹讽刺,仰起头,却是径自向前走去。那些宫人侍从惶恐至极,纷纷跟在她身后。
越是如此,她便越发不甘心,手里捻着金丝刺绣的帕子,流苏随着步伐微微颤抖。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甫一进门,却见石虎当门而立,抬眼望着她。
阿霖停下脚步,抿了抿唇,刚想开口,便听身后的宫人极惶恐,忙跪倒对石虎道:“如夫人执意要走回来,小人们实在劝阻不住。”
“是我的错。”阿霖面上露出一点愧色,“坐在车轿中有些气闷,便想走回来。”
石虎眼风扫过阿霖,却见她如青竹一样窈窕的身形微屈,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面上亦是一副谦卑的神情,便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少顷,只听他问:“她怎么样了?”
阿霖微微怔住,心里忽然一跳,尤带几分怯意道:“大概是……全好了。”
石虎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阿霖一眼,迟疑片刻,方缓了口气道:“不可再有下次。”
“妾再不敢了。”阿霖目中含泪,盈盈向他拜倒,“谢王爷深恩。”
如夫人出门的时候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兴师动众地派人去接,本以为至少是雷霆风暴一场,想不到竟这样轻易便化解了。那几个宫人一时都怔住,有些错愕地望着石虎,却见他背了手,信步而去。
夕阳已落,庭院里尚有余晖,阿霖嘴角衔了一抹冰冷的笑意,不带半点温度。
樱桃去膳房里收拾好碗勺,却见旁边的炉子上炖着一个小盅,旁边有个小侍女扇着火。樱桃便问道:“府里还有人生病了?”
那小侍女皱眉道:“夫人也熬了三天没睡,刚才说胸口闷得很,老毛病又犯了。”
樱桃心里微动,便对那侍女柔声道:“妹妹,你去歇一会儿,我替你煎药吧。”那侍女到底年纪小,微微一犹豫,便很是愉悦地把扇子给了她,径自跑出去玩耍。
樱桃仔细煎好药,小心地端着去了后院的正房,进了内院,只见屋里都挂着幔帐,将四壁都遮得严实,又隔了几扇屏风,隐隐约约也看不清楚屋内的景象。樱桃心里有点发慌,小声唤道:“夫人,夫人。”
少顷,便听里面有人轻咳了几声,接着便听到程氏略沙哑的声音道:“端进来吧。”
门是虚掩着的,樱桃低着头捧着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举妄动。程氏在内屋的西侧榻上卧着,一脸病容,见她倒是怔住,迟疑道:“怎么是你?”
樱桃端着药盅,仔细跪在榻旁用银丝筛滤过药渣,直到药汤清澈见底,这才亲自试过药,小声道:“世子怕其他的宫人们伺候不周,特意让奴婢来伺候夫人。”
程氏闻言果然面色缓和些,又见她动作小心,神情恭谦,不由得点头道:“是个谨慎的孩子。”她就着樱桃的手服了药,又问道,“宣儿呢?”
“还在东院里陪着绮罗姑娘,”樱桃转眸瞥了瞥程氏,见她眉头微皱,又有些小心地掩了面上神色,送了茶盏让她清口,低声道,“今日中山王府上的如夫人也来看过绮罗姑娘,还陪着说了好一阵子话。”
“哦?”程氏大是诧异,“中山王何时纳了一位如夫人?怎会和绮罗认识?”
“难道夫人竟不知道?”樱桃秀眉微颦,似想说什么却有些难启齿。
程氏果然上心,面上冷了神色:“你快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见樱桃不答,更是连声厉色道,“难道你敢欺瞒我?”
樱桃目中忽然蕴了泪,小声道:“绮罗姑娘并不是真的安定公主,她出身民间,是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女,后来又不知怎的成了安定公主的侍女,冒充公主入洛阳和亲。而中山王新纳的这位如夫人才是真正的安定公主。”
程氏闻言神色顿变,手中茶盏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个大胆的贱婢。”
樱桃慌得跪在地上,含泪叩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夫人实情。”
“你是个好孩子,”程氏也觉不该对她发作,强笑着让她起身,“你还听到什么,都说出来。”
“夫人千万别与世子争执,免得伤了呣子感情,”樱桃仰着头,拉着程氏小声啜泣道,“世子对绮罗姑娘感情深厚,奴婢适才在门外,听到世子对绮罗姑娘说,要带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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