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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地底城(8)
中央电梯的金属外壳被异质电流击得脆弱无比,一轮大火力的机枪扫射,墙面顿时坑坑洼洼,反光的硬质金属被扫得千疮百孔,焦黑一片。
安瑟挥挥手,让爱莫顿带人砸开电梯。
不消半刻钟,顺利破门而入。
安瑟走进电梯,上下环顾一遭,脚尖踏了踏光可鉴人的金属地面,扭头对爱莫顿道:“入口就在这,想办法撬开。”
爱莫顿蹲下身敲了敲地板,扔开枪,搓搓手拔出军刀,力道颇狠地一刀扎下去。其他几人动作也不慢,立即奔上去。
厚实的金属地板和墙壁接合处一丝缝隙也没露,却硬给这帮玩命的家伙扎出个窟窿,但缺口太窄,连手臂都难下去。爱莫顿眼睛发亮,抹了把嘴,叫人退开,指骨捏得咔咔响,然后力道生猛地一拳砸下去。
野兽派的壮男,气力非同一般,哐地一声,整个电梯都震了震。地板和墙壁的接合处咔地断裂,缺口大开,爱莫顿咧开嘴嘿地一声笑,手上的特制军刀转得飞快,刀刃切着金属脆弱的接合处,青筋爆出,凭着一股蛮力,竟叫他撬下半块金属板。
肖斯诺漂亮的薄唇细微地弯了下,流出一丝冷谑的味道。爱莫顿就是个废物,至少从智商方面看的确如此,不过干卖力气的活,倒是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地下一片漆黑,自头顶漏下的薄光将内部映得鬼森无比。
“丢几个探照棒下去。”安瑟盯着那无底洞似的地方看了会儿,动了动手指示意道。
耀目的强光一晃而过,几个手下动作利落地将探照棒扔到底下。
刹那间,洞内一片光亮。探照棒滚入深处,带出一阵空旷回声,冰晶似的石头像吸光一般,不过片刻,扔下去的探照棒迅速变暗,石壁透出的光度却愈发耀目起来,将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肖斯诺走上前,朝底下望了眼,|乳白色石壁上的冰层泛出晶莹剔透的冷色光,尖利寒锐地刺进瞳孔。
“就是这?”转过眼睛,斜睨着安瑟冷笑了声。
安瑟嘴角轻勾了下,点点头:“次通道通往能源基地,这下面等于整个地底城的屯兵库。封存人形兵器需要巨大能量,而这股能量就来自实验室顶楼的盖亚之源。”
“所以这里一定可以进入盖亚中心?”肖斯诺手指轻轻搭在腰间龙纹盘旋的刀鞘上,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下巴,“既然这样,带路吧。”
安瑟瞥他一眼,眼里的笑有三分阴郁七分怜悯,转瞬即逝,浮光在眼梢一掠就淡了。肖斯诺没注意,跟在他身后的泽拉却看见了,冷冰冰的凤眼倏然暗了下,又若无其事地转开,阴影下,湖蓝的眼睛沉淀出一种水银的色泽,折出淡淡的灰。
安瑟叫人把攀岩绳系好,回身招呼了声:“都小心。”然后拽住绳索纵身跃了下去。
爱莫顿和古太带上人紧随其后。这帮随心所欲、暴力疯狂惯了的囚徒,不是不怕死,但脑子里绝没有“临阵退缩”四个字。被鲜血刷了无数次的亡命之徒,闻到血腥,体内的暴力因子就被刺激得蠢蠢欲动。也许到死,他们也不懂为什么明明怕死怕得要命,却还疯狂地不知退缩地往前冲。Bloody的训诫,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就算剔骨估计也剔不掉了——只有最想活的人才能活下来!
想活,所以险中求胜——大概,这种意识已经被钢筋水泥硬生生封进脑子了。
肖斯诺转头看了看被枪口掣肘得动弹不得的乔白和段洛,一挥手,示意把他们也带下去。
“靠!老子还没活腻,不去!”段洛不爽地叫嚣,抱着手臂往地上一坐,赖在那里不走。
乔白眉眼冷然,看向肖斯诺,忽然动了动唇。
含糊不清的口型:别去。
肖斯诺看清了,所以忍不住扯了下唇,嘲讽的意味挑上眉梢。
泽拉小鬼抬头看他一眼,口吻冷淡,却流出一种静止的压迫感:“不听话的俘虏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这种惯有的发号施令的口气叫肖斯诺脑子里窜过零星片羽,却没及时抓住。
“臭小鬼!”那边段洛气得炸了毛,从地上一跃而起,要不是枪口突然顶到鼻尖,估计已经冲过来宰人了。
乔白不怒反笑,眼神阴冷地盯住泽拉。
金发小家伙眉目精细如画,有工笔描摹的痕迹,和乔白对视两眼,忽然抬头对肖斯诺说:“不留退路,可以有最大的胜算。炸了这里。”
炸了这里,对不听话的俘虏而言,有两种选择:留在这里等死;或者低头妥协。
肖斯诺冷冷一挑唇,突然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金发:“小鬼,你说的对。除了向前,没有退路。”
爆炸声轰然而起,整个空间剧烈震荡,直若地动山摇。肖斯诺一拽绳索,抱着泽拉跳下去。爆炸后的火舌舔着掠起的发梢卷过来,滚烫的热浪几乎把皮肤灼化。
Bloody的人马迅速后撤,乔白和段洛根本没得选择,要想活命,只能追着前方的人一路狂奔,冲向唯一的出口。两人一起扑进亮堂堂的洞|茓,在半空中抓了把绳索,甩手一荡,落地,前冲。
火舌窜进地下通道,一路舔着脚跟直扑上来。
爱莫顿和古太听到上头动静,扭头一看,只见火浪铺天盖地地冲过来,脸色大变,骂了几声娘,转身就跑。
奔到尽头,眼见没了路,一帮人气喘吁吁,紧张得直咽唾沫。
安瑟几步上前,抽出腰间的蛇皮小软鞭,一鞭子甩开人,手在石壁上摸了摸,拔出军刀用力刻了道凹痕,然后动作细微地转动食指上的戒指。戒指和石壁上的凹痕形成某个特定角度时,硕大的粉钻突然射出一道纤细的红色光束,一只微型激光数字键盘赫然印现在石壁上。他迅速输入一串指令,滴的一声,但系统作出的回应却叫人意外:“密码错误!”
安瑟脸色白了白,微微抿紧唇,又快速输了一串指令。
依旧是那冷冰冰的机械合成音:“密码错误!”
身后一帮人看得直冒冷汗,爱莫顿满脸废物样地大吞口水:“娘的!没、没这么背吧?”
“闭嘴!”安瑟头都没回,手指连按,又敲了一串指令进去。
“密码错误!十秒内进行身份验证!”
安瑟一拳砸上墙,没想到还是被陆宗南那只老狐狸抢先了步!
眼睛朝后一瞥,正好看到肖斯诺带着泽拉冲过来,后面乔白和段洛亦是一路狂奔。
安瑟忽然怪笑了两声,唇角微翘:“陆军长,你早有准备,有人也是未雨绸缪啊。”回身,手上细软的蛇皮鞭啪地甩过石壁,擦出零星火花,一下卷住乔白的腿,直接将人拖到了跟前。
“对不住了,白少。抓不到陆宗南,只好用你的血来代替一下了。”安瑟一双温润的眼被火光映得有些妖,没等对方回击,迅猛一脚顶在乔白腹上,趁对方弯腰之际,嘴巴咬住刀鞘,反手拔刀,一刀扎在对方肩上,浓腥的血直接喷红了石壁。
“安瑟!老子干死你!”段洛怒红了眼,额上青筋爆出,突突直跳的血管都似要炸开,他凌空一记凶狠的重踢踹开两个端枪的家伙,直接冲向安瑟。
“被你干的感觉也不太差。”安瑟轻轻一推乔白,把人交给爱莫顿,回头朝段洛笑,“不过以后是没机会了。”
“操!贱人!”饶是段大少这种总把无耻当个性的老流氓面子都挂不住了,铁青着脸,侧身一横脚踹过来。
场面太过混乱,火蛇涌窜,浓烟开始扩散到通道深处,就算壮得可以斗牛的勇士也顶不住氧气流失的窒息感,很多人开始弯下腰大口喘息起来。古太也捂了捂口鼻,瞄了眼那边只管罩着小Boss其他什么也不上心的肖斯诺,又看了看爱莫顿手上的乔白,脚下突然发力,在身后的石壁上一蹬,离箭之势弹身而出,直接截住段洛。
和对方硬碰硬地过了两招,速度力量不分上下,一拳砸在对方右肩,自己锁骨的位也被段洛的指骨刮得生疼,像蹭掉了一层肉,古太龇牙冷笑:“段红毛,你他妈再嚣张些!看看乔白会不会让爱莫顿那孬货玩死!”
段洛一怔,回头。果然,乔白刚刚被安瑟那贱人捅了一刀,半条手臂动不了,爱莫顿竟趁这机会下狠手,几记老拳得意洋洋地送上乔白肚子。妈的,白种猪,看老子叫你死得好看!
不客气地一拳挥开古太,硬生生压下一肚子怨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一双狼眼却是亮得吓人。
隔着愈来愈浓的烟,肖斯诺感觉他往这边看了眼,极冷郁的一眼,像狼崽子盯准了猎物,有种伺机而动的专注。呵,所谓血性,也就到此为止吧,这种地方,玩义气,那就是在比谁死得快。
乔白这人会演戏,就是这种时候,肖斯诺觉得,他还在演戏。如果段洛那个脑热的家伙死在这,那多半就是因为乔白演戏演过了头,把他也蒙进去了。
安瑟那边,一道血流蜿蜒如蛇形,顺着墙上的凹槽迅速渗进去,只见透明的晶石上出现一连串紊乱符号,映在|乳白色的石壁上闪烁不定,快速地拆分重组,最后排列出一组新密码。
安瑟冷笑,陆宗南估计死都想不到,林希替他设计的密码锁还藏了这么阴损的一招——用DNA编码做万能钥匙,果然很符合那位大人的恶趣味。只要姓陆的没死绝,这地底城就算埋个一百年,有心人想开还是能开。
石壁上坚厚的冰层迅速龟裂,后面一道纯白金属门自动开启,氧气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一帮人捂着口鼻狼狈不堪地冲进去。
莱斯沃的话,肖斯诺能信五分,林希只信三分,事实却是,莱大Boss的话仅一分可信。
所以说,肖美人失策,林医生失误。
莱斯沃从来两面三刀惯了,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一方面,他对肖斯诺交代的意思是,背后捅刀子捅好了,事儿办成了,要什么给什么。另一方面,他又跟林大代理人摊牌摊得很爽快,合作愉快的话,D原来的宝贝身体就大方送Bloody,至于怎么个用法,那就随君高兴了。
这些话,即便挑挑拣拣,信个五分三分的,那里头的水分还是能呛死人。
说话是一门艺术,说鬼话尤其如此,这方面,莱大Boss修炼得格外到家。听莱斯沃的话,听的是一个交集,这里那里都出现了,那说明有那么点真实的意思,除此之外,都是彰显个人魅力的废话。
莱斯沃手上有D原来的身体,也就是一直被肖斯诺认为早喂了鲨鱼的那具。
但是,莱大Boss有说过,D“伪魂穿”后,他是怎么处理那具身体的吗?答案是没有!
世上无耻的人很多,但无耻到莱斯沃这种地步的,也只能叹一声极品,还有别的可说吗?
当千道忍一个挥刀,气势无可匹敌地斩到莱大Boss面前时,“D”自背后突然出现,疾风般的速度瞬间贴上身来,刀光在眼底一闪,直奔胸口。
“师兄,初次见面,多多指教。”对方薄唇轻翘,眸光冷酷。
太过熟悉的声音,太过熟悉的脸,太过熟悉的挥刀姿态。
千道忍悚然一惊,刀刃切着刀刃刺得耳膜生疼,细长略弯的长刀点住地面,却仍禁不住退了三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明明想写7000+的,泪,太无能了……只写了一半内容……先发了,不然又要以为我停更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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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64 地底城(9) ...
