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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戬只拜三清不拜天.。**t**

斩天将

斩天将

三人还未到地,远远便听见一人喝道:“天兵到此,妖猴妖牛快出来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六朵祥云上站立六员天将,各携一百天兵,听这语调,自然是前来捉拿悟空与牛魔王的了。悟空到了近前一看,前面两朵云上,果然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毕月乌与胃土雉。而后面那四个云朵上,赫然立着自己在天庭所见,吸取造化的四员天将。

悟空暗“嘿”了一声,来得好!我不去寻你,你倒来寻我了。

悟空此时却是想错了,那毕月乌与胃土雉是西方七宿中的人物,而这四人却是东方七宿中的人物。这四人耗尽心机,害了数十万凡人­性­命,大多数造化却被悟空平白无故吸纳­干­净,他四个献空壶于帝君,反惹来雷霆大怒,至今不知内情。

此番毕月乌与胃土雉率众寻悟空与牛魔王,帝君见他四个碍眼,便遣下界来,教他们将功赎罪。

其中白面红眼,耳轮垂肩者为房日免;细眼尖嘴,一副媚态者为心月狐;威风凛凛,王者之风者为尾火虎;细腰巨首,身形修长,脖颈微微前探者乃是箕火豹。这四人好端端的天庭逍遥日子过不得,要下界来擒妖,心中自然非常恼火。

且看花果山下,已是乱作一团,群猴纷纷跑蹿,七十二洞妖怪狼奔豕突。悟空暗自摇了摇头,妖终究是妖,虽有体制却无章法,见了天兵先自乱了阵脚,回头定要好生整顿一番。

这时,自远处的一座荒山蹿起一个偌大身影,哈哈大笑道:“好啊,来试试我老牛新练成的神通。”

山下群妖见有了主心骨,遂安顿下来,定睛观看上空争斗。

悟空与通风和王禺暗暗说了几句话,教他们隐在远处云层中,专搜捕些漏网之鱼便可。悟空此举谨慎,通风与王禺修为不俗,旁人一眼便可看出与其他小妖不同,若走漏了风声,唯恐惹来大人物,还是让他们先莫要在人前张扬为好。

只见牛魔王以七丈之身,手持径尺粗的铁棍,一个横扫千军,砸向毕月乌。毕月乌见来势凶猛,哪敢硬接?只变换身法躲开,只是苦了身后的一百天兵。有那机灵的早有防备,立刻闪开了,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被这一棍扫中,七零八落的断肢残臂漫天飞扬,惨不忍睹。

牛魔王见这一棍竟偌大威力,尴尬道:“老牛没想杀人呢。”

毕月乌见天兵受损,大喝一声:“妖牛好大胆,竟敢诛杀天兵!”

牛魔王居高临下看着毕月乌,不怒反笑道:“难道你们来捉我,我就该束手就擒不成,哈哈,什么天兵?尔等自认高高在上,我却视尔等如爬虫虾米,怎样?”

悟空这边暗自惊奇,牛魔王八年闭关,气势修为皆有­精­进,好一个以战养道的牛魔王。

这边尾火虎与箕火豹早怒不可遏,一左一右朝牛魔王袭来。尾火虎使一条钢骨软鞭,神出鬼没,那箕火豹手拿两柄套腕钢爪,上面爪尖闪耀着黑紫­色­光泽,一看便知淬了剧毒。

他二人相交多年,配合极为默契,尾火虎自正面强攻,箕火豹则从侧方伺机偷袭。尾火虎这条鞭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他力大身壮,竟能和牛魔王硬碰硬接上几招。

牛魔王大嘴一咧,心下颇为欢喜,他最喜与人较力,于是贯注神力与这尾火虎认真起来,他被称为大力牛魔王,那是何等强悍!果然不下两个回合,尾火虎的钢鞭便被牛魔王的铁棍磕飞,两只臂膀酸麻得抬不起来。至于箕火豹,根本无法从牛魔王密不透风的棍法中寻得空隙,转了几十个圈子也没觅到机会。

尾火虎大怒,喝道:“还看着做什么?”

心月狐与房日免一个持粉­色­丝带,一个持黑玉药杵,也攻了上来,那毕月乌与胃土雉见良机难得,亦挥舞兵器,六人将牛魔王团团围住。

牛魔王毫无惧­色­,反起了­性­子,一条铁棍挥得密不透风,六人哪里敢接?只期耗尽老牛气力,再施杀招。

悟空远远见了,对这六人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如何能让牛魔王陷入困境?于是悄无声息掩了身形,金箍­棒­早擎在手中,他对箕火豹甚是厌恶,来到他的身后,对着后脑便是一­棒­。

箕火豹心中一凛,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但悟空早早算计,他如何躲得过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红的白的四处溅­射­,二十八星宿中的箕火豹,便如此殒命了。

一缕元神自尸身中遁出,直接钻入了尾火虎的怀中。

其余五人见箕火豹­肉­身被毁,大惊失­色­,虽然元神未亡,仍可借具­肉­身回天庭,但此番至少也损了他千年修为。

悟空现身出来,大笑道:“牛大哥,这一棍比你如何?”

牛魔王笑骂道:“你这猴子,适才躲到哪里去了?倒吓了我一跳!”

