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计飞躺在她丈夫怀里,相当郁结,使劲戳她丈夫胸口:“你哄爸妈的手段实在不怎么光彩。你没看见二哥脸都黑了,平时二哥挺沉得住气的,一见你,他脾气就上来了。”
王起泽捉住她不安分的手,笑眯眯将之按在胸口,与她额头贴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脸贴着脸:“老婆,我就是气气二哥而已。”他一向恩怨分明,对他们兄妹骗他说只能等哥哥姐姐先结婚的事耿耿于怀。他拿计飞毫无办法,但气气她二哥这种事他还是很拿手的。
他一声老婆,把计飞吓得不轻,好半天计飞才回过神来。她眨眨眼,轻轻咬住王起泽唇瓣:“王起泽你真小气。”
王起泽顿时眉尖一挑,将她压在身下,也懒得生气了,直接咬住她的嘴。
凌晨五点左右,两个人被爆竹声吵醒,计飞呻吟一声,打算继续睡,王起泽俯首轻吻她脸颊,笑道:“起床了。新年快乐。”
原来他们这里有凌晨放爆竹迎接新年的习惯,放了鞭炮后,一家大小都要起来吃团圆饭。通常吃到六、七点,天还不大亮,就有亲人来拜年。
他们从房里出来,看到妈妈、大嫂和二嫂在厨房里忙碌,大哥和二哥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阳台上白雪厚厚一层,他们也不知道怕冷!计飞越过她大哥、二哥,看到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这里和C市不同,C市一年四季不下雪,这里只要过了深冬,雪便断断续续地下,特别是过年这几天,雪落得很深。
计飞正要往阳台走,却被王起泽拉住,她疑惑抬眼,他朝她挤眉:“你该去厨房帮忙。”计飞愣了愣,最后嘴角一扬,微笑着进了厨房。
王起泽也是笑,走到阳台边,呵气:“这天真冷。”
计家两位兄长对视一眼,再回头打量他。计申海皱了皱眉:“计飞没给你准备衣服?”这语气明显就有点责怪计飞的不贤惠了。
王起泽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的笑,向他们解释:“原本准备了的,后来我嫌麻烦……不关计飞的事,我不知道这里原来这么冷。”
计飞她二哥没说话,她大哥点点头:“我带了衣服,你要是冷,自己到房里拿。”
王起泽嘴角抹笑,点头说了声好。三个人又站了一会,都不说话,直到计飞匆匆跑来将他们拽回客厅。计飞絮絮叨叨:“站在外面,也不怕感冒。”
计申天摸摸她脑袋:“什么时候吃饭?我们都饿了。”计飞这才停止抱怨,丢下一句“马上就好”,转身跑进厨房。
王起泽望着计飞背影,脸上自然是温柔带笑。计申海忽而笑道:“看来是计飞赚了。”王起泽偏头看他一眼,脸上仍旧漾着笑:“为我抱不平的人太多,我实在不记得他们说话的神气了,但我很不喜欢二哥你刚才那语气。”计飞好不好,哪里好,哪里不好,他心里都知道。她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他不会因此看低她,相反,正因为她的那些不好,才让她变得可爱,也让他近乎盲目地疼她爱她。
计申海摸摸鼻子,一笑:“不喜欢,不听就是。”往后说这类话的人只怕更多,如果真不喜欢,那就只当作没听见。王起泽自然懂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放软了几分,眯起眼紧紧锁住厨房里的人。
大年初二,计飞爸妈带着他们回老家给爷爷奶奶扫墓。坟上落了层厚厚的雪,计飞冷得直缩进王起泽怀里,王起泽拥着她,给地下的爷爷奶奶作揖拜年,十分虔诚。后来王起泽帮她爸放鞭炮去了,计飞站在大哥身边,紧紧拽着她大哥衣角。计申天拍拍她手背,无声地安慰她。大家各自收点东西,打算回县城。计飞和大哥落在最后。计飞回头望着两座被白雪覆盖的小土丘,心里只剩难过:“爷爷奶奶去世很多年了,我却一直记得他们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病重的样子……”
计申天轻轻搂住她:“你这样想念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计飞轻轻嗯一声:“要是他们现在还在,早就享清福了。”
“爷爷奶奶确实吃了很多苦,将我们带大,眼看我们能回报了,他们却都走了。你不知道,爸妈心里其实挺内疚的,他们也觉得欠了爷爷奶奶很多,所以经常回来扫墓……”见计飞默不作声,他顿了顿,转开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C市?”
