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炯明军法禁赌，霍芝庭逃到赌埠澳门，发现赌商云集、赌馆遍地，难以分一杯羹。霍芝庭在澳门的最大收获，是认识了当地赫赫大名的商界泰斗卢九。霍芝庭后又辗转香港，与银行界人士多有交往。回广东开赌是无望了，不料风云突变，陈炯明反对起孙中山来，炮轰总统府！

拳脚难施

话说霍芝庭在陈炯明召见的当晚，即随李镜泉去了澳门。该船的客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广东赌商。

霍芝庭心想不该来，只因为禁赌当日，各地赌馆票厂纷纷“做千”(做假)，或故意延误开彩时间，到禁赌大限截止不再开彩，赖掉彩金；或隐瞒所收票资，少派彩金；或以各式手法坑蒙赌客。大小赌馆票厂一片混乱，争吵斗殴，甚至闹出人命。谣传陈炯明次日听到各地禀报后，雷霆大发，下令宪警将赌商一律锁拿问罪，该罚则罚，该斩则斩，洗垢无罪者方可被释。

其实，赌徒受损被坑，陈炯明绝无恻隐之心，他一贯认为：开赌有罪，参赌亦有过。他不会为赌徒“讨回公道”，只要不打死人，宪警绝不会追究赌商责任。

霍芝庭的四大摊馆均无“做千”，虽然没有额外的斩获，却为自己赢得“良好”的信用，这为他日后东山再起，奠定可靠的基础。眼下，还是来澳门避避风头为上策。

霍芝庭不陌生澳门，也算不上熟悉。澳门人口不满１０万（笔者注：据该年澳门政府人口调查，澳门人口为８３９４８人），方圆不足十里，乃一处真正的弹丸之地，却是闻名遐迩的赌埠。

澳门开埠有４００多年，开赌也有２００多年，可谓历史悠久、根深蒂固。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前，澳门是繁华的国际化商埠，而香港还是一座荒凉孤岛。香港开埠，澳门的英商及他国商人纷纷迁至香港，澳门经济大萧条，被称之为“正在消失的商埠”。

澳葡当局，便把振兴澳门的希望放在旅游博彩业上，于１８４７年宣布澳门赌博合法化。后来，葡萄牙国内从１８９７年起开始禁赌，但葡国的禁赌令，对遥在远东的澳门不起作用，澳门的赌博仍畸形发展，并与晚清时广东的赌博遥相呼应、相辅相成（可参阅笔者的《赌场秘史》一书》）。

澳门本身地窄人少，赌场的客源主要依赖香港。香港禁赌，香港至澳门，较去广州要近一大半路程。港澳每日均有定期班轮往返，水上交通非常便利。然而也有不便利时，若遇台风便要停航。霍芝庭抵澳的第二天，伶仃洋刮大风，虽没有停航，来的港客甚少，赌场也格外冷清。

澳门的赌场大都集中在澳门街（泛指澳门最早开发的半岛西岸的街区），至南湾的大马路刚刚贯通。后来举世闻名的葡京大赌场现址，当时还浸在海水里。

李镜泉带霍芝庭去参观赌场，霍芝庭注意到，赌场集中的地方，妓寨亦鳞次栉比。赌旺娼盛，各地都是一样。

澳门的地域人口，远不可与南方最大都市广州相比，但赌馆如此集中，赌种如此繁多，却可令广州的赌商汗颜。澳门的大小赌坊赌档、票局票店，竟有五六百间！赌博品种有山票、铺票、白鸽票、骰宝、番摊、麻雀、天九、牌九、牛牌、打­鸡­、掷状元、升官图、揽胜图、赶绵羊、打花、字宝、字胆、扑克、沙蟹、廿一点等２０余种。

李镜泉主要经营番摊，仅在福隆新街就有5间摊馆，在全澳则有10余间。时值海上大风，港客稀少，李镜泉的摊馆也显得分外萧瑟。霍芝庭无法估算正常日子的客流量，李镜泉那般热衷于广州开番摊，想必在澳门的番摊生意旺不到哪里去。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赌埠澳门：赌商云集难营生（2）

澳门开赌毋须竞牌，只要向政府缴纳赌捐，便可合法营业，并且绝无禁赌之虞。这些日子，广东的赌商纷至沓来，或避风头，或筹划重新开业。李镜泉邀请霍芝庭合伙，欲在澳门开他个七八十间，加上李镜泉原先的摊馆，两人联手可食尽澳门的大半番摊生意。

霍芝庭答应出资一万，如何开办，他不Сhā手，由李镜泉全盘打理。

船多塞港，霍芝庭对在赌埠开赌提不起兴趣。

李镜泉是澳门商界的名士。１９１３年，澳门华界的“澳门商会”成立，总理为大名鼎鼎的大商家、社会活动家萧瀛洲出任，李镜泉出任副理，区惠波等七人当选值理。澳门没有工业，也没有通常意义的商业，商会的会员及商会头领们，大都是烟商赌商。