房日免一张白面涨得血红,显是怒极,他机谋颇深,与其他五人传音一番,而后他与心月狐、尾火虎、毕月乌四人上来与悟空和牛魔王缠斗起来,而胃土雉却带领那五六百天兵向花果山杀了下去,惊得那些小妖四散奔逃。只有马流崩芭四元帅与七十二洞妖王,带些胆大的小妖敢与天兵交手。

悟空暗叹一口气,虽平日里四大元帅悉心­操­练,排兵布阵倒也有模有样,但天兵天将的威慑实在太大,令寻常妖类难起违拗之心。悟空暗骂一句,所谓积威甚重,便是如此了,看来有必要给这些妖类洗洗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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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事

仓皇事

我叫胡玉,作为一只小狐,我自幼年时便终日藏躲流离,不得安宁,即使是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我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一只已成妖兽的飞鹰捉走,又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只妖狼撕成两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只妖狼不屑一顾地瞥了自己一眼,连杀都懒得杀我。

父母双亡,我在深山野岭中苟且求生,我还没有觅食的本领,只能捡些腐烂的尸体勉强活了过来。

渐渐的,我长大了,自己能够捉些小兽来吃,身子渐渐肥硕起来,皮毛也油滑光亮。我也渐渐感觉到,自己再不是那只其他野兽视若无睹的小兽了,行走在林中,许多饥饿贪婪的眼睛都盯上了我。

我逃,我躲,我奔走呼号欲哭无泪,山野之中处处危机与陷阱,那些体形庞大的狮虎狼彪,天上神出鬼没的飞鹰巨鹞,还有­阴­险诡诈的猎人挖坑设洞……自己一只母狐当如何生存?

我生就一副好模样,亦有许多公狐向我示好,但我从未应承下来,一个人是苟延残喘,两个人一样朝不保夕,有何意义?

那一天,两只妖豹盯上了我,一前一后将我围困在山间甬路,两侧岩壁光滑如镜,难以攀爬,我知道,自己和父母的命运终将一样,成为强者的口中餐,这一刻,我甚至闭上了眼睛,我已无力挣扎,亦厌倦了这恐惧慌乱的生命。

这时,他来了,他出现了,他玉树临风、神采奕奕,他就是我命中的救主。他不费吹灰之力赶走了那两头妖豹,将我救下。

更让我惊喜万分的是,他,也是一只狐狸。

他叫胡志,是一只修为不俗的妖狐,他说,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你,再看第二眼,我便永不要和你分开。

胡志啊胡志,你知不知道,你只一个眼神,我便抵挡不住了。

胡志带我回洞府,给我取名胡玉。他说:玉儿你太美了,你若能炼成|人身,定是肌肤如玉,欺霜赛雪。

这一夜,是我这辈子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从此后,胡志教我修炼之法,他希望我尽早炼成|人身,他要看我最美的样子。

是的,人的样子的确很美,但他们比我们狐类还要狡诈。

我发了疯似的苦练,我不是为了炼成|人身,我只想让自己更强大,好安稳地活下去。

胡志说,你真聪明,我修炼了五百年才到现在的修为,你只怕两三百年就可以了。他终日在外采药炼丹,助我修炼,我也没有让他失望,在第二百零六年的时候,我终于炼成了人身。

那一夜,我们结为夫­妇­。

从胡志痴迷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我,当然,我一样爱他。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是最幸福的,我们终日缱绻缠绵,忘却人间几何。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上多久,有一天,胡志外出采药回来,我发现他身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胡志说他被几名天兵追杀,费了一番气力才逃了回来。

胡志居然受伤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很强大的,他在我心中就是一座山,怎么会败给别人呢?突然,忘却已久的危机感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明白了,虽然我比曾经那只小狐强大了无数倍,但还是不能安稳地活着,活着,真的这么难吗?

当夜,我们换了山头,换了洞府。住了两百余年的洞府就这样被迫舍弃,那一夜,仍旧难忘。

又过了三四年平静的日子,我有了身孕。

胡志说,我们两个都是妖狐,孩子生下来也就是妖狐,胜过普通狐狸百倍。

妖狐的胚胎需要大量灵气供养,这样一来,我所需的灵药就越来越多了,胡志每天都要出去采药。

他每天跨出洞门时,我便开始担心,担心他遇到强敌,再也回不来。

半年后,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胡志在外面用我们独有的方式传讯给我,他说自己受了伤,正在被人追杀,教我千万莫要出去,等避过风头,再换一处住地吧。

他还说,如果他没回来,就不用等了……

我怎么能放弃胡志?没有了他,我生之意义何在?

我疯了似的跑出去找他,我知道,一个人逃的滋味很孤独,那就让我来陪他吧。

这一次的对手太强大了,我们藏躲了一天一夜,还是被他们找到。胡志拼了命,他不惜将自己的内丹自爆,认为这样便能换来我的生路,我心中苦涩至极,面对强大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即便你有一万个想活下去的理由,人家只需一个不同意就可以了。

果然,胡志虽重创了对手,我们仍难逃魔爪。

这时,那头老牛出现了,天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妖兽!我只看他一眼,心灵便觉得受了极大的震撼。

他,是强者中的强者,他只一个念头,我和胡志便得救了,只是,胡志失了内丹,又变回了狐狸的原状。

我才发现,狐狸,真的不如人漂亮。

我们被带到了花果山。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漫山遍野都是妖怪,却又从不彼此争斗。

现在,我和胡志的角­色­换过来了,我每天都要采药给他吃,好在这花果山灵药遍地都是,我也不费许多力气。嗯,这里的灵药品质也好,我肚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怕是就快要生了。

在这里住了八九年,还没有外人来侵扰过,那头老牛和那只猴子非常强大,连天将都斗他们不过,他们是怎么修炼的呢?如果我也能练到这么强大,该有多好啊。

今天怎么有人敢来花果山打架了?几百名天兵天将,若是在往常,我们一定怕得要死,但现在,我们只坐在这里看热闹就可以了。

果然,那头老牛好厉害,以一敌六也不落下风。哟,好坏的猴子,居然背后偷袭,那天将……死了!他居然杀了那天将!

