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混浑浑噩噩的摸到教室上课,我故意去得比较晚,就是怕人问我什么。有的人我还能应付,但是毕竟脸皮不是那么厚。
快要下课的时候听着有人在窃窃私语,当然我觉得她们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有人在传学校BBS被黑了,系统现在还没恢复,很多人怀疑是宋子晾做的手脚,那个帖子暴出来似乎谈论宋子晾是同性恋的更多,而我这个配角也只是在这里被认识我的同学嘲笑。
一下课我就跑去找了小伍,这个家伙说帮我竟然是这么帮。要是被学校查出来可是要开除了,我觉得他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一点,然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要报复宋子晾当初和他抢女人的仇。但是我一直觉得伍世辛不是这样的人,他比较直爽,就是恨透了谁,过去了便过去了,不至于用这么损的方法来整宋子晾吧......
原来事情曝光之后宋子晾比我受到的唾骂和不屑多多了。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在其中不过扮演一个路人甲的角色,只是认识的人未免会拿我另眼相看而已。我发了短信给宋子晾,问他有没有为难,结果他给回我一条,学校刚刚找他谈过来。我一身冷汗,虽然知道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最怕学校耍无赖。毕竟作为老师,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肯定比学生严重。
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那张曝光出来的照片。
真不知道是祼露到什么程度了。
在食堂找到小伍,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脸镇定的说,"不知道啊......"
我当时就想给他一拳,不过想来他也是为了帮我,于是缓和一下换个口气再问,"小伍,我说真的,这个事情要是被学校查出来是谁做的,那就麻烦了,是犯罪啊。"
"陈铭,你就是这么胆小怕事。"
"对!我就是,我说了要你帮忙了吗?啊?"
伍世辛没想到我会激动起来,食堂里已经一些人看过来,他冷笑一下,"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还嫌没人注意你啊!"
"小伍,你怎么了,如果觉得我是同性恋很恶心,就别管我的事情了。"
"我没有,我从来没觉得同性恋很恶心。陈铭,我已经查到贴照片的人的学生号码和IP了。这个人,是你朋友。"
"我朋友?"我心下一紧,开始思考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
"赵明月。"他压低声音说,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了一U盘给我。
我讷讷的接过那东西,手指有点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风流债啊,当初不过跳只舞,现在变成这样的下场。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男人很恶心么,还要做出这么恶心大众的报复方法。我忽然想到原聿,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情生智减。
伍世辛叹一口气,喝着可乐对我小声说:"陈铭,其实我并不是很恨宋子晾,只是比较讨厌他这个人,我朋友已经帮我把赵明月的IP封了,以后就是系统恢复,她发什么图片都会被过滤显示的。"
"其实照片已经流传出去,防她一个也没有用。"
"毕竟她是居心叵测,别人也是看看热闹,没有目的的不会那么执着的去发照片。"
"都是我的问题,连累一帮人。你朋友会不会出事?"
"你放心,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而且他的技术肯定没问题,学校现在恢复数据都需要很长的时间,等那时候再想查他,根本不可能。"
"那宋子晾......"
"你怎么还在惦记他,他把你害得还不够!"
"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伍世辛满脸怒容,这个事情不是应该是我害的宋子晾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宋子晾在一起了,真的很危险。"
"这是我的事情,小伍,谢谢你。"
有的话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他不嫌弃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我已经很满足,至于更多的感情或者同情我都无法去接受。毕竟这个时候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坐在宋子晾的办公室等他,我现在都偷偷摸摸的进自己导师的办公室,生怕有人看见。
"陈铭,来了啊。"
"学校没为难你吧?"我急切的问他。
"就那样,被拉去风纪教育了。黑BBS的人是谁啊,找个人查一下算了。"他甩甩头,拿起桌上的纯净水喝,像是想要甩掉这些烦恼。
"不用了,是我朋友做的。"
"陈铭,这个要是被学校查出来是要开除的,比照片这件事情更严重,你知不知道。"
"不是我找人做的!"
"那......"
"是伍世辛找人做的,我也才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宋子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搞得好像我在说谎似的。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情蹊跷了些,但我总不能说我觉得伍世辛对我陈铭有好感,所以帮我吧。而且事情究竟是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只能把那个U盘拿出来,递给了宋子晾。
他打开电脑,把U盘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对电脑是不太懂,看他手指噼里啪啦的打键盘,我一片凄凉,觉得事情越搞越复杂,越弄越糟。如果回到半年前,我不一定会暴露出自己对宋子晾的喜欢,有的时候默默的喜欢一个人也是好的。至少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
"是学校学生做的?"
"嗯,一个学姐。"
"都是你的烂帐吧......"
"五十不笑一百啊,宋子晾!"我有点生气,不过看着他没有太过于烦躁的样子,我也稍微安心。蹭到他旁边坐下来,无限仰望宋子晾,觉得他什么都会,我狭隘的爱慕之心重生,肆意横流。
"你这个朋友很厉害啊,学校的人肯定拿他没办法。"
"是吗?我也不认识是谁。"
"伍世辛为什么要帮你啊?"
"都是兄弟啊,我和他同寝室两年了。"
听我这么说,宋子晾上下扫我一眼,鼻子碰了碰我的鼻子,半开玩笑的说:"小心别给人拉去情债肉还啊。"我知道他是随口说的,但是在我听来还真有点大势所趋之感,伍世辛啊,伍世辛,究竟在想什么呢。他应该是正常的人才对啊。住了两年,他要是对我有想法,我早就是他嘴里的肉了,真是想不通有的人有的事。
一想到晚上要回寝室我就害怕,于是又想躲到宋子晾那里一晚上。
不过,我知道越是躲得久,暴风雨来的时候越是死得难看。
再三挣扎,我还回了寝室。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有点壮士上刑场的感觉。结果只有老张一个人在,我松了半口气,怯懦的坐到自己床边,不知道该干什么。
老张与我也只是点了个头,没什么话说。看来是知道了,这个反应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当我是空气就当我是空气吧。
我靠在床头叹一口气,等着伍世辛他们回来。
八点过的时候老张被隔壁403的人叫去看毛片,之前他们也会叫我,不过现在他们却说,陈铭肯定没什么兴趣了。妈的,老子一直没兴趣,你们要怎么滴!我很想对着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吼过去,但是又觉得气短,何必能。昨天还在称兄道弟,今天就因为我给一个男人上而不再说话,指桑骂槐。
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听着歌,想到家里还有个烂摊子没收拾就觉得头要炸了。
没等到他们回来,我就是收拾了东西准备跑路。何必等着全寝室的人回来奚落我,已经就是这么回事,我是个受虐狂也好,我喜欢男人也好,都是我的隐私,凭什么他妈的放在阳光下给人践踏。我一时血气上涌,做了矛盾的决定。
打了车回家,还没到家门口,我又打起退堂鼓。
但是,该去处理的事情总要处理,我不能什么都等着宋子晾来帮我解决,有的事情是不能依赖的。我也是个成年了。
站在自己家门口,却觉得出奇的陌生和害怕。
真恨不得一辈子不要再回这个地方。
保姆来开的门,看到我略微吃惊,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就转身去忙了。弟弟坐在客厅中间看电视,没见到后娘。我问一句,爸呢?他头也不回的说,书房。
好歹也是身上流了一半一样的血,他过生日我还记得送点东西,不过他对我到是绝情寡义得干脆。
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老头子咳嗽,然后叫进去。
我聂手聂脚的走进去,准备接受海啸的洗礼。
"爸,我今天回来......"
"滚!不要让老子看你的脸。"老头子还没等我说完话,就一阵中气十足的吼。
"对不起,那个事情我回想办法去处理的。"
他站起来,走到我旁边,两眼瞪得要出水,"你还有脸回来?啊?想办法!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周金养了条发情的狗,连男人的床都上。你还想什么办法?!"
"你以为我想啊?我生下来就他妈的喜欢男人!"
他抖动了一下手,撑着椅子靠背,"你翅膀长硬了啊,老子给你吃给你穿,你还跟老子大小声!"
我还没说什么,他又说,"你马上跟那个男人断了,要不这个书你也别我念了。我让你出去是读书的,不是鬼混的,要不就别念。"
"爸,我不想退学。"一听他说退学,我刚想骂过去的话就软了回来。我知道老头子说了不让我上,就会不让我上,他对我可从来没有心软过。
"哼!不想退学,我看你刚才吼得很有气势啊,跟我两个大小声,我看你真是在外面时间太久了。"
他抬手要打我,却忽然被开门声打断了,是弟弟进来,"我看电视呢,你们小声点。"
"好,乖儿,早点休息,爸爸不吵你了。"我站在那里看老头子表演善男信女,觉得太可笑,都是一样流他的血,为什么我和弟弟的差别就那么大。
弟弟退出房间,我还在发呆,就感觉到腿上一阵巨痛,原来是老头子踢了我小腿一脚。
忍着痛没叫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今天是回来说服老头子不要逼我放弃宋子晾的,他觉得在外面被我扫了面子,要发泄一下我就忍了。但是忍耐也是要换点东西的,要不我回来可就太枉费了。于是尽量的放低口气,与他商量,"爸,我真的很喜欢宋子晾,地的事情我去同原聿商量,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
"你别叫我爸!"他理一下已经有些发白的头发,"地的事情,生意的事情,你少管。我周金在外面做生意,为了也不是这一点蝇头小利,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说我养的是个给男人上的东西。"
呵,给男人上的东西,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自己,我还是心头一酸。
本以为已经可以免疫他的所有攻击,看来我的功利还是不够。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个同性恋?"我问得很小声,仿佛是在问自己。老头子听了却更是上火,直接冲过来一阵拳打脚踢,我抱着头,蹲在地上,他打了一阵,打累了,于是停下来。我松来手,只觉得肺和胸腔都要炸了。看来我确实安乐日子多得多了,久了没有领教老头子发脾气,都快扛不住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管,总之,你马上和那个姓宋的断了。"
"不要。"
一耳光刷的甩到脸上,我这下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一巴掌把人的脸打肿,我嘴角都出血了,而且不是一点点,流了好一阵。
"那你就不准出这个门,书也不要念了。"
"爸,"我趴过去拉着他裤脚,"爸......求求你,就成全我吧。我真的喜欢宋子晾。"
"看来你是铁了心不准备再去学校了!"
"我求你了,爸,看在我还是你亲生的份上,这个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勉强我了......我不想和宋子晾分开的,真的......"
"贱人,给老子闭嘴。"我被老头子一脚踢得老远,绻在角落里,听到他喃喃的说,"你跟她都一样,全他妈的是一样的下贱。"
我不知道老头子说得是谁,只觉得头昏眼花,再被打下去,我估计自己就得进医院了。
于是,我决定鸣金收兵,先跑,免得他真把我关起来。
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我一步一步的往门口挪动,老头子喘着粗气,看到我走到门口,大吼一声:"不准走!给老子跪到外面去,什么时候想通了跟那个男人断了,什么时候你再去上学!"
{第三十六节:囚禁的是人还是爱。}
我跪在书房门外,等到老头子准备睡觉的时候,他走出来,再次问我,"你自己说,还要不要去见那个男人?"
我没有回答。一来是答案太明显,我大可以一辈子不见任何人,但是宋子晾,我就当自己脑子发热,我非见不可,而且不只是见,我想我再也离不开他了。二来,我一身疼得厉害,脸也肿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於是不说废话。老头子见我反应是没有反应,於是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一个字,回卧室去睡觉了。看来这次是真的更我扛上了,谁都不会先妥协。
见他回了房间,我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靠在门上坐著,拿出手机开到静音给宋子晾发短信。
子晾,我回家了一趟。
你爸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老头子说不跟你断了就不准我去上学了。
你真是个白痴,回去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下可怎麽办?
我自己看著办,能跑就跑出来吧。你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麽样了,原聿的本事比我想象的要大啊。
有些变化,你不用操心,你爸没有打你吧。
没有......林晓军是不是已经被原聿踢出去了。
是,你怎麽知道。
我感觉原聿想和老头子合作。
你爸是做房地产的?
嗯,我现在想办法出来,你早点休息。明天可能去不了学校了。
宋子晾把电话打过来,我挂掉了。这个时候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了我跟他打电话,又是讨打的行为。他打了几次见我不接,於是发短信问我怎麽了,我解释了几句,安慰他睡觉,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我一个人的力量再大,又如何,胳臂扭不过大腿。他们那麽多人不要我和宋子晾在一起,我总不能这样天真下去,以为只要相爱就能抗争一切吧。
有时候,人能坚持的那股动力一旦被质疑,很快就会如同退潮一样,勇气尽失去。
再次想著这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确实很崩溃。
半夜很晚了,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我顺著光源看过去,是弟弟的房间门开了。他大约起来上厕所,抬起头看了一眼我。那眼神很平淡,甚至没有他平时的鄙夷和蔑视。
过了半晌,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带了一条湿毛巾给我。我不知道说点什麽好,对於他突然的关怀,或者说施舍,我都无言以对。
手里捏著那条凉毛巾,我看著他回房间。也许他这种可怜对我来说并不必要,可是他做了,我还是感激。在我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哪怕是一条毛巾我也感激。
第二日老头子果然吩咐家里的保姆看好我,不准我出门。
早上等他们都离开以後我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身上的淤青也没有处理,总觉得就这样算了,处理不处理又有什麽分别,反正他也不让我出门,难道还要养好了快些在给他打。现在想来,老头子对我还真是越来越残暴。小时候对我那麽好的那个爸爸我是不奢望了,後来她娶了别人我也管不著,他从不挂念我念书的事,整个青春期我都没有觉得自己被爱过,但是已经过去了,我还计较什麽呢,那些发生过的事,已经离我远去了。可如今,我都长大了,他反而对我拳脚相加。我曾经渴望他关怀我的时候他什麽也不给我,如今我到是希望他不在管我,却也逃不过那些束缚。
人还真是贱,别人之前不理你的时候千方百计的希望被注意,现在终於被人管天管地了,也不见得就舒畅了。我对著天花板叹口气,万念俱灰,我这都是他妈的什麽人生啊!