武器库。
幽蓝静谧的通道内,鲜红的液体在地上积成一滩滩血泊,到处是断肢残骸,死亡的暗黑氛围甚至渗透进了石壁,蓝矿石的墙上裂出一道道狰狞恐怖的细纹,沾着尚未干透的红色液体,像人类皮肤下细细的血管,爬满每个角落。
弥漫浓重血腥味的房间内,白湛湛的灯光照得人脑发胀,墙壁大屏幕上荧光闪动,密密麻麻的数据变换而过,速度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肌肉遒结的战士肩扛机枪,满身满脸都是血,每一个都像刚从血池子里爬出来的,有人的军靴上还黏了碎烂的皮肉,血糊糊地粘在脚跟上,泛出一点苍白的嫩红。
“啐!”戴辛格舔着唇,粗鲁地吐了一口血沫,拉了拉手上的皮手套,按着肋骨的地方揉了揉,眼珠子在偌大空旷的房间内扫了两圈,咧开嘴阴恻恻地笑道,“监狱长那个异教徒财力雄厚哟,藏这么多家伙!”
巴曼德嗤了声,一脚踹在旁边一人的ρi股上,把那个瞄着一屋子军火瞪直眼的混蛋踢到了门口:“都他妈给老子注意点!别等一下全给炸上天!”回头用枪托撞了记戴辛格的下肋,随口道,“断了几根?”
戴辛格吃痛,呲牙咧嘴地吸着气,一巴掌挥开巴曼德的枪,没好气地道:“操!你他妈下手再重点,老子就一命呜呼了!”
红头发的老男人叼着没点燃的烟,含糊地笑了两声,低头往枪膛里塞弹夹:“我绝对给你收尸!”
“也不知道最后谁给谁收尸?”戴辛格嗤笑一声,没再继续,回头冲大屏幕前飞快敲按键盘的一人大声催促道,“他娘的!速度快点!”
那人整个笼在微微闪动的荧光下,淡色的栗发,秀丽的眉梢,细致堪比少女的眼眉,极为清瘦纤细的美少年。
睫毛轻颤间,眼瞳里跳闪过一行行数据,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地快速敲击,眼睛却始终盯住大屏幕,一瞬不瞬,就像是在把那迅速跳转的数据资料拷贝进脑——事实也确实如此,西尔斯女王改造后的美少年,早已成为完美的人偶娃娃,Bloody最忠实的……狗。
“见鬼!敢把老子当空气!”戴辛格不爽地咂咂嘴。
巴曼德咬着烟在嘴里嚼了嚼,扭头看了眼邱禾,咧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说,“同样是小绵羊,另一只倒是幸运多了。”
“哈!”戴辛格看他一眼,搓着手指抹了下微掀的嘴唇,“肖斯诺吗?那小鬼真叫人牙痒!”
巴曼德大笑,扔掉烟,厚实的军靴踩在地上碾了碾,随手把领口下的两颗铜扣扣紧了:“好了。说不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得仰头看他了。”
“切!”扭头看了眼红头发的老男人,戴辛格嘿地笑了声,撇撇嘴,无所谓地口气道,“管他娘的!有没有下一面还难说呢!”
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这么一语成箴——说没下一面就真没下一面了。
地面突然震颤了下,然后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抖动,墙上迅速龟裂开的伤口像撕开在人脸上,瞬间满目疮痍。
一帮人被震得东倒西歪,都有些傻眼,不过几秒的时间,通道口已经出现大面积崩塌的迹象。
“撤!都他妈给我撤!”巴曼德第一反应就是坏事了!粗吼一声,招呼上人就往外跑。
“狗娘养的!还真给林医生说对了!有混蛋过河拆桥了!”戴辛格咬牙切齿,阴鸷凶狠的双眼微微发红。
眼见巴曼德带着人冲在前面,戴辛格紧跟了几步,抓着枪靠在墙上一阵粗喘,手捂了捂受伤严重的下肋,锋棱明显的下颌突然绷紧,眉头一皱,青筋爆出,连脸颊上的肌肉都跟着轻微抽搐。
通道尽头的金属大门已经开始缓缓合拢,像一道屏障,似要隔出天堂与地狱来。
想来也是,就算地底城毁了,黑岛也不至于一起葬入海底。在退路的选择上,陆宗南和普通人没两样——要死的时候只想活着;逃出生天后又野心勃勃地想翻身,这就是人类求生求存的本能。
禁岛下的交易再肮脏,陆宗南表面还有着一个最正派鲜亮的头衔——监狱长。只要禁岛不消失,这个地方就永远是他的私人领地,毁上一两个地底城又怎么样,这一大片海域都是他的!人活下来,咸鱼也能翻身!
戴辛格牙根紧咬,扭头看了眼那道正缓缓合上的金属门,眼睛半眯了眯,微有些充血,被红色液体沾得滑腻腻的手指慢慢搓了搓,嘴角忍不住扯开一抹无所谓的笑。嘿!他死在这里是不是也能算个因公殉职呢?
地面迅速塌陷,伤疤一样的裂痕眨眼间就蔓延到脚下,墙壁上的蓝色的晶矿碎成巨大石块,劈头盖脸地往下砸,偌大的房间除了那面粒子屏的墙,全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坏!
大屏幕上仍旧跳着不断翻新的数据,但显然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忽闪忽闪的细纹开始模糊屏幕。栗发秀眸的美少年立在中央的大屏幕前,仿佛浑然未觉周遭的变故,两只琉璃珠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键盘上手指敲击如飞。
“该死的!”戴辛格啐了口血沫,接连几脚踢飞开乱石,回头冲邱禾叫道,“小混蛋!你他娘的还差多少!”拼死拼活的一场血战,甚至把命都准备豁这里了,为的就是拷进这小子脑袋里的东西,达成任务,也算还他林医生人情了!格老子的什么都不怕,就他妈怕欠人情!
“十秒。”机器娃娃模样的少年眼睛里突然漾起冰冷无感的笑意。
“好!老子就给你撑十秒!”话音落下,野狼一般的男人眸中精光四射,扔开枪,鬼影似的窜到了通道尽头,双手撑住渐趋合拢的金属门,硬生生留了一道出入口,但不过几秒,刀刃般的门已经卡进了他厚实粗糙的手掌,切开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然后骨头也裂了。
男人是铁铸的,平时杀人如麻的尤其如此,冷心也冷肺,看别人是蝼蚁,看自己也就比垃圾好一点点——惜命是惜命,但直面死亡的时候,又最看得开。
粒子屏轰然炸开的时候,火焰夹着强势气流直冲而来,栗发秀眸的美少年疾奔几步,凌空跃身,侧着身体从那一道窄细的出入口扑出去,同时,金属门卡啦一声,重重合上了。
“……嘿嘿!老子当了……一辈子恶犬,临死竟然还能逞一回英雄,值了……”飞跌出去的人影趴在地上抽搐着,阴惨惨地笑了两声,继而没了声音。
美少年回过头,皱了下细长且疏淡的眉,眼睛里映了一片异样的血红,神情是微有迷惑的。
等他转身的时候,有一个红头发的老男人扛着枪冲了过来。
老男人立在那里,盯着地上一大滩浓稠的红色液体和半截血肉模糊的身体面无表情了很久,然后大笑两声,走过去,将那浸在血泊里的半截身体一下扛到了肩上,没干透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从嫩樱似的肌肉里渗出。
巴曼德单手执枪,扛着人大步朝外走去,阴影从斜侧面打上来,锋棱锐利的脸,强壮遒劲的身体,瞬间掩盖上一种灰暗的气息,但却是若无其事地笑道:“兄弟,林医生说了,因公殉职,以后天天都放你年假。”
作者有话要说:听到有人呼唤,俺忍不住爬上来了……所以,不完整,师兄和肖宝都在下一章。
咳,打个预告,下章会流血哟!会死人哟!会……来点错乱的JQ哟!(*^__^*) 打怪从这章开始,每章都有人over掉哟!!
065地底城(10)
D夜是个宝贝。莱斯沃遇见那个狂妄傲慢的小子时就有这样的认识。
能坐到帝王级的大佬位子上,莱鸟Boss可不只有纯粹的恶趣味,更多时候,那张阴柔俊魅的笑脸下掩藏的是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精明算计,从这一点来说,他和做惯了地下生意的林代理人如出一辙。
权财色,名利场上不过如此。
莱斯沃之所以宠着D夜,除了D夜心冷手狠办事利落,更让莱斯沃高兴的是,D夜这个宝贝的附加价值叫他心花怒放。
风骚迷人的交际花碧雅翠丝死后,Blackcherry的代号就变成D夜横行情报黑市的专属名。“黑樱桃”对那些流窜在各大洲的地下情报组织,就等于一张盖了女王印章的通行证,没什么消息是得不到的,就算想知道苏丹国王养了多少情妇,又生了多少私生子,只要有这个需要,国王晚上的夜生活有多丰富也能成为早餐时的谈资。当然,所谓杀手的脾气都很古怪,这一点也没错,我行我素惯了,就算手头有这么一个可供消遣利用、价值巨大的资源库,D夜这个冷脸傲气的家伙也从没想过要和那些闻到血腥和火药味就兴奋的苍蝇们为伍。所以,如果肖美人知道莱鸟Boss一直打着他的名号和碧雅翠丝的旧部联络交易,在情报黑市上畅通无阻,估计会气得动手宰人。
宰不宰得掉是一回事,但可以确定,因为这层原因,莱斯沃对D夜的态度是颇耐人寻味的——一方面,他似乎很乐意看到D因为肖斯诺的身份搅进一堆麻烦事里搞得焦头烂额,这个可以归结为恶趣味使然,品质劣下的人都这样;另一方面,他又绝对舍不得D死在这里,用他的话讲,左手和右手,有一只就绰绰有余,但断掉一只又成为一种缺憾,连做\爱都不会有高\潮。
所以说,小气的莱大Boss是不会大方到把自己的左右手折下来送给Bloody或者别人的,那些扯淡的话谁信谁傻,但偏偏还就是有人信了,比如说林希林医生。
军师级的林大代理人当然不傻,只是自信太过,低估了莱斯沃说话像放屁的随性和无耻。
对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莱大Boss来说,信义这种玩意儿,就是自欺欺人的东西:弱势的一方因为害怕被合作者背弃反扑,所以用道德来约束对方,但却不知道,敢背信弃义的人都是无惧事后的打击和报复的。
莱斯沃就是个疯狂的赌徒,喜欢孤注一掷,要么让别人一败涂地,要么把自己败个精光,走极端的结果就是让他倍感刺激。感官和心理的双重享受,比推倒那些金发碧眼、骚得发浪的美女都叫他愉快。当然,其实他还是更有把握让别人输得连裤衩都脱下来的,比如Bloody,比如林希。哈哈,他真是愉快极了,林美人再聪明,大概也想不到他莱斯沃这次到底是代表谁来的禁岛。
Bloody如果全军覆没的话,最高兴的,莫过于西西里上那个装腔作势的贵族大佬——泽勒曼。哈,能和TheS的大元老联系上,D夜宝贝的情报资源库功不可没!
有了和泽勒曼的那层关系,和肖楚、和林希的交易只能退居其后了,生意经的第一原则就是代价最小化,利益最大化。
世俗的野心家和生意人的合作总是最愉快的,因为有共同的追求,那就是腐化堕落。比起肖楚、林希,泽勒曼更符合世俗野心家的这一身份,搞内斗的家伙总是特别恶心,也更世俗。所以,莱斯沃在心里也给这位伟大的盟友定了个蠢蛋的个性标签,谁让莱大Boss更喜欢和蠢蛋做生意呢,因为这样他能捞更多的油水,不是吗?