不好,一员天将带着几百天兵冲下来了。胡志,我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

落妖丹

落妖丹

悟空见四员天将攻向牛魔王,他料想牛魔王也抵挡得住,便落下来寻那胃土雉。胃土雉落在地上群妖中间,如虎入羊群一般,左右突杀,几个法术施出,群妖哪里能敌,纷纷远离战圈。

这时,胃土雉不经意瞥见一绝­色­女子怀抱一只小狐,正战战兢兢站在石崖下,不知所措,他知此必为妖,于是手掷飞石,直击向胡玉胸口,这一下显是要一石两命的。

胡玉已吓得呆了,她虽有些修为,临敌经验却极为欠缺,见那飞石过来,竟不会躲了,在此电光石火之间,胡志自她怀中一下子蹿了出来,正用脑门迎上了那块飞石,“咔嚓”一声轻响,胡志被击得粉身碎骨,软瘫瘫落在地上,那飞石去势稍弱,失了准头,击中了胡玉左臂。

胡玉顾不得疼痛,上前抱起胡志,见胡志已没了气息,她心里悲痛至极,疯了一样扑向胃土雉:“还我夫君命来!”

胃土雉冷冷一笑,便要再施杀招,此时悟空已经杀到,胃土雉急忙远遁,去追杀别的小妖去了。

悟空见得清清楚楚,胡志头颅被飞石击得粉碎,纵天仙也救不得他­性­命了,他心里暗叹一声,胡志胡玉夫­妇­跟随自己到此,却在花果山中被人取了­性­命,心中大恨。他顾不上安慰胡玉,奋起金箍­棒­,便去追杀那些天兵去了。

悟空一落地,众小妖心神方定,四大元帅鞭挞呼喝,才算有了反攻的势头,天兵虽勇,但寡难敌众,不过片刻,便杀的杀,擒的擒,一场战事偃旗息鼓。

胃土雉见势不妙,早逃到了半天空,加入上方战团,去围攻牛魔王去了。

悟空旋即跟上,他与牛魔王以二敌五,牢牢占据了上风。悟空此时已然暴怒,齐天棍法展开,招招­精­妙,棍棍出奇,便是牛魔王亦不敢近前,不过十几个回合,他手起棍落,一棍将心月狐击落天际,尸身如断线风筝,落在地上,一缕元神亦狼狈逃出,遁往天边去了。

悟空这一棍正击在心月狐腰间,一个好端端的身躯已被打成两段,待落下时已是悠悠荡荡,半空中,丹田处那颗妖丹迸出,正巧,偏偏落在胡玉面前。

胡玉正当恸哭,只见一枚金灿灿的妖丹落下,顿时失了心神。这妖丹对她诱惑极大,她伸出手,将这妖丹紧紧握住,此时天上忙着争斗,地下群妖在拾掇战场,无一人注意。这妖丹虽自尸身中滚出,却半点儿血污也不沾,胡玉握在手里,便觉一股温热的暖流传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到了极点。

她毫不迟疑,将这颗妖丹直接纳入口中,便吞了下去……心月狐殒命,其余四天将见此番败亡之事已不可扭转,相互对视一眼,便分四个方向各自逃离,牛魔王杀得兴起,却见两个天将均为悟空所杀,他丝毫未建功,心下不忿,将铁­棒­扛在肩上便追了出去。

悟空见地上元帅妖王已将天兵尽数制住,亦驾起筋斗云,朝着胃土雉追去。

尾火虎见牛魔王与悟空一个追毕月乌,一个追胃土雉,心中暗呼侥幸,适才与牛魔王那几下硬扛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得道之前便为百兽之王,一身巨力难逢对手,得道之后更是将­肉­身练得强悍无比,哪承想遇见这一牛一猴均远胜自己,哼,打不过,我总还逃得了,回天庭后禀告帝君,必率天兵压境,平了你这弹丸之地。

他正念着如何报仇,忽觉眼前一花,一只瘦小猢狲拦在路前,却不是刚才持铁­棒­那猴子。尾火虎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折下云头便要土遁。

眼看便要入地时,那瘦小猢狲竟如鬼魅一般后发先至,猿臂轻舒,一把拽住尾火虎的长尾,直直地轮向地面,“轰!”坚硬的青石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虎形凹痕。一下、两下、三下……尾火虎被砸得头昏脑涨。

他一声怒吼,自后门处喷出一道无名之火,直­射­向那瘦小猢狲面门。这才是尾火虎压箱底的本事,此火先天而来,能焚万物,锐不可当。

那猢狲冷笑一声,轻松避过,仍是一下一下地轮着虎锤,也不知砸了多少下,不一时,方圆百丈的青石地面尽成齑粉,那尾火虎已是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猢狲放下尾火虎,缓步行至他面前,轻声道:“初登天仙的修为,便敢来撒野。”掌刀斩下,正中尾火虎脖颈,尾火虎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而后目光渐渐暗淡,亦殒命于此了。

这猢狲伸手将尾火虎元神收了,轻咦一声道:“还有一个?”又伸手探向尾火虎怀中,将箕水豹的元神擒住。

房日免驾云速度极快,行不出数十里路,忽觉身后劲风袭来,想回头已来不及,只觉脖颈一轻,而后便是天旋地转。天!那立在云层之上的天将岂不正是自己?只是脖颈处鲜血汩汩流出,我的头……悟空与牛魔王费了一番手脚,将毕月乌与胃土雉击毙,回到花果山时,通风与禺狨王已等候多时。牛魔王见到尾火虎与房日免的尸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果然布得好局,一网打尽,果然痛快!”悟空亦为通风与禺狨王二人的战力所震撼,看神态,他们已返回多时了。他却不知牛魔王亦暗暗心惊,一旦入了天仙的修为,腾云与遁法俱不可等闲视之,败之容易,杀之却难,此番二十八宿折了六员天将,由此可见花果山实力已成气候了。

悟空不作少许停歇,他吩咐小妖将山顶拾掇­干­净,唤来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大元帅,着实训斥了一顿。他深知在这世界,实力才是硬道理,此番事情惹大了,他日与天庭必有一战,若手下兵将遇战便退失了士气,必败无疑。

他将自己了解的练兵之法随意选了几则,教妖王与元帅严加­操­练。

悟空站在高处,大声喝道:“天庭视吾等妖类如刍狗一般,随意杀戮欺压,而今我既为花果山之主,便当护得我族周全,同族之情可比兄弟手足,你若闪了过去,面对敌人的便是你的兄弟,尔等知否?自今日起,若有怯战者,杀无赦!若有­操­练不严者,杀无赦!若有违反军令者,杀无赦!若有……”

悟空一通胡说,公布了七禁十三斩,将漫山群妖吓得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他们自到花果山上来,过的便是神仙般的日子,终日无所事事,哪里有半点儿危机感?

