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办成,一定办成,尊敬的总堤长大人,”老头子笑呵呵地回答,“这种烤鹅肉吃了准增加力气!是啊,感谢上帝,我精力一直挺健旺的!”说时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遍,看豪克有没有在场,然后便神情庄重地补充道:“我希望上帝会保佑我再这么好好地干他一些年。”
“很好,亲爱的,”他的上司站起身来道,“让咱俩举起酒杯,祝您成功!”艾尔凯在旁边侍候他俩用早餐。当两只酒杯叮当一声碰在一起的时候,她偷偷笑着跑出了房门。随后,她从厨房端起一碗残渣剩菜,穿过马厩,来到大门外喂她的鸭和鸡。这当儿豪克正站在厩舍中,拿着一把草杈给那些因天气不佳被早早牵回来的奶牛上饲料。可是一见姑娘,他就把杈子Сhā在了地上。
“怎么样,艾尔凯!”他问。姑娘停下来,点点头:“不错,豪克,可惜你刚才不在里边!”“是吗?为什么呢,艾尔凯?”“总堤长老爷夸奖了东家!”“夸奖东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我是说,夸奖了堤长!”年轻人的脸刷地一下通红。“我明白,”他说,“你还想讲什么!”
“可别脸红啊,豪克,总堤长夸奖的,正是你自己啊!”豪克望着姑娘淡然一笑。
“还有你呢,艾尔凯!”他说。可她摇摇头回答:
“不,豪克,当我一个人做他助手的时候,咱们不曾受过夸奖。我会的也不过是写写算算,而你却了解本来该堤长自个儿了解的外边的一切。是你把我变成了个无用的人!”
“这可不是我愿意的,艾尔凯,尤其对你,”豪克怯生生地说,同时把一个牛脑袋从面前推开,“来,红花,会让你吃够的,只是别连草杈都给我一起吞下去!”
“你千万别以为,豪克,我因此有什么不高兴,”姑娘想了想说,“这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嘛!”
听了这话,小伙子突然向她伸出手来说:“敢拍拍手吗,艾尔凯?”姑娘的脸一下子绯红了。“干吗呢?我又没有撒谎!”她说。
豪克正想回答,可她已经跑出圈门,豪克手握草杈呆呆站着,只听见门外一下子腾起一片咯咯咯嘎嘎嘎的鸡鸭乱叫声。
在豪克当上长工后的第三年冬天,一月里人们庆祝一个在当地叫做“踩冰日”的节气。海风住了好些天,持续的严寒把一小块一小块土地间的塘沼和水沟都冻结起来,使堤内的地变成了水晶似的又硬又光的一大片,正好可以当滚球场。接着又轻轻刮了一天一夜东北风,这下就算万事齐备啦!去年,住在沼泽地东边坡地上的教堂村的人得了胜,今年接受邀请准备再来比个高低。参加比赛的双方各派出九名赛手,并且已从中推选出一位领队和几名联络员。所谓联络员的任务,就是在比赛发生争执时与对方办交涉,因此总得选那些精于此道的人来充当,尤其喜欢选那种头脑既机灵又能说会道的小伙子。堤长家的那个大长工奥勒·彼得斯,他就算这种人中的头一个。
“弟兄们只管豁出命去扔,”他说,“耍嘴皮子咱不当回事儿!”临比赛的头天晚上,一伙选手聚在坡上小酒馆的厢房里,讨论决定是否接收几个最后才来申请参加比赛的人。在这几个人当中也有豪克。虽然豪克对自己的扔球技术很有信心,一开始却没有打算参加,他担心在队里地位显赫的奥勒·彼得斯会使自己遭到拒绝。他不愿意去碰这个钉子,可艾尔凯偏偏在最后一刻使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敢这么干,豪克,”姑娘劝他说,“他只是个打短工的儿子,你父亲却有牛有马,而且是全村最聪明的人!”