计飞想了想:“过几天吧。大哥和大嫂呢?”
计申天一笑,放开她,改牵她衣袖,以防她脚下打滑:“就这两天吧,我公司有事。你大嫂那边纪律更严。”
计飞点点头,目光突然转凝重,看向她大哥:“大嫂是军人,大哥,你会不会觉得……”
“嗯?”计申天微微低头,温和看她。
她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了。计申天微微一笑:“我跟你大嫂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倒是你跟王起泽……他对你好不好?”这么多天,他当然能看到王起泽对自己妹妹的体贴和疼爱,但他还是希望能亲耳听计飞说说。
计飞不负所望,眉眼都笑弯了。计申天瞧着她样子,也笑起来:“昨天申海跟我说,他现在还是不放心王起泽,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心,不过他开始相信王起泽会给你幸福了。”
王起泽那样的人,不管是谁的妹妹嫁给他,怕都放不了心的。不说他之前的风流债,就说他现在越来越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多女人不自主地贴他到身边,作为计飞的兄长,怎么可能放心!
“二哥这样说……”计飞摸摸鼻子,“我……”很感动。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平淡的,幸福的,还有喜悦。计申天笑着看她,觉得她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当然,在父母兄姐眼中,弟弟妹妹无论怎么长大或者变强大,都只是孩子。
李凌普
长期跟王起泽混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跟王起泽一样阴沉了。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脾气还是很好的——只要没遇上何玉落。
何玉落跟王起泽一样,都是李凌普的青梅竹马。大概在他们五、六岁的时候,一群小娃娃在政府大院里闹腾,王起泽跟凌普自然是领头的,只有何玉落不大愿意跟他们一起玩。何玉落碰见他们捉弄大人或者欺负同伴时,只会冷冷丢下幼稚两个字,然后鼻孔朝天、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开。李凌普一开始倒不怎么介意她这种态度,反正各玩各的,谁都不妨碍谁。只是次数多了,他难免有些恼,就领着一帮死党去捉弄何玉落。何玉落第一次被他们捉弄,不吭声,第二次被他们捉弄,也不吭声,李凌普见她好欺负,就肆无忌惮起来。那天他们在放学路上第三次堵住何玉落,何玉落也不慌张,在书包里掏一阵,然后细声细气地对李凌普说:“你过来,我把玩具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李凌普见她一副娇憨模样,又听她细声细气,显得格外乖巧,便怜香惜玉起来,大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语气却仍旧很嚣张:“什么玩具?拿出来看看。”
何玉落眉眼弯着,笑了笑,很快从书包里掏出东西,又很快塞到他手里,再很快跑开,然后大笑着喊:“这玩具送给你了!”
李凌普已经顾不得追她了,因为他被吓哭了。那玩意是条蛇!是条蛇啊!李凌普那时候也就五、六岁年纪,哪有不怕的道理?偏偏他还被吓傻到一直捏着那条玩具蛇,一边哭一边颤抖。从那以后,李凌普就开始处处为难何玉落,因为他坚持认为只有欺负她才能掩盖掉自己当年被吓哭的悲惨历史。
从小学到初中,他们都在同一个班上。刚开始李凌普确实处处跟何玉落作对,后来却意兴阑珊起来,原因就是何玉落越长大越难看,李凌普连捉弄她的兴致都没了。何玉落一心扑在学习上,李凌普不打扰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去惹他。所以最后即使在同一个班上,即使住同一个大院,两个人也像陌路人那样只当对方是空气。
王起泽却跟何玉落玩得很好。王起泽欣赏何玉落磊落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何玉落不会犯花痴。或许是因为何玉落从小就稳重的缘故,跟她在一起,王起泽总有一种错觉,总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但明明她跟他们一样大。
初一刚开学,李凌普就拉着王起泽跑去别班看美女,他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子,问王起泽:“你追不追?不追我就追了。”
还没等王起泽答话,他身后就响起一声冷哼,何玉落走到王起泽跟前,微微扬脸:“起泽,你才十二岁。”
王起泽笑着点点头,偏头看向李凌普:“这女生我不喜欢,你追吧。”
何玉落满意地点头,笑着走了。等她一走,李凌普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用力拍王起泽肩膀:“你完了,何玉落喜欢上你了。”见王起泽不大在意的样子,他更加惊愕,“你也喜欢上她了?”