悟空又道:“莫怪我无情,若要活下去,便照我说的去做吧!”悟空见许多小妖懵懵懂懂,一副神智未开的样子,他也懒得解释,只照令执行便是了。温和的提点与警醒,永远只对聪明人才有用,对这些小妖,还是说些狠话才奏效。

化如意

化如意

在花果山督导了半月有余,悟空见此件事情了当,遂与牛魔王叮嘱一番,教他勿要出外走动,只坐山镇守。

牛魔王呵呵笑道:“老弟多虑了,岂不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当日并无一个活口留下,天庭等上一阵,再派人打探消息,至少也要二三年方有回音,你只管去,我保你两年之内无事。”

悟空听了放下心来,两年之内,怎么也能回来。

牛魔王并不追问悟空要去何处,悟空看着他憨厚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内疚,但想起通风所言天下无人可信,便也不再多说,与通风和王禺驾云去了。

三人心急如焚,多耽搁一分,无支祁便要多受一分苦楚,这一遭驾云,不过半日便到了北俱芦洲土地。

悟空行至一处,忽然停住,见地上一座山峰塌了半边,此处便是自己当年藏身之处,遥想小张太子白枪抵胸,自己跃下悬崖之际,恍如隔世。

悟空只愣了一下,便继续前行。当年他在小张太子袍袖之中,并不认路,此时有了腾云功夫,转了几圈便远远见到大圣禅寺,悟空于云上道:“此番事关重大,还是莫闹出太大动静为好。可有计策?”

通风道:“无非调虎离山。且让王禺将那菩萨引出,你我二人进洞去救无支祁,可否?”悟空点点头:“暂且如此,若有变故,凭你我本事,脱身甚是容易。”

王禺纵身便下,悟空急忙叫道:“如此不妥,你若这样去了,那大圣国师王菩萨一见你模样,势必想到无支祁,还是变换容貌,令他摸不着底细为好。”

王禺想了想,摇身一变,却变成了一头偌大的白犀。悟空惊道:“为何变作他?”王禺道:“也未见过别人,如不妥,我再变作牛魔王模样如何?”

悟空忍着笑摆手:“不必了,去吧去吧。”悟空想了想,自己还是惯变作人形,只因自己前世为人,这是骨子里的倾向,恐怕难改了。而通风与王禺则不然,在他们眼中,变作禽兽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众生平等,谈何容易啊。

见王禺已到禅寺门前,悟空与通风兜了一个大圈,绕到后山去了。

后山无人,悟空寻到那无底深渊,示意通风便是这里。通风早已迫不及待,一头扎了下去,悟空却稍停了一会儿,此时听前山禅寺已闹作一团,叫嚷声、叱喝声不绝,想是王禺已使出了手段。

悟空这才下去,第二次进了这无底深渊。说是无底,其实就千百丈深,悟空轻轻落下,见无支祁正注目通风,两只大大的眼睛泪光蒙眬,却始终滴不下泪来。他怎知无支祁体内几乎没有一滴水了。

通风早已泪如雨下,定定看着无支祁,此时无声胜有声,自是一个字也不必说的。悟空叹了一口气:“该欢喜之日,何必落泪?”

无支祁颤声道:“莫要费力,我这链锁是解不开的,见此一面,已是上天不薄。”

通风怒道:“什么上天,天若不公,我便捅个窟窿出来!地若不平,我便凿了它的根脉!”悟空止住通风:“事不宜迟,还是先解锁为善。”

悟空照着那《齐天棍法》中熔炼如意铁的手法,手中真火腾出,以两味真火慢慢淬炼,这真火何等威力,无支祁遇水则兴,却是最怕火,只见他皮­肉­顿时焦糊,脸上却露出喜­色­。

待到那铁链变作微红,悟空又变化手法,加了一味真火,如此每隔半刻钟,便加减火焰,自一味加到三味,再自三味转到一味,如此反复,四五个时辰后,只见那铁链果真逐渐变细。

悟空也未尝试过此法,见果然奏效,心中大喜。

悟空耐着­性­子,到第三日时,铁链已变为原来一半粗细,他始终凝神施法,却不知通风已消失了许久。

第四日时,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正是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的怒斥声:“何人来此,扰我修行清净!”悟空心中一凛,想来王禺调虎离山计已被识破。他并不知这大圣国师王菩萨是何修为,心里于是忐忑起来。无支祁亦脸­色­悲戚,他受这菩萨折磨多年,心中已有了畏惧感,当然,更深的是强烈的憎恶与痛恨!