李镜泉在澳门应酬不少，令霍芝庭有机会认识一大批澳门商界人士。一日，李镜泉收到两份请柬，兴奋地道：“卢九请我们去他花园做客！”

卢九本名卢华绍，排行老九，便叫卢九，原籍广东新会，是澳门名气最大的烟商。说起鸦片贩卖，澳门的历史远比香港悠久，只不过英商在鸦片贩运中后来者居上，并引发鸦片战争。澳门的鸦片贩卖实行垄断­性­经营的专利制，卢九长期拥有公烟牌，获利巨大，也舍得赞助慈善，是澳门著名的慈善家。他对镜湖医院有大笔捐赠，出任镜湖医院董事会总司理。镜湖医院是澳门首间带慈善­性­质的华人医院，历史比澳门商会长，总司理地位也比商会总理更显要。

卢九花园在当年的名气，可与现在的葡京大酒店相比。不仅规模宏大、营建­精­美，还曾作为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下榻处而蜚声海内外。现在的卢廉若（卢九的长子）公园，还只是当时卢九花园的一部分，为一座典型的苏州园林。

澳门居民或旅澳人士，莫不以能被邀至卢九花园做客而自豪。霍芝庭在省城常常出入官府官邸，见识得多，如今流落澳门，有首席澳门华界人士卢九邀请，他虽然不至于受宠若惊，也还觉得倍加欣慰和温暖。

卢九与霍芝庭一见如故，卢九叫他的小名道：“高佬裘，你这个澳门鬼佬，入了葡籍，就莫把自己当客人！以后，就不要回广州开赌了，广州开开禁禁，哪有澳门开赌好？你就住我这里，生意上的事有什么困难，通告一声，愚兄一定鼎力帮衬！”

卢九似乎对霍芝庭很熟悉，看来霍氏在广州开赌的名声，也令澳门商人钦佩。这次见面，彼此都有好感，以后卢九转行赌业，他们还联手竞投了澳门的垄断­性­赌牌。

霍芝庭在卢九花园住了10余日，天天美酒佳酿、山珍海味、靓姬奉陪。霍芝庭无所事事，十分的无聊，便去了香港。

在香港，他看望了当年提携过他的南海同乡会会长傅慎初。傅慎初的银号还在开，他长子却在香港的华资康年储蓄银行做事。在傅慎初家，霍芝庭认识了数位香港银行、银号业的商人。

霍芝庭起念在香港、澳门、广东等地开办银号。他无不时刻关注着广东的局势。

无赌之省

陈炯明禁赌，是广东清代及整个民国期间最成功、最严厉的一次。

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看陈炯明签发并执行的禁赌法例，法例有“广东赌博罪暂行章程”９条、“实施细则”３条，其主要内容如下：

一．凡以赌博为常业者、聚众开设赌场以营利者、包庇开设赌场以营利者，分别处死刑、无期徒刑（笔者注：如倡赌受贿之议员、特批承商开赌及庇赌而获利的官员、豪绅等，皆适合这条）。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赌埠澳门：赌商云集难营生（3）

二．赌博财物者，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或科二千元以下罚金。但供人暂时娱乐之物为赌者不在此限。

三．发行彩票者处二等或三等有期徒刑，或科二千元以下罚金，为买彩票之媒介者，作共犯论。购买彩票者，处三等至五等有期徒刑，或科一千元以下罚金（笔者注：陈炯明仍把彩票与直接博钱之赌博区别对待，只列入广义的赌博）。

四．犯本章各条之罪者，分别军民由宪兵警察等任检查。缉获后省城附近由军法处办理，各属由县知事详请军法处较准办理。

“广东赌博罪暂行章程”是以袁世凯时期颁发的“暂行新刑律?赌博罪”为基础拟定的，其量刑标准重于后者，也重于“大清例律”相关条例。不过，无论是清朝还是民国的赌博罪处罚条例，若能贯彻，可确保赌博无容身之地，更不可能出现商业­性­的赌业。

关键是由什么人来执法。

按禁赌暂行章程，对案犯的处罚不由政府司法部门执行，而由军法处办理，这便是陈炯明“军法禁赌”的来由。在陈炯明下台后，广东当局也实行过军法禁赌，但成效不大。因此，军政首长的态度如何，至关重要。

相对晚清和民国的历任粤省军政首长，陈炯明算得上铁面无私的禁赌包公。

在陆荣廷治粤时，《南越报》主笔李汇泉被桂系军官杀害。陈炯明返粤主政后，立即下令军警调查血案元凶及凶手，李汇泉儿子李集瑜投辞商团及公安会，请代为转呈省公署，请求抚恤。元凶及凶手虽未查清落案，陈炯明为了激励拒赌英杰，宣布为李汇泉昭雪，并亲书“义抗赌凶”的字幅，赠予李汇泉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