王起泽仍旧笑而不语。李凌普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最后皱皱眉:“你眼光真独特。”王起泽有点不高兴了:“小玉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丑八怪?”他眯眼打量李凌普,作思考状,“难道你一直记恨着当年……”他话还没说完,就吃了李凌普一拳。
李凌普阴森森盯他:“别跟我提小时候的事。”他被吓哭吓傻的样子历历在目,就算没人提,他也会常常想起,所以他更加郁闷。
王起泽从善如流,笑着拍他肩膀:“那我们说说你刚才看中的美女?”
李凌普翻个白眼:“没兴趣了。”被何玉落一搅和,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追其他女人。
时间往前走,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地进入初三。初三学业相对来说比较繁重,何玉落更是一头扎进学习里。那天他们一起回家,王起泽和何玉落臭味相投,兴致勃勃地讨论大院里的八卦,李凌普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小帅哥,拿着一封情书羞答答地走到何玉落面前。何玉落微笑着接过情书,再说声谢谢。那小帅哥脸一红,很快跑了,临走时还不忘说声我喜欢你。
李凌普当时就怒了,他瞪着何玉落手里的情书,及其阴厉地:“何玉落,你才十四岁。”
何玉落微微眯眼,把情书放进书包里,随口回他一句:“你也才十四岁,已经交过两个女朋友了。”
李凌普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她,最后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只好咬紧牙,哼一声,越过她和王起泽,走了。
王起泽全程都是笑眯着眼,一副了然神色。他望着李凌普背影,最后意味深长地叹口气,道:“凌普性格有时候挺别扭,小玉你别介意。”
偏头见何玉落微笑不语,他不由也笑起来,不再多说。
后来他们理所当然地同时考进学校的高中部,也仍旧在同一个班上。只是那一年王起泽和李凌普带头玩枪支,最后被送去国外,中间三年,何玉落再没见过王起泽和李凌普。主要是国内和国外的假期不同,王起泽和李凌普回来时,她还在学校奋斗,因此错过了时间。而当他们回国念大学时,她却去了国外。不过她留学国外的几年里,他们倒是经常见面,因为她每次回国时,王起泽都会组织青梅竹马给她接风。
有次王起泽和李凌普坐在角落里,王起泽指着被死党们团团围住的何玉落,笑道:“你以前还说小玉很丑。”
李凌普斜着眼远远望去,拧眉:“现在一样丑。”
王起泽笑着打量如今已是风情万种的何玉落,再转向李凌普:“小玉一直都很漂亮,你却一直说她丑,我想应该是你还记着小时候她吓你的事。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真没必要一直记在心上。”
李凌普冷冷哼一声,阴测测盯他:“你喜欢她,自然觉得她漂亮。”
王起泽也不否认,一笑:“也有人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丑,因为只有这样,喜欢的人才不会被觊觎。”说着,他起身朝死党们走去,留李凌普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大学毕业后,李凌普接手百年。他妈李主任对他抱以无限期望,拍着他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从官场出来,千辛万苦才创建了百年,你可不能让百年败在你手里。”那时候李凌普已经彻底沦为公子哥一枚,李主任对他的期望就是只要不把百年拖垮,一切都由他。当然那几年里百年还是他爸在坐镇,所以他也没机会拖垮百年。
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何玉落从国外回来了,和王起泽一样,她也进了政府部门,不过她当的是翻译官。他们一群青梅竹马每个月都要聚会,那次何玉落带了她的外国男友来,李凌普及其不屑地上下打量她男友,然后在王起泽耳边小声咕噜:“也就那样。”
王起泽含笑不语,拍拍他肩膀:“小玉过来了,和她打声招呼吧。”
李凌普阴沉着脸,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何玉落笑吟吟看他:“凌普长大了。”
那语气就好像她一直是他长辈,欣慰于他的成长。李凌普终于爆发了,冷着脸回她:“我们同岁,你说我长大没有?”