此时悟空耳边传来通风的声音:“不必理会,此处我已布下数个大阵,任他本事再大,也休想入内。”通风语气极为自负,悟空不由得暗道,不知通风师承何人。

那大圣国师王菩萨见进不得洞,任他再笨也知道必是有人来救无支祁了。他使了无数法子,也无法破阵,心中大怒,扯开嗓子骂了起来,­淫­声秽语伴着他浑厚的禅家功夫,倒也稀奇,只是骂得甚是难听,比那市井泼­妇­还恶毒几倍。

通风道:“他欲乱你心神,莫要理他。”

悟空身具三十六天罡变数,岂能受他­干­扰?只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那铁链到了细处,炼化速度更快,眼见只有筷子粗细了。

大圣国师王菩萨忽地停住,却敲起木鱼,念起梵文经书来了。

绮念生

绮念生

这梵文经书悟空一字也听不懂,哪管他说些什么。

通风听了几段,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悟空仍一心一意炼那如意链,便闭口不言。无支祁亦通梵文,也与通风一样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那如意链到了极细时,只如发丝一般,却久久不断。悟空耐着­性­子又将三味真火反复几个来回,仍是未见效果,直有功亏一篑的感觉。

通风忽然警醒,传音于悟空道:“莫急,等我回来!”然后便一个旋身,于此地消失。

少顷,只听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声痛呼,似是受了重创,那梵文经书也戛然而止,而后,通风又出现在悟空面前,满手鲜血。

他凑了上来,将这鲜血抵在那细细的如意链上,“滋”的一声轻响,如快刀斩麻一般,如意链应声而断!

通风扯住一头,叫了声:“忍住!”手腕一抖,便将这如意链自无支祁身体内抽了出来。无支祁肩膀早已焦糊一片,此时又被通风将那植入万年之久的如意链抽出,真有抽筋挖髓之痛。但他满面喜悦之情,似是连这疼痛都忘了。

如意链一经抽出,通风喝道:“速走!”扯起无支祁便向上方跃了出去,悟空不明白通风何故如此匆忙,旋即跟上。

出了这无底深渊,腾云行出千里之外,通风才道:“那菩萨念的乃是《无量寿经》中的‘彻照十方愿’,若教他念完,你我纵使逃到天边,他亦能寻得到。”

悟空救出无支祁心中狂喜,笑道:“如此叫他吃个哑巴亏,甚好甚好!”

通风一脸惭愧:“你我心急如焚,只顾炼这铁链,却忘了取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的­精­血,幸亏他入了我阵法之中,否则不知要费多少手脚。”

悟空恍然大悟,回头想来不由得一阵后怕,若是大圣国师王菩萨不在禅寺中,此番怕是白来了一趟,教他有了防备,以后再救无支祁却难了。

无支祁被困数万年,终得自由,他与悟空和通风皆心意相通,谢字自然是不必说了,只是多年失水,体虚气弱,站在云层上被高天罡风吹得摇摇欲坠。

悟空担心道:“可有事?”

无支祁笑道:“既已脱困,自然无事。”

通风道:“北海之水,天下至纯,你我兄弟去嬉玩一番如何?”

无支祁大喜:“此亦我所愿也。”

此时身后又有一朵祥云赶上:“算我一个!”非是别人,正是禺狨王王禺来了。

无支祁见了王禺,心中大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通风对他微微点头,道:“驱神圣猿,神佛皆惧,莫非你忘记了不成?”

无支祁摇摇头:“哪里会忘?只是七神猿分崩离析,今日竟有四兄弟聚首,真恍如梦境一般。”

悟空大笑:“有何稀奇,莫急莫急,你若思念得紧,过些日子,我便与你凑齐。”

其余三人见悟空放浪形骸,心中皆道:这灵明神猿果真好造化,他一出世,七神猿便有复兴之兆,难道我神猿一族,便要落在他身上了不成?

他三个见悟空豪气­干­云,自也不甘落后,齐声长吼,自天空呼啸而过,直奔北海。

花果山中,月前一场恶斗早已被人忘却,此刻却是一派翻天覆地景象。山上山下,队伍整齐,人人皆兵,牛魔王在各山逡巡一番,见各元帅妖王­操­练严谨,令行禁止,便回洞府去了。刚一进洞,便见妻子罗刹女满面喜­色­,却又情不由衷的模样。

牛魔王问道:“有何喜事?”

罗刹女羞声道:“妾身……有喜了。”

牛魔王张大嘴巴:“啊!”那日他大战天将,斗得酣畅淋漓,当夜兴致勃勃便与罗刹女同房,不承想竟一招中的。

罗刹女见牛魔王半晌不语,嗔道:“憨牛,不高兴怎地?”

牛魔王哈哈大笑:“喜从天降,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罗刹女目光立转哀怨:“只是,我要走了。”

牛魔王一怔:“哪里去?”

罗刹女狠狠剜了牛魔王一眼:“忘了师父曾说,我一旦有喜,便立回兜率宫居住,如此对孩儿大有裨益。”

牛魔王如梦初醒,挠挠脑袋:“整日修炼,却将此事忘记了。”

罗刹女道:“既如此,将芭蕉扇还我,路上防身。”

牛魔王取出芭蕉扇递给罗刹女,道:“夫人有孕在身,我送你回去便可。”

罗刹女道:“孙叔叔将花果山托付于你,还是好生照看,莫出差错为好。”

牛魔王讷讷地点点头,罗刹女见牛魔王一副傻愣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气,眼见夫妻临别在即,天上一日,地上便是一年,他难道竟一点儿也不挂念自己?

罗刹女冷冷地道:“无事我便走了。”说完转身便向洞外走去。将到洞口时,牛魔王叫住她:“夫人且慢。”

牛魔王自怀中取出一物,塞入罗刹女手中,罗刹女只觉暖洋洋的一热。牛魔王道:“此乃那日妖豹的内丹,你留在身上暖怀,于呣子俱有好处。”

罗刹女心里一亮,这呆牛也懂得疼人了,她心中大生暖意,又叮嘱了牛魔王许多贴心话,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牛魔王望着罗刹女的身影,亦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他与罗刹女相识已久,同门修行,素来不喜罗刹女­性­刚语直,近日二人缠绵,竟是几十年没有过的光景。他心中道:没想到这男女情趣,还颇有些意思。

此时,自对面矮山的洞中缓步行出一位绝美佳人,牛魔王仔细辨认,竟是胡玉,他心中一荡,道:之前从未细看过,这小狐狸竟生得如此妖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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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力

降龙力

悟空四兄弟一路欢笑,无支祁虽初脱牢笼,但他凭着几万年积累下来的心­性­,一会儿工夫便脱去心中羁绊,只是身子虚弱不爱说话,脸上却始终露着笑意。

天高风劲,层云遮眼,救出无支祁,悟空满腹豪情,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日渐壮大,总有一天,自己能挖掘出埋藏在西游世界最深层的秘密。

烟波浩渺,浪猛潮急,茫茫水域,无边无际。

四人已到了北海之上,无支祁一见到海水,心中大悦,直接便从云中跃了下去,一头扎入海中。

奇怪的是,无支祁竟久久不见动静,悟空疑道:“他……不会有事吧?”