突然有点想吃宋子晾做的早餐了。从和他做情人开始,都已经不知不觉这麽长时间了。从上个秋天到这个春天,我习惯了他的存在,包括他的一切。这个到是真的很难摆脱,比感情更难,习惯深种。
不一会睡过去,却不安稳,做噩梦醒来,又不记得梦到了什麽。
我靠在床头上,摸索著找到抽屉里剩的一包烟,点起来。才发现,最近抽烟少了很多。也许我在被宋子晾改变著,或者说他也在被我改变著,这种感觉出奇的好......
但是,这次是很难说服老头子了,如果我是他心头的肉,说不定演点苦肉计还能有效果,可惜我这些多年都不讨他欢心,这也就爱莫能助了。真不知道逃出去容不容易,出去以後又怎麽办,很多事情,不是说起来那麽简单的。
中午接到一个林晓军的电话,他还不知道我这里出了什麽事情。
我接起来,他就问我能不能出来谈点事情。
看来原聿确实对林晓军做得不厚道了,林晓军也不是个笨蛋,他最终的指向还是利益。他们都是商人。
可是我现在又出不了门,而且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出门。不过,事情总是不能一直拖,对我对子晾都是没有好处的,我想来想去,既然老头子不让我出门,我只能让人来家里了。总不能闭门谢客吧。
保姆去开门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挺尸,实在不想起来,一动就全身疼。这他妈的比宋子晾调教之後还让我觉得七痨五伤。这只让我更确信虐待和调教是有巨大差距的。
林晓军看著我走出来,那个样子,他一下子也呆了,不知道说什麽。
我叫保姆给他倒了水,两个人坐在客厅里。
"我以为你是感冒了,没想到......"他关怀的看著我,皱著眉头。
"我爸脾气不是很好。"我稍微解释,他毕竟是外人,我家的事,无须说得太多。而且他来也不是为了把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我何必自讨没趣。
但林晓军显然对我受到家庭暴力很意外。
沈默了一会,他才说到正题,"陈铭,我知道你很喜欢宋教授,之前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晓军,我现在说话牙疼,我就简单的说吧,我帮不了你什麽,我连自己都帮不了。"
"原聿虽然没有爽约,但是他之前是答应把宋教授下面人开发的软件让我接手来做,不过他现在又变挂了。他让我独立来开发,那资金就远远不够了。"
"晓林,你是聪明人,有的事情比我想得远。我现在只想过简单的正常人生活。还有,我不会做任何不利於子晾的事情。他是我的爱人。"我表明立场,断了林晓军的後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铭。我来找你,你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话峰一转,我琢磨著他葫芦里卖什麽药,看样子肯定不是什麽好事。要不也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说。
我不说什麽,看著他,他压低声音,身子伏前的问我,"你妈妈是不是陈诗卉?"
这麽陌生的名字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提起,林晓军说出来,我震一震身子,机械的点一下头。我的母亲,这个人的名字,这一切都像是我记忆深处的封泥。他念出来,我听著都觉得别扭,仿佛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一般。我甚至一下子搜索不出她的样貌。
"你可知道原聿的母亲也姓陈。"
林晓军直接扔了颗炸弹给我,吓得我不轻。也许,他说的只是个巧合,我开始欺骗自己。但是我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要不我为什麽会和原聿长得五分相像。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世界上像的人多得去了,但是像到这个程度上,还是真的应该去思考一下。
我脱口就问林晓军,"你怎麽知道?"
"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就去查了一下。这个事情恐怕原聿早就知道了。"
"那我爸知不知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林晓军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了一笑,喝起水来。
"他们究竟要干什麽?"我思考了一下大家的关系,继续问林晓军。
"很难推测,我只是想你帮我说服原聿让我退出这个不赚钱的项目。而且他对我也没有什麽志在必得的必要,我和宋教授的关系不好,所以想来拜托你。"
我看了看林晓军,想确认他是否说的是实话,但是太难了。我唯一能衡量的似乎只有利弊。
对於这个事情,我只能照实回答他,"晓军,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服子晾去跟原聿说这个事情。"
"我知道,他很可能会提那个要求。"
"其实,现在就是他不提,我和子晾也凶多吉少,我爸根本不准我出门,连学都不让我上了。你也知道,我虽然成年了,但是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我不可能报警说我爸软禁我吧......这些问题,都是我目前要解决的,晓军,我有我的难处。你若能理解,那是最好。"
"对不起,陈铭,这个事情我不该来麻烦你的。"
"何必这麽说呢,大家并没有激烈的冲突,我办不到也不能勉强,只能试试看吧。"
听我这麽说他点一下头,表情放松了不少。
林晓军跟我道谢,也不知道是真谢还是假谢,但是这些都并不重要。我只想早点把自己家老头子的事情摆平,总不能一直给他关著吧。
而对於母亲的事情,还有我和原聿有血缘的事情,我都没有心思去想,或者本能的不想去想。那些纠结的过去与我根本没有关系,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悲剧,就连出现了新的亲人也是在利用我,也是我的情敌,也在与我抢东西。
血缘这东西,有的时候真是孽缘。
回到房间里,我给宋子晾打了通电话,结果他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我惶惶不安,最近一直出状况,害得我都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一想了。
也不知道学校BBS的事情怎麽样了。我发了信息问伍世辛,他只说没事,没事算他妈的个什麽事。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棘手的,我最终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晚上老头子又有应酬,後娘也没回来,我问了下保姆才知道她出去旅游了。难怪昨天回来就没有看到她。她不在,我在家里也算安稳,至少没人会来无事找茬或者莫明的奚落我。也不知道她如果我知道我和男人相好会是个什麽样的反应。可是,她的反应也左右不了我目前的处境,又何必去在意。我自嘲的笑笑,随手又点起烟来。
真想把这些所有烦人的事情全部随著烟烧掉。
晚饭我和弟弟坐在餐桌上吃,相顾无言,想起昨天半夜那条毛巾,我还说了句谢谢,他抬起眼角看我一眼,什麽都不说,点点头继续吃饭。
等到宋子晾的回电,我已经把焦躁发挥到极至。他似乎心情也不好,三问之下他才说是学校在找他麻烦。本来有一大堆的事情想要跟他谈,结果他一叹气,我又觉得没有什麽事情值得去烦他了。我是太依赖宋子晾了,事事都想他帮我,都想和他一起去解决。可是,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
看来,林晓军的那件事我是帮不了忙了。
想来也是,我目前泥菩萨过江,哪里有那个能力去帮林晓军。
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发呆半天,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麽似的,怎麽能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原来没有的恐慌也生出来,我的生活怕是要因为这个事情而发生很大变故吧。胡乱的跑到书桌那里翻出了一个旧本子,那里有几张妈妈照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这些东西。它们没有想象中的落灰或者发旧,还是那麽崭新的鲜活的,离我确实遥远的。
和原聿身体里流著一半一样的血,我无法面对这个怪异的事实,又想到家里的这个弟弟,我怎麽总是有一些这样的兄弟。无论是同母还是同父,总之都是没有感情只有立场的"亲人",用可悲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宋子晾知道了会怎麽想。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我不禁琢磨起来......
{第三十七节:画地为牢。}
很晚的时候老头子应酬回家,他竟然跑来敲了我的房间门。
我应了一声,老头子推门而入。
他少有的没有喝醉,神态有些疲倦,我蜷缩在被子里,看著他走到床边坐下。他很深的看我一眼,开口就说道:"你们导师今天带了那个宋子晾来见我。"
我稍微有些吃惊,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老头子也坐著不说话,我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怎麽了,爸......"
"小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爸爸也不想为难你。这麽多年你也知道,对你的事情我一向不干涉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因为我平时太少关心你,我也确实有失职的地方,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社会大流无法认同的事,我想我也很难接受。我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是今天你们导师跟我谈了很久,我也算是认识宋子晾这个人了。他本身并没有什麽问题,只是他是个男人,我做家长的,还是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麽?就因为你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
"不为什麽,你是我生我养的,无论我喜欢不喜欢你,你都是我儿子。很多东西是洗都洗不掉的。不是我不接受你是同性恋,而是我不允许我儿子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我可以搬出去,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不要不让我和宋子晾在一起。爸,他对我很重要。"我很想说,我从来就没觉得你当我是儿子过,可是话到嘴边我还是没说出来。当年发生了那麽多事,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得老头子一个人。
"你大了,我知道,就是我说有的话,你也未必要听。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讲清楚。第一,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你要爱他我管不了,但是不可以在一起。第二,宋子晾这个人很危险,他和原家的人关系太密切,我不想因为这个小事情把一家人都卷进去,你弟弟还很小。"他终於还是把底线和真正的原因抛出来了,我反而松了口气,开诚布公的谈,说不定能有进展。
"你在怕什麽,爸?"我试著去找到突破口。
"呵呵,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所以话我也不挑明了。对於那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的,而且原聿拿给我的开发方案很好,我已经决定和他合作。我不会让你的事情成为中间的阻力。"
"你......"他的直白实在是把我煞到了。
"我是你父亲,而且我也不想一直这麽把你关在家里。这几天处理你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好好修养,我不会禁你的足,但是不准去见那个男人了。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答应我,然後言而有信。"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一直关著我,是不是!"
"和一个男人好,对你没好处,你以後就会知道。不光光一个学校的人会对你指手画脚,整个社会也是容不得你们这些人的。你还没出社会,不明白人言可畏。"
"一个月之後我去学校了,还不是要见到宋子晾,你能关得住我一辈子麽?"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老师了,学校把他调去图书馆了。如果以後在学校碰到,我希望你离他远点,要不你就换个学校。人要学著自重,你和他也未必能长久,他也是个男人,他父母也会希望他结婚生子。"
"我一定会去找他的。你关不住我。"我脑子血气上才冲,直说出这句话,又觉得恼火,这不是斩断了自己的後路麽?
老头子冷冷看我一眼,不说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於冲动了,他今天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能说他不暴躁就不正常。但是这样一言一语的跟我商量,讲道理还真是少见。他对弟弟多是哄,对我则是以暴制暴,这麽人性化劝诫还真真是头一遭。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班导和宋子晾跟老头子究竟谈了什麽,还有学校为什麽要把他调去图书馆。那个事情究竟是怎麽处理的。对於宋子晾来说,教书虽然不是为了赚钱吃饭,但是他没有放弃那就一定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他牺牲或者失去其他重要的东西。
最後老头子站起来,看著我,平缓的说,"你最好搞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麽再去做,不要干出蠢事。"语气冰冷得不像是与我住了二十几年的人,我觉得这一次也许老头子也遇上些棘手的事情,否则不会这麽认真的警告我。真不知道原聿是不是疯了,为了得到宋子晾就这麽不择手段。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他不懂麽?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欲望惹的祸。
老头子走後我跟宋子晾通了电话,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而学校的处理也不会更改了,毕竟他和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学校还是拿他开了刀。也就是说老头子还是透过一些关系去保了我了。宋子晾沾上我,还真是不幸。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後悔,一时间抓著电话觉得难受得紧。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不知道是不愿意我担心,但是真的没事。
对於爱的人,总是希望他能快乐,如果一场爱全是煎熬,谁还愿意去爱。
宋子晾的声音还是那麽温和,我听得身体发软,他这个时候却像一个父亲一样,而我真正的父亲却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命令我以他的意志为行为的准则。
最後宋子晾交代一句少抽点烟,挂了电话。
是的,他竟然没有说想见我,是怕我为难,还是他真的累了。我不想去猜忌什麽,但是心里仍旧是酸酸的。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矫情的话,那我至少也必须承认这一刻是想念他。想在他那里寻找一点安全感。
爱恐怕有的时候真的会变成一种负担,哪怕是甜蜜的,它仍是负担。
老头子信守承诺,我第二天就恢复自由,本应该迫不及待的去见宋子晾,我却忽然退却了,不知道这一见又将接受什麽样的後果。
站在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想起宋子晾嘱咐我要少抽点烟,於是摸索火机的手又停了下来。
这是个少雨的春天,夏季已经扑面而来。
最终我做了个算得上明智的决定,打通了原聿的电话约来出来见面。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我对於流言蜚语也许能做到听而不闻,但是挡在前面的石头却是不能不搬的。如果他这个障碍能够自己退让的话,一切都会好办起来。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几率是微小的,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我仍能感觉到他是个挺霸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男人。
约在露天的茶座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聿的地方,他穿那一身黑西装的模样现在还清晰的记在我脑子里。总觉得像是怎麽都抹不掉一样。
我去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後来我才知道他公司就在茶座楼上,宋子晾会喜欢在这里喝茶,多半也与这个有些牵连吧。那些往事浮上心头,我又一番感慨,在遇见这个人之前,我和宋子晾是何其的幸福,当然谁都不知道未来怎麽来,我又怎麽能怪到别人头上去。
原聿很优雅的喝著他的蓝山咖啡,我尤自在想,这个男人还真是难以琢磨,但凡不遇见宋子晾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沈得住气,可是一遇见那个人他就变得残忍起来,连爱也不懂得了。
我缓缓开口,"原先生,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要怎麽做,你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陈铭,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他忽然说了句题外话,而我只能让那话摔在地上,确实不知道怎麽去接。
他放下咖啡杯子,继续道,"子晾一直是淡然的人,他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抓住他的把柄,所以我觉得我和所有爱他的人机会均等,但是,你破坏了这个规则。"
"我不知道你这麽爱他。"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原聿的感情仍旧是爱,不是单纯的占有,也许疯狂起来,那是残暴的,不过仍算得上以爱之名。这是个危险的伤害,却又无法去深层的怪罪。
"林晓军的事情,也是他找上门来的。说实话,我并不屑於利用他。"
"从我爸那里我多少知道一点,你家的生意不是他能来搅和的。"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子晾那麽坚决,他对你的态度,我很嫉妒。所以操之过急了,不过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我已经对令尊说清楚了,生意是因为利益目标一致,地我让给他是为了合作开放一个项目,他在上层的一些关系并不牢靠,没有我这块地他也不见得能做好。所以,并不存在与你的感情有什麽交易。"原聿陈述得很平静,让人不愿去怀疑其中是否有虚言。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有一些震慑人的地方,他认真起来的感觉有王者的霸气。
也许,他就是这一点不适合宋子晾吧。
"我懂的,我爸不会允许他儿子是个同性恋,就是没有利益,他也不会放我跟子晾双宿双飞。"
"呵呵,你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聪明,我一开始没有看出来。"
我苦笑一下,聪明又如何,仍是不能得偿所愿。得意尚且不能尽欢,我苦笑也是应该。天作孽,尤可活,这自作孽,就不可活啊。
"你不要为难子晾了。"我退一步,希望他至少放过自己爱的人。
"这自然不必你说,他有多渴望成功,我比你清楚。他以前生活在人前,什麽都没有,最需要什麽我也清楚。陈铭,爱情不是永远的,也不是一切。"
"原先生,我们世界观有点差距。但是,我不否认你说的。"
"不强求你认同我,我今天放下工作愿意出来,也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你想象的那麽人性,生意感情我分开看。但是,这两样我都不会让给别人。就算利益均沾,我也绝对不做吃亏的那一方。"
"那你就不管宋子晾怎麽想!?"
