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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茵梦湖 > 第49章 白马骑者(3)

第49章 白马骑者(3)

父亲严厉地瞪着他。“嗯!我说豪克,”他嚷起来,“你了解艾尔凯这丫头吗?”“什么都不了解,爸爸,就只有教员对我讲过的这一点点。”老头子不再吱声,只是心事重重地把嘴里的嚼烟在两个腮帮之间顶过来顶过去。“这么说,”临了他又开了口,“你是想你可以在堤长家帮着算算账?”“正是这样,爸爸,我能行的。”儿子回答。他说这话时嘴角周围很严肃地抽动了一下。

老头子直摇头,然而说道:“喏,我可无所谓,你就去试试你的运气好了!”

“谢谢你,爸爸!”豪克说,同时朝着阁楼上自己睡觉的地方爬去。到了上边,他坐在床沿上久久地思索,父亲为什么要那么严厉地追问关于艾尔凯的事。诚然,他认识她,认识这个十八岁的身材苗条的姑娘,她长着一张黑黑的瓜子脸,鼻子高高的,一双眼睛显得十分倔犟,两道浓眉几乎连在一起。可他还不曾跟她搭过一句话呀。喏,他要真到老特德·福尔克尔兹家去了,他倒真想好好留意一下这个姑娘,看她究竟是怎么个人。而且他想马上就去,免得别的什么人把位置给抢了。是的,这会儿不是天还没完全黑吗?于是,他穿起礼拜天穿的­干­净上衣和他最好的靴子,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家门。

堤长的长条形住宅在一道高高的土冈上,屋前有一棵大树,在村里,这棵树算是顶高顶高的了,所以从老远就看得见。第一任堤长,即现在这位堤长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在宅门的东边曾种过这样一棵树,可头两次栽下去都枯死了,他于是在结婚的那天早上又栽下第三棵树苗。这棵树苗一天天地枝繁叶茂,渐渐长成了一株树冠如盖的大树,如今仍与往昔一样在不断吹拂着的海风中发出沙沙的喧闹声。

不多会儿,身躯瘦长的豪克已登上两边种着萝卜和圆白菜的高冈,看见堤长的闺女正闲立在自己家低矮的大门旁。在房门两边的墙上,各有一个铁环,是给骑马来访的客人拴马用的。姑娘一条细瘦的胳膊随随便便地垂着,另一条胳膊伸在背后,像是抓着墙上的铁环。她这么站在那儿,似乎正眺望着堤外的大海,看夕阳如何静静地沉入万顷波涛。一抹金­色­的余晖,正好照在姑娘黝黑的脸庞上。

豪克放慢脚步,边走边想:“她可并不那么蠢啊!”到了冈上,他朝着她走去,同时说:“晚上好,艾尔凯!你这么眼睛睁得老大的在瞧什么呢?”“瞧那在这海边每天傍晚都会出现,但不总是能够叫你看见的景象,”姑娘回答,同时放开手中的铁环,使它在墙上碰出了当啷的响声。“有什么事吗,豪克·海因?”她问。

“但愿别让你不高兴,”小伙子回答,“你父亲不是把他的小工辞掉了吗?所以,我想来你们家­干­活儿。”

姑娘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说:

“可瞧你这软弱无力的样子,豪克!——不过,对于我们来讲,一双机灵的眼睛比两条结实的胳膊更有用!”她一边说,一边用近乎沉郁的目光盯着豪克,可豪克一点儿都不示弱。

“那么来吧,”姑娘最后说,“堤长在屋里,让我领你进去!”

第二天,特德·海因领着儿子跨进堤长宽大的房间。房里的四壁都铺着瓷砖,这儿嵌成一艘鼓起风帆的大船或者一个在海边垂钓的渔夫,那儿嵌成一头躺在农舍前边反刍的公牛,反正都叫人赏心悦目。在这永久­性­的壁饰之间,有一张眼下关着门的嵌进墙壁里边的大床,一个壁橱。透过壁橱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瓷餐具和银餐具。在通往里屋门边的墙凹里,摆着一只罩着玻璃的荷兰报时钟。

身躯肥硕、看样子很容易中风的堤长,坐在长桌顶端一张铺着五颜六­色­软垫的圈椅里,一双大手叠在肚皮上,鼓着圆圆的眼睛,正心满意足地盯着面前擦得发亮的桌子上的一只瓷盘,盘中是一只吃剩的肥鸭的骨渣,旁边躺着叉子和刀子。

“您好,堤长!”老海因发出问候。被问候的那位慢腾腾地转过脸来望着他。“是你吗,特德?”堤长应着,声音还显得油腻腻的,“坐下吧,亏你大老远地跑来!”

