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赌章程,自1920年12月1日正式生效,届时广州市面没有一间赌馆。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陈炯明败退广州。而在全省,也没有一间官准的赌馆。地下私赌偶有耳闻,但不盛行。
当然,暂行章程和实施细则,也有不完备之处。如暂行章程中“但以供人暂时娱乐之物为赌者不在此限”,很多军政官员提出质疑。12月8日,汕头议员杜国英致电陈炯明:“惟查禁律第四条末有但以供人暂时娱乐之物为赌博者,不在此限二语,意颇含糊,未知系指麻雀(麻将)否。”杜国英认为“麻雀一物,凡中流以下之人物,多沉溺其中,流毒当比番摊杂赌为尤甚。”杜氏主张,不论麻雀是赌是娱,一概取缔。
汕头警察厅长王雨若也致电陈炯明请示:“设如酒楼旅馆用筹码打麻雀牌,未赌银钱,是否在暂时娱乐之限?”
陈炯明复电:“斗雀打鸡之类,风气盛行,劳民伤财,废时失事,与以暂时娱乐为目的,尤不可同时而语……在酒楼旅馆打麻雀牌,用筹码计算,则正系意图规避,以达其授受财物之目的,当然不能认为暂时供人娱乐。”
上有喜者,下有好焉。尤其是杜国英的电谏,逼得陈炯明将网口收得更紧,连在公共场所玩麻将都不许。在细则中,车马炮(象棋)也在禁止之列。
陈炯明禁赌只限于赌博范围,还不至于将人们的娱乐也取消。下面的官员投其“所好”,使得禁赌扩大化,也使得禁赌令民敢怒不敢言,最终导致陈炯明丧失群众基础。
笔者所查阅的历史资料中,多谈到陈炯明禁赌期间的私赌问题。如陈的部将叶举、洪兆麟、杨坤如等,在禁赌Gao潮中,均曾躲在公馆里聚赌。因当时赌具的范围已扩大到麻将、象棋,他们是博娱,还是赌钱?资料均无说明。
赌埠澳门:赌商云集难营生(4)
1921年6月,鉴于盘踞在广西的陆荣廷、陈炳昆、莫荣新等,数次侵犯粤省,孙中山下令*陆荣廷桂系军阀。陈炯明任援桂军总司令,陈部粤军西进桂省,其部下军营,一路大赌特赌,未见陈炯明军法论处。因此,陈炯明对军内的聚赌,是不知,还是默许?一直是个颇有争议性的问题。另外,多篇谈民国赌博与禁赌的文章,也都谈及这一时期广州存在家庭私赌现象。
我们必须看到这点,中国自有赌博以来,从没有连棋类娱乐和家庭私赌也禁绝的年代。因此,我们仍可以认为这一时期的广东,进入“无赌之省”行列。
在禁赌这个问题上,陈炯明功不可没。
风云突变
笔者在前文中谈到,广东从晚清至民国,政府财政已形成严重依赖赌饷之痼疾。在陈炯明治粤期间,粤军军费开支、广州军政府和广东省公署的开支亦十分浩大。陈炯明是如何解决庞大的财政开支问题?
陈炯明规定,筹饷及赋税,一律归省财政厅(财政厅长为国民党*廖仲恺),军方不能Сhā手。他的这一规定,堵塞了军方截留的漏洞。廖仲恺从1921年1月起,统一省库财政、整顿各项赋税,预计每月库入210万元,较民国八、九年财政年度(莫荣新时期)增加一倍。
3月,省财厅公布本年度预算收入3150万元,较上年决算增加143万元,其中少收赌捐1140万元。从这年起,陈炯明还在全省禁烟,连烟饷也取消了。烟赌饷是广东历届政府财政收入的大头,剔除烟赌饷尚能增加税收,不能不是个奇迹。这至少可以证明:
这一时期的广东军政当局,是比较廉节的。陈炯明和廖仲恺这两位军政财政要员尤其如此。陈炯明做出表率,声明不谋私利。下面即使有贪官,亦不敢胡作非为。反过来,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过去的军界、政界,是多么*。本属于政府的税款,有多少流进他们的腰包?难以统计!
显然,广东财政收入增加,仍入不敷出。广州于1921年2月成立市政厅(相当于市政府),广州正式建市。市区范围扩大,拆除城墙、拓展马路,市政工程开支浩大。另外,孙中山大力扩军,准备北伐,军费激增。广东政府不得不增加商民赋税负担,向外国银行借款,孙中山还积极向海外华侨募款,以解决建设及扩军开支问题。
这一时期,霍芝庭在省港澳三地走动,他的银号办起来了,但盈利远不可与开赌同日而语。霍芝庭分外留恋原来的开赌生涯。
广东的赌商皆持霍芝庭同样心态,他们在等待观望,甚至把弛禁的希望寄托于孙中山身上。
1922年春,非常大总统孙中山在广州组织北伐。其时,广东集结了大批的军队,广东当局军费开支的压力非常大,而许多部队得不到足够的拨款,使得军饷、军械、军粮短缺。很多部将,甚至陈炯明的部下主张弛禁,“暂作权宜之计”,筹饷充军。陈炯明态度十分坚决:“万万不可弛禁,言赌者以军法论处!”