"我都告诉过你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爱情。他也是成年人了,有什麽过不去的,他以前那麽爱姐姐,还不是一样过去了。他最终需要的是一个常在他身边,能给他支持的人。而且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他,甚至超过你。"
"呵呵,是吗?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放手,我还年轻,需要磨难。"
"子晾喜欢你,不是没道理的。"他看著我,两眼放光,我觉得被看的心发毛,然後忽然想起这个人也算是我半个哥哥,就觉得心头凉了半截。
"学校的事情,难为他了。你能不能帮他?"
"不是我不帮,而是他根本不需要在做老师了。他有那个时间去备课,不如去公司过坐两个小时。"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要当老师,但是,这个事情出了他都没有辞职,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透过学校帮帮他。"
"我知道,他做老师是他养母的意思。所以我更不想帮他,难道不觉得他并不合适做个教师麽。"
听到原聿这麽说,我隐约笑出来,确实宋子晾不适合为人师表。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我不便再求他,毕竟也是情敌身份,何必自己贬了自己,他若愿意帮忙,自不需要我再多说什麽。
我看了看露台下面的人流川息,只觉得,我和宋子谅仿佛真的是来自两个世界,有缘无分。
{第三十八节:来不及哭也来不及笑。}
原聿离开之後我还是久久的坐在那里思考那些仿佛永远都想不透彻的问题。
上帝给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爱情,而且每个人遇见爱情的几率并不均等,这才是最可怕的。目前,我放弃了帮助林晓军的念头,因为原聿没必要骗我,那麽就是林晓军对我说了慌。虽然并不是需要他对我诚实坦白,只是既然如此,大家逢场作戏,那就不需要再顾及什麽情面了。
天黑的时候我决定回家,可是一打车就不自觉的报出了宋子晾家的地址。於是,我勉强的安慰自己,去看看他吧,老头子不会一直跟踪我的。
到了宋子晾那里,我才想起没有提前打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敲门。果然没有人。
我有些沮丧的靠著门坐下来,点一根烟。寂寥的抽著,没有觉得特别的悲伤或者难过,也没有想过会一直在这里等宋子晾出现。我和他两个人,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彼此至少能从一个眼神里感受到对方的心情,这样的关系,不需要再用更多的东西去彼此束缚了。过犹不及,对於爱也是禁忌。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决定再坐一会就回家去,这里毕竟还不是我的家,而我要面对的生活是残酷的,我不能一直躲在宋子晾的庇护之下。有时候,他也保不了我。大家都是男人,很了解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和他只是想呆在对方身边。
安静的感觉让我的心慢慢舒展开来。我平静的面对自己的心,如今我已经不再觉得那些隐秘的欲望是肮脏的,是宋子晾救赎了我,这一点毫无疑问。
走廊里等过了几分锺就熄灭了。这下只剩下烟头在那里一闪一闪。
安静得太长,有时候也是让人恐惧的。
我反复的思考著他对我是不是也如此的无法放手。他和我年纪相差不算少,我没有那麽多的社会经历,因此也无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取舍。和他在一起大半年,不长不短。我对他不算完全的了解,但是也算能摸清个七八分,他喜欢我,甚至爱我,但是到了抛弃一起的地步吗?
我不得而知,会不会只是我一相情愿。
心头总是有一种昨夜爱开得过於放纵,今日已经枯萎的感觉。我感觉到宋子晾最爱我的那个瞬间仿佛已经过去,他和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归於平淡,像所有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那时候,牺牲的人一定会後悔,我害怕起来,烟已经烧尽,我却没能抽上几口。
坐了半个小时,感觉ρi股都有点坐麻痹了,我考虑著要不要回去。
结果还没有准备起身,电梯门就突然开了。
一阵光毫无防备的打过来,我看见提著超市口袋的宋子晾叼著门钥匙走出来,他看见我坐在门口先是一惊,随即拿下钥匙笑了出来。
"子晾......"我动动喉结叫他。
"怎麽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等很久了吧。"他声音还是那麽温和,像是要引诱我去到另一个世界。
"没有,刚来。"我站起来,拍拍裤子。
他开门,我跟著进去。原以为他会来过来拥抱我一下,却没想到也是和平时里没有区别,他忙著进了厨房去放东西。呵呵,也许害相思的只有我一个人,他根本没有什麽感觉。
"想吃点什麽,我来做。"他在厨房里对我说,我坐在沙发上,一走神,也没有回答他。
过了一会,他换了件黑色的T恤出来,眼色有点冷的看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把身体挪挪,示意他坐下来,他却挑了对面的沙发。
"我跟你说话,你现在都不搭理了,是不是太久没有调教你,连规矩都忘记了,嗯?"宋子晾的口气很严肃,甚至有点隐怒,他看著我,不笑不动,不怒自威,我觉得身体隐约的起了一种反应,我又开始被他控制了,情不自禁。
"对不起。"我道歉,尽量卑微的。
"你现在就是这个态度对我?"他说得淡淡的,把身体靠进沙发里。
而我心头很乱,没办法去陪他玩这些情趣,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调教或者Zuo爱,只想在这里坐一坐,看看他,说说话,知道一些事情,然後我就必须回家了。并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後一次来这个地方。有时候我总会安慰自己,只要我一直坚持,就能和他走到最後,可是事实显然并不那麽乐观,我们的障碍太多。不经历一些事情,我还没有完全看出来,现在算是真真理解到了什麽叫不可抗力。感情是一个世界,现实却是另一个世界。当初追求他的那些煎熬根本算不得什麽,欲望越是堆积得多越是难以坚持下来。
见我又不说话了,他起身走过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我的身体随之有一点离开了沙发。完全没有想到他有这个举动,我一惊,睁大眼睛看著他。
"看来真的是太久不让你记一记规矩,都忘记干净了。给我滚到书房去,等著。"
等他下完命令,我才反应过来,他真是生气了。我的态度问题?还是我没有把那些该说的话说出来?我一边往书房走,一边琢磨著。
我走进书房,跪在中央那块羊毛垫子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和以往的每一次调教都不一样。这一回心情很复杂,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状态,但是心理有害怕,怕他惩罚我,又有难受,总觉得这个情绪下我和他都不能好好的去享受SM。
这一刻更多的感觉是想去迁就他,因为我真切的感觉出他需要在我的身体里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他需要我,於是我安静的等待他调教我的身体。
恐怕这就是我能安慰他的唯一方法了。
宋子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怎麽还穿著衣服?"
我连忙开始解扣子,他没有再理会我,径直走到暗柜那里,拿了一条棉绳和一条麻绳出来。我把自己剥得一件不剩,微微侧过头去看他,灯光昏暗,我看不真切。他已经把绳子放在书桌上,而手里却多了一根像裁缝店做衣服的尺子,三根手指宽,红木的,很光滑的样子。
走到我正前方,他拉过书桌那里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说一说你最近脑子都在想什麽,干了什麽,我们好久没有算一算帐了。"
"主人......对不起。"原来他真的是在气我没有把该说的话告诉他。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并不想让他帮我分担一切。爱有时候就是如此自作主张,我心下暗叹。
"对不起什麽?"他用那把暗红色的尺子挑起我的下巴,冷清的表情就一下子蹿进我的眼睛,让我贪恋的看著不想移开。就是这样的宋子晾最让我疯狂。
"不应该忽略主人的话,不应该接受调教前还穿著衣服。"
我刚一说完,那尺子就刷的一下抽到我腰上,我疼得哧了一声。他没有继续打下去,只是说:"错了,我生气不是这个。再想!"
"奴隶应该告诉主人全部的想法。"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当初收你的时候应该抽得更重一点,你的记性不太好啊。我是不是说过,你对我要绝对的信任和诚实?你现在有话都放在心里,算什麽。要不你就做得高明一点,让我看不出来。别一脸苦情的往我这里钻!"
"是,主人。"我话没说完他就又抽一下,还是刚才的位置,不过有了心理准备,我这一次没有叫出来。
"那你说说你最近干的事情,那一件能看出你在信任我?"
"我......"刚一问出口,我就知道又得换来一下,於是身体本能的向後缩了缩了,他看出我的反应,冷冷的笑一下说,"动什麽动,还没惩罚你就开始怕了?"
"没有,主人。"我本能的否认。
"呵呵,睁著眼睛说瞎话,看来真是欠抽了!"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主人。"我低著声音认错,下身却热了起来,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淫荡的身体有了反应,於是就跟著脸红了起来。
"知道错了?那好,你说,你明知道回去不会有好事,还不跟我商量就跑回家,怎麽惩罚?"
我不说话,真不知道该说点什麽,原来宋子晾觉得我们是一体的,有什麽应该共同去面对。可是,我在认识他以前的生活是与他没有关系的,那个世界里的一切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还有,你下午跑去见小原了吧?也不和我商量,这个算不算你信任我呢?"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主人重重的惩罚奴隶。"我认真的跟他道歉,希望他也能真的原谅我,他要怎麽惩罚我都可以,最怕他在心理惩罚我不原谅我。
这一次宋子晾倒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把红木的尺子又放回到我身上,开始细细的贴著我身体滑动,惊起我一阵一阵的恐惧和兴奋。
"陈铭,你还记不记得你属於谁?"