能源通道内火浪窜动如蛇,轰然的爆炸声震得地面几近崩塌,支撑地下空间的巨大矿石柱接连断裂,几乎就是瞬间,储存摩尔晶石的能源库开始迅速下陷。中心能量以奇异的蓝色光束骤然爆发出来,因为太强太直接,毫无缓冲的余地,周围石墙被激光似的光束射得千疮百孔,有些来不及撤退的家伙一下内脏爆裂,炸成一堆血肉。
千道忍单手执刀,一米五的长刀挥动间霸道悍然,一刀架开迎上脖子的凶器,刀尖在地上一点,面对扫射而来的子弹只进不退,寒光冷冽的太刀在他手上直如死神收割人命的长镰,同样华丽冷酷,血腥得叫人心惊胆战。映着四周攒动的火舌,那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轮廓很是朦胧模糊,但即使如此,男人身上强劲的冷气场还是压得那帮手拿冲锋的家伙一阵胆寒,个个面现土色,枪都端不准了。
雪狼带着人迅速撤退,打开出口大门,护着莱斯沃进入安全升降梯。
特殊材质的金属门开始缓缓合上,只要门一合,能源中心就算彻底毁了,不,不仅能源中心,武器库、实验室,连同整个地底城大概都要被海水灌满,然后沉得毫无踪迹——也许这之后,G海域的海面会出现一个谓之“奇观”的大漩涡,吸引某些好事的家伙夸大其词一番,大概监狱长的失踪或者还有一些重要人物的失踪都能被归咎于这次太过意外的海难了。
哈哈,很完美不是么?
莱斯沃回过头,眼光越过身前两重肉墙,微微一撩额发,盯着那个将斩鬼武士拦在十步之外的青年笑起来。啧,真是个俊俏又可爱的家伙,不过D比你更狡猾些,虽然那小子看起来乖顺得过分。哦,小冒牌货,你还需多多努力才行啊,不然鬼斩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Ciaomybella!” 莱斯暧昧兮兮地勾起唇,挥挥手,也不知从哪来的水晶杯,杯子里晃着三分红酒,手指尖流光溢彩。隔着一道渐趋合拢的门,他笑眯眯地冲里面轻轻一举杯,眼中攒动的光影揉着窜起的火舌,瑰丽的金棕色眼睛狡诈似狐,嘴角边流着绅士般优雅的笑,却可恶得叫人想一拳揍上去——说实话,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游戏就是用来享受的。
气质贵族、品性恶劣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手指从暗红色的嘴唇上一点点抹过,扬起嘴角的弧度最后看了眼那个拥有D的身体又复制了D部分零碎记忆的西贝货,口气十分欠扁地对千道忍笑道:“杀他或者不杀他,都是一种错误。心里矛盾吗,鬼斩?”
千道忍脸色冷冰,身形一闪,挥刀直奔而去。雪狼连忙掏枪,但枪法再好,突破不了那把死神长镰似的鬼斩刀,就只有等着被斩的命。
他一刀挥过去,却忽然感到背后劲风来袭,想都没想,身体自动做出防卫,反手一刀横挡,强劲的力道直接将人震得跌了出去,但就是这瞬间的一滞,出口的金属大门正好合上,哐的一声连丝缝也不剩。
眼神冷且硬,盯着那门许久没有动作,忽然手一扬,刀尖自下而上在空中划了道半弧,只听闷哼一声,一道热血喷溅出来,身后一名鬼祟的家伙直接丧命,刀口破喉。
也许他该另寻出路。千道忍冷静得没一丝躁怒的迹象,即使整个空间毁得只剩这里寸毫之地,甚至两三分钟后,连这仅余的地方也下陷得没影了,不过,天生冷血的人是不懂什么叫焦躁的。
他握了握手里的刀,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除了满地内脏横流的尸体,就只剩下他,还有“D”。
“D”在舔伤口,右手的虎口处裂开很大一道血口子,也许就是刚刚被他那一刀震裂的。
细长的指,诱惑的舌,鲜血的色泽总是格外迷惑人的,眼睛也是斜挑的,眼梢处勾动三分挑衅和嚣张,但这份自信到底从哪来,连千道忍都看不明白,所以他皱了下眉。
“你不是D夜。”他说的肯定,“你是谁?”居高临下,刀尖几乎点到对方侧颈的瓷白的皮肤上。
“我是谁?”舌尖在虎口上轻轻一舔,抬头,挑起眼睛浑不在意地笑了声,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我就是来证明我是谁的。”
D 的皮相还是很好的,半长不短的黑发,很细柔,想来手指穿过发间的感觉会像丝缎;眼瞳很黑,睫毛浓长但并不卷翘,这样的眼睛很容易给人乖顺蛰伏的错觉,但那也仅仅只是错觉,一旦眼神流动,眼梢就能带出藏都藏不住的傲气来。眉若水墨勾描,眼不带花,唇不薄情,虽然笑里藏刀,但那也是女人一见都能喜欢的长相,俊俏又没有叫人嫉妒的漂亮。千道忍也喜欢这样的D夜,不薄情,不惹事,放在眼皮子底下永远不会丢。
莱斯沃说的没错,杀或者不杀,都是一种错误。
千道忍盯着他阴沉了眸色,握着刀半分没有移动,冷硬的口气毫不动容:“莱斯沃是让你来找死。”
“杀了D,我就是D;杀了你,我就是鬼斩!”对方突然阴狠一笑,毫无预兆地挥刀出手,和千道忍的正宗刀撞得火花四溅。
千道忍看他一眼,几刀将他挡开。
突然间,一阵巨大爆炸声震得头顶的矿石一下崩塌倾落,通道内部猛然窜出一股汹涌若岩浆的火浪,红色火浪舔着火舌直扑而来,凶险无比。
“D”被千道忍一刀挑中肩头,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石壁上的裂纹一下开至地面,轰地一声,墙壁连带地面整个塌方下陷,对方啊地一声,一脚踏空。
千道忍眼光微闪,想都没想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却不想,就是这一把,将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师兄,你舍不得我死吗?”那人笑得一脸狡诈,趁机反抓住千道忍,右手上突然转出一把枪,枪口朝上,指到了对方心脏的位置,“那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然后,砰地一声枪响,有人直坠而下,火浪从头顶窜过。
066地底城(11)
卫斯有一身坏毛病,自负自傲,轻浮浪荡,口无遮拦,没节操,但是有一点,就算奥苏·西尔斯这样眼光挑剔,眼里除了King还是King的主儿对他也没话说,那就是:卫斯很忠诚,对米兰·Z死心塌地。
那种忠诚和死心塌地,在一般人看来是很难理解的。卫斯出身很好,是个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哥,通常来说,这样的人是不屑向人低头或者为人卖命的,但卫斯偏偏逆常人思维,脱出家族,加入米兰·Z的亲部。很多人的印象里,卫斯就像一个影子,米兰·Z的身边总能看到这个眼尾勾着暗紫蝶纹、长相妖孽的家伙随行左右。
也许,那个叛逆于世的卫少爷仅仅只是喜欢抹人脖子后舔刀口的味道,而米兰·Z恰恰有能力纵容他这一点。
谁知道呢?事实上也没人关心这个问题。Bloody里的人,谁都没闲心去管别人的鸟事,那里的生存法则很原始,谁有实力谁上位,谁的拳头够硬谁就去把上头的人踢下来,来历和出身屁点不管用,就算是Boss跟前的大红人,只要哪天被人拽了尾巴,一样能将人踹下来蹬得脑浆直冒。
残酷,不留情,但是绝对公平——好勇斗狠,本身就是这帮不想安分守己的家伙们的最爱,类似野兽一般的本能,天天盯着别人的脖子准备随时扑上去咬一口,这种日子刺激极了,嗅着血腥一路往高处爬的美好感觉,是那些沉迷争权敛财、勾心斗角的世俗家们或者安于现状、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平凡人永远无法领会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人真想做什么霸主,可是偏偏就有数不清的人愿意为所谓的Boss前仆后继地拼命。为什么呢,也许可能大概,他们本身就很享受这种杀戮中让鲜血浸润毛孔的滋味。
人,也是兽进化而来的,兽性,就算亿万年之后,其实还是残留在鼓动血脉的心脏里,人心因为被世俗的道德枷锁禁锢的太深,所以有了那些粉饰太平的卫道者——这一点,卫斯深以为然,他就曾经万分唾弃地嘲笑柳生家那个继承了鬼斩正宗刀的男人。
世界上本来不存在什么刺刀鬼斩,那就是一个无趣、面瘫、冷面孔的家伙,永远穿着黑色暗底纹的和服,踩着木屐一板一眼地跟在柳生家主后,像一条永远不会朝主人吠的忠犬。
遇见千道忍,当然不会在什么风花雪月的夜,更不可能是哪个酒精和妖精共存的PUB,三个字就能概括——没情调。
刀对刀,脚对脚,拳头对拳头,没情调到了极点,但意外地挑动了卫斯的胃口。
那样的男人很叫人兴奋,眼神如冰,脸色如冰,连轮廓都是用坚冰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身上散出来的禁欲气息像勾人食指的肉香,让卫斯狩猎的兴致顿时高涨到不可抑制的地步。
冷冽,执着,忠诚,柳生门人的正直品性简直让卫斯爱到死,斩杀的热情瞬间成了驯养忠犬的冲动。
卫斯至今仍记得,他第一次把鬼斩骗上床的时候,男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选择你,才会和你上床。”
当时的卫斯笑得很妖孽,他自然是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分量——选择了他,就等于放弃了柳生家。
感动吗?不,卫斯是标准的肉食动物,无肉不欢,上床只是一种形式,Zuo爱欢愉就足够了,男人的话只是满足了他作为一个引诱者的虚荣心。
只不过,最后谁比谁沦陷的更深就不得而知了。自负且自傲的人,总觉得自己没有输的时候,比如卫斯,曾经霸占住男人的心,就总错觉地有恃无恐。而等真正发觉好像失去什么的时候,惶恐远远比愤怒更让他不知所措。
蛇引诱人类偷吃禁果的下场就是永远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卫斯想,如果自己是那条蛇,如果惩罚不可避免,那一定先咬死那两个人类,好让上帝的怒火来得更猛烈些。
事实却是,他仅仅嘴巴恶毒了些,人却没烂到那地步。
卫斯出现在能源中心并不偶然,他比所有人都更早进入地底城,林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就算不能将事情做的面面俱到,但退路却比谁都想的多,没人知道他私底下到底摆了多少暗棋——卫斯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对于莱斯沃的翻脸不认人,林希早有预料,莱斯沃想让他们死得透彻,林代理人又怎么能叫他快活呢?鬼斩出手,有百分之一的失手率,但这百分之一的空白,林希已经让卫斯补上了——绝对要莱斯沃有进无出。
不过,还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实验室莫名其妙消失,陆宗南也跟着没了踪迹,卫斯和正处于特殊时期的米兰·Z一下断了联系,事情整个乱套。莱斯沃倒像是掐准了时机一样,趁机毁能源中心,这样一来,武器库、能源中心、实验室全部崩坏,再加上海水倒灌,地底城撑不过几分钟就会沉入海底。
他奔进迅速崩塌的通道时,爆炸声还在此起彼伏,火浪一波一波从内部冲出来,高温的烧灼感舔得皮肤几乎融化,极度的缺氧窒息让肺部至喉咙全部烧了起来。莱斯沃早没了人影,这让晚来一步的卫斯差点咬碎了牙,但相比莱斯沃的走脱,米兰·Z的境况更为叫人焦虑。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Z,就算困死海底,对方也有办法安然回归;但以现今的状态,那比常人更脆弱的体质简直不堪一击。
来不及多想,卫斯准备外撤。
Z纵然被困,但该活的人还得活着,没有殉葬的必要——这是林希的原话,虽然并不苟同,但那位代理人的种种安排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对此他并不置疑。
不过,乱石后突然撞入眼睛的画面却叫他瞳孔紧缩了下,心脏蓦然一悸。
子弹飞出的瞬间,卫斯的身体也动了,那几乎就是一个重影的闪动,人就已经跃了过去——如今回想起来,原来七营那场王战,并未对这人的行动力作出一个质的诠释。
卫斯的刀,不如鬼斩的霸道强势,但绝对狠杀利落。
火浪窜过头顶时,千道忍被他掀了个身,重重撞到了对面石壁上,然后巨大的碎石崩落,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刀尖滑下一滴血珠,慢动作似地落了下去,脚边有半截残肢,鲜血晕成一滩形似鬼面的血泊——卫斯的刀确实够快,只是瞬间便将那拽住千道忍的手斩了下来,只不过,枪口飞出来的子弹也不慢,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胸。
很疼。他真怀疑是不是心脏被打穿了。
卫斯扯了下嘴角,一双勾人的丹凤弯弯的,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那双眼睛总像是在笑,而且笑得异常妖孽。
啪嗒一声,他扔开刀,实在是那刀太重了,握着就好像要费尽他所有力气。
他吸了两口气,嘴唇都抿白了,眼睛还在笑,跨过砸下来的碎石,一下靠到千道忍身上。
千道忍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惊愕变得有些复杂:“我不会死,就算你不帮我。”
“哈。”卫斯额角开始渗汗,手指拽着对方的手臂,微微用劲,唇几乎贴到了男人的下巴上,“……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这句话。我这副模样,会不会让你觉得有时光倒转的错觉?”