偏偏何玉落那外国男友看不出他们之间正火花四溅,还一脸微笑地跟李凌普打招呼。李凌普心里有气,表面却也只能温和回礼。等他们走了,李凌普恶狠狠转向王起泽:“我头痛,不玩了。你走不走?”
王起泽笑吟吟点头:“一起走。”
李凌普见不得他那副奸相,就皱起眉:“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你还这样高兴。”
王起泽笑眯眯摇头:“喜欢她的人多了,但不包括我。”李凌普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哼一声,率先走了。
何玉落那男友是个外交官。李凌普花了两个月时间,利用关系终于让那外国人的上司把那外国人调走了。何玉落因此失恋,找王起泽和李凌普把酒解愁。李凌普瞪她一阵,而后好心建议:“那男人不要你,你跟我吧。”何玉落顿时来了精神,打量他一阵,最后泄气地摇头:“你太小了。”
李凌普顿时眯起眼:“我哪里小?”
何玉落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大笑起来。王起泽在一旁也笑开了花。李凌普只当不见他们眼里的揶揄,不太在意地撇撇嘴:“算了,你不跟我,就继续难过吧。”
反正李凌普还是那样风流,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并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何玉落和他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经常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千万别太纵欲,免得老来后悔。李凌普每次都是嫌恶地皱眉,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把她的话当空气。
何玉落后来再没交男朋友,在王起泽和计飞庆祝相恋半年的聚会上,不知怎么,她喝多了酒,当场就吐起来。李凌普抽着烟,一声不响地看她,最后忍无可忍,将她拖出酒吧。
“这么喜欢起泽,就去跟他说,他对计飞不一定是认真的。”李凌普见她缓缓蹲下,将脸埋在双膝里,然后他听到她的哭声,他心里更加烦闷,恨不得马上赶她去向王起泽告白。
何玉落哭得唏哩哗啦,摇着头:“谁说起泽不是认真的,他分明很喜欢计飞。”
李凌普没接话,隔了一会,他也缓缓蹲下,捏起她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那又如何,如果你真喜欢起泽,我帮你解决掉计飞。”
他那眼神几分认真,几分凌厉,几分凄楚。何玉落与他相视一阵,最后眼里还含着泪,却抑不住笑起来:“你要怎么解决计飞?把她追到手,破坏她跟起泽之间的感情?”顿了一下,她将脸埋进他脖颈间,双手环住他脖子:“我是高兴起泽他终于不再花心了。”
李凌普迟疑几秒,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语气有些僵硬:“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
何玉落眼里闪过一丝笑,严肃否认:“我怎么可能喜欢起泽。不过我心里确实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说着,极为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李凌普双手轻轻抚她后背,沉默起来。何玉落放开他,起身:“不过他回自己国家了。”
李凌普本来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掉进谷底,渐渐地,他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恼怒,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再恶狠狠咬她唇瓣,舌头探入她嘴里,肆无忌惮地与她纠缠。最后他紧紧钳住她,将她塞进车里。
他被她耍了很多年,被她无视了很多年,现在她好不容易露出一些喜欢他的心思,他怎可能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放过她。李凌普当时几乎是失控地,不管不顾地将何玉落拖回家里,又不管不顾地要了她。他在进入她身体时,低低叹息一声,他想就算这一切都不可原谅,但至少他拥有了她,而这样亲密无间的拥有,是他以前一直不敢想也不敢求的,所以他心里淌溢着满足。
何玉落早上醒来,见李凌普神色阴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愣了一下,眯起眼:“怎么了?”