孙中山一直没有过问广东地方当局禁赌与弛禁之事,他毕生致力于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以此为国家社稷之大任。在孙中山为北伐军饷问题愁肠百结之时,许多军官及政客向大总统提议:暂且弛禁,待北伐成功再禁不迟。孙中山未坚决反对,也没有表示赞成。孙中山的模糊态度,使广东的军界政界形成一片弛禁的呼声。 txt小说上传分享
赌埠澳门:赌商云集难营生(5)
其时,霍芝庭在广州的西园大宅,闻之认为时机已到,支使心腹进行幕后活动。3月的某日,孙中山准备出席广州商团暨商会之酒会,届时孙中山要发表演说,鼓励商团服从军政府(注:商团是买办资产阶级商人武装,有相当于一个军的兵力),激励商人向北伐捐款,支持革命。这次商团酒会竟被陈文甫操纵,由霍芝庭暗中出资,在昔日赌街东堤大新公司的酒楼操办。
在陈文甫的鼓动下,转行从事正业的旧赌商纷纷向商会表示,愿意捐款支持孙中山北伐革命。出席商团酒会的商界代表约有过半是旧赌商,而出席酒会的军界政界要员也有不少赞成弛禁。陈文甫准备在适宜的时机,挑起话题。已经“金盆洗手”的各业商人便会向孙中山进谏,声明自愿捐款毕竟有限,届时都说连禁赌最严厉的香港都允许开办彩票赌博,暂且招商承办,军饷必然充盈。
酒会如期举行,曾在五邑承办过山票、如今开办绸缎庄的刘霁熹,在陈文甫的暗使下,挑起话头,谈起昔日东堤山票、铺票、番摊的盛况,以及赌业向省库缴纳巨额饷金的“贡献”。
孙中山认真倾听,数个赞成弛禁的军官则在一旁敲边鼓。此时,一位身分不明的座客支使一个十余岁的孩童站到中央,当场将塾师教的“戒赌文”朗朗背出。“戒赌文”有“前清所犹可及止者,桂系竟燃其死灰;民国所并未经见者,桂系竟甘为作俑”的词语。
孙中山听之,大为动容,率先鼓掌。四座掌声雷动,一些倾向弛禁的军官慨叹:“赌祸之甚,童子犹不忘,我辈当如何永绝耶?”
此事在当时影响很大,事后,孙中山表示:“北伐虽事大,然军饷再紧,亦不可向赌博伸手。”陈炯明重申禁赌令,并说:“只要本人一天在粤,绝不弛禁!”
霍芝庭苦心孤旨炮制的“弛禁酒会”泡汤。当时传说陈炯明闻之募捐酒会给赌商操纵,故派人带一孩童在酒会背诵“戒赌文”。
霍芝庭对陈炯明恨得咬牙,又无可奈何--陈炯明是孙中山的心腹爱将,孙中山的势力越来越大,统一中国不再遥遥无期,只要陈炯明执意治粤,粤省就会是陈炯明的独立王国。 霍芝庭失望而沮丧地去了香港。
谁知道陈炯明会叛变孙中山,陈氏的粤省江山会这么快覆没呢?
密切注视局势发展的霍芝庭没想到;他的悉知政治形势的师爷吴苑卿没想到;中国和广东的军界政界要员们没想到;甚至连孙中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发生!
陈炯明叛变革命,并非一时的冲动。1921年8月,陈炯明指挥粤军将陆荣廷桂系逐出广西,统一了两广。陈炯明自恃军功显赫,不把孙中山放在眼里,多次不服从孙中山的北伐调遣;还杀害忠于孙中山,曾是陈的起家搭档,任粤军参谋长的邓铿。
1922年4月,陈炯明勾结直系军阀,辞去粤军总司令,在孙中山的挽留下陈仍保留军政府陆军部长职务。5月,孙中山亲赴韶关督师,发布北伐总进攻令。粤军许崇智、李福林、梁鸿楷、黄大伟等部在北伐前线作战,而陈炯明的嫡系部队按兵不动,陈还指挥其亲信叶举从粤西率部进驻广州。孙中山只好令胡汉民留守韶关大本营,自己返回广州,准备说服陈炯明出兵北伐,同时作了揭露陈破坏北伐,敦促其退出广州的打算。
6月16日凌晨,陈炯明发动兵变,全面攻占广州的各要害机关,控制市内要隘。陈炯明指挥4000多人围攻总统府,下令炮轰了孙中山所住的粤秀楼。
孙中山在警卫队的保护下,脱险登上珠江上的楚豫舰,号召各军平定叛乱。后转登永丰舰(后改名中山舰),在江面与叛军对峙50余天。蒋介石正是这个时候从上海赶到孙中山身边,这成为他日后发达的资本。8月,孙中山离开广州去上海,他所领导的第二次护法战争宣告失败。
然而,有直系军阀支援的陈炯明也未能得逞,在滇、桂、粤组成的讨陈联军的夹击下,于1923年元月率残部由广州败退惠州,盘踞在粤东一带。其间多次企图进犯广州,并对广州构成威胁,直到1925年底才彻底溃败。
陈炯明虽然最后众叛亲离,但就事论事,他仍是民国时期广东军政首长禁赌最坚决、成效最大的一位。我们同时也应看到,陈炯明在治粤期间禁赌的成功,是建立在严厉军法的基础上,并非社会风气好转的结果。
因此,陈炯明溃逃出广州后,禁赌期间压抑的能量来了个总爆发,军民齐齐开赌,各种赌种纷纷出笼,广州一时成了真正的赌博王国。
昔日的广东赌王霍芝庭,乘快船从香港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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