"属於你,主人。"
"那就好,趴起来,把ρi股抬高。"他一边说我一边照著坐,摆出羞耻的动作,整个生植器也因为我抬高ρi股而暴露了出来。我又不好意思起来,脸烫得发热。
他把尺子从我的尾骨一直拍,直到拍到我的後|茓,轻是轻,但是那凉凉的感觉让我绷紧了肌肤。
"趴著不要动,好好的反思一下。"说著他就把尺子收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还要干什麽,於是紧张的眼珠子随著他转,他一动又停下来,"我记得我刚刚在叫你反思,你要再不听话,我今天就要你站不起来。"丢下狠话他便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麽。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书房的门关上,而我被放在这个地方,赤祼著等他来惩罚,这种羞耻感像是瑃药一样,马上让我眩晕起来。
过了大约一刻锺,他走回房间,看了我一下,走到书桌那里把绳子拿了过来。我顺从的任他把我捆起来,并不是很复杂的捆法,他只是把我下身用棉绳捆了起来,呈现一个尴尬的样子,而且我知道这样一Ъo起就会很疼。
麻绳接了几个结,都是穿过我敏感的地方和後|茓。我能感觉到,这样子要是不发生什麽情yu引起的变化还好,一旦兴奋起来绝对是剧烈的折磨。
把我捆绑完毕,他笑了一下,"很好看,你还是适合麻绳的颜色。"
我不说什麽,只是稍微扭动了一下,结果发现捆得很紧,我越挣扎只会越痛。
"像刚才那样趴好,记得ρi股翘起来一点。"
他坐回刚才的椅子上,那红木的尺子又回到了手里,我兴奋的看著那东西,想象著它的触感。这忽然让我想到了民国时候先生用来抽打学生的戒尺。
"这两件事情,加起来,我要抽你五十下,好好数著,没有报出数的不算。"
在我还不知道那尺子打下来有多疼的时候我以为宋子晾今天不算重重的惩罚我,结果第一下打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错了,那家夥比鞭子厉害多了,皮带都不能跟它比。
我觉得他第一下打得不算用力,都没有听见尺子在空中的声音,但是那疼痛却让我忘记了报数,一片肉火辣辣的疼,像是给撕了下来。
见我没有反应,他接著打了第二下,这一下落在刚才位置的下面,我双腿一颤,失口叫出声来,眼泪已经逼到眼角,除了疼我脑子里一点其他的字眼都容不下,才第二下我就觉得疼成这样了,估计我今天根本挨不过那麽多下。
缓和了一下,我勉强说出一声"一"来,话音一落接著一下就随了上来。
又是一块没有被打过的肉,我有稍微躲一下,但是身体被他按著,我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冷汗已经爬满了我的背,这两下显然和第一下不是一样的,我疼得连口水都没能包住,流了一些在嘴角挂著。
我报出"二",他去停下来问,"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请主人原谅我。"
"原谅你?我看打完五十下我也未必能原谅你,现在开始不要报数了,等你报完天都亮了。"
我如释重负的吐一口气,结果却听到一个更可怕的结果,"但是,再加十下。"
这一次我不敢争辩什麽,知道宋子晾脾气阴晴不定,如果他不高兴,说不定今天真打得我站不起来。
连续的拍打落在我臀上,他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十几下打下来,我已经在抽气了,到是没哭出来,可是也差不多了,那种疼痛不是Se情的,而是严厉的。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洗劫了一样,疼痛开始渐渐趋於麻木。
让我缓和一下,他又继续,这一次又是连著打了二十下。
这次我可真是跪不住了,身体断了一样趴下来,前端分身却因为这个疼痛开始慢慢的涨大,我又觉得前面也传来尖利的疼痛,但是不似ρi股上著火一样的疼。尚且可以忍耐。
最终我还是挨过了这六十下,但是已经疼得不知道怎麽说话了。
宋子晾握著尺子的手心也微微湿了起来,他放下万恶的红木戒尺,开始一遍一遍的抚摩我已经肿起一棱一棱的臀部,手指划过的地方又引起一阵阵的刺痛,而我的眼泪也随之流下来了。
他说,"陈铭,我会保护你,你必须相信我。"
我点了点头,却在心里说,我不想给你带去任何的痛苦和麻烦,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也许我该把这句话坦诚给他,但是我无法说出口,不是不愿意索取,而是怕索求无度会失去他。宋子晾和我不同,他已经再也经历不起伤害,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後果,来保全他。
{第三十九节:逃避也许是种本能。}
他一直抚摸著我的身体,并不给我解开绳子。那麻绳的结摩擦著我的後|茓,让我又疼又痒。
"请放开我,主人。"我戚戚的哀求著,这样的折磨比起疼痛来得更难耐。宋子晾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请求一样,手掌一直来来回回的抚摸,我僵在原地。
忽然一滴什麽东西落了下来,很轻的滴在我的背上。
我猛然的抬起头,却迎面看到宋子晾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他竟然哭了。
慌乱起来,我挣扎一下,侧坐在地上,想伸手去帮他抹去那挂在眼角的眼泪,可是我的手是被捆起来的。一瞬间觉得这是多麽可笑的暗示,他不解开我是在告诉我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麽。已经走到这个田地,又何必对自己这麽残忍。
我也难过起来。心里的疼痛一下子超越了身体的疼痛,那种窒息的感觉窜上来。
"子晾,子晾,对不起。"我低低的说著,却不知道怎麽去挽救现实。
本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我和他都压抑得太厉害,可是我却偏偏没有眼泪,眼睛干涩得可怕。
最後他还是把绳子都一一给我解开,抱著我回了隔壁卧室。一言不发的宋子晾让我很不知所措,最怕他如此这个样子,像是任何事都无法挽回了一样。
他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帮我抹,我的手机在书房里响起来,肯定是家里人打来的。
"要我去拿吗?"他机械的问我。
"不用了,一会再去回,不要紧的。"但是我心里明白,要是这个电话是老头子打的,我就没有办法再狡辩了,只能面对失去自由。老头子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但是谁能压抑自己不去见爱的人,太难了,我非圣贤。
那些药膏抹上去,让我觉得凉凉的,宋子晾的触摸让我身体开始亢奋起来。他看出了我反应,侧过身子来亲吻我,他那样子还是憔悴得可以。从进门到现在我才好好的看他的样子,这几天不见他已经瘦了一圈,虽然并不明显,但是还是能看出憔悴和疲惫来。学校的事情,公司的事情,要应付所有,不像我还有个地方能躲起来,我不能想象宋子晾有多累。
轻轻的叹气融化在他的口中。那柔软的舌头伸进来,霸道的席卷我,带著浓烈的占与欲。
他把著我的腰,很用力的掐著,有点让我喘不过气来,硬得发烫的分身就抵在我的後|茓,我已经感觉到他的忍耐,但是还是细致的帮我做扩张。我不知道这一刻为什麽会想起我和宋子晾的第一次Xing爱,那时候的感觉又浮上来了,紧张而刺激的快感,疼痛和舒张。
随著他的摆动,我也轻轻动起来,但是臀部扯动著有些疼,我的动作幅度很小。
从开始到结尾,我们都一直沈默。这一场造爱,我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
躺下来,宋子晾的汗水印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性感。他不带眼镜的眼睛狭长而半闭,我贪婪的看著这一切,这些仿佛都将离我而去的美好。
他摸索著旁边的烟,靠在床头抽了起来。我记得宋子晾以前都是不在床上抽烟的,本来就抽得少他的今天一反常态。我有些担心的看著他,於是问到:"怎麽了?"
"没什麽,很想你,陈铭。"他说得郑重,我听得心酸,这样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第二次,我总不能对他说,带我私奔吧?生活不是电视剧。
"学校的事情,怎麽样了?"
"他们没告诉你?我以後暂时去图书馆做管理员。"
"大材小用啊。"我想尽量让气氛稳定下来。可是似乎没有什麽效果,他还是那样一张脸,看不出心里怎麽想的。悲戚的感觉开始在房间里蔓延,遏止不住。
"你不该那时候回家的,你爸怎麽老是打你?"他皱一下眉头。
"难道你带我回家他就不打我了?习惯了,没什麽......"
宋子晾叹口气,伸手摸摸我的脑袋,那动作不似情人之间,而更像亲人。
面对很多人,很多事,比如我家老头子、原聿,比如照片事件和同性恋,我和他都是太渺小的个体,无法去改变分毫,甚至连面对的能力似乎都不具备。光光有勇气也是不能解决一切的。
翻过身,我从宋子晾身上爬过去,轻声跟他交代,"我去看看谁打电话找我。"
他点头,我扶著墙披著睡衣就去书房。房间里暗暗的,就我手机隔几秒发出一点银蓝色的光。我去拿出来,看见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看来老头子已经知道我到宋子晾这里了,我的心并没有想象中的凉了半截,只是这更促成我的一个初步决定。那只是一个偶然的想法,但是这一下仿佛成熟了起来。
也许我离开了这个城市,这一切都能恢复到正轨。
我承认这是残忍,对於自己,和爱我的人。
可是这也是我目前最想用来逃避其他伤害的方式。
宋子晾没有我,他也许可以去爱原聿,而且原聿确实比我更合适他。老头子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合家欢乐,可以说没有了我他更开心,他不用看著我这张脸而想起母亲来。学校是不能再回了,我面子不若铜墙那麽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排斥,失去朋友,我还是存著极大的恐惧的。
把手机关了,我回到房间,宋子晾还是那个姿势靠在床上,该死的性感透了,我不由自主的靠过去吻他,吻得很深,想把他整个人都吸进来。他也动情起来,但是我还是及时退了出来,真怕他再激动起来要我一次,我就真的给被他干爬下了。
"宋子晾,你真是个妖孽。"我爬上床,看到他的笑,带著一种欲语还修的美。
过了一会,我问他,"如果我想私奔,你带我走麽?"这是一句玩笑我,於我於他,并没有到这个地步,但是我只想知道他的答案。
"会吧......怎麽了,你最近很累了?"他转过脸仔细看我。
"是啊,有点累了,老头子不准我见你。我却想见得很,又不敢去学校,你也知道我最怕人说三道四。你说,再这麽下去我会不会疯了。"
"没事的,陈铭,给我点时间,我先解决好小原,在想办法说服你父亲。好不好?"
"有那麽简单吗?"我问得没有底气。
"不知道,但是总要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但是有时候逃避是种本能。"
"我很爱你,陈铭,可是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也很累,很焦躁,恐怕已经无法安慰你。你叫我怎麽办?"他的口气是那麽的颓丧,我有些不知道如何来接这个话。谁都能看到,我和他的前面没有路。
我伸手去抱住他的肩,把脸深深的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知道他明天还要上班,於是我们相拥睡去,这一觉,我的心是醒著的。
他留在我身体的感知是那麽清晰,我却知道天一亮也许我就要做一个令他失望的决定了。我陈铭终究是个胆小鬼,那些偶然的勇气已经耗尽了我,我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爱著这个男人,永远想著他,却无法守护他,与他一起乘风破浪。
我不贪生,但我怕死。
一早就感觉到宋子晾起身了,他得赶去学校,我半眯著眼睛赖在床上。
他亲我额头,"粥在厨房里,你休息好了就起来。"
我点头,向他索吻,他蜻蜓点水的吻我,我有些遗憾的看著他的背影,离开房间的瞬间,我泪如泉涌。要说告别实在太难。感觉他已经走远,我才放声的哭出来,那种失去了全部依靠的空虚布满全身,我不再拥有这个男人了,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心一点点的瓦解,疼痛把我折磨得支离破碎。原来以为抛弃以後仍可以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才知道不可能。我的心已经住进了那个人的心房,被降伏被禁锢被占有了,无法抽身而退,永远不能。
泪水把被子一角全部的润湿了,我咬著嘴唇,一动不动。
直到中午我才起床,眼睛肿得跟个灯泡似的。我洗澡以後在书房找了纸写了两封信,一封留给宋子晾,一封准备寄到老头子那里去。吃过了他留下的粥,我收拾好碗筷。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想要记住这里的一切,我所爱的人,我最快乐最疯狂的一段情。
下午去寄了信,把银行里的钱都取了出来,一万多块钱,我去另外的银行开了新户,存了一些,然後什麽都没有带的上了一趟去广州的火车。这都是偶然,离我买到票最快开的一列车,也许是缘分,也许什麽都不是,我几十个小时後就要离开北京,彻底的告别这个城市。我不知道将来我能以什麽为生,但是我只能向前走。
这是个愚蠢的逃跑,但是别无他选。我不能让宋子晾为了我倾家荡产,失去曾经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和生活,也不能让老头子为了我的任性不择手段的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更多的是,现在的我无法面对自己。
火车缓缓的前进,我的手机里连卡都没有,我时不时的看著时间,感觉著那有节奏感的後退,记忆里全是子晾的模样,笑的哭的,生气的严肃的,还有他的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都已经瞬间成了往事,成了我弥足珍贵的记忆。
只有一点一点的回味著,不让它忘却。
我从来都不知道火车原来可以这麽的快,让岁月一并流逝得无声无息......
广州是个陌生的城市,那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熟人,不会再有人知道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不会有人再拿我当异类看。但我也知道我的生活将从此改变,这不是一次幼稚的离家出走,而是我抛弃了自己,那个在大学里与教授相爱的同性恋。我无法再继续以前的生活,只能自己扼杀它。
我仍然深爱这宋子晾,但是如今我想重新做人。
拖累自己爱的人,比让自己深陷煎熬更加痛苦,如果我无法做到自立,面对生活里的所有苦难,我想我是没有资格去依赖子晾的。
比起我,他坚强许多,也现实许多。
而我,若不死在那个梦里,只能让梦醒来。
{第四十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从火车站出来,我找了个小面馆吃碗面条儿,这里的天气已经炎热异常。而我对陌生的地方还是只感觉阴冷。广州,在这里我将怎麽维持生计?我开始踌躇起来。
大大小小的广告四处都贴著,但是真正想找个工作太难了,何况我又没有文凭。
当然广州有广州的好,我大不了去当民工,也能混口饭吃。
我初到广州,对这个城市没有任何的好奇或者好感,甚至我连这里的地区和交通都不算了解。胡乱找了个二楼的小旅馆住著,想赶快找到个工作。我每天都会在想,宋子晾这个时候会不会四下找我,会不会想念我,但是我最终没有勇气给他打一个电话。先逃跑的人是我,我哪有资格去回头。如果这一通电话打了出去,这一切则只会变为一场闹剧。
最後我在应聘了无数次後心灰意冷的去了一个工程队,给人做木工。
我一点也不会,但是有个师傅带著我和几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他们简直像未成年,而我比他们看起来干净得有些不正常。那个姓黄的师傅大家都称他为黄木匠。
第一天搬进那个民工棚,我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此完了。我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自然也不能延续以前的梦想。我一直知道钱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却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觉到没有钱的那种压抑,那种惶惶不安,那种疯狂。以前的我,生活得是多麽随心所欲,那时候我任性也好,执著也好都是建立在拥有很多的基础上,而现在这个住在民工棚里,连洗澡都不一定能洗干净的地方,我算是真的告别了那个以前的自己。
我开始渐渐理解原聿说的那句话,宋子晾曾经什麽都没有,现在有了他怎麽会轻易的放弃。
我也是男人,那样的挣扎和选择,我如今完全理解。
夏天很热,广州的热和北京完全不同。我每天天一亮就起来,趁著没人洗个澡,然後去跟著黄木匠做事,然後忙忙碌碌一整天,吃油腻的盒饭,却觉得香得很。他们笑我皮肤太白了,不像是个做民工的,我笑著说过了这个夏天就和大家一样了。黄木匠总会大力的拍我的背,爽朗的笑。
这样的一群人,我第一次遇见,措手不及。
可是,以後我就和他们一样了。
做民工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过得要快,我常失眠,但是渐渐的因为疲劳和营养不足,我的睡眠越来越塌实。某一个早晨我在黄木匠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我已经完全是个民工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发黄,很深的眼圈,黑T恤已经洗得要褪色了,而牛仔裤上全是灰,像是夜市买的廉价货。我暗自感叹,我最喜欢的一条Levi‘s已经面目全非。
黄木匠拉著我去上工,我却觉得头晕得慌。
看来最近吃不饱已经让我有点撑不住了,我考虑著是不是要去银行动用一点我固定的存款,给自己补一下。但是很犹豫,那些钱是留下来应急的,万一生病或者出了什麽事,总要有点钱防身,但是现在身体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要是没熬到明天就晕了,我还得扣工钱,还得去医院,更是划不来。
於是傍晚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前下工。
去民工棚附近的地方吃饭,天气已经冷起来了,我身上的夹克是黄木匠借给我的。倒不是因为没有钱去买,而是我没有那个心思去。我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他们都觉得我很怪,只有黄木匠照顾我一点,天气冷了,一些人开始穿薄毛衣的时候黄木匠甩了件很破的外套夹克给我,叫我穿著别病了。
其实接过夹克衫的一瞬间我还是有点感动的。
大家萍水相逢,谁对谁都没有义务。
看多了认钱不认命的人,我只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毕竟没有。就像这一群民工,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大家就是抽最廉价的烟,也会想著同伴抽不抽,可是曾经出现在我世界里的那些人,他们拥有了太多,为了抓住拥有的东西已经筋疲力尽,又怎麽来估计身边的人?