“……”千道忍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下,下意识想搂到对方腰上的手突然一顿,僵硬地捏了下手指,垂下了。
卫斯抬起头,暧昧地蹭了下男人薄削冷情的唇,对方没有闪躲,好看的眉宇却皱了起来。
卫斯低笑出声,手指却禁不住掐进了千道忍的肌肉,那近在耳畔的声音被隆隆的碎石声切割得极不真切,地面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脚下石岩尽崩,两人就要同坠暗无天日的地狱:“……他能比我好吗?如果这次不死,我可以为你……退出Bloody。”
男人的眉宇皱得更深,看着他,忽然转开了目光,回身想将他负上背:“这里快塌了。”
卫斯盯着他,脸色似是僵了下,失了血色的唇很白,微微扯开唇角,虚弱的面色上倏然挂了丝冷笑,他点点头,退开两步,回身拾自己的刀:“好,好,我卫斯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但欠我一条命,千道忍你得做好偿还的准备。”
就在这际,地面又开始剧烈震荡,两人脚下蓦地崩开一道裂纹,卫斯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和千道忍拉开距离,身体却显然不行了,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蝴蝶。”千道忍伸手想拉他,却被对方挥刀不留情地挡开了。
卫斯扬起下颌,侧头冲他冷笑:“别和我死在一起,鬼斩,不然下辈子你还得做一回我的狗。”
石道猛烈一个抖晃,千道忍反应不及,就见卫斯人一歪,毫无预兆地一记栽下裂缝。
“八嘎!”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冲过去已经来不及,眸色深深浅浅掠过一层冷光,纵身跃下,刀尖卡着裂缝下的石壁竟也跳了下去。
067地底城(12)
安瑟利用乔白的血破了陆宗南的密码锁,带人直接闯进那个被称为“死亡区域”的禁地——活着出去还是死在这里,这就是最后一搏。
次通道的大门一合拢,纯白色的空间被顶部源源不断的光源照得刺目非常,放眼望去,一个个圆柱形的透明玻璃容器伫立其中,排列得整整齐齐,俨然军容肃整。
突然闯进禁区的家伙们个个表情凝重,压抑的氛围里,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瞳孔里映落的景象叫人倒抽冷气——所谓圣骑士,就是一群被剥夺了自我意志,化身人形兵器,全身裹满金属钢甲的怪物。
Bloody的人马刚冲进这里,就在同一时刻,挺立玻璃罩内僵直如标枪的怪物们立即有了反应,像某种警示,人类的瞳孔折出熠熠闪动的红光,然后,咔地一声响,密封的玻璃罩忽然齐齐打了开来。
没人后退,因为退无可退。
安瑟目光朝后扫了一圈,那双格外出彩的眼睛似乎在笑:“诸位,勇闯夺命岛的时刻到了,我们都该为自由而战!”
结实强壮、浑身浴血的男人们肌肉隐隐绷紧,粗壮的手臂像凸起了硬石块,攥紧的手上青筋爆出。一帮人表情僵了片刻,突然又呲了呲牙,鲜红的舌头舔过咧得大大的嘴角,盯着那群慢慢走出玻璃罩的钢铁怪物,眼睛里冒出残忍暴戾的血光,兽性飙开,一个个都像饥渴的嗜血野兽,只等将对方撕皮拆骨、吞吃入腹。
血腥的厮杀就此开始!
机枪火力全开,子弹横扫而出,震耳欲聋的枪响后,血肉撕烂、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人性命终结时的惨嚎占据了整个空间。
呛人的血腥味像低气压一样笼罩下来,让一干死亡线上拼杀的勇士忍不住狂喘起来。
同伴的断肢和内脏被踩在脚底下,叫人毛孔紧缩的惊悚感又带来一阵阵莫名其妙的兴奋,也许实在和死亡贴得太近了,那种濒死时的恐怖感觉竟然淡薄得一丝不剩,手、脚和咚咚乱跳的心脏,身体每个部位和器官都在渴望鲜血的浸润,被人撕咬的同时也狰狞着脸部肌肉想要咬断对方的脖子。
怪物的可怕,不在于他们战斗力有多非人类,而是他们不死!怎么打都不死!
一名高壮如铁塔的黑人端枪直冲,左手拔出军刀刷刷甩出去,想要一击毙其命,却没料到对方丝毫不惧子弹和利刃带来的威胁,脑门上鲜血直流,竟还出手如电,双手像勾爪一样突然刺穿了黑人的胸膛,然后——
头一仰,嘴巴忽然大张,一下咧到了耳后,更叫人惊恐的是,嘴里竟然生出两排豺狼似的尖利獠牙,只见那家伙双手洞穿了黑人的身体,将人一记提起来,一口咬下了黑人那不生毛发光溜溜的脑袋。
碗口大的断颈鲜血狂流,没了脑袋的身体被撕个粉碎,吞掉对方头颅的怪物像饱食了一顿大餐,精气大涨,治愈力惊人,脑门上汩汩冒血的伤口瞬间没了影子。
太过匪夷所思的一幕,叫人震惊之余,更是惊悚!
肖斯诺护住泽拉,眼看情势不利,手上长刀一挥,就准备出手。
“Snow!”碎碎的金发落下湖蓝色的眼睛,泽拉小家伙忽然出声叫住他。
肖斯诺回过头。
金发的小东西走上前,低身捡起碎尸堆里一把沾满烂肉和污血的枪,端枪,瞄准,然后砰地一声,子弹穿过古太的肩头,一枪直爆对面的“圣骑士”,喷了古太一脸黄白脑浆和黏糊糊的血肉,长眉细目的青年恶心得差点暴走。
“干掉安瑟,”略带稚嫩童声的嗓音质若冷玉,随手扔掉枪,侧过头盯住肖斯诺,晶亮的湖蓝色凤眼笼在逆光下,泛起一层水银似的暗灰,“还有那两个多余的俘虏。”
肖斯诺微微愣了下,刀尖在地面一顿,随即挑起了唇:“臭小鬼!”
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挥了挥刀,一个纵身跃出去,刀势疾落,刀影在眸光一闪,鲜血像红墨一样喷溅上眼角,被斩掉首级的家伙一下颓然倒地,嘴巴再张也露不出那凶恶的獠牙了。
回旋一脚将古太踢了出去,青年一个踉跄差点跌到泽拉脚前。
肖斯诺头也没回:“看好那小鬼!”
刀光雪亮,手里的刀前所未有的血腥和残忍,细长锋锐的刀刃里像藏了渴血的妖魔,饱饮的鲜血愈多,刀上的光泽愈加妖异明丽。
“爆头,让他妈都吃狗屎去!”肖斯诺手执长刀在空中一挥,寒光映上那精致冷丽的轮廓,棱角锋利得像刚拔出鞘的妖刀,一声高喝吼得嗓子都变了音。
一帮人穷途末路,本来就跟饿急了的野兽似的,爪牙锋利得能挠得人肠穿肚烂,拼死一搏总好过被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当大餐一样地啃掉,听肖斯诺这么一提醒,立马醍醐灌顶,什么也不顾了,手上有枪的端枪就哒哒地狂轰起来,没枪的也凭着一双能砸碎石头的铁拳硬碰硬地干。这时候,这帮家伙才庆幸自己是 Bloody从死人堆里训练出来的,除了一身皮肉没“圣骑士”那身钢甲耐操,从身体到心理还有哪里是没兽化的,野兽对怪物,倒也不吃什么亏!
古太挡在金发小家伙跟前,冲肖斯诺吹了声口哨,竖起拇指,又突然往下比了比。
小 Boss怎么突然要灭了安瑟,肖斯诺一想就明白了。小鬼那一枪轰得很有深意,这批异化了的人形兵器是安瑟协助制造的,解决的办法对方自然一清二楚,但安瑟讳莫如深,一字不提,故意让Bloody损失这么多人艰难摸索,消耗战力,这种暗地拆桥的做法根本是在自找死路,惹毛泽拉那冷脸小鬼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不过,以安瑟那种高智商加高情商,就算想卖了他们,不是该做得更不动声色些吗?
除非——
这里已经是头了,他的或者……Bloody。
068地底城(13)
有一种人一辈子都像在为别人活,比如安瑟,曾经是为了安家,后来又为了安洛。
如果安家还在的话,他就得继承家族荣耀,在C国建在深山老林里的研究所待上一辈子;可惜的是,安家倒了,安瑟的叔父将安家卖得忒彻底,把那个费了安家好几代人心血的研究所也炸上了天,安瑟的父亲就死在那场看似意外,却意外得太过阴谋的X病毒泄露事件中。
最后,安家只剩了两个人,安瑟还有安洛。
安瑟是死里逃生,带了研究所里的机密资料穿越火线逃出了国境;而安洛,还在陆宗南的“黑鹰”军团,陆宗南在军部一向强硬,就算上头有人想找安洛的麻烦,也统统给压下去了。
陆宗南的名字,在当年就代表铁血的手腕——说到这个,十八九岁的安洛总是扬扬得意的,狼崽子似的眼睛就像会冒光,滔滔不绝的盛赞下是一脸的钦佩和仰慕。就算现在,安瑟想起来仍是忍不住想笑。
这世上,有很多表里不一的人,安瑟是一类,陆宗南也是一类。
安瑟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淡如白开水,除了一双水光粼粼的眼睛带了三分眉目如画的痕迹,其他真是没一点味道,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心思精明而且眼光毒辣。
陆宗南一身正派,眼眉间都是刚直冷硬的线条,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正气凛然”这个词。
不过,安瑟第一次见到陆宗南的时候,嘴角弧度细微地翘了起来——这就是个正气凛然的伪君子,而且野心勃勃。
野心,并不总是要和金钱或者权力扯到一块儿,既不是要聚敛多少财富,也不是要坐到什么样的高度居高临下,而只是极为纯粹的欲望——征伐的欲望。
当然,那时候的安瑟并未窥测出陆宗南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不然……就算亲手杀了安洛,他也不会答应安洛跟着那个人。
陆宗南野心勃勃,而且是个疯子——也许玩政治的多少都有点疯狂。
陆宗南的疯狂在于,解散“黑鹰”军后,竟然在禁岛另建了一支300人的军队——索多玛圣军团。
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这么一支很特别的军队——底比斯圣军。士兵们出身贵族,挑选入军的标准却是怪异的:战斗力强悍,而且必须是同性恋,这样组织起来的一支军队,出奇得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征伐间所向披靡。不过,说到底,这就是一支敢死队,为了眼中的信仰死而后已——陆宗南狂妄得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信仰,讽刺的是,他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索多玛圣军团,就是圣骑士的前身。
安瑟用手背盖了下眼睛,嘲讽得直想笑,自己就是为了安洛才给陆宗南卖命,没想到最后竟然让自己的弟弟成了第一批的试验品。
得意之作?陆宗南当初是不是这样称赞过被封藏起来的安洛呢?