李凌普翻身压住她,目光灼热,看她一阵,才哑声道:“我是你的了。”
何玉落顿时笑出声,把头一偏,不理他。李凌普微微一笑,俯身亲她额头,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再次道:“何玉落,我是你的了。”何玉落这才嗯一声,勾住他脖子。
两人最后搬到一起住,象征性地请死党们吃饭,吓坏了这群跟他们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有王起泽微笑不语,一副意料中的神态。计飞不太管这些事,还以为李凌普只是玩一玩,她还替吕央可惜了好一阵。
何玉落从小就锦衣玉食,李凌普虽从小也不碰家务事,但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按时回家给她做饭,有时候何玉落回来晚了,他也会耐心地等着。王起泽曾对何玉落说,凌普是彻底收敛了。何玉落却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扮个鬼脸,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他们在一起,从不涉及爱不爱的话题。有时候看到何玉落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了点,李凌普心里虽气恼,却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渐渐地,因为他的不在乎,何玉落便也疑心起来。
两人在一起两年,已经见过对方父母,甚至还订了婚。只是何玉落工作越来越忙,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复杂,身边一大群男人觊觎她,每次都让李凌普妒火中烧。他越是嫉妒,表面就越想显得不在乎,而他因为何玉落的不上心,也渐渐心灰意冷起来。
那两年计飞去了北京,王起泽将一切安顿好后,以政府的名义倡导召开网络研讨大会,最终将计飞骗回C市。李凌普答应帮王起泽的忙,将计飞的行程记下。那两天李凌普一直跟着计飞,何玉落不免更加疑心。
那天晚上,何玉落早早回家,等李凌普回来了,她拍拍身边的沙发,笑着看他:“回来了?过来坐。”李凌普慢慢走过去,再慢慢坐下。何玉落偏头想了会,直直盯住他眼睛:“你喜欢计飞?”
李凌普一时错愕,来不及接话,何玉落早自顾点头:“难怪你当年说如果我真喜欢起泽,就帮我解决掉计飞。”
她站起来,往卧室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我已经申请去法国工作,调任书应该很快下来。”
李凌普腾地一声站起来,双目灼灼,死死盯她。何玉落却只笑一笑,转身回了房间。李凌普跟在她身后,他倚在门口,语气无不挑衅:“去法国?我倒忘了你以前那个外国男友就是法国的。”
何玉落一边收拾衣物,有些无奈:“与他无关。”
“那跟谁有关?”李凌普咄咄逼问。何玉落哭笑不得,把衣服一扔,指着门口:“你出去!”
李凌普一脸阴森,盯她一阵,最后沉默地转身。
何玉落没过几天就走了,王起泽见不得李凌普借酒消愁的样子,就刺激他:“反正你从小就觉得小玉丑,你跟她在一起大概也是为了报复,没必要闹得真跟失恋一样。”
李凌普气得瞪他:“你再说一次!小心我抢走计飞。”
王起泽笑眯眯地:“你抢走计飞,小玉也不会回来。”
李凌普终于怒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直接走人。
中途李凌普疯狂换女人,也不负众望地表现出对计飞的无比热情。他们一群青梅竹马都没住大院了,但每个星期都会回去。有时候李凌普见了何爸何妈,尴尬之余,又会忍不住打探何玉落的消息。每次何爸何妈总是惋惜一阵,再把何玉落的近况说给他听。
大家都在惋惜,李凌普心里何尝没有思念。仔细回想,他们在一起两年,却从未向对方表达过爱意。那两年,对李凌普来说,就如南柯一梦,那样美好,却又那样的不真实。
半年后,王起泽和计飞结婚,李凌普自然是伴郎。王起泽笑着对他说:“小玉会回来参加我和计飞的婚礼。”李凌普哦一声,没接话,但眼里闪过的欣喜还是让王起泽笑出声来。王起泽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最后意味深长地:“我们都过了三十,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小玉是女人,可能更加焦急。她这半年一直没有交男朋友,但她跟我说过,她也不打算回你身边,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凌普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沉默。王起泽一笑:“我和你年少时,确实做过很多荒唐事,但你看我现在不也收了心思?如果真的想长久,你就收敛一些,一心一意等小玉回来。”
“那两年我不也收了心思,但她还是走了。”李凌普苦笑一下,忆起何玉落最后那句“你出去”,不免更加黯然。
王起泽也不揶揄了,想了想:“你们之间的事迟早要解决,就趁这次把话说开吧。”
婚礼当天,李凌普一直张望,直到看见何玉落,他心才稍稍安定些。趁敬酒的机会,他附在何玉落耳边低声要求:“等我一个小时。”
何玉落似笑非笑地看他:“婚礼起码还要三个钟头。”
李凌普勾起嘴角:“一个小时候后你到门口等我。”
出来的时候,何玉落果真等在门口。李凌普脸上顿时扬笑,不由分说,紧紧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何玉落也不挣扎,静静看他一阵,最后叹口气:“你还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李凌普朝她咧嘴:“你也一直老气横秋。你这半年一直没交男朋友,是不是在等我?”