“可是,他要真这么干了呢?”姑娘嫣然一笑,用她那黑黑的眼睛望着豪克。
“那,他晚上想请东家小姐跳舞时就得当心点儿!”她回答。这一来,豪克才勇敢地冲她点了点头。
眼下一群想参加比赛的年轻人正站在教区小酒馆的门外,眼睛瞅着旁边耸立着的石砌教堂的塔尖,脚冻得不住地在地上踢踏。牧师养的鸽子不像夏天可以到地里找吃的,此刻都成群地从养活它们的农家仓房和草堆中飞回来,钻到了塔顶下的窝里。在西边的海面上,抹着一片金色的夕照。
“明天的天气会好的!”小伙子中的一个说,同时很快地踱起步来,“可真冷!真冷!”
另一个小伙子看见鸽子都归巢了,便忍不住走进屋去,把耳朵贴在厢房的门上偷听,这当口从房里正传出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堤长家的小长工也挤到了他身边。
“听,豪克,”小伙子对他说,“他们正在争论你哩!”接着,他俩便清清楚楚地听见奥勒·彼得斯扯开尖厉的嗓子嚷道:
“不行,小长工这样的娃娃绝不能吸收!”“来,”小伙子拽着豪克的衣袖,把他拉得靠在门上,咬着耳朵说,“你在这儿可以听清楚,他们对你有多高的估价!”可豪克却挣脱身子,重新退到房中,大声说:“人家把咱们关在门外,就是不让咱们听嘛!”在大门外站着的另一个小伙子迎着豪克,对他讲:“我怕我的事情很不妙哩,我还不到十八岁。他们要是不让交洗礼证就好了!
你,豪克,你的大长工准保把你给剔掉!”“是的,剔掉了!”豪克怒吼一声,飞起一脚把路上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不参加就不参加!”这时房间里吵得更加厉害,可接着便慢慢安静下来,站在屋外的小伙子又听见绕过教堂塔尖轻轻吹来的东北风的啸声。那个在门上偷听的人出来了。十八岁的小年轻赶紧问他:
“谁被吸收了?”“这个!”他指着豪克说,“奥勒·彼得斯想把他说成个小娃娃,不够格,可其他所有人都反对。耶斯·汉森讲,他爸爸有牲口有地。‘不错,有地,’奥勒·彼得斯反驳说,‘可是只用十三辆小车就可以推走。’临了,奥勒·亨森就站起来吼道:‘你们都静一静!我问你们,谁是咱村里最了不起的人,你们说说看!’这一下大伙儿全不吭声了,都像在动脑筋,随后一个声音嚷道:‘还不是堤长呗!’接着其他许多声音也跟着嚷起来:‘就是嘛,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堤长!’——‘那么,谁又是堤长呢?’奥勒·亨森又大声问,‘你们可得好好想想啊!’——这当儿,有谁突然哧哧地笑了起来,接着又有个人跟着笑了,最后闹了个哄堂大笑。‘喏,那就请他进来吧,’奥勒·亨森说,‘你们总不打算给堤长吃闭门羹吧!’我想,他们这会儿一定还在笑,可奥勒·彼得斯的声音却听不见了!”小伙子结束了自己的报告。
就在同一瞬间,屋里的厢房门猛地拉开了。“豪克!豪克·海因!”一个愉快的喊声传到了寒冷的夜空中。
豪克随即大步走进屋中,此刻,他关心的不再是谁是堤长这个问题。他脑子里翻腾起伏的思绪,恐怕在当时是谁也不会了解的。
——过了一会儿,在快走近东家住宅的时候,豪克看见艾尔凯一个人站在坡脚下。月亮已经升起,把它的光辉洒遍了蒙着一层白霜的广阔原野。
“是你吗,艾尔凯?”小伙子问。姑娘点点头,立刻打听:“情况怎么样?他没敢吧?”“他才不敢!”
“喏,后来呢?”“成,艾尔凯,明儿个我可以参加!”“晚安,豪克!”姑娘轻盈地跑上土丘,消失在房中。豪克慢慢地跟着走了上去。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