他也记不得了,只知道那时候还很冷静地微笑,不过某种隐秘的怨恨已经像虫子一样开始噬咬,跗骨之蛆也不过如此了。
周围暴力血腥的屠戮仍在继续,Bloody的人似乎已经找到对付圣骑士的方法了——确实,只要让这些怪物的脑袋离体,叫那些像章鱼触角一样能蠕动的獠牙咬不到血肉,机体补充不了能量,自然就会枯竭然后死亡。所谓的不死,其实就是笑话,什么不死,当他们变成怪物的时候,就已经连人都不是了,自己的思维意识都掌控不了,不死又能怎么样?
不过,他知道,有一个是例外的!
安洛就是那个例外——只因为那是他费尽心力创造的“得意之作”!
安瑟那张眉目姣好的脸兴奋得几乎有些扭曲,眼光灼灼地盯住前方,他踩着满地断手断脚和脑浆迸裂的尸体一步步走过去,眼睛里只剩下那个伫立着的萦绕蓝色荧光、晶莹剔透却看不见里面有什么的神秘容器。
肖斯诺一刀卡在怪物的肩下,脚蹬着墙壁一个猛冲,反手勒住对方头颅,喀地一声,清脆利落,直接将对方整个脑袋拧了下来,怪物大张的嘴里露出的獠牙蠕动着几乎就要咬上他的胳膊,他嫌弃地一脚蹬开死尸,随手将鲜血淋漓的头颅扔了出去,暴力血腥的格斗让他热血沸腾,神经里都带上残忍的嗜血欲。
鲜血的味道叫人说不出的厌恶,但浑身浸透这种粘腻腻的液体后,又像被烈火烧灼着皮肤,肌肉绷紧收缩中带来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他知道这很不正常,就像做了吃惯人肉的野兽,再被束缚进道德的标尺下,那么烹饪的再美味的食物吃起来也将味同嚼蜡。
但别无选择,这种时候,除了杀人就是被杀,他当然更愿意杀别人。
看到安瑟那种极不正常的兴奋,他心里当即一沉,深幽的黑墨色瞳孔里冷光闪了闪,手上刀势一紧,直奔而去。
安瑟警惕性很高,一个侧闪躲过去,反手军刀疾出,和肖斯诺双手挥过来的刀直接撞上,冷刀相对,锋芒毕露。
“怎么?想杀我?”安瑟眉间狠戾之色呼之欲出。
肖斯诺嘴角微扬,冷冷一笑,手上劲道毫不收敛地强压下去,却又突然出人意料的一松,重重一脚踹在安瑟腰腹上,将人踢得一个倒跌,刀锋在对方手腕上擦了下,刀尖寒光跳闪,奔着对方心口刺过去。
“肖斯诺!”背后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声音是极熟的,不是段洛又是谁!
被人用枪瞄了后脑,刀自然偏了一偏,却是没收,安瑟闷哼了一声,血珠迸出几颗,在刀尖挑中的左肩头晕出数朵艳丽曼妙的血花——这一刀看似入肉不深,却极为阴险地切在对方骨头缝间,刀尖稍微动一动,就是剔骨的痛感。
身后段洛脸色冷森,枪口直直对准他:“该怎么做你知道!不然别怪老子不留情!”
肖斯诺略略转过眼睛,黑琉璃似的眼珠像尖锐透骨的冰,冷得有种晶透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很轻微地点了下头,不无讽刺地笑了声:“原来是这样,难怪逃了还敢再回来。”他倒是忘了,安瑟和段洛可是有一腿的,看来那时候安瑟是故意放走陆宗南的,至于目的,现在的情形不是很好解释么?
这边动静一出,离得近的爱莫顿立即就注意到了,枪一抬,也不管肖斯诺的死活,准备直接给段洛来个痛快的。但没等他动手,某个冰冷坚硬的物事硬邦邦的顶到了他后脑勺上,乔白微哑却暗透磁性的声音冷冰冰地出现在他身后:“别动!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路!”
“哦?是吗?”古太懒洋洋的笑声接踵而来,舌尖轻轻一舔暗红色的下唇,手上端着的枪枪口发烫,显然刚刚一直没闲着,“白少,可别把我当死人了。”
眼下的情形是极为诡异混乱的,虽然Bloody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根本腾不出手来,稍不留神就丧命在这,谁还管得了谁,只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对付圣骑士上,竭力护住落单的小Boss。
安瑟脸色白得近乎发青,冷汗涔涔地从额上滑下来,嘴角一咧,薄唇有点讥诮地扬起来,眼光淡淡转了一圈,手指在背后晶透的石壁上抓出几道血痕,似乎也不在意肖斯诺挑在他肩头的刀,慢慢从身上摸出个什么东西。
肖斯诺眼睛眯了下,眼光从他身上又掠到他手里的东西,眉毛轻轻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那是一只手,再具体些,是一只手掌宽厚、指骨清晰的男人手。
安瑟晃了晃那只明显是从别人身上砍下来的手,扬起下颌冲肖斯诺笑得很诡秘:“知道这是谁的手吗?陆宗南的。”
肖斯诺冷冷一笑,没说话。陆宗南跑的时候可是没断手断脚,那么这只手是哪里来的?他侧头,淡淡瞥了眼爱莫顿身后的乔白,眼神冷诮。
乔白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眼神一撞,神情凝了凝,竟有些痛苦地扭开了头。
那模样在肖斯诺看来是极为讽刺的。乔白这人,比他想得狠多了,如今陆宗南是生是死还真难说。不过他也不该感到太意外,入狱的时候,对方不也买通狱警叫帮囚犯来教训过自己么?试探的手段就这么不留余地,狠辣程度可窥一斑。
段洛拧着眉明显开始不耐烦:“肖斯诺,白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别碍事,出了这里我们照样是兄弟!”
肖斯诺唇线扯得刻薄,眼神极为不屑:“你以为你们出得了这里吗?”
段洛面色难看,脸上有隐忍未出的怒气,扭头看了看乔白,又回头眼睛,瞪着肖斯诺突然冷笑两声,端枪的手指扣住扳机,恶狠狠地一字一顿道:“出不去,那就一起陪葬!”
“嘘,段哥,干嘛这么冲动?”安瑟眨眨眼,冲段洛笑得温柔似水,段洛却是眼神一闪,脸上忍不住露出嫌恶之色。
安瑟对他的脸色浑似未睹,石壁上蓝色的荧光他脸侧映过来,线条匀称的五官被笼得晦暗模糊,右手突然用力扣住肖斯诺寒光湛湛的刀身,血流不止,五指连心,他却仿佛根本不觉得痛,微微侧过头去,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竖立着的圆柱形高大容器,面颊上的肌肉笑得有些发颤:“出口就在那,看到了吗?我已经打开了。”
肖斯诺愕然地看了眼,这才发现陆宗南的那只手已经被嵌进一个五指凹槽内,因为凹槽就在安瑟背靠的石壁上,他竟没看到安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五指凹槽内显然有类似指纹识别的装置,不然他实在想象不出陆宗南的手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对面的容器一半嵌在石壁内,一半露出石壁,虽是晶体材质却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只见电流似的蓝光一圈一圈从顶部流窜而下,容器表面慢慢出现动态的水纹,然后……一只金属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那是什么?”刚刚历经一番血战,还没定定心神,浑身上下不剩几块好肉的家伙们瞬间就绷紧了神经。
“见鬼的!又是什么狗娘养的怪东西!”已经被锻炼出强悍神经的囚徒们虽仍是惊骇,但也不若初时那么腿软胆颤了,在这里,要么奋勇向前,要么被怪物咬得肠穿肚烂,连个全尸也不留。
“怪东西……”安瑟勉励撑着石壁站直身体,沾血的手指在身后用力扣了几道血痕,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咯咯地从喉咙里慢慢挤出来,“怪东西?对,他是怪东西,所以你们今天都得死!”咬牙切齿的口气,怨毒而且癫狂。
肖斯诺皱了皱眉,刀架在安瑟脖子上,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毕竟段洛的枪口正稳稳盯住他,他没那自信一刀解决安瑟后还能在子弹飞过来前同时解决掉段洛。不过,他和古太同时被拖在这里可不妙,Bloody的人剩下不到十个,这样下去,泽拉就危险了。
那金发小鬼说不上有什么好,他肖斯诺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白莲花,但就莫名其妙地很护那小崽子,明明瞧着那张脸很不爽,不过还就是舍不得那高傲冷脸的小鬼一命呜呼了。
这算什么?其实他也挺纳闷的,怎么就甘愿把那小崽子的命系到自己身上了。
安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声,眼神竟然慢慢平静下来,眼光盯着那慢慢从容器中跨出来的金属怪物和蓄势待发的格斗勇士,似笑非笑,口气中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呵呵,那些所谓的‘圣骑士’都是试验残次品,这个才是真正的‘圣骑士’。”
他侧头看了眼肖斯诺,扯起唇古怪地一笑:“知道这叫什么吗?”
肖斯诺挑眉,却是不答反问:“他就是安洛?”他的记性不差,听过一遍的东西几乎都能记个八九分。
安瑟脸色变了变,目光如有实质,像把磨得锋利的刀在他脸上划过,不过片刻又收敛了回去,点头:“对,他就是我弟弟安洛。”
肖斯诺不无恶意地看他一眼,淡淡的口气却极为挑衅:“弟弟?不是情人吗?”
安瑟抿紧唇,慢慢深吸了口气,忽然又莞尔微笑,对肖斯诺说:“想激我动手吗?好破了这个僵局,回头去救米兰·Z?”
肖斯诺怔了一怔,扭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忍不住眯了起来:“米兰·Z?”
安瑟点点头,轻轻道:“米兰·Z。米兰·泽拉·古斯卡特兰。你以为那小鬼是谁呢?”
肖斯诺面上并未有多吃惊,但心中多少有点骇浪冲击的感觉,眼光一下跃到被五六人护在中央的金发小鬼身上。那小鬼神经敏锐得不似常人,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冷淡淡的目光极有威压,瞬间让肖斯诺想到那次红岛放风场上的狙击,虽然隔了数百米的距离,但他觉得,米兰·Z当时就是用这种连静止中都能叫人感受到强势压迫力的眼光在看他,这一点让他很不爽,不爽得几乎不想再管那小鬼的死活了。
不过……
肖斯诺看向安瑟,冷冷哼笑一声:“你的想象力倒是丰富。”
“不信吗?”安瑟脸色平静,似乎也没有要说服对方意愿,只淡淡道,“本来和代理人的合作就是为了给安洛再造一个人类的身体,生物机甲再强悍,那也不过是植入了人类基因,虽然拥有思维意识和自我修复能力,但那又怎么样,没有活生生的血肉,根本称不上是一个人。Bloody有盖亚石,所以有能力再造生命体,能为安洛造一个完美的容器。”
肖斯诺对这种疯狂的想法简直很无语,禁岛上的一切,不管是人或者事,根本就是脱离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和生存法则,大胆得直叫人瞠目结舌。也许Bloody灭在这里才是对的,这样至少能保证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不会有一天非常离奇得就毁灭了。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肖斯诺说得不无讽刺。
“因为我发现了更好的方法。”安瑟陡然提高了音量,眼神变得有些热烈,盯着肖斯诺的眼光灼灼的,像能透进血肉。
“安瑟你给老子闭嘴!”不知为何,段洛突然粗着嗓子极为暴躁地咆哮了声。
安瑟笑笑,瞥了瞥自己淌血的肩头,竟然没理会他,段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安瑟也不管,望着肖斯诺又是一笑,神情像吐着腥红信子的黑曼巴毒蛇:“就算用盖亚石帮安洛再造一个身体,那也是普通人的身体,安洛自愿成为制造生物机甲的试验品,就是想变强,现在又把他变成普通人,他怎么会高兴?但是现在,我替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容器,能让他成为无坚不摧的强者,你说我是不是该改变计划呢?”