通风笑道:“你忘了无支祁是遇水则兴,他久居­干­旱之地,体内早已­干­枯,这茫茫水域,于他正是大补呢。”

王禺道:“正是如此,他若怒了,这北海怕是便要翻天。”

通风道:“我们且去看看海中有何奇珍,若是等他,怕是要几个月才成。”

三人亦入了北海,悟空施展起御水之术,将通风与王禺远远落在后面。

悟空渐行渐深,只觉此处海水颇为滞重,施展起御水之术较刚才吃力许多。他心道:莫非这里有什么宝贝?他灵机一动,收了御水之术,展开“避水诀”。无支祁虽传他神通,但其中奥妙领会甚少,有时间还须向无支祁请教才是。

果然,“避水诀”所耗法力比御水之术小了许多,悟空不知下了多深,海水颜­色­由浅绿变成深蓝,又渐渐变作深黑­色­,几难视物,唯有神识能察觉到海中许多怪物在远处游弋,想要靠近悟空却又不敢。

悟空心中亦有些忐忑,在这西游世界能困住他的人虽着实不多,但水中不比他处,凭着自己半吊子的御水之术,在这深海之中还真难成气候。

这时,一头怪兽按捺不住,向悟空靠了过来,展开满口锯齿獠牙,一口便咬了过来。悟空见此怪物法力低微,心中不觉诧异,他只心念一动,金箍­棒­长出数丈,将那怪物捣了碗大一个窟窿,立时毙命了。

无数游鱼蜂拥而至,抢夺那怪物的尸体咬噬,悟空也不理会,只继续潜游。

忽然,霍的一声,便如冲破一道水帘,悟空竟从已成墨黑的海水中冲了出来,眼前一片通亮,他定睛一看,原来已到了海底。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北海可比东海深了数倍不止。

面前一座龙宫,气势磅礴,虽无珠宝装饰,只由巨石建成,却更添几分古朴之意。

一座石门紧闭,上面却无一字,不知是何地方。这地方静心修炼倒是不错,实在是再隐秘不过了。

悟空想了想,转身欲离去,在他的印象中,北海一地并未有过什么人物出现,自己也不必在此耗费工夫了。管他谁在里面清修,只莫打扰人家便是。

这时,只听背后那扇石门“轰”的一声洞开,悟空回头一看,自门中走出八只海怪,为首的他认得,乃是一头巨大的章鱼,八只手臂各持兵刃,后面有一只硕大的巨蟹,剩下的海怪奇形怪状,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章鱼张开大口,声音有若铁石相磨,极为难听:“何人敢闯我北海禁地?”

悟空暗想:北海自然归那北海龙王管,怎地成了禁地?便笑道:“你这怪物,长得丑不说,声音也难听得很,快快闭嘴!”

章鱼大怒,再不说话,执兵刃便冲上来,悟空见这章鱼修为不弱,但比那二十八星宿却差了许多,他怎会在意?挽了一个­棒­花,将那八件兵刃磕飞,钻入穹顶水幕,已是寻不见了。章鱼大惊,喝道:“你是何人?”

悟空道:“我本无意打扰,但你既说是禁地,那偏得闯一闯了。”

这时,自殿内传来一个声音:“好大的口气。”

悟空不自觉将目光移至石门处,见自门中游出一条巨大蛟龙,称其为蛟,亦不甚妥。因龙生双角,蛟则无角。而此怪头生独角,遍身白鳞闪闪放光,更奇特的是,他腹部竟生了五只龙爪。

悟空料定此蛟必为此处主人,他见这蛟龙形容奇特,便起了切磋之心,笑道:“大小要试试才知。”

这蛟龙语气甚为傲慢:“我见你瘦骨伶仃,也不欺负你。”说完摇身一变,成了人形,却是一白衣男子,面容冷峻,双目如刀锋凌厉,发出奇异的光芒。

悟空心中微怒,他知凡妖类皆以本体战力为最强,若变成|人身,多少也要打些折扣。便嘲笑道:“莫猖狂,少不得将你打回原形。”

那蛟龙嘴角轻抿,脸上不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他自出师以来从未逢过敌手,便在这北海之中亦是称王称霸,纵连北海龙王亦敬之有加,不想一只小小猢狲,竟敢在自己面前猖狂!

他手指悟空道:“上去打,莫牵连我洞府。”

悟空哪里会听他的,和一只深海中长大的蛟龙水战,岂不是自讨苦吃?便哈哈大笑道:“这点破烂家当还上心了,真叫人笑掉大牙!”

这蛟龙­性­情孤傲,不肯与悟空斗嘴,只自腰中抽出一条银­色­长鞭,刷地一鞭向悟空抽来,周围八只海怪见动起了手,各钻入水幕中不敢露头,想来自是惧怕主人神通,唯恐殃及池鱼。

《齐天棍法》中曾道:若与软兵刃交手时,只堪击其头,不可断其腰。如流星锤九节鞭之类的兵器,你若自中间拦住,那头部去势不减,伤的仍是自己。

悟空却不如此,他艺高人胆大,身法迅疾,纵身而上,教那蛟龙鞭长莫及,此亦为步战之道。

那蛟龙见悟空欺近,不慌不忙,左拳击出,夹着满臂银光,如流星锤一般。悟空叫一声:“来得好!”同样左拳迎上。

双拳相交,一声巨响,二人皆退出数十丈远。

这蛟龙微微诧异:“猢狲好大的气力!”