取了钱,我晃荡到附近的一家小馆子,叫了吃的。看著那端上来的牛肉面,我忽然想起了宋子晾的手艺,那个男人一双纤细的手指,什麽都做得出来。
我一边吃面,一面想著他。
想他抚摸我的感觉,那种温暖和美好,简直晃若隔世。而我仍记忆得那麽清楚。
已经离开北京半年多了,我的生活像如今这样的日复一日,我在想有一天,说不定会有小木匠围在我身边叫我陈木匠吧。
那种绝望并不让我太煎熬。我知道,没有宋子晾的生活,就是锦衣玉食,我也开心不起来。
原来,我爱这个男人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新生,却没想到,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的死去。
吃过东西以後,我沿著那条路往民工棚走,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的。不过黄木匠说广州不会冷死人,於是我很宽心。这个城市没有冬天,没有雪,但是我的心也暖不起来。
我的生命仿佛停留在那一刻,宋子晾与我告别的那一个转身。
一边想著他,我一边默默的向前走,突然一束车灯的强光打过来,我下意识的遮一下眼睛,却觉得有东西紧迫的靠了过来,来不及躲闪,身体本能的往後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到车子的侧面擦著我过去了,我被撞得後退,然後摔了出去。
摩擦到的地方非常的疼,像是某种烧伤一样。刚刚吃过的东西简直要吐出来。
我动了动想站起来,可是,我的右腿断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腿传上来,本来以为只是被撞飞了,结果右小腿磕在石地砍上,断了。这种不见血的伤,总是疼痛来的慢,等我去仔细检查右腿的时候才觉得那痛感难忍,细密的汗水溢了出来。
那辆撞我的车子上走下来一个人。穿得一本正经,我突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原聿,那个时候他就是穿得那麽正式。我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只是北京的那些人,那些情,总是牵著我的心,挥之不去。仿佛随时随刻都能冒出来一样。
"你怎麽样?"是白话,我大约听懂一点。
"我右腿断了。"我用普通话陈述,他这个当街撞人的人还那麽不耐烦,我只能平静的望著他,也许就因为我是个外地民工吧,我想冷笑一下,但是没有那个功夫计较这些了,腿疼得很,只想快点去医院。
"我送你去医院吧。"不知道为什麽这个男人看了我一会,居然语气软了起来。
这个情况我只能任他把我扶起来,管他是谁,人口贩子也好,大老板也好,只有先去医院了,我别无选择。反正我现在也是个身无长物的人,他能占我什麽便宜。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拉起我,把我的左手扛到他的肩上,也不嫌弃我一身这麽脏,坏了他昂贵的西装。
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衬衫袖口,纪梵西的标志,看来我这次的医药费是稳当了。我呵呵的傻笑一下,要是宋子晾知道我如今是个这样的人,也许会说不出话来吧。
但是,他或许会理解我。他小时候不是也一无所有麽,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那双手创造的。和我不同,我是个生下来就能满足很多奢侈欲望的孩子。现在的我才是芸芸众生。但是,我仍无法抵挡那些基本的需求,就像变得低俗。
生存的规则在我前面二十一年都没有如今这几个月理解得深刻。
人的丑恶,也不是在学校里看到那点侧面。
可是面对无法改变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适应。人的力量也是弱小的。
这个男人算不得强壮,勉强把我拉上他的小车,我没有说报警,於是他安心的把我拉到附近的医院。在车上,我一句话不说,躺在後面座位上,暖暖的风在脸上,感觉真好。我现在知道为什麽那麽多去追求奢华了,以前的我完全不能理解在经历过了落差之後的那种贪婪。
现在想来,要宋子晾为我放弃一切,真的太难了。
就是他愿意,我也承担不起。
牺牲的人,往往会後悔。毕竟美好的东西都难长久,而世上又并无後悔药。
没过多长时间,车就开进了医院。那个男人有把我从停车场拉到急诊室,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化妆,看著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带这著个民工进来,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麽事情,於是甩也不甩我们一眼,只说先去挂号。
那个年轻男人立马就转身去挂号,女医生也不过来看看我的情况。
我铁青著脸坐在那里,懒得去感叹世道。我又不是愤青。
等他挂号回来,女医生才慢悠悠的走过来检查我的骨头,不到十秒锺她就迅速下了判断,"断了,去照片。"
一系列检查完之後,我发现那个男人的脸色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什麽不顺心的事情了,或者是被我这个民工的事情给烦的。於是在他的目光瞟过来时,我不自然的狭促一笑,他瞬间愣在那里。
最後弄到很晚,我的右腿被打上一个很大的石膏的夹板,住在普通的病房里。而那个把我撞伤的男人仿佛累得已经要趴下了,上上下下缴钱拿片子什麽的,跑得他够呛。
他坐下来,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可惜那不是给我的,虽然我这个时候很口渴。
"你叫什麽名字?不是广州人?"他终於开始查起我的户口来。
"嗯,我是外地的,过来打工。"
"你成年了吗?"他皱起眉头来打量我,那样子还真当我是未成年。真是,我在广州飘了这些日子,早就沧桑得不行了,要是半年前,我还能去伪装一下十八九,先在没有被当成大龄男民工就好了。
我点点头,思考著要不要问他点什麽。
他喝一点水,看著我的嘴唇,又问,"渴不渴?"我心头暗骂一句去你大爷的,这不是屁话麽。但我实际上什麽都没说,只是尴尬的点了下头。南方人和北方人不同,没有自来熟这样的感觉。人和人永远隔著一层,连制造一个熟稔的假象都不能。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跑到楼下又去买了一瓶拿给我。
说不感动还真有点假,但是他未免有点太迂腐了吧,或者是嫌弃我同他喝一个瓶子吧。毕竟不认识的陌生民工,天知道有没有什麽传染病。
那男人递一张名片给我,叫王子安。我一听就觉得他家里人肯定是古书读太多或者压根没读过。
某某广告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
我能不能理解为自己出门遇贵人,但是被撞了,也够见鬼的。
跟他介绍了下我工作在什麽地方,叫什麽名字,便没有多说话了。王子安也不像是个南方人,至少我觉得他不像广州人。干净的样子,很好看,斯文得像个书生,不像生意人。眼睛凹得很深,像是连续熬夜的样子。他坐在那里跟我随便聊了几句,等医生进来说病情稳定了就准备离开。
王子安答应我明天去我打工的地方帮我请假,我到完全好为止的生活都由他料理。
终於可以休息一下了,睡一睡有床垫的床,这是他走後我最直接的想法。腿已经不是很疼了,那石膏很重,我肚子又饿起来,但是很快的因为那柔软的床而睡到了深处。
梦魇里的宋子晾站在讲台上画著电路图,那样子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我觉得他简直近得触手可及。
难得能睡个安稳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过来查过房了,换了药之後我百无聊赖的看著窗子外面,想起昨天那个送我来医院的男人,人生的际遇有的时候还真是奇妙。昨天晚上我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要饿死了,结果就遇见贵人。虽然这个遇见也他妈的不算好事。
我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些了解,不过尚且还嫩得很,这究竟对我来讲是个什麽样的遭遇,我根本说不清楚,因此还是有些不安。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继续把我的医药费付完,我出院以後能不能继续去工地工作,我还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城市呆下去,我还能继续靠著自己的这双手养活自己麽?
一大堆的问题在脑子乱转,我回忆著自己来广州以後的一段生活,只觉得过於真实而在记忆里显得单薄,或者说,我并不太在意我究竟过得如何,我的心还留在北京某个车街马巷,思念著某个无法忘记的人。
呵,宋子晾,他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刚好想起我来?
{第四十一节:怎若浮生不是梦。}
百无聊奈的挂著液体,对於现状,我真是有点摸不著头脑。毕竟这也算是很大的意外了。
虽然断了腿也够郁闷的了,但是难得能让人照顾,不用工作。我贪婪的沈溺下去。这样多好,原来那都是真的,学生最幸福。想想那时候的我,天天想著什麽跟宋子晾谈情说爱,没有压力,想去上课便去,不想就逃,没事打打游戏,和兄弟吹牛喝酒。只是,这一切都不再从前,而我也不再是那个陈铭。
"你醒了啊?"一个陌生的声音Сhā进我的思绪,我转过头看著病房门口站著个穿白西装的男人,眼熟得很,才反应过来是昨天撞我的王子安。於是勉强的点一点,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走过,拉了条凳子,坐在我病床边上,"来,吃点早饭。"
接过他手里的小笼包,我小声的说一句谢谢。王子安笑了起来,不知道我说谢谢他有什麽好笑的。於是埋头吃早饭,饿得不行的我样子并不斯文,吃了一会,抬头看他正专注的看我吃包子,我一个忍不住,脸红了。他这个人怎麽老是盯著人看,也不知道委婉一点。我脸上有花啊?
"你是北京来的啊,陈铭?"
"去我上工的地方查过我了,没什麽问题吧?"
听出我讽刺的口气,他只是好脾气的笑了一笑,自从天撞到我之後,他只露出过一次不耐烦的样子,我思考著这个人是不是很好欺负。可是无商不奸,我还是小心点才是。
"你怎麽没念书了,缺钱?"
"呵呵,是缺钱啊,还缺脑子,没学校要我。"我半开著玩笑说。
"你才22岁,还年轻嘛。"
"已经成年很多年了,必须要对自己生活负责,我现在不能去上工了,你说等我好了,我们包工不要我了怎麽办?"
被我一问,他倒反而笑起来了,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笑什麽笑!"
"没什麽,不觉得你是会说这样话的人,陈铭。"
"那我是什麽样的人?"这个人说话真是有点古怪。
"你知道不知道,我昨天一看到你,就想妈的撞到个民工,不知道多烦,结果仔细一看,我就知道,你不像是一般的民工。"
"不是一般民工,还能是高级民工?"
"陈铭,我是做广告设计的,接触过的人比较杂,你身上的气质可不是个民工能有的。"
我冷笑一下,最讨厌这种自作聪明的人,"可我就是个民工,没什麽不一样,你除了负责我好起来,以後我包工头不让我继续做了,你再找个工地当我去做!"我像是认定了这个人不会跟我较真似的,大起胆子对他吼了过去。
"小夥子,你还真敢说。"他再次笑起来,样子确实干净好看,对於好看的男人,我总是一下子又心软了,讨厌不起来。
王子安在病房陪了我一会,大家互相了解了一下,他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给我请了个护工打饭什麽的,之後就匆匆赶去工作了。他一走,病房里又冷清下来。我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於是闭起眼睛来休息,觉得他这个人不算坏,至少不是为富不仁的人。我还真是命好。
没过一会,我又把手机拿过来,输了王子安的号码进去,把电话簿翻来翻去。只剩几个高中同学的电话,什麽伍世辛、汪棋、宋子晾、原聿的号码都随我那张旧卡一起扔掉了,像是抹去了记忆。但是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感情。我抠开电池後盖,那张大头贴还是那麽鲜活,简直有点刺眼。看著宋子晾的笑脸,我的心脏一阵抽搐,那感觉仿佛要窒息了。
我心里最解不开的结永远都是宋子晾。
之後的日子过得很慢,但是我的心情比起前一段日子却好了很多,都是因为王子安陪著我。他一般下班就过来,带这个小笔记本在那里忙活,打起键盘来风快,有时候我催促他走,有工作回去做,他却说回去也是一个人,在这里还能陪陪我。
我有点小感动,於是问他,何必对一个民工这麽好,拿钱砸死他就可以了。
他微笑一阵不说话。他每次都会这样的笑,像是洞悉了一切一样。
王子安年纪比我大了不几岁,他告诉我过了年他就27了,我盘算著,过年了宋子晾就三十了。王子安画画很了得,据他自己说学了十几年,他拿中性笔在我的石膏上画一些漫画的小动物,写一些花体字,医院里的护士都舍不得给我换石膏。
如果我现在有心思交朋友的话,这个人真的是不二的人选。
可是我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出院了,那时候我必须继续的去面对生活,找工作或者回去做木匠。我的生活不能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停下来。
王子安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在离我出院前的某一天,他忽然问我,"陈铭,还想不想念书?"