肖斯诺握刀的手指尖裹在皮手套里极轻微地颤了下,似乎被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震到了,他隐隐觉得安瑟所说的那个容器就是……
“米兰·Z。”安瑟吐出这个名字,似乎自己也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刺激到了,眼中的兴奋之色跃动起来,“这样一个完美的容器摆在眼前,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靠了!肖斯诺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内心翻滚着的惊涛骇浪,他是不是该佩服一下安瑟不怕死的精神,就算他曾经也有过想干掉米兰·Z的愿望,但要把对方的身体占为己有这种想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癫狂。
安瑟水光粼粼的眼睛一转,目光掠上肖斯诺的脸,笑意加深:“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能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吗?因为……”
突然砰的一声,安瑟左胸口一枪穿透,几乎瞬间,癫狂鲜活的表情枯萎下去,但嘴角的笑意却恶意不散,眼光在涣散之前朝乔白的方向投去极有深意的一眼。
段洛被这一枪震得有点发蒙,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等眼睛里那滩鲜红慢慢扩大,映红了视网膜时,才回过神,那一瞬的神情竟然有几分迷茫:“安瑟死了啊……”
他想回头质问乔白,眼角余光一瞥,竟意外得看到乔白的枪口正瞄着他,他悚然一惊,脸色都变了,但下一秒,爱莫顿胸口穿了个窟窿,手里的枪摔了下去,段洛被爱莫顿那发没有打准的子弹擦了下手臂,肌肉一阵刺麻,但心却重重回落了下去。
原来白少的枪盯的是爱莫顿。
但是……
不知怎地,段洛心里隐隐有种发虚的感觉。
古太看了眼肖斯诺,扬着下巴朝他撇撇嘴,意思很明白,爱莫顿死了就死了,他可不管。
肖斯诺冷冷扯了下唇,想来古太是还记着乔白当初在楼梯上拉他的那一把,不过说到底,那时候谁知道是不是乔白把他蹬下去的呢?而且刚刚放倒爱莫顿的那一枪,似乎有一瞬瞄的是段洛的后心……
乔白这人……
回头看了眼死得干净利落的安瑟,安瑟这一枪也是自找的吧,不过死人的想法是最难猜透了。
“……因为白少说你根本不是肖斯诺,这身体也是一个容器,是用米兰·Z的血肉再造的。”
用米兰·Z的血肉再造……
按林希的说法,他这具身体的秘密不是只有他和肖楚知道么?乔白怎么会知道?乔白和肖楚……
这确实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
069地底城(14)
安瑟死的这么突然,肖斯诺显然也是没想到的,乔白那一枪叫人始料未及,但安瑟死的时候却像是对这早有预料,脸上连丝讶异的痕迹都没有,这点让肖斯诺很想不通。既然能把主意打到米兰·Z的头上,对方明显把安洛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这么一死,满盘计划都化了泡影,纵然再精于谋划算计,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这当口,他也没时间考虑这种死人的想法了,安瑟一死,被改造成|人形机甲的安洛竟然立刻就发起狂来,直到这际,肖斯诺才相信安瑟所说的“生物机甲”确实不是刚刚那批裹了金属钢盔、面目可憎的“骷髅兵”能比的。比起人类这种靠脑袋生存的生物,战力强悍却不能掌控自我意识的“圣骑士”不过就是一堆行尸走肉,靠着探嗅机体热能来充当屠戮的杀人兵器,但生物机甲却移植了人类的大脑,除了没有活生生的血肉,思维意识一如常人,这种情况下,对方激烈的报复心理就格外血腥恐怖。
机甲重火力轰击的威力绝不是普通枪械可比的,用血肉横飞来形容这种生猛的场面都不够赤\祼直接。安洛单肩扛起安瑟的尸体,硬邦邦的金属手臂像兽爪一样穿刺过对手的胸膛,然后重重甩出去,喀喀地踩碎了尸体的内脏,脑浆混着血水顺着石缝很快渗透进地面,剧烈的视觉冲击迅速击溃了人的心理防线,几个勉强苟活下来的家伙脸孔肌肉微微抽搐,眼神恐惧得连目光都是颤抖的——谁不怕死呢?不怕死只是还没有必死的觉悟,小小的一点生的希望足够支撑起他们所谓的勇气。
不过现在,没人觉得还能从这里走出去,满心都是必死的绝望。
但就算如此,Bloody的信仰仍旧如风箱般鼓动着他们刻进骨头的忠诚,囚徒的荣耀也许就是战死这里。
眼看就要退无可退,几名护住泽拉的手下彼此眼神一对,竟有几分决绝之色,当下也不退走了,嘶吼一声,冲上前拼死一搏。
“肖斯诺!”古太脸上也开始出现焦躁之色,和段洛拳头重重一撞,身体微错,凌空翻身,手掌在地上用力一撑,几个弹跃直冲泽拉的方向。
“哼!想走!”段洛立马一个侧空翻横腿踢过去。
肖斯诺眼睛一掠,挥刀挥得霸道无比,逼得乔白不得不退,而后军靴在地上重重一蹬,身体前倾,刀尖在石壁上刺啦一划,拦截的速度有如雪豹扑击猎物,铮亮的刀刃生生擦过段洛眉角,竟是十二分的不留情。
“你他妈还真想做Bloody的狗!”段洛出手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拳冲过去,从大腿外侧猛地拔出一把军刀,错手滑进了手掌,对准肖斯诺就是一刀下去。
“你们又是谁的狗?”肖斯诺冷眉冷眼,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米兰·Z必须死!”乔白也从侧面围攻过来,下手也是狠辣决绝,毫不拖泥带水。
肖斯诺目光犀利,看他攻击的角度和速度,心下忍不住冷笑,如果乔白不是佣兵出身,他把脑袋拧下来给对方当球踢。
双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扯唇,字正腔圆地吐出一句:“放屁!”
以一敌二,免不了有些吃力,但还没到让他束手束脚的地步,但安瑟弄出来的那个见鬼的机甲兵仗着钢筋铁骨一顿狂轰烂炸,整个通道都趋于崩溃,巨大的碎石轰隆隆地倾轧而下,叠了一层血肉残骸的地面迅速开裂,头顶砸下来的巨石更是轰然巨响。
不过片刻,石壁上龟裂的缝隙突然激射出几股水柱,一下将肖斯诺三人的战圈冲散了,水枪似的冰水冲到身上,竟像被铁棍抽了一顿,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就见通道两侧的石壁以肉眼可窥测的速度迅速开裂,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来,就在几个人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的时候,不等他们动作,轰地一声,墙面一角突然不堪负荷地炸了开来,顷刻间石壁像溃堤般翻倒,狂狼翻卷的海水野兽一般从外头直冲进来。
古太是个旱鸭子,不过这时候谁还顾得了谁,肖斯诺也没那心管他死活了。不过乔白倒是执着的很,就算这种时候还不忘要对泽拉那小鬼出手。
段洛早没了那激|情,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保命重要,一见海水已经上腰,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水,一甩手,冲乔白咆哮出声:“走啊!你他妈还磨蹭什么?!老子不陪你死在这!”
“你走!”乔白头也没回,出口的话被海水冲得有点散。
刀刃和刀刃撞击的声响刺进耳朵,刺啦一声,震得耳膜都嗡嗡发颤。肖斯诺连冷笑也敛住了,海水灌涌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大概再过几分钟,整个通道都会被冲毁。如果是刚刚或者更早之前,他也许还会犹豫该不该杀乔白,不过这时候,如果能一刀解决掉对方,他是绝不会手软的,再和这家伙纠缠下去,他会十分窝囊得溺死在这。
“古太,带Boss走!”肖斯诺忽然想到安瑟说的那个出口,眼下的情形似乎也没更好的出路了,冲乔白挥了一刀,转身朝那个大容器的方向奔去。
“走?怎么走?!”古太狠狠一抹嘴,从水里爬起来,眼睛里戾光闪烁,极不甘心地盯住那个干不死的机甲怪物,幸好他身手没那么烂,要是像刚刚那几个孬货,恐怕这时候也就剩一堆烂肉了。
肖斯诺心情烦躁得很想砍人,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砍死那个碍事的机甲兵,或者,他自己一走了之,米兰·Z是死是活关他鸟事,而且照现在的情形看,Bloody这次地底城一行损失惨重,也许灭在这里也说不定,千道忍那混蛋大概早让莱斯沃干掉了。
如果鬼斩死在了地底城……
这个念头刚在心头转了一圈,突然就有点胸闷,莫名其妙地觉得很不痛快,握刀的手下意识地一紧,唇线也绷了起来。哼,让他死在地底城就太便宜他了!
70
70、070 完结章 ...
碧雅翠丝那女人活着的时候,总说D夜这臭小子冷心冷肺,别人对他一百个好也不过一厢情愿,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连赏个好脸都嫌麻烦。
但事实上,碧雅翠丝死了,唯一还记着这朵中东黑玫瑰的也就只有D夜,在每年那个固定的日子扫扫墓,捧上一束女人最喜欢的紫鸢尾——说到底,D夜就是个嘴硬的家伙,心性凉薄不假,个性嚣张恶劣也不错,但对有些人,就是没那绝对的狠劲。当然,这种隐秘微妙的情绪叫他有些抵触,毕竟,干杀人这行当的,不够冷血就意味着把自己往死亡的边缘推了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心一软把自己廉价地贱卖了。
眼看通道就要崩毁,迅速灌涌进来的冷水漫过肩膀,咸涩的海水一股一股往嘴里冲,寒气像会钻进骨头一样,关节都开始嘎吱吱地惨叫。崩得差不多的角落,古太正拼了老命和安洛那庞大的机甲怪周旋,顺手将金发小鬼扔到了露出水面的巨石上,护着对方往出口这边退。肖斯诺回头顿了两秒,说不惊讶是假的,以古太一贯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这么拼命护主实在意外得有些不正常。
通道因为荧光石壁的大面积崩塌而变得晦暗下来,海水轰轰地往里冲,像海底巨兽狂怒的咆哮,小鬼逃命逃得相当狼狈,在巨石上几乎是手脚并用,金发被打成一缕一缕湿漉漉地贴在轮廓精细的脸上,弱小的身形怎么看怎么不堪一击,根本无法将之和米兰·Z那种非人类联想到一块儿。
说实话,看到那臭小鬼弄得一身狼狈兮兮的可怜样,肖斯诺心里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微妙得甚至有些阴暗,不得不承认,他居然有点舍不得那小子死在这!
对,就是舍不得!该死的舍不得!鬼知道就在前一刻,他还想一走了之的,管他妈什么米兰·Z还是鬼泽拉,死了反而干净利落!