悟空道:“彼此彼此。”他这一拳震得手臂生疼,心道这蛟龙何等来历,怎会如此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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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恶蛟

战恶蛟

二人斗了一时,悟空发起了­性­子,使个大小如意术,身子暴长成十丈余长,抡起金箍­棒­,哪管什么蛟龙洞府,顿时砸了个房倒屋塌。

蛟龙见宫殿被毁了小半,不怒反喜,大笑:“好好,既如此,便全不要了吧。”他手中银­色­长鞭连挥三下,尽击在天穹水幕之上。

悟空见情况异常,抬头一望,心底骇然,口中叫道:“原来这便是天塌了。”

原来那水幕被这长鞭一击,顿时如开了闸门一般,一海之水自那裂缝中倾泻而出,裂缝眨眼间消失不见,整座水幕裹挟着万钧之力落下,可不正如整座天穹压了下来一般?

悟空知道这水中压力必定奇大无比,速速强运法力,施出了御水神通。果然是水猿大圣的绝技,无数海水落下,悟空身上竟不沾一个水珠。

悟空不敢在此地久留,奋力向上游去。那蛟龙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又是惊怒,又是愤恨。惊的是,这猢狲竟然有御水类的神通,须知普通避水诀绝难承受这海水倾覆的重压,轻则­肉­身重创,重则元神湮灭,此乃他屡试不爽的神通。愤恨的是,自己耗费许多心血建起的宫殿却毁于一旦了。

他见悟空正向上逃去,也不顾他宫殿内诸多水族同胞生死,挥起银鞭便追了上去。悟空速度虽快,怎比得上水生水长的这条异种蛟龙?不过片刻,便被追上,悟空既要施展御水神通,又要回身迎敌,自然二者不能兼顾。

交手不过十回合,身上便挨了两鞭,虽未重创,却是入骨般疼痛。悟空自来此世界,从未在正面对敌中落于下风,此时又惊又惧,也不管其他,只顾向上窜逃,但求到了水面之上,再与这恶蛟算总账。

这一番逃跑煞是辛苦,那蛟龙亦不着急,只一鞭鞭击在悟空身上,幸亏悟空­肉­身强悍,又有天罡变数辅佐,能闪躲开大半,才不致受创。

终于,海水渐渐变得清亮起来,悟空知道即将出水,奋起余勇使个飞身脱迹,自海水中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落在了水面之上。

悟空破口大骂:“你这孽龙,是汉子的,快快出来吃你孙爷爷一棍。”

那蛟龙不疾不徐,满脸笑意跃出水面,随海浪一沉一浮,嘲讽道:“适才那几鞭如何?哼,我不愿占你便宜,孰知你竟敢毁我宫殿,此罪怎能轻饶?在水面上,我便惧你不成?”

悟空道:“好好好,哪个先走的,便是龟孙,如何?”

蛟龙道:“那你当定了!”

二人各挥兵刃,又战在了一处。若论本事,两人本是势均力敌,奈何悟空怒火攻心,招招狠手,这蛟龙又有轻敌怠慢之心,不一时便落了下风。果然不出三十个照面,悟空一棍击在这蛟龙左脚之上。

这蛟龙一声长吼,显是动了真怒,只见他化出真身,足有三十丈长,那银­色­长鞭便钻入体内,宛如龙筋一般在身体内扭曲游走,形状可辨。

悟空嘿嘿一笑,心道:即便你再强悍,还能胜过牛魔王不成?他亦捻个诀,使个手段,身子弓一弓,晃上一晃,便是三十丈长短,二人便在这海面之上施法大战起来。

悟空齐天棍法越发熟练,加上那金箍­棒­长短如意,这蛟龙仍是难占到上风,只见他将身子盘起,张口一吐,一道烈焰喷出直奔悟空而来。

悟空见这烈焰红中带黑,料想不是好火,急急闪躲开来,哪知蛟龙早料到悟空必然闪开,他尾巴一晃,竟现出一个分身,此分身比本体小了许多,速度却奇快无比,头上那只独角直直撞向悟空。

悟空奋起千钧­棒­砸向这分身,一­棒­正中蛟龙独角之上,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蛟龙看似攻势极猛,竟然只是一个虚影。悟空若是气定神闲,仔细查看,自可辨认出来,但战斗之中匆忙之际,哪能反应过来?这一­棒­击空,所有气力都用到了虚空处,身子一个前倾,便倒着栽入了海水之中。

恶蛟见悟空倾入水中,他机关算尽,怎会错过这样的良机?于是手中银鞭一挥,立时卷起万顷海水,覆于悟空落入之地。在空中战斗,他未能占到便宜,于是设计将悟空诳入海中。

悟空身子前倾时已知自己中计,在海中战斗,他自知斗不过这蛟龙,于是使个移形换影,真身早已上了云上,他见这蛟龙又入海中去寻自己,半晌不见出来,不由得心中烦闷。自己几时吃过这样的亏!

他心念一转,腾云而上,在空中飞出老远,又换了一处下海。

游不多时,遇见一只鲶鱼,悟空打探了北海龙宫去处,便施展避水诀直奔那里而去。

到了龙宫,北海龙王敖顺见是悟空,慌忙出来迎接。悟空也不客气,直接将来意说明,打探这恶蛟来历。

敖顺道:“上仙且息怒,此恶蛟并非我北海内的物种,他只居于北海之北极深之处,平日里从不出来,亦不­骚­扰我水族。”

悟空道:“好你个老龙,莫非你们串通一气不成?”

敖顺忙道:“小龙不敢,这恶蛟心高气傲,我虽与他见过一次,却是亦不正眼看我的。只是他素来独行,不见有结党之举,小龙也不好­干­涉。”

悟空又问:“那北海之北极深之处,却是有何特殊?”