"我又没见过希望工程,念什麽念,吃饱了再说。"我一如既往的和他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话。
"你现在没吃饱?"他笑著打趣,"我说认真的,你愿不愿意跟著我学设计。"
我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开玩笑,於是说:"我不会画画,一点都不会。"
"没事,你不用会,我教你做图片处理什麽的,设计需要灵性,你肯定学得好的。"
"为什麽?"我疑惑的看著他,因为明白世界上备有免费的午餐,我更想知道王子安要我给他的东西是什麽,我有没有,给不给得起。
"什麽为什麽?"他的眼睛还是那麽亮,连明知故问都装得这麽无辜。
"我只是个被你撞了的民工,你没必要天天来医院看我吧,又不是没请护工,而且我现在也能下地。你又说要我去跟你学什麽设计,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个人口贩子诶。"
"呵呵,我以为你看出来了?我喜欢你啊,陈铭。"
他一语道破,我五雷轰顶。
愣了三秒才迟迟开口,"你,你说什麽?!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啊,我就喜欢男人。"他说得理直气壮,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男人啊。"
"我还以为大城市里来的人心理素质好一些,开放一些。怎麽?我就是个同性恋。你要是看著觉得恶心,就别看,不要摆一张那种脸。"他估计也被我的态度激怒了,说话强硬了几分。
我皱了皱眉头,低下眼睛不敢看他,"我没觉得恶心,真的。"
"陈铭,我那天下车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真好看,我就在想我会不会喜欢你。要不,我每天忙得头都要炸了,你以为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天天来病房陪一个民工?而且,我以为你也是同性恋。"
"王子安,我不知道你对我是这个意思。"我心虚的说著,原来他也看出了我的性向,就这麽明显?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陈铭,你也不是小孩了,明知道我对你有所图,也不说什麽。我们两个究竟谁在装?"他半眯著眼睛笑笑,这个动作也是宋子晾喜欢做的,我一瞬间失神。
他的话问得我面红耳赤,确实,他对我有好感,我一早看出来了。哪有人每天累得顶个黑眼圈来给自己误撞到的民工送早餐。就算是天底下第一大善人,也做不到如此。我不愿意承认的,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奢侈都是禁忌。我这辈子都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爱了,也没有那个资格了。
彼此沈默了一会,王子安妥协下来,他轻声说,"对不起,陈铭。吓到你了。"
"没事。我也是同性恋,你没看错,所以我没什麽可被吓的。但是,我不会喜欢你。你就不用再对我好了,王子安。"
在我说这句话的短短几秒里我算是看到王子安最精彩的神色变化,那张脸丰富极了。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是喜是悲,还是咋喜咋悲。看到那麽精彩的表情,我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准笑!陈铭,你......"
"我怎麽了我,笑都不让了。"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没有,我只是想说,都已经对一个人好了,又怎麽停得下来。"
"所以,趁早收拾收拾感情,别对我浪费表情了,你就当我是个直的好了。"
这次换他笑了,那样子,仿佛已经不若刚才心情沈重,我也释然不少,最见不得别人为我伤感。他笑了许久,我也没阻止他,最後他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有一个很爱的人。"
"男人?"
"废话,去你大爷的,你他妈的真当我是个直的啊!"
"陈铭,跟我去学设计吧,做民工,不合适你。"
"我考虑一下吧,今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没事,明天周末。我今天睡这里好了。"
听他这麽说我脸色大变,那叫一个惊恐。见我的模样,王子安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那样子笑得真是欠扁,我瞪著他不说话。
"得了,看你吓得,我还能对残疾人出手麽。这就回去,你好好睡。"
"我残疾也是你撞出来的!"
"知道知道,我负责,负一辈子。"这话是笑著说的,在我听来却那麽的伤人。这个世界上谁又能对谁一辈子负责。就是想,也未必做得到。对爱情报有任何幻想的人,都是愚蠢的,那些虚幻的假象,都会被现实一一击破。最终碎得一地。
最後我还是同意了王子安,决定跟他去学设计。反正腿到真正回复还得一个多月。
但是马上又迎来一个新问题,在广州我没有落脚的地方,他让我搬去他家里住,我怎麽听著怎麽像是电视剧三流情节,这居心叵测得也太不上台面了吧。可是想来想去,我又没有学校念,住不了宿舍,总不能住旅馆吧,最後还是得搬去跟他住。
真是羊入虎口啊。
在去的那一天,我扶著电梯出来,那公寓和宋子晾在朝阳的那一间还真像。想起来我就伤感。
进门以前我再重申了一下约法三章,鉴於认识这麽久我觉得王子安还是个君子,於是也就这麽勉强的搬了去。他没与我一个卧室,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要是和他睡,我饿死街头也不去。当然,真正要饿死的时候,我说不定会自己爬到他床上去。人就他妈的是这麽贱的东西。
睡在新地方的第一个晚上,我忐忑不安,特怕莫明的就被一个人摸进被子来强Jian了。
虽然我觉得王子安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难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认识他也才一个来月。
早晨被他吵了起来,他做了点粥,很典型的南方人的早餐,我漫不经心的吃著,想起他是无锡人来,於是问了一句,"你怎麽想到来广州发展的,王子安?"
"我在中山大学念书,毕业了出来,有个老板带我,做了几年自己就出来创业了。"
"看你每天都那麽累,生意很好吧。"
"还行,主要还是人手不够,很多事情得亲历亲为。"他吃一点咸菜,就准备出门,还有一些没睡醒的感觉,映在朝阳里非常性感。我忽然觉得他很像我,那种感觉,特别强烈,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他和宋子晾身上的感觉截然相反,他不会给人父兄的感觉,却会让人当他是知己。有时候他笑起来毫无心机,让人一下子就心软了。
王子安交代了几句,把钥匙仍给我就去上班了。
我看著那窜钥匙,百感交集,他真是有够信任我的,都不怕我打包了他的东西跑路。我不知道应该说他轻率,还是看人眼睛很毒。
屋子里有网络,我打开他的电脑,无意识的去上MSN,可是还没有登陆好我又关了那个窗口。只去邮箱里查查,结果一打开,一百多封未读的邮件,我吓得一哆嗦。
{第四十二节:你要和谁细水长流,慢慢老去。}
除了十几封MSN的广告,其他全是宋子晾写给我的邮件。
我看得心惊胆寒,小心翼翼的翻到最早的一封,点开来。迎面就看到一堆问号,他一直重复的问,你在哪里,你跑去那里了,你躲到什麽地方去了。那是我刚走的第二天,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找我找得很辛苦吧......
不知道宋子晾现在有没有恨我。
他在邮件里嘱咐我一定要给他回个电话,无论如何什麽事情一起解决。我淡淡的笑起来,觉得那是很暖的,我就知道他会这麽说,像一个安慰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我甚至都能看到他那种带著忧郁笑容的脸,隐约浮现。但是,这些我永远的无法真的看到,因为我是逃走的那个人。
点到下一封,还是那些询问,一遍又一遍的敲在我心头。
他说,"我知道你还在北京,我已经托人去汽车站和火车站找过了,录像里都没有看到你,你究竟在谁那里,你给我滚出来,陈铭,我真的要生气了,不要躲著我,你可以躲著任何人,但是不能躲我!"
我苦笑,那时候我已经在广州,想著你在如何思念我。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看似那麽深,实际上却又脆弱得很。究竟要如何才能生出一种坚韧而不容易斩断的感情?
宋子晾也是个凡人,他也经不起我的折腾,看了几封邮件之後我就发现我已经从疯狂的寻找我变得无可救药的等待。写一些回忆,写老头子是怎麽找我的,写原聿被他打了一顿,写伍世辛去找过他。那些我都不曾知道的事情,他一件一件的写给我,把他们的交谈点滴记录下来写给我。
却不知道我是不是能看到。
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忽然想起黄木匠来。他说过,这个世界总会有人惦记著你,所以要好好爱惜自己。那个惦记我的是宋子晾,可是我又怎麽去好好爱惜自己,已经走到两条路上。我再也无法回头,对於已经走过的路。
慢慢的,邮件不再是一天一封,有时候两三天才写一两句话过来,看来就算是宋子晾,也有这麽一日对我绝望了吧。或者说,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人本就是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可我为什麽还是觉得心头难受得慌。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袭来,我眨眨眼睛继续往下点。
最後老头子还是和原聿合作了,开发了新的项目,在北京宣传得很火,宋子晾的小生意并没有被波及,看来我走得也算值得。宋子晾怕我去了武汉找林晓军,於是跑了一躺武汉,结果无功而返。看到他些的那些心情,我觉得宋子晾已经算是对我很好了,连老头子都放弃了,他竟然还在找我。那时候已经三个月了,之前老头子动用了北京的警察也没找到我,中国这麽大,找一个人出来哪那麽容易,我要是他也已经放弃了。可是明明看到他写他去武汉找我,我还是心里像是给电了一下。
学校里的人以为我转学了,好些人还是在打听我的下落,看来也非人人都喜欢落井下石。
宋子晾在邮件里写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的事,都是因为我跑了而牵连起来。连某某警察也开始常常拉他出去喝酒。不过,他告诉我,某一个夜晚,他忽然梦见我叫他,於是醒过来抓著被子哭了,我的心房再怎麽坚强也迅速瓦解。看到他写的那些字,一个个打在心头,他只问一句,"你什麽时候回来,我一直等著你。"
要是他现在放弃了,我还能安慰自己,谁又是谁的唯一。
可是他却这样折磨著我,就像我折磨著他。
他不停的告诉我他等著我,等我回去,简直让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找不到不就应该缘尽人散了麽,又何必苦苦强求,我回去,指不定又是多少人的你争我夺。
王子安下班回来的时候,我早饿得不成|人形了,而那一百多封邮件我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多少话,我都能背了,可是又不敢去细想,我走之後发生了太多事情,那都是我丢下的炸弹,埋下的隐雷。自责和思念把我绕得心绪不宁,看到王子安回来,我也没有一张好脸色。
"你怎麽了,饿坏了?我不是走的时候告诉过你柜子里有方便面麽?"他一边抱怨一边麻利的去做吃的,我窝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这生活简直过得跟个老头儿似的。
王子安在厨房里做著吃的,嘴巴又不闲著,"你在家都干什麽呢,无聊不?"
"无聊死了,上了一会网,电视也不好看。你什麽时候教我做图啊?"我懒懒的问。
"随时都可以啊,我下班之後都有空教你。不过最近公司接了个大单子,有点忙,但是教你还是有时间的。"
我没有接他的话,仍旧沈浸在自己的烦躁里,不可自拔。
宋子晾,这个老狐狸精,我简直要疯了,心头像是猫在抓一般,出来这些日子,我第一次那麽渴望回去,回到那是熟悉的怀抱里。
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复他一封邮件。我知道一旦暴露了自己的IP,他们就能很快找到我,那些过去逃避的东西就怎麽都逃不掉了,而我放弃一切的出走也变得毫无意义了。我只能等时间去改变所有人的心意。也包括原谅自己。
之後开始跟著王子安学东西,他性子有点急,说不了三句就敲我的头,骂我猪脑子。但是他对我也是极好的,如果没有爱上宋子晾,我的心早就被他挖走了。这个人有点婆妈,但是心思却是细而坚韧的。他知道我心里有爱著的人,於是不来强求我,不来刺激我。我很感激他,若不是如此,我恐怕痛苦扩张得更快。
和王子安在一起的生活开始变得愉快起来,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黄|色玩笑,他知道我不会与他生气,於是有时候也大胆得很。他带我去公司实习,做一点简单的事情。员工都知道自己老板的取向,不免拿点有色眼光看我,但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太在意这些了。这里的人,没一个知道我是谁,他们对我如何都是单薄的,出了这扇门,谁也不认识谁。
这个城市比起北京,冷漠得多。但是这样,每个人也安全得多。
唯一显得不太和顺的只是和王子安常会有争执,他不像宋子晾那样让我总愿意去顺著爱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收不到宋子晾邮件的时候,都难免对他脾气大一点。他工作也会时有不顺气,於是两个人嘴上小磕小绊的也叫人见惯不惊。
事後他又来哄我,或者干脆不理我等我自己忘记在吵架的事情。
但是,有一次,他说了一句让我很警惕的话,我百感交集。他和我吵架之後各回各屋,後来我设计一个平面的图,没有做好,拿到他房间去问他怎麽弄,他看著我很僵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不和我生气,不知道的以为你脾气好,陈铭,你拿我当你什麽,我可没上你,算不得你什麽人,但是你也忒不上心了吧,我们才吵架完,你就忘记了。我对你,就这麽不值当?"
"安哥,我不是这麽想的。跟你,我生什麽气啊,我当你是我哥。"其实我百口莫辩,我确实觉得和他没什麽好计较的,能过去就过去,大家一个屋檐过日子而已。若是换了宋子晾,我指不定憋闷半天,揣测他的心思半天呢......