安瑟说泽拉和米兰·Z是同一个人,对此肖斯诺其实是相信的,因为直觉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不过,泽拉和米兰·Z到底是有些有不同。米兰·Z活得太矜贵,天生的帝王,总是高高在上,连低头的姿态都不会,眼光总是威利冷静的,那种霸道悍然的气场强得没人能忽视这样一个异类的存在;而泽拉,眼光也是威利冷静的,但因为弱小而时时受制于人,眼睛里有深蒂固的冷漠戒备以及……倔强的隐忍,那是个善于隐匿气息、不管怎么样都想要活下去的小鬼——肖斯诺内心,出奇信奉Bloody那句“想活才能活”的箴言,因为他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珍惜,实在没机会,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所谓的舍不得,也并不总是心软的同义词,他护那小崽子,和他对碧雅翠丝怀抱的一点点感恩之心不同,也不是他脑抽或者傻缺,追根究底,也许出于一种更险恶挑衅的心理——米兰·Z是强,曾经把他踩在脚底下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但这种人也有弱得像只病猫的时候,甚至还需要他肖斯诺给他搭把手;抑或,他其实更想一拳打下米兰·Z脸上尊贵的国王面具,看看底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情,他老早就说过,活着,就是要干掉他那样的人,取而代之……不管如今还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但当初那份挑衅却还在骨子里存着呢。
赌命,向来是那些不够有自信的人才有的心理,不过现在,肖斯诺也决心赌一把。
但见俐落的身影在水下一没,速度极快,窜出水面的时候怀里已经捞着那金发小鬼,手攀住断石扭头冲后面的古太吼了一嗓子:“走!”
古太那只旱鸭子也快到极限了,冷冰冰的海水直往口鼻里灌,扑腾着手脚踉踉跄跄地往肖斯诺奔的方向冲过去。顶上不断有半室大小的巨石塌落,将通道堵得越来越狭窄,地面上的裂口显然更大了,开始形成吸力庞然的漩涡,像妖兽的巨爪攫住人往下拖。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胸腔窒息地都要炸开了,古太这家伙不畏死,但怕水怕得要命,溺在水里一刻钟简直比被人轮上十次都叫他受不了,直觉腿上一重,像被什么咬住了,身体禁不住就被拖着往下沉。
“操!”粗口没爆完,古太猛然噤了声,他攀住一块碎石往上一蹬,右腿没出水,却已经露出半个被削得血糊糊的脑袋,脑袋下拖了一条手臂,赫然就是那没死透的骷髅兵。
半面脑袋削的很平整,被海水浸得白花花的,口腔里蠕动着的獠牙死死咬住他大腿,那尖齿刺穿材质特殊的衣料,直接啃到了骨头上。
禁不住剧痛怪叫了声,手上匕首一刀扎进了那红白相间的头颅里,那东西竟然还有些知觉,一下松动了獠牙,古太眼疾手快,抓住那玩意儿砸得死透才罢休。
但就这么十秒不到的时间里,渐渐开裂的头顶突然塌下一方大窟窿,海水轰地冲下来,古太瞬间被卷下了水,头晕眼花、耳鸣阵阵的时候,这个报复心极强的家伙伸手一拽,硬是拖了个大活人一块儿往中央的漩涡冲过去——呵,如果注定要挂在这,那多个陪葬的也能叫他心里好受点。
至于那个陪葬的倒霉蛋——
“……古太!我操你老母!”
段大少没跑出去,当然不可能和古太一样是因为不会水这么孬的理由。但古太孬归孬,好歹也是不可抗力因素,不像段洛这么难看,也不知道是突然搭错了哪根筋,堂堂段少竟然很鸡血地冲回去抢安瑟的尸体,就算不被古太拖进漩涡,一身骨头估计也得被那疯狂的机甲怪砸碎。
再说出口,肖斯诺挟着小鬼闯进去,一看里面的情况,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
那就是一个极狭窄极狭窄的壁缝,自上隐隐透出耀目的白光,但他肯定那不是露天的日光,而往下,黑洞一般望不穿底,还真有些身临绝境的味道。
肖斯诺目测了一下壁缝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两人肩膀的宽度,如果没人暗中来一手的话,要攀上去倒也不算难事……
身后脚步声踩得极稳,一步一步走过来,手下刀尖轻微地一颤,肖斯诺霍然转身,挥刀直指,将对方逼在了十步开外。
地底城建造得极为巧妙,一块区域是一块区域,分割得清清楚楚,就算外头塌得翻天了,这个被隔绝开来的地方,除了一丝丝的震颤,安宁得
仿佛异空间。
脸还是那张英俊的脸,线条流畅,轮廓清晰,眉目间有疏离和冷漠,也有错觉一般的温柔,眼神却有些不一样,很不一样,属于变质的那种。
看着眼前那人,肖斯诺微微眯了下眼睛,嗅觉敏锐的神经禁不住全绷了起来。
乔白笑了笑,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珠,翠绿的眸子格外清澈迷人:“肖,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
肖斯诺盯着他只是冷笑,一甩手将怀里的小鬼扔到了后面,音质清冽,语气也很刻薄:“这种问题不是该问你吗?”
“我?”乔白抿了抿唇,眼光扫了眼那边的金发小鬼,小鬼体质很弱,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一泡,嘴唇都冻青白了,眼睛里的冷厉倒是不减,他想了想,坦然承认,“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加入了Bloody。”
加入个屁!肖斯诺冷哼一记,唇角微挑:“那又怎么样?时机不同,选择当然也不一样。”
乔白点点头:“你说的对,时机不同,选择也不尽然。”说着,眼神一凛,语气却仍是温和,“那好,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放弃米兰·Z,或者,我放弃你。”
“放弃我?”像听了什么大笑话似的,肖斯诺嗤地一笑,眉眼里流出几分刺眼的嘲讽和不屑,眼神也冷了几分,“段洛有没有问过你,你真是乔白吗?”
对方装模作样地往四周打量了两眼,泰然一笑:“除了我,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叫乔白?”
肖斯诺心下微沉,眼里慢慢堆起冷笑:“这里没有,不代表外面没有。乔白根本没进地底城。”
极为意外地挑了下眉,盯着肖斯诺看了看,竟也没反驳,微微扬唇笑道:“也许他被我杀死在半道上,而我取代了他。”
“乔白不可能死,”肖斯诺冷谑地睨他一眼,“他死了,陆宗南凭什么跟你合作呢?”电光火石间,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为什么那个疯疯癫癫的齐伯会单独带着泽拉逃跑?为什么陆宗南那么合作就把实验室打开了?为什么竟然冷血到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困进死局?而原因也许只有一个,此乔白非彼乔白。乔白被抓,陆宗南被踢了软肋,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把苦心经营起来的地底城贱卖了。
肖斯诺冷冷一笑:“陆宗南是个疯子,对谁都冷血,但对自己的儿子很在乎吧?”有恋尸癖的人,无非两种人,一种纯粹心理变态,喜欢尸体身上比蛇还冰冷的皮肤以及福尔马林散发出的腐蚀味道;另一种,则是付出的情感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偏执过头变成了疯子。陆宗南显然属于第二种。
“安瑟捅你的那一刀也是故意的,为了让这戏演得更逼真?”肖斯诺觉得有些好笑。
对方不置可否地一笑,眼中精光闪动:“莱斯沃手底下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才。你说的对,我不是乔白,安瑟捅我一刀也是故意的,不过你猜错一点,那一刀不是让这戏演得更逼真,而是因为他也发现了,想试探我,所以,我只好让他闭嘴了。”
从他嘴里听到莱斯沃的大名,肖斯诺还是微微惊了下,莱斯沃和这人……果然是有备而来,Bloody这次还真要大翻船了。
“不过可惜,你灭口灭得有点晚。”他笑得不无讽刺。
“结果都一样。”风轻云淡的口气,脚步也极自然地朝前迈了两步,“倒是你让人意外了,我亲爱的小弟。”
“你!肖楚!”脱口而出的名字叫他也是一惊,本能地愣了愣,眼尾微翘的桃花眼禁不住睁大。
“我是来接你的,小弟,莱斯沃这家伙,真叫人信不过。”
说话间,对方猛然出手,轻薄的黑色刀刃毫无光泽,连一丝反光都没有,肖斯诺迅速回击,刀刃相切,两人重重一撞,目光相触,惊浪拍暗礁,嘴角都是冷冷一笑。
匕首对武士刀,怎么都该是武士刀占优势,但叫肖斯诺恼火的是,对方出手毫无死角,一把短刃硬是将他压制在半米直径内,让他手里的刀变成束手束脚的累赘,根本挥动不开。
再加上对方速度忽快忽慢,极难掌握节奏,肖斯诺咬紧牙才能勉强跟上,监狱这种地方待久了,手脚习惯了从快节奏中寻找刺激,慢条斯理的进进退退反而叫他心火止不住地蹭蹭往上冒。
“没有盖亚石激发潜能,果然不行么?”男人斜挑起唇角,倏然一闪身,与双手握刀撞过来的肖斯诺交错而过,直奔泽拉的方向而去。
SHIT!肖斯诺怒得直想爆出口,脚下一蹬,回身去截,但哪里来得急,臭小鬼被拎着领口抵在棱角尖锐的岩壁上,脚下悬空,只要肖楚那混蛋一松手,掉下去是必然的结果。
肖斯诺停了手,虽然心有不甘,但说实在的,他也没办法了——太过另类的存在本身就很不正常,遭人抹杀也无可厚非,米兰·Z这种人,活着就是别人挑战的目标,如果永远强得和非人类一样也就算了,偏偏还有虚弱的时候……他突然有点理解米兰·Z为什么有崇尚暴力的变态嗜好了,当暴力成为一个人生命的主旋律时,眼睛里那种血一样的浓重鲜红是洗都洗不掉的,不是喜欢,而是因为那和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了。
肖楚顶着乔白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孔,非常优雅温和地笑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绝称不上和善,两指粗的针筒灌了一半不明液体,轻轻一晃,透明的液体带出一点点铁锈色,像凝固的血渍在水里化了开来,针尖顶在泽拉的颈动脉处。
“肖楚!”肖斯诺瞳孔微微紧缩,瞪着对方脸色不善,眼光一扫,看了眼泽拉,臭小鬼脸色很淡,倒是镇定得很,抿紧的唇边竟然还流出一丝冷笑。
“弄死他,盖亚石你也别想要了!”肖楚的底细他是不清楚,但他怎么入的狱,怎么变成肖斯诺的,这些可都和肖楚脱不了干系,他就不信灭了Bloody有他的好。林希那家伙虽然也不值得全信,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肖斯诺的身体是肖楚弄出来的,事后收回也是理所当然,到时他的下场如何,可不难预见。
肖楚微笑:“没了他,你才能做第二个米兰·Z不是吗?”
靠了!果然!
肖斯诺牙关紧了紧,一扯唇,笑出几分森然来:“想拿我当试验品,你他妈有那个能耐吗?”话落,就见刀光一凛,锋芒已经斩到眼前。
肖楚身体往后一贴,针尖顺势刺破泽拉的颈动脉,液体快速注了进去,随即,对方松开手,小鬼一头栽了下去。
肖斯诺着实被惊了下,下意识地扑过去拽人,刀尖在岩壁上划拉出一串火星,碎石弹飞出来,擦得眉骨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一手拽着那死沉死沉的臭小鬼,一手握刀卡在开裂的岩石缝里,两脚蹬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所幸脚上套的是厚底军靴,不然脚趾都给踢烂了。
不过就算没一头栽下去,眼下情况也糟糕透顶,肖楚立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手里一把枪直直瞄在了他头顶心:“十秒钟的考虑时间,放弃米兰·Z,或者,让我放弃你。”
要不是早知道肖楚他老娘死了快二十年,他真要怀疑是不是米兰·Z派人怎么地他老娘了,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盖亚石,这家伙倒好,终极目的就是要弄死米兰·Z。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陪米兰·Z死在这,千道忍那混蛋都没死,他凭什么要给人殉葬?!
事实证明,不死的总是圣母白莲花,但是,小人偶尔圣母一下会就义得格外迅速。
如果重来一遍,他会先一刀砍了肖楚那王八蛋,然后把那四颗盖亚石扔下去给米兰·Z陪葬,再然后……潇洒走人。
所以说,生和死,就是重新选择的问题。
“沉默代表无声的抗议,你是让我放弃你吗,小弟?”