何玉落没好气,回他一句:“那你说说,这半年你交过多少女朋友?”
李凌普顿时不笑了,顿了顿,突然拥她进怀里,紧紧地,不容拒绝地。何玉落悄声叹了口气,双手缓缓勾住他脖子。
两人疯狂了一夜,互相折磨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李凌普笑眯眯凝视何玉落:“我们结婚吧。”何玉落笑而不答,李凌普有些急了,灼灼看她,“不答应?”
何玉落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你跟别人结婚吧,我做你的情人。”
李凌普错愕片刻,最后恶毒地笑出声:“我要找情人,也要找个年轻点的,漂亮点的。”这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了,他明明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在她眼里,他花心,并且让她毫无安全感,如今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将她推得更远。
果然,何玉落身子僵了僵,没接他的话。李凌普心里一急,抬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僵持一阵,最后李凌普低低叹了口气,与她唇贴着唇,轻声抱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却一直当我是空气……你只看到我的花心,却不知道我心里也会有迟疑,也会有不确定……”
这三十年,他喜欢过很多女人,也跟很多女人在一起过,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像何玉落这样,植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风流,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滥情。他从五岁起,心里便一直有她。而他的那些风流债,又何尝不是对她冷情的一种报复?
他一直记得起泽结婚前说的那句话,起泽说你也该尝试一下,给女人安定其实并不难。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并不是不能给女人安定,而是他只想把他的安定给何玉落一个人。
后来两人结了婚,也仍旧各自有圈子,李凌普也常会吃醋,但他已经淡定很多,因为何玉落成了他的妻子,已经是他妻子,没有谁能从他身边抢走她。而他的这种自信,当然是来自何玉落的鼓励,她毕竟也爱了他很久。
很久……
吕央
在感情里能得偿所愿的人少之又少,常常以此安慰自己。曾经她也以爱情至上,也有过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等到韶华渐老,她回望往事,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信仰的爱情和一直在乎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她也曾问自己,若是有机会重来,若是一早就知道莫风昔会伤她至深,她还会不会爱上莫风昔。后来她又笑自己,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和若是,要说遗憾和悔恨,倒是常常浸渍着她的心。
一开始跟莫风昔那是一等一的哥们情谊。当年读初一时,下雨同撑一把伞,早餐同吃一个鸡蛋,她吃蛋黄莫风昔吃蛋白,和谐又美好,谁能料最后哥们情谊也能变成牵扯万千的爱情,而在后来很多年的纠纠缠缠里,吕央开始有怨有恨。她这一生,如同极尽绚丽的牡丹,枉费一世风流,最终还是栽在莫风昔手里。
哥们情谊真正变了质是初三那年。那会吕央还是个假小子,短头发,运动服,嚣张得不得了。莫风昔也是个人物,他老爸是市委秘书长,老妈是交通局局长,据说住别墅区里的小孩都有点高傲不羁,但莫风昔对吕央那是真的好。当然,初一和初二时,莫风昔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吕央经常帮他出主意,又帮他留意能打动人的情诗,莫风昔感激涕零下,就把她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了。