“可不是嘛,堤长。”海因老头说,同时便坐在主人对面靠墙根摆着的一条长凳上。“听说您生了您那个小工的气,并和我儿子说妥啦,让他顶替他的位置。”

堤长点着头:“是的,是的,特德。可你说我又有什么气好生呢?我们这些沼泽地的农民,上帝保佑我们,是自有对付的办法啊!”他说时便­操­起摆在面前的餐刀,用刀背轻轻敲着那只可怜的鸭子的遗骸。“这是我最心爱的鸟儿,”他十分舒坦地笑了笑,“是咱一手把它养起来的!”

“我想,”老海因没听明白最后一句话,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付道,“那小子肯定把您的厩里搞得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还用说,特德,真够乱糟糟的呢!那懒鬼不给牛犊饮水,自己却吃饱喝足了钻进草堆睡大觉,渴得满圈牲口一整夜地叫啊,叫啊,害得我第二天补了大半天瞌睡,这样子下去行吗?”

“不行,堤长。可是换上我这小子,您就不用担心啦。”这当儿豪克站在门柱旁,两手Сhā在衣袋里,正仰着脑袋观察对面的窗框。堤长抬起眼睛来瞅瞅他,点着头说:“是的,是的,特德,”然后又把脸转向老海因,“你的豪克不会妨碍我夜里休息的,村里的教员早告诉我,这孩子喜欢写写算算,不肯去蹲酒馆。”

可豪克并没听见人家怎么谈他,这时候艾尔凯正好进屋来,手脚轻巧地收走了桌上的残渣剩骨,在经过他面前时漆黑的眸子还瞟了他一下,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姑娘身上。“主耶稣知道,”豪克喃喃自语说,“她才一点儿不蠢呢!”

姑娘出去后,堤长又开了口:“你知道,特德,上帝不肯赐我儿子啊!”

“知道,堤长,可您别为这事难过,”老海因回答,“常言道,再旺盛的家族,到第三代也会衰落嘛。您的祖父,我们大家还记得,他可是一位保全了乡里的好人啊!”

堤长琢磨了半天,突然在扶手椅中坐直了身子,模样变得有些傻愣愣地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特德·海因。我不正好就是第三代吗!”“可真是哩!毫无恶意,堤长,不过一句俗话罢了。”说时,瘦高个儿的特德盯着那位颇有身份的胖老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堤长不理睬他,说:

“你可千万别听那些老娘儿们的胡说八道,特德·海因。你只是不了解我的闺女艾尔凯罢了,她算起账来比我本人快三倍还不止哩!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豪克除了在地头­干­­干­活儿,还可以在家里写写算算,这对他只会有好处而无妨害呀!”

“是的,是的,他会这样,堤长,您老说得完全对!”老海因说。接下来,他开始对雇用合同讨价还价,把儿子昨晚没考虑到的几个条件加了进去,诸如,到秋天除去领几件亚麻汗衫以外,豪克还得回家里去帮八天忙,等等。堤长痛痛快快地把所有条件全答应了下来,豪克·海因看来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人啊。

“喏,上帝保佑你,孩子,”父子俩一跨出门,老海因就对儿子说,“但愿他能使你懂事起来!”

豪克异常平静地回答:“你只管放心,爸爸,一切都会好的。”

豪克说得确实不错。他在堤长家待了一些时候,对世界的了解,或者说对他周围那个小天地的了解,是清楚得多了。倘使他能像过去那样单靠自己的力量应付一切,而不曾显示出卓越的智慧来,他的日子恐怕还会更好过一些。因为在堤长家里有一个人,这新来的小伙子是他看不顺眼的,此人就是大长工奥勒·彼得斯。彼得斯­干­活儿倒挺能­干­,一张嘴却十分厉害。对于他来讲,先前那个懒惰但又蠢又壮实的小长工倒更合意一些,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大桶燕麦放到那小子的脊背上,随心所欲地把他呼来喝去。眼下这个豪克更加安静,但智力却胜他一筹,大长工想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吗?没门儿!还有,这小子盯着他的那模样就够特别的。而大长工呢,也会找出一些对他那尚未长结实的身体有害的重活儿来让豪克­干­,并且说什么:“嘿,你要能看看尼斯那莽小子怎么­干­就好了,才叫容易哩!”遇上这种时候,豪克总是咬紧牙关,虽说吃力,却好歹都把事情做完。幸好经常有艾尔凯自己,或者由她搬出她父亲来制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各位也许会问,是什么东西使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相互同情的呢?也许——他俩都是天生的数学爱好者,姑娘不忍心看见一个与自己有同样禀赋的人给做粗活儿毁掉吧。

过了圣马丁节就是冬天,各种各样的修堤筑坝工程都该结账了。这时候,大长工与小长工之间的矛盾仍然没有缓和。

在五月里的一个傍晚,天气却仍像十一月一样,从窗外传来的海浪不断撞击着堤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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