"陈铭,你真的就不会喜欢我一点。"
"真的,很对不起。"
我除了道歉,什麽都不能做。王子安沈默了一会,抬起头看著我,微微笑一下,很勉强,然後和我讨论起图的问题。我却觉得惭愧得很,享受著他的感情,却无法回报。我的不安,写在脸上,他视而不见。
哪有人真正会去不求回报的爱一个人,我又想起当初伍世辛说的这句话来。
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回头,两个人眼神撞个正著,我还是没有直面他,转身出去了。我始终是个胆小鬼。自私又怕受伤。
春节的时候王子安带著我回了他老家,无锡。那个城市很美丽。
我第一次发现他还是孝子,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什麽补买什麽,我的行李袋也都被这些东西塞满了。我笑他像是姑娘回娘家,他一拳打过我,我躲闪不及。整个人被他压在沙发上整治。
火车到的时候他父母来接站,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他身後,他之前就告诉我他父母知道他的性向,於是我更加窘迫,一脸见公婆的德行。
住在他家里,白天他带我去逛了逛,听著王子安说当地话,感觉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变得软软的,笑起来也是软软的。这里的水养出的男人还真是都一个样。我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当街就把我按在墙上,准备挠我,於是我只能大喊,"救命啊,警察同志,有人当街耍流氓。"
王子安隐隐的笑起来,眼睛半眯著,对我说:"中国没法律管同志耍流氓。"
我眼前一阵黑,就被他亲了一下脸颊。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轻薄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到不是要给宋子晾守著贞洁牌坊,只是我怕这样下去我和他都不好过,王子安也是个男人,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又怎麽能去阻止他占有我呢。
他见我不高兴了,於是马上道歉,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我怎麽好继续与他计较,何况这几个月他都老实得很,我又怎麽生得起气来。
过年的晚上,我和他开车去了朋友的聚会,他们放了很多烟花,玩得很疯。我却只喝了一点酒,想著宋子晾那年与我一起过的除夕,越是想起往事,我越是不想再玩下去。但是又不好扫了王子安的兴致,他们几个也算是一年才能聚一次的哥们儿。而我是个外人,他的生活我永远都Сhā不进去,也不想参合进去。
我坐在花园的石头上,烧烤的热气传过来,我半边脸热,半边脸凉。
最後王子安喝得有点高了,我把他扛回家,整个人累得半死。
简单的帮他洗了洗,扔到床上,他还人来疯。不好惊动他父母,两个老人还在看春晚,我只能任他趴在我身上乱吃豆腐。
感觉到他硬帮帮的下面,我终於有点害怕了。
男人酒後乱性啊!
我试图摇醒他,不过似乎不是太有用处,挪开的手又回到我腰上。我只能低下头,狠狠咬他耳朵一口,那个他最敏感的地方。估计真是咬疼了,他呼一声坐起来,脑袋耷在一边,口中还吐出些酒气。
"安哥,你醒一醒啊,王子安!"
"陈铭,我想抱你。"他直截了当,真是不带一点婉转的。
"你他妈的少给我借酒发疯啊。"我承认自己有点慌。
他的手却不老实的从我毛衣里伸了进去,冰凉的手指让我一个激灵,"陈铭,陈铭,听我说,你心头有个人,我没办法,相见恨晚,但是,你可不可以试著接受我,我们试一次好不好?"
我冷冷的一笑,"没喝傻嘛,装什麽装,平时客户都灌不醉你,今天你到自己把自己灌了啊。"
"我很喜欢你的,陈铭。我承认我一开始只觉得你很好看,但是,我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人。我都带你回来见我爸妈了,你就不能让一步吗?"
"你要带我见谁那是你的主意,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王子安,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了麽,我什麽都给不了你,爱不爱由你。你现在又何必来要求我!"我看著他,心头也是难过的,这理由是如何也骗不了我自己的。现在的心情仿佛是做了件亏心事一样,七上八下。
"你要是那麽喜欢那个男人就滚回北京啊!去找他啊,何必躲在我这里,像个乌龟一样。我看著你天天看他的邮件,心都寒了!那些东西有什麽值得你一遍又一遍的看啊?我在你面前,你都不看一看!"
"小声点,你爸妈还没睡呢。"
"陈铭,你要我怎麽办?"我感觉王子安的声音哽咽起来,真的慌了神。
"你又要我怎麽办?我已经爱了那个人了,除了对你说对不起,我什麽都做不了。难道你希望我和你逢场作戏?"
他低下眼睛去,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
这一夜,又是个漫长的除夕。
王子安抱著我安静的睡去,我们谁也不是谁的谁。
而我心里唯一想知道的还是,宋子晾依旧在等我吗?
{第四十三节:七情六欲的陷阱。}
无锡的天气比起北京和广州来,我都更要喜欢。
南方菜的口味我已经被王子安培养得习惯了个七七八八。他的父母对我很好,以至於让我很心虚,他看出来,笑我怕对他负责任,我顶他一句,你给我上我就负责。
王子安顿时脸都白了,我以为自己玩笑过火了,结果他甩来一句更劲爆的,"好啊,你不早说。"
这下换我脸刷的白了。
初五就要回广州去,他公司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催,跟催命似的。
初一刚过,街面上许多副食店还没开始做生意,我一个人去超市买烟,看到隔壁网吧居然开著,於是想去看看邮件。全国各地的网吧都是一个样子,进去乌烟瘴气的,呆久了准得肺癌。
打开邮箱,就看到五封宋子晾的信。
他说,"我妈今年还问我,去年在家里的那个小同学呢。"我看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那些该想起的不该想起的过去都涌上心头。他那时候还说,橘子吃多了上火,而今年我愣是一个橘子都没有吃。北京已经下大雪,他说,"你要是在,我就带你去滑冰,什刹海都冻上了,我今年也不忙。"滑冰,这些东西南方没有,我梦里也没有,只有宋子晾在帮我计划著。太多的如果,看得我眼睛发酸。
年夜饭他做了我最爱吃的几个菜,可是我人不在。
老头子还给他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我的消息。
我又开始想念北京干冷的天气。南方再温和,我的心也不是暖的。那些鲜活的记忆,冬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被小伍他们几个用爪子冰得不行,宋子晾软软的大衣能裹住我,一起去买消夜去买游戏碟子。
醉了的人不是我,可我并不清醒。
最後我还是没有忍住,想到马上就要回广州了,於是给他回了一句:我很好,新年快乐。
就这短短的几个字,我来来回回打了好几次,删了又打。
点击发邮件的那一下,我的心像是被烫伤了一样,覆水难收。手心的汗把鼠标都弄湿了。我逃一样的离开了网吧,回到王家。直到晚上,我都没有再出过门。
王子安也看出了我的异样,他坐在我旁边喝著他妈妈给泡的茶,盘问我:"脸色这麽差,你去哪了,刚才,下午的时候?"
"网吧。"我据实以告,现在的心情我需要有个人来帮我分担。我压抑不来,何况对王子安,我没什麽好隐瞒的,而且他一双眼睛看得真真的。
"又去看邮件了吧,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好。"
"少来,你不要跟我学女人啊。"我轻推他一把。
"陈铭,心情好一点,反正你也不愿意回去,就好好跟我回广州。要是你现在想回去,我马上帮你定北京的机票去。"
"敢情我是个瘟神,就这麽急著送。"
"切~瘟神?我留你都留不住,人在这儿,心呢?你说,我们也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愣是一点打动不了你,我心都冷了,赶紧让你幸福去吧,我自个儿早死早超生。"
"安哥,真的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我了?回头去跟我把合同签了,我这个人小气,得不到心,我就要你的人。"
"行啊,安哥你肯留我,再好不过。我现在这样再出去混,还是得当民工。"
"陈铭,你他妈的给我爱惜自己一点!"
听他这麽一说,我心里有软了几分,微微笑起来,对他点点头。这个人的关心,我是拿什麽都回报不了的。他对我的好不似宋子晾那般,对你好了几分他都说出来。王子安这个人闷骚得很,对你千好万好也不挂在嘴上,一脸不求回报的样子,却让我更加为难和内疚。
但是爱这个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分给他了。
离开无锡的前一天,王子安说要给父母做顿吃的,於是拉著我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我晚上没有睡好,精神不济的被他带著在超市里瞎转悠。
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东西,我们一人拎著两个袋子出了超市。
我都怀疑他买这麽多,都会煮麽?
无锡的天气虽然不算冷,但是阴风阵阵,有时候还是挺寒的。我缩著脖子,小跑著走,王子安看我那个冷样,很鄙夷的说一句:"你也是北京长大的?"
"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穿过少,我连毛衣都没穿!"我颤抖著反驳。
"等下。"他忽然停住脚,把超市的袋子放在地上,取下他脖子上的围巾,给我围了上来。顿时一阵带著他体温的热感窜满我的全身,我看著他笑笑,不知道怎麽说谢谢。
"傻笑什麽,冷就赶紧回去。"他敲我头一下,拎起地上的袋子,箭步如飞。
我跟在後面,觉得心暖洋洋的。说不感动很假,但是感情和感动是两回事,我也清楚。於是内疚的感觉又涌上来。真是难受。王子安,你不要再对我好了!
走到最後有个路口的时候,我和王子安并排站在那里等著过街。
我的目光散乱的四处看看,可忽然间我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我怎麽可能在这里看到宋子晾呢。於是转过头看了看王子安,是的,这里是无锡,我一定是太想念他,才会出现那样可笑的幻觉。
川流而过的车停了下来,王子安先我一步过街。我慌忙跟上他的脚步。眼角还是忍不住向刚才的方向往了过去,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同一个老头子说著什麽。那是我去上网的网吧门口。顿时,我的身体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直。
感觉到我的异样,王子安,回过头问:"怎麽了,陈铭?"
"没,没什麽......"我语无伦次的否认,面色上的慌张完全出卖了自己。
"你哪不舒服啊?"他皱著眉头看我一脸苍白。
"安哥,我......我,我看到他了。"
"谁?你看到──"他一下子意识到我说的是宋子晾,於是诧异的随著我的目光看过去,宋子晾还是背对著街道,可是我感觉他就要转过身来。
於是我慌张的不知所措。王子安却立刻转过身,把手上的袋子挪到一只手里,用他的身体直接圈住我,把我抱进他怀里。我的眼睛顶著他的鼻子,湿湿的,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真的是宋子晾,我不会认错的,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他竟然找到无锡来了,才两天,他就找来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
"陈铭,不要走......不要和他走。"我听到王子安有写颤抖的声音,感觉到他不稳的鼻息。我刚刚的彷徨和欣喜都过去了。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陈铭,宋子晾找到我,我们也无法就那麽回到过去。如今我的生活,已经像是嫁接出来的新枝,他无法控制,也不能找到我。
我是那麽的想见到他,如今得见,我却怕得躲在别人怀里。
我不是不再爱他了,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王子安一直紧紧的抱著我,简直要让我窒息过去,我不知道大家这样爱来爱去,最後伤害的究竟是什麽,是谁。过了一会,我觉得自己情绪稳定,我才挣脱出来。
"走吧,快点回家。"我哑著嗓子叫王子安。
他愣了几秒,有看了看宋子晾,才快步跟是上来。我们沈默不语,很快进了小区,进了楼道。我像是脱力一样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把买的菜搁在地上。
"对不起,陈铭。"王子安看著我,满眼都是悲伤。
"你有什麽对不起我的,安哥。"
"我不想你离开我。真的,哪怕没有感情,你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我...现在也没脸见他。"我说著拿出烟来点。然後递一枝给王子安。我们的情绪都算不上稳定。
"陈铭,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心惶惶的,就怕哪一天你就走了。"
"安哥,我就是不回到宋子晾身边,我有一天也是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但是最好不是现在。"
"其实,我待在你身边,每天都对你是伤害。我自己也知道,可我就是贪恋你对我好,怎麽办,安哥,我真觉得自己很自私。就像对子晾,我也是抛下个烂摊子给他就走了。你说,我现在还有什麽面目去见他。"
王子安没等我继续说下去,走过来就按住我的头,直接亲了上来。
我被莫明的亲吻吓了一跳,他的舌头暴躁而霸道的闯进来,像是要吸收我的灵魂一样。我有些害怕的退缩,却又无比的安心的任他侵略。这一刻,我的心太乱,宋子晾就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我与他却有著咫尺天涯的距离。我无法走过去,跟他自然的打招呼微笑,无法跑过去投入他的怀抱,更无法在他的臂弯里安心的哭泣。
所有的痛苦,都不是别人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一手制造的。
於是,就算再痛,也只能忍住。
王子安越吻越深,仿佛他对我那深不见底的爱,让我恐慌不安。我试著推开他,却迎来更猛烈的袭击。我最终放弃,任他在我的口腔里肆意行凶。这个吻,我们用来彼此安慰。
次日清晨,我和他无言的上了回广州的飞机,各怀心事。
当再次回到广州的时候,我反而生出一点安定的感觉。也许我还是在害怕,也许是後悔,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现实。
我侧躺在沙发上,王子安蹲在房间门口做清洁,我叫他,他也不理睬我,真不知道又在生什麽气。
最後我赖不住,蹭了过去,"安哥,今天先休息嘛,明天再做清洁。"
"我自虐行不行啊。"他口气不善,我也只好蹲下来。
"怎麽了?心情不好?"
"没有,只是,还是有点怕你离开。"他提起那天的话题,我感到尴尬。
"我答应过你不走的,怎麽会走。"虽然我的心已经动摇了,但是理智尚且还在。已经牺牲了就不能让那些牺牲白费,我也不是个冲动的人。那天见到宋子晾我都能忍下来,何况现在。已经擦肩而过,我什麽都无法挽回。
"你知不知道,飞机上你在我肩膀上睡著了,嘴里还念著宋子晾、宋子晾的,我听著就烦!"