吕央对这好哥们也是毫无保留,甚至把自己暗恋本班班草的事跟他说了。莫风昔听了,眉头纠结一阵,最后拍拍她肩膀,说:“那小子确实长得好看,你等着,我帮你去问问。”
问问的结果就是,那班草竟然也暗恋着吕央,于是一对早恋典型就此诞生。
小孩子的感情总是来得激烈,又去得飞快,初二第二个学期后的暑假,班草执意要跟吕央分手,吕央笑着说好,心里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因为那时候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莫风昔。初三开学后,吕央琢磨着要不要跟莫风昔告白。那天下雨,吕央没带伞,莫风昔他妈开车来接他,他在人群里望一眼吕央,见吕央左右翘首,大概在等她妈来送伞,他皱了下眉,转身走了。
吕央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她心里其实知道她妈不会来给她送伞。在她记忆里,老爸老妈总是争吵,等老爸摔门而去后,老妈就会拿她出气。从小她就被当成儿子来养,她老妈才不会让她变成娇生惯养的女娃娃。她之所以一直徘徊在门口,是因为雨确实下得有点大,她身上没钱,不能打车,所以只有等雨停。
渐渐地,同学都走光了,她还在小心翼翼地期盼老妈能来接她。远远地,一个白影越走越近,吕央睁大眼睛,透过雨幕才看清楚那白影原来是莫风昔。莫风昔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把伞递给吕央:“喏,给你。”
吕央抿嘴接过,瞥见他一身微湿,不由蹙起眉:“打了伞怎么还淋成这样?”
莫风昔随口回她一句:“我是跑过来的。”说着,撑开伞,偏头看她,“走吧?”
吕央听了他的话,不由弯起眉冲到他伞下。莫风昔扫了眼她手里的伞,抿嘴笑道:“怎么不打伞?我们两个共撑一把,估计要被淋湿。”吕央挽起他胳膊,没答话,只是扬起脸笑看他。莫风昔顿时也咧嘴笑起来,抽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改搂她肩膀。两个人慢慢地走在街上,快要到吕央家里的时候,莫风昔忽然捉住吕央的手,吕央不由抬眼看他,他的吻顷刻落下来,落到她脸颊上。吕央再怎么像个假小子,也还是会害羞,被莫风昔亲吻后,她一直不说话,静静等他开口。
莫风昔紧紧捏着她的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初三对吕央来说,大概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每天早上莫风昔都在小区门口等她,给她准备好早餐,和她一起复习,放学后送她回家。他们这段早恋被他们班主任发现后,班主任竟然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摸吕央脑袋,劝她好好学习。当年的吕央是任性的、霸道的,有了班主任的支持,她更是肆无忌惮,也毫不在意同学的指指点点。
初三下学期,南方雨水特别多,经常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大多数时候莫风昔都会送吕央回家,只有那次,莫风昔他妈来学校接他,他当时正和吕央同撑一把伞,看到他妈妈的车,猛然将伞推给吕央,然后冒着雨跑掉了。吕央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车子消失,她才回过神来,撇一撇嘴,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初三到高三,他们历经分分和和,毕竟年少的感情总是流于表面,或是互相吸引,或是内心萌动,或是他长得帅她长得漂亮,总之分手又和好,哭哭闹闹,就是一段青春。
高三那年,他们又在一起,互相鼓励,说好考同一所大学,结果分数出来后,吕央考上了,莫风昔分数却低了点,落榜复读。
吕央到C市念书,大一刚开学哪会,他们还好好的,每天通电话,一周写一封信,结果没过两个月,莫风昔就提出分手。吕央不知道原因,一直在电话里逼问,莫风昔只说了句:“我爸妈让我好好复读,不许我想别的。”
他们那样的家庭,孩子没有考上大学,面子上确实有些过不去。吕央心里理解,便耐心地等他。谁知又过了一个月,高中同学转辗告诉她,说莫风昔有话带给她,大意是他们从此以后只当哥们,不做恋人。