肖楚的声音收敛了一贯的笑意,像南非出产的金刚石,纯度极高,带了一种晶莹剔透的冷感。肖斯诺直觉这才是真正的肖楚,棱角分明,锐利得能切割皮肉,刚刚那些从嘴角边扬起的优雅弧度不过是覆了别人的脸面强行牵扯出的褶皱,太难看了。
“你真的是让我放弃你?”肖楚的枪口朝下,狭窄的岩缝里漏下天顶的白光,将对方的脸孔笼得模糊不清,倒是那黑洞洞的枪口映在视网膜上有种成倍成倍放大的错觉。
肖斯诺紧了紧手指尖的力度,不管是握刀的右手,还是拽人的左手,忽然脚尖一踢,卡在岩缝里的刀一下拔出半截,刀尖划着岩石擦出尖利的撕拉耳膜的声音,他冷冷一扯唇,昂头道:“放?放你妈!”
两个人一下消失在底下望不穿的黑洞里,徒留一丝白光,和斜斜投下来的半抹剪影,枪慢慢收了回去,背影挺直。
又痛又累又饿,这是肖斯诺醒来时最直接的感觉,强烈得叫他恨不得再昏死过去!
浑身骨头像被砸碎了,连肌肉都像在绞肉机绞了一圈,嗓子眼甜甜的,感觉一张口就能吐出一口血。
当然,他没吐血,反而被人灌了几口血,喉咙里铁锈味浓得叫他直想把胃都呕出来,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眼下的情形是很诡异的——泽拉,不,应该叫米兰·Z更合适,肖斯诺晃晃头从地上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了成|人形貌。小鬼的美人胚子脸脱去柔和的轮廓,线条加深立体,眼眉精致,身材精瘦匀称,皮相绝对一等一的好,下\身两条腿也是格外笔直修长,腿间那玩意儿的尺寸更是霸道得可称骄傲。
米兰·Z就这样赤条条地坐在旁边,神情冷淡,目光深沉,头发褪成一片灿然的铂金色,发丝柔软地自然垂落,交叠的胳膊轻轻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那姿态简直比衣冠楚楚的宫廷贵族还能叫女人尖叫。
不过,肖斯诺不是女人,自然没垂涎King座的欲望,他想的更多的是,米兰·Z这怪胎的心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如斯落魄狼狈,竟然还能这么泰然自若,一如既往地以高姿态俯视所有——王者之所以为王,也许就是因为临死都不知道何为畏惧,高高在上的姿态叫诚服的人心悦,叫不满的人愤恨。
肖斯诺不爽米兰·Z,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对方压制人的气焰太强太盛,叫他憋气的很,但不得不承认,米兰·Z这种人死在这里,太可惜。
“怎么样?”眼窝深凹的凤目淡淡瞥过来,地道内幽绿幽绿的亮光从他脸侧打过来,就算再俊再美的脸也只能用寒恻恻来形容了。米兰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眼睛微微眯起,“再休息一下就走,没时间了。”
操!肖斯诺忍不住想怒,瞪他两眼,手指抓着竖在身旁的刀重重一紧,撇开脸冷笑:“老子断了一条腿,你以为灌我两口血就能长好了。”这是实话,当初掉下来的时候,一侧大腿在尖石上穿了个洞,骨头碎得很彻底,他眼一黑直接痛昏了,后来是被米兰·Z一口口灌下去的血呛醒的。对方的血确实比营养剂还管用,加上他自己这具身体确实有点小强体质,也就勉强保了条命,但腿断了就是断了,再小强,他也没有米兰·Z那种扎一刀就能立刻恢复的治愈力。所以说,米兰·Z那货就不是个人!
“必须走。”米兰静静吐出三个字,声音落在空旷的地道内,极为幽沉。
这地道开凿的很细窄,乱石嶙峋,看得出和那条两肩宽的壁缝都属于临时工程,安全性待考,说不定哪里震一下就能彻底塌方,也不知如今已经下到地底多少米了,活埋在这还真是人鬼不知了。
肖斯诺不是没想到这层,但又能怎么办,穷途末境,他也知道得靠自己闯出条生路,但现实就这么可笑,残了一条腿,这可不是说能克服就能克服的障碍。
他不信米兰·Z。
米兰·Z不是千道忍,对千道忍他可以示弱,可以装可怜,甚至可以耻辱地摇尾乞怜一下,因为他能把握住千道忍心里那点叫人不齿的东西,但米兰·Z不一样,他在米兰·Z眼里毫无位置,如果走到需要对方怜悯的地步,他相信Bloody的King座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垃圾一样丢掉——强者可以和强者惺惺相惜,但绝不会同情弱者。
说到底,对千道忍,他就是有恃无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早就有这么一个意识,也许是那个男人出现在禁岛时候,也许更早——因为他D夜,就是被人扔给千道忍的包袱。千道忍不用管他日子过得怎么样,只要人还活着就行。“鬼斩师弟”这个累赘的身份,就代表了他能有恃无恐,就算挑动对方怒火也极难享受到被灭的待遇。
而对米兰·Z,他没那自信,也不想太和这种人靠近。人的心理总是十分微妙的,他对米兰·Z没好感,也有过挑衅的行为,但从深的方面说,他更怕米兰·Z,就算面对泽拉那小鬼,他也从没尝试去真正激怒对方,反而有种变相的讨好。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活该自作自受,陪米兰·Z在这自作孽,但要说后悔,倒也没有那种悔青肠子的感觉,相比于落到肖楚手里,或许死在这里更好。
他抿着唇半响没答话,眼睛盯着黑幽幽的隧道深处,这开凿的坑坑洼洼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通到哪里,或许根本没完工,就是条死路;或许某道门一打开,外头就是深海,同样也没活路。忽然轻哼一声,状似冷笑道:“要走也行,如果Z能牺牲一下,出去了,我还你一条命!”
米兰慢慢转过头,脸上笼着半明半暗的幽光,身形被阴影打得极立体。
肖斯诺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要么King座纡尊降贵低一□姿,护他出去,以后给你卖命;要么就别废话,各走各的,死在这也不关你屁事。
他这是在挑战米兰·Z的底线——相较于King座的低姿态,他更相信对方能冷血到底。
但是,有时候的确很能叫他意外,尤其是他对自身价值还不存在准确定位的时候。
逆光的阴影里,肖斯诺看不清米兰·Z的神情,但直觉地,对方湖蓝染灰的贵气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甚至流出初次见面时那种有点冷有点艳的笑意。若是卫斯在身边,一定懂Z眼睛里那种意思——米兰·Z个性冷淡,但并不代表他性冷淡。想要什么人的时候,也会有来自本能的愉悦表情,那是平时绝难出现在人前的。可惜这种时候,肖斯诺没那心思往这方面想。
“可以。”米兰慢慢撑起身,伸手攫住肖斯诺的下巴,指尖微用力,“你可以是那个例外。Z的左手,有资格和我并肩走出去。死亡,从来离我们很遥远。”
并肩走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肖斯诺心猛地然漏跳了一拍,回神的瞬间,只觉得那条挪不动的断腿更痛了,抽筋一样的痛。
肖斯诺突然明白,他其实还是很在乎一些东西的,比如很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是自己的呢?也许至今的一切,他都只是在寻找一种谓之存在感的东西,在别人的眼睛里寻找属于D夜的那部分记忆。不过,靠别人来证明着自己还存在着还活着,这感觉实在该死的差劲,或许他该尝试另一种方式,来为现在的自己创造更实在的价值。
是的,创造,而不再仅仅是循着旧轨迹寻找——这一点,他似乎被米兰·Z同化了。
同化的结果,就是逐渐开始同步。
不被认同的存在,需要自己来开拓生存空间——肖斯诺想,也许米兰·Z才是正确的,虽然疯狂了点,但无疑是自己生活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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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肖斯诺先前所想,他们被困的确实是一条临时开凿的地下通道,狭窄的地段只能容许一人侧身而过,墙面仍旧是泛着磷光的天然岩石,幽蓝中微微发红,愈往深处地面愈不平整,肖斯诺伏在米兰背上,晦暗光线下的目光警惕,秀致的眉毛禁不住微微蹙了起来。
“看样子前面没路了。”他暗自思忖着道。
“嗯。”米兰淡淡应了一声,脚下却没丝毫停滞。
嗯个屁啊!肖斯诺有些不满,但硬憋着没吭声。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胸口气短,忍不住喘了两口,耳中嗡嗡乱响,眼睛都开始阵阵发黑,抓在米兰肩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越抠越紧。
“Snow?”米兰神经敏锐,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异样。
肖斯诺晃晃头,强自撑着不让自己意识混沌,他发现身上收藏的四颗盖亚石起了明显变化,相互碰撞着震动起来,那种毫无规律的震动频率让他气血翻涌,心跳都似乎被主导了。
他咬紧牙关,却止不住气息紊乱的速度,瞳孔暗染冷调的银灰色,耀目的宝石光彩从衣服内透出,自下而上映得那张汗涔涔的美人脸惊心动魄,一头半扎半散的黑发渐渐也褪成了灿然的铂金色,竟是与Bloody的King座如出一辙。
米兰似乎也惊讶了,冷淡的眸子里有异色一闪而过,继而冷静道:“内核感应,看来另一块盖亚石就在附近。你忍一忍。”
肖斯诺简直想扑上去撕掉对方一口肉,直觉骨子里有嗜血的巨兽在慢慢苏醒,冷汗滑下脸颊,嗓音因极端的痛苦而微微变了调:“……什么意思?”
对方没应声,直接将他甩上肩,脚下速度骤然加快数倍。
肖斯诺被他极突然的动作剧烈一震,直接呕了口血,鲜红的液体抹红了泛紫的唇瓣,昏沉的脑袋让他忍不住暴躁起来:“米兰·Z!”
“别这么不堪一击,这要不了你的命。”米兰冷淡开口。
肖斯诺蓦然闭紧了嘴,汗湿的额发落到眼睫上,蓦然一睁眼,纯黑的眸子竟然完全变了色。除了五官轮廓不像,不论是发色还是眸色,此刻的他就是米兰·Z的翻版——当然,肖斯诺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米兰突然停住脚步,原来已经到了地道尽头,他伸出手指摸了摸石壁,似乎在估摸其中厚度。事实证明,非人类的想法总是格外疯狂的:“要打通这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肖斯诺对此没异议,点点头:“放我下去。”
“不必。”修长漂亮的手指撑在冰凉的岩石上,声线极动听,“也许下一秒这里就塌了。”
肖斯诺伏在他肩上,脸微微侧着看不清表情,盖亚石的异动已经接近平息,但他握刀的手还是有些抓不稳:“Z。”
米兰眯起眼睛:“我说过,死亡,从来离我们很遥远。”
肖斯诺扯起唇忽然笑了声:“不,我不怕死。没有死亡,就没了生存的意义。”
“我喜欢你的不怕死,还有想替代我的野心。”米兰侧头看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任何完美都意味着被超越。不过你暂时没有超越我的能力。”
肖斯诺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对一个习惯背叛的人,你敢信任吗?”
米兰沉默了下:“你会背叛我?”
揉揉眼睛,瞬间的心思叫人摸不透:“前科太多。”
俊美绝伦的男人极淡然地点点头:“我相信这是你最诚实的一句话。”
肖斯诺抿抿唇角,声音低了几分:“泽拉呢?”问完他自己都愣了下,觉得可笑到了极点。泽拉呢?泽拉不就是米兰·Z吗?
对方果然微微变了脸色,但声音仍是冷静的:“寻找盖亚石的目的,就是为了抹杀他的存在。”
肖斯诺怔愣间,米兰·Z面对石壁缓缓退开几步,接着风驰电掣,一拳重重砸上坚厚的石壁!
速度和力量绝对叫人尖叫,这可比爱莫顿砸碎铁板的拳头更霸道惊人,那一刻,肖斯诺直觉自己听到了骨头爆裂的声音。
但事实上,碎的不是米兰·Z的手骨,而是碍眼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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