"啊...对不起。"我一时窘迫,原来心声还是吐露。
"你有什麽对不起我的,都是我一相情愿。我真是拿你,拿自己没办法。"他怨天尤人的看我一眼,继续做清洁。
"安哥,你要我怎麽办?"
"我不会为难你的,陈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麽,但是心头压著的那块大石头怎麽都搬不开。
{第四十四节:人来过,花开过。}
过年之後我就开始去王子安的公司上班,成了正式的职员。
我被安排在设计部,做一点打杂的修图工作,他并没有特别的照顾我。王子安对工作上的事情,都很情理分开,不会与自己的利益过不去。这一点和宋子晾到还有点像,不过他们不是一类人,宋子晾做生意没有王子安这股子牛劲,他那个懒散的模样,可看不出有什麽勤恳来。王子安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大有逐鹿中原的气势,我看著都觉得他累,何必给自己那麽大的压力,公司又不是做不走了。
也许是个地方文化的问题吧,每次我与王子安发生分歧,他都会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自打在无锡见到了来找我的宋子晾之後,我就再也没有去看过那个邮箱,过了半个月,我都没敢去开。王子安到是没事有事的提醒我,问我最近怎麽不天天对著邮件发呆了,我白他一眼。真是难伺候,我看也不对,不看也不对。
可是自从那次之後,我和他莫明的亲密了很多。也许是关於我的情绪,他终於还是掌握到了的缘故。如今与他,已经没有什麽秘密可言。
去上班了以後才知道王子安每天确实没有瞎忙,那些事情像是雪片一样,做了又来,扫都扫不干净。
经常陪他加班,忙碌让我一下子忘记了很多事情,虽然我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可是,我还是愿意沈浸在这种假象里迷惑自己。
三月里,天气又暖了起来,我在办公室里只穿一件衬衫。
下班之後王子安带我去了个饭局,两个人喝得七晕八素的回家,我疲倦的躺在沙发里,不胜酒力,又想起了以前的千杯不醉酒神汪棋,那些人,还记得我麽。兴许已经忘记了我这个恶心的同性恋,又会有新的同学搬进那间寝室,睡我睡了一个冬天的床吧。我忽然呵呵笑起来,真想甩掉这些记忆,我讨厌自己如此感伤。
"你笑什麽呢?"王子安的声音也有点因为酒精麻醉而不清晰。
"没什麽,想起以前一个同学,喝死李白的酒量。"
"陈铭,你又想回去了吧......"他说得恹恹的,我一听就上火。这个人真的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你妈的,我不想都被你说得想了。"
"好,好,好,我不说,来,这个你的~"他顺手抛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我一捏就知道里面装著纸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麽,於是问他,"什麽啊,这是?"
"你这个月的工钱。拿去吧,我帮你把税都过了。"
"嗨哟,还包税啊,王总。"我看了看里面的一叠钞票,又呼的扔回给他了。
"你工作了当然拿工资,别跟我强啊。"
"王子安,我可没跟你强,是你在别扭。我吃你住你的又不是你的情人,我陈铭还有点自知之明。这个工算我给你白打的。"
"哪怎麽行,就是我养著你也要不了这麽多。你又不花什麽钱,衣服都不去买一件。"
"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不要对我太好了,我怎麽欠得起你。"
"欠都欠了,还说这些。何况当初是我自己撞了你,就是个瘟神也是我自己请进门的,我都没说什麽。你还跟我较真呢你。"
"说了不要就不要,我什麽时候想回北京,再说。"
"你,什麽意思?"他警觉起来,一双眼睛盯著我,贼亮。
"嘿,你怕什麽,合同都签了,再什麽说这五年我都是您的人,您别急呀。我的意思说,你不是也想去北京发展麽,等那时我帮你去打头阵,北京我还真有些管用的朋友,那时候我再跟你要工钱,行不行。在广州,你什麽都照顾著我,我还向你伸手拿钱,说什麽我也做不出来。"
"陈铭......"
"好了,安哥,我的心思你都明白的。"
"你还是惦记著他。"
"怎麽能不惦记啊,我一辈子就爱过这麽一个人。而且,过一两年,等事情过去了,我还得回去看看我家老头子。他毕竟是我爹。"
"都不知道该什麽说你了,陈铭。"
"安哥,咱们还说什麽呢。就是做不能情人,还能做兄弟嘛。"我抬起头对他笑笑,这一刻我是打心底里觉得和这个人呆在一起塌实安定。与爱无关,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是个对我胃口的好人。
或者也是因为他喜欢我,否则,又怎麽会这麽迁就我。
但是,好感已经有了,也很难磨灭,我相信他能看出我这一笑有多少真诚。
听到我如此假装轻松的口气,他一个忍不住,翻身压到我身上来,窄窄的沙发把我们两个大男人困在里面。他带著酒气的鼻息扑面而来,我迟钝的神经无法直接的反应。
他压住我的肩胛,暧昧不清的说:"和我做吧,陈铭。"
"不要,你明知道我不爱你。"
"陈铭!我真的很想要你。你就把我当成宋子晾好了。"他任性的说,我笑出来,我真的把他当作宋子晾了,只怕他会更不高兴。可是这一刻我和他都不太清醒。
我侧过身子,想回避他的亲吻。
但是他却没有伏身下来亲我,而是解掉自己的领带,轻轻的围过我的头,把我的眼睛遮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麽,於是也没有反抗。那是一种诡异的渴望,我对未知的恐惧感到莫明的兴奋。王子安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做一个神圣的事情。
他打一个结,那条领带就严实的蒙住我的眼睛,他说:"不要管我是谁,和我做......"
我的头发被他的手指扯起来,带著情Se的疼痛,在我被酒精麻痹的身体里缓慢的扩展开来,一点一点,勾起我的欲望。我明知道他不是宋子晾,可是还是让他抱了我,亲吻了我的身体,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让我显得欲拒还迎。他动情的磨蹭著我的肌肤,贪婪的欲念倾泻而出。
可是,当他Сhā入我身体的那个瞬间,尖利的疼痛和不适,让我彻底的清醒。
一把抓掉蒙住我眼睛的领带,我猛烈的把身体往回缩,背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王子安的身体与我忽然分开,他知道我清醒了,但是他没有抬头看著我。
这是一场闹剧,是注定会无疾而终的。
"安哥,我们不能这样。"我有些疲惫的说,觉得目前的一切过於混乱,而我不愿去直面。
"陈铭,你还是无法接受他以外的任何人?"
"你看著我,我告诉你。"
"不要!!"他忽然大吼,情绪像是控制不住一样激烈。我措手不及的看著他,翻身下来,冲回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我的心,仿佛一下也被关在了那扇门外。
我从来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一个人,可是,到头来,什麽也改变不了。从我们认识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必须伤害他。无力的感觉让我一个人恹恹的蜷缩在沙发里,脑子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他没有做早餐也没有叫我就离开了。我犹豫著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可是最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麽,於是到了时候我就直接去公司上班,尽量的避免与他见面。但住在一个 屋檐下,这麽会不碰面,我和他都在自欺欺人。
本来以为王子安与我就能这麽相安无事的过下去,等到有一天我有勇气回北京的时候再一拍两散。我承认自己在对他的感情上存在很大的自私,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我不能辜负一个人,那就只能是宋子晾,所以爱总是不公平的。结果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我的责任最大,可是要如何来叫一个人不爱你,又如何去克制自己不爱另一个人呢?
又至夏季,六月初的一个晚上,我坐在王子安的车上回家。
我刚刚加完班,觉得累得慌,於是睡了过去。隐约听得他在车里接了一个电话。
广州的交通再差劲,我也觉得比北京好出许多倍来。
到家的时候,我还懒在椅子上不肯下来,王子安把车停到车位,放一点音乐等著我,他笑著说我是癞皮狗,我也不理他,继续蹭著睡。直到快10点的时候,他才硬在心肠把我叫起来。很温和的声音还是把我打动了。
那次莫名的肢体接触以後,我和王子安都相对克制,但是彼此的想法又是心照不宣的。所以我总会觉得对不起他,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的青年,可我怎麽也做不到与他发生性关系的地步。他对我越发的好,而我却不能说,你不要爱我了。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电视呜呜的放著韩剧,我看不进去,就放在那个台不再换走。心里想到全是乱七八糟的设计问题,最近一个大案子把我都搞得憔悴了。
他泡了茶端过来,陪我坐在沙发上,气氛出奇的好。王子安这个人就是太温柔,所以在他身边总会觉得安定,而且这麽都开不了口去拒绝他。
我喝了口茶,问他:"这个案子结束了以後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
"怎麽了?"他还是那麽警觉,我不由的笑出来。
"没怎麽,觉得累,恐怕我也是被你养懒了。我想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再接大一点的案子,或者我先加入曹纭她们那一组做点杂务。"
"最近逼得太紧,我知道,不过你做得很好啊,陈铭。"
"少拿老板对员工那一套来忽悠我啊,安哥,我最近心情很乱。真的,对不起。"
"又是因为北京的事?"
"呵呵,我都唠叨一年了,已经不好意思找你诉苦。最近子晾发来的邮件越来越少,他上个星期还在邮件里说,他最近收了...嗯,认识了一个不错的人,也是他的学生,他很喜欢。"
"他不爱你了也是你自己造成的,陈铭。但是,那个男人不爱你,也还有很多人在爱你。"他打蛇随棍上,我也懒得与他争辩什麽,只是,觉得宋子晾都等了我这麽久,找了我这麽久,冬天的时候他还跑去无锡找了我,只是那时候的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可是短短几个月,他就遇见了新的爱情,我究竟如此不值钱。
我叹一口气,继续喝茶,觉得身体很疲倦。
过了一会,王子安又靠过来,"你是不是想回去了,陈铭。"
"你在怕什麽?"我笑笑,却觉得这样的对话真是残忍。
"我不爱你也就不会这麽怕了,你何必逼我呢,陈铭,他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这麽牵肠挂肚。他有了新欢,你就让他去爱好了,就当是你最後给他的宽容,你为什麽不放过自己?"
"我也不知道啊,为什麽不放过自己。我都已经为了他放弃了一切,也许就是因为我唯一放不开的是他。"
我看王子安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又在伤害他了。可是,我又有什麽办法。
如果自私可以被原谅,我希望能得到上帝的宽恕。
{第四十五节:又相见。}
"陈铭,如果那个人能找到你,你是不是就会跟他走,无论到哪里?"
听著他悲伤的声音,我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但是我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来打断他的奢望,毕竟我给不起的我从来不承诺,"安哥,你的情我无以为报,但是对於那个人,我真的觉得没办法控制自己。如果真的能放下,我也不想这麽折磨自己了。"
"他能给你的,只有痛苦。可是我,我就能给你安定。你都不再想想麽?"
"痛苦也好,难过也好,总之我是一早陷进去了,爬不出来啊。"我苦笑一下,不知道为什麽觉得今天特别的想念宋子晾,他似乎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看著我的思念一样。可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幻觉,他说不定在和他新收的奴隶玩得正开心,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个他曾经爱过的人。
"陈铭,陈铭,你怎麽这麽说,这个世界上任何感情都能被时间改变。"
"是啊,所以我才敢这麽的伤你,因为大家都会痊愈。对不起了,安哥。"他的话又一次让我想起了原聿,他们都是如此告诉我的,没有天长地久,我追求的都是幻觉,不过一场幼稚的乌托邦运动而已。
"呵呵,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对你这麽死缠烂打的。"
"绝对不是,不要贬低自己的感情。"
王子安侧著身子靠过来,他身体带著点低温的冰凉,我知道他想干什麽,一个吻,我是怎麽也无法吝啬的了。他已经做到如此的让步,我什麽都不能拒绝,只能任他吻下来,这是个粗重的吻,带著些霸道和掠夺的味道,我第一次感受王子安的亲吻,那麽的震撼,也许是我太久没有与人肌肤之亲,但是他吻我的感觉真的该死的好。我忍不住回吻他,这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自己都无法抵抗。他唤醒了我一直沈睡的欲望,那种对雄性的征服的渴望。
在我身体里,对宋子晾的思念和渴望,这一刻已经推到了巅峰。
越来越失控,我真怕擦枪走火,像上次一样,於是试著推开他,他却吻得很忘情,紧紧把我抱住,似一放开我就不见了一般。
我已经感觉到他压在我上面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只属於男人的变化,可是我却阻止不了他。
他深深的在我的唇齿间探索著,翻搅著,引起我一阵阵的颤栗,感觉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似的,可是我眼前却一直飘忽著宋子晾的那张脸,他情动时的表情。
我正在思考要怎麽拒绝王子安的时候,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我如释重负的推开他,却忽然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王子安,如果今天有客人要来,他应该提前会告诉我的。於是我傻傻的看著他走到玄关处把门刷的打开,都不看一看门外是什麽人,也不问一句,就这麽一下子,宋子晾那张熟悉的脸的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幻觉,这一定是我太想他了。
我还这麽痴痴的看著门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你来了啊,宋教授。"王子安的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然後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个地缝躲起来,我这个样子怎麽见他,一副刚被人做了前戏的样子,我的嘴唇这个时候绝对是红得发肿,我从宋子晾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而他再看一眼解开了衬衫扣子的王子安,这个误会是绝对板上定钉了,我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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