敖顺道:“那里已近北海海眼,寻常水族到了那里,经不住海眼的漩涡吸力,便粉身碎骨了。”

悟空又道:“你可知他有何本领?”

敖顺苦笑道:“上仙却高看小龙了,小龙虽为北海之主,却只仗着祖荫,法力低微,如何能看出那恶蛟的本事?”

悟空料想敖顺也不会撒谎,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悟空白跑一趟,心头一口恶气却是咽不下,他出了海,胸中抑郁,禁不住一声长啸,连那天上飞鸟亦被他震落。

啸声过后,远处飞来两个身影,却是王禺与通风二人,他们本在海中享乐,听悟空啸声有异,忙出海来看。

悟空道出打斗始末,通风与王禺亦无办法,他二人还不如悟空,只懂些避水诀和水遁术等粗浅神通,哪里敢入水擒蛟?

通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无支祁伤势尽复,管教他将那恶蛟擒来,教你出一顿气。”悟空亦是半信半疑,无支祁虽称兴水神猿,却也未必有这蛟龙厉害。

通风道:“莫要不信,想那无支祁成名于几万年前,穿江入海,天下龙族无不俯首帖耳,这小蛟即便再厉害,在水里也斗不过无支祁。”

悟空急道:“却不知无支祁伤势多久能好?”

通风犹豫道:“这却说不好,此处水质至纯,补足体内原水之力倒也不需几日,只是他伤势颇重,心神受损,怕要年把光景。”

悟空搔搔脑袋,心里急不可耐,他有许多事要做,哪里熬得了这一年?若自己没猜错,这恶蛟极有可能便是七大圣中的“覆海大圣”——蛟魔王。

按本理来说,这蛟魔王该与自己结为兄弟的,只是二人稀里糊涂打了一架,自己又毁了他的宫殿,此时却结下了仇怨,又当如何是好?在《西游记》中,七大圣一节只是一笔带过,自己也不知这七人缘何结为兄弟,料想与今日情况必大有不同,这变数,便在于无支祁。

无支祁在《西游记》中仅以水母娘娘身份出现过一次,彼时仍在大圣国师王菩萨处被镇压,如今无支祁已被救出,事态发展已经出现了分支。此时若是无支祁出手降伏那蛟魔王,或可重归正传,为以后七大圣聚首作好铺垫,但无支祁又有伤在身,若拖个一年半载,不知又有何变故。悟空再想起那鹏魔王,亦是一架打跑了,心里更加烦闷,便叹了口气。

通风见悟空心情不佳,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皆是一清二白,若有那恢复伤势的灵丹,何必教无支祁费这个工夫。”

悟空一听说“灵丹”,心中大喜,当日须菩提祖师赠予他三枚灵丹,还有一粒未用,用在这当口岂不正好?

他跃起大叫一声道:“我有灵丹,我有灵丹,你不说我倒忘了!快快去寻那无支祁去!”

通风欣喜道:“何不早说!”

悟空一脸尴尬:“我修道日短,却忘了这灵丹。”

通风前面带路,凭着对无支祁的神识感应,深入海中寻了去。

无支祁此时恢复了五丈身躯,便在海水之中静坐,周边碧绿­色­的海水围绕在他身周,若即若离,循环游动,水源之­精­丝丝渗入身体当中,那被三味真火灼伤之处早已痊愈,唯肩头两个孔洞还有痕迹。

悟空取出金丹,在无支祁面前一晃,无支祁一双眼睛立时死死盯住,惊道:“这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你自何处得来?”

悟空亦是心惊­肉­跳,奇的是,这无支祁竟然知道太上老君之名,更奇的是,他居然识得太上老君的丹药。最让他忐忑的是,难道那须菩提祖师竟是太上老君所变化,他传授自己武艺,又是为何缘故?

悟空心思百转,却不作答,只道:“也是机缘巧合,你且服了丹药,医得好便罢,医不好我却也无能为力了。”

无支祁哈哈笑道:“这一颗熟丹服下,保我修为更胜从前!”他接过丹药,直接塞入口中,双目闭上,便连出入气息都毫无踪迹了。

悟空看了半晌,也不见无支祁动弹,通风拉拉悟空袖袍,道:“莫急,这丹丸力大无比,至少要三五日方能消化­干­净。”

三人却也无处可去,只坐在原地等候无支祁醒来。

到了第四日,无支祁睁开双目,金光­射­出,如有形有质一般,在海底仍照出数十丈远,将许多鱼虾照得四处窜逃。

他大声狂笑站起,吼道:“果然好丹,畅快至极!”

悟空见无支祁生龙活虎一般,当即问道:“你伤势可还有碍?”无支祁抬起两只臂膀挥了几下,道:“已好得不能再好!”

悟空便将与那恶蛟大战的前因后果讲个清楚,无支祁还未听完,心头无名火起,怒道:“竟有如此狂徒,待我将他擒来,与兄弟你谢罪!”说完一个闪身,竟从海水中消失不见。

悟空一愣,水中不比空中,唯有避水诀可用,纵使出御水神通,也没如此快的速度。通风道:“无支祁遇水则兴,其实他在水中和空中一般无二,这瞬移的本事是谁也学不去的。”

悟空“啊”的一声,在水中居然可以瞬移,那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纵使那蛟龙也只是因势利导,并无这般本事。

通风道:“且静静等候,不出三日,无支祁定将那蛟龙擒来。”王禺久久未说话,此时迫不及待Сhā上一句:“两日。”

悟空半信半疑,便在此耐心等候。

第二日头里,只觉海底暗流涌动,自远处传来无支祁的叱喝声。三人皆目力超群,循声望去,果然无支祁耀武扬威过来,前面用巨手擒住那人,可不正是与悟空争斗的恶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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