吕央在寝室吼了一句“去他妈的哥们”,就泪眼滂沱起来。蔡卡儿当时还是漂亮的小女人,有个疼她的男朋友,一见吕央大哭,她眉头顿时皱起来:“又是莫风昔。”
莫风昔是吕央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名字。蔡卡儿听吕央说过,吕央在高中不只交过莫风昔一个男朋友,而莫风昔也不只交过吕央一个女朋友,但吕央真正喜欢的还是莫风昔。至于莫风昔真正喜欢的是谁,听吕央那口气,当然是她。
事情闹到这份上,吕央自然不会继续缠着莫风昔。两个人在那一年里断了联系,而那一年里,吕央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甚至……失了身。很多年后,吕央回忆起那一段,总是嘴角带一丝轻蔑的笑——是对自己的轻蔑,她极力想忘掉那一段记忆,却偏偏深刻而锥心。
吕央应该是为爱而生的人,但那一年她的堕落,并不全是因为莫风昔的薄情。那一年她爸妈终于离婚,她爸爸领着由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站到她面前,让她喊弟弟。她们家本来是做船生意的,有钱有名声,可就在一夜间,她们家宣布破产,她爸爸还欠了几十万的债,据说都是因为他爸那几年迷恋那女人,没把心思放在生意上。而因为他爸爸的婚外情,他们家也常招人指点。
指点是应该的,谁让她们家以前一直是以幸福之家出现的,对吕央而言,这一切给她的冲击已经不仅仅是怨或者恨,而是麻木。
蔡卡儿不是不劝慰吕央,而是这一年里,她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甚至她连性向都改变了,试问她还有什么心情去劝慰吕央?两个烦闷的人,一起放纵着。直到大二碰到计飞,她们三个人常在一起,有时候听听计飞对亲情和友情的见解,望着计飞清澈的眼眸,她和蔡卡儿才清醒了很多。
大一暑假回去,终于见到已经高考完的莫风昔。吕央曾这样对蔡卡儿和计飞说:“我和莫风昔只要见了面,就像两块磁铁,总会互相吸引。”
吕央并不是刻意去招惹莫风昔,她们家现在今非昔比,更没资格配上他家背景,只是那天刚好同学聚会,而同学并没有事先告知她莫风昔也会去。刚开始玩游戏,他们谁也不理谁,最后不知怎么,吕央突然没了兴致,就跑去外面吹风,结果不到一分钟,莫风昔也跟着出来。他在她身边坐下,然后,缓缓地,将脑袋埋进她脖颈里,哭起来。
那一刻吕央是震惊的,愣了片刻,她冷静地拍他后背。莫风昔紧紧搂着她,哭着说:“吕央,你怎么就忍心离开我?”吕央顿时就怒了,神色狰狞:“不是你说只当哥们的吗?”
莫风昔一时愣住,也忘了哭泣:“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把当初传话的同学拖出来追问,那同学沉默了很久,才坦白说这一切都是莫风昔他妈的安排。知道是他妈妈的意思,莫风昔瞬间不说话了,看吕央的眼神也变复杂起来。吕央冷笑一声。莫风昔从小就最听他妈妈的话,这会他的迟疑看在她眼里,就是十二分的可笑。记得初三时,她和他同撑一把伞,莫风昔看到他妈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而这一次,他眼里还有些许迟疑,吕央在想,她是不是该感动一下?
在吕央转身的一瞬,莫风昔突然拉住她,他黑色的眼睛带着泪光,闪闪晶莹,他说:“给我时间,我一定让我妈接受你。还有,我要去上海念书,你等我四年,毕业了我就娶你。”
他目光那样认真,认真到让吕央不经思考就不管不顾地投到他怀里。而就算后来他们分了手,吕央也曾未怀疑过这一刻莫风昔的真诚。
吕央回C市后,按她的话来说就是从良了,至少她不会再滥交男朋友,也不会再抱着几封书信哭得唏哩哗啦。那一年里她确实是幸福的,身边有计飞和蔡卡儿,又有莫风昔的不离不弃。只是莫风昔的不离不弃太短暂。大三下学期,她本来打算考研考去上海,却不料那一年莫风昔还是背叛了她。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又一巴掌把她煽回C市,在她心里,那都是不可原谅的。
她用了很多方式,试图去了解莫风昔这几年的变化,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为什么到最后他要坚持说分手。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在初三那年的雨中,她就应该明白,莫风昔不可能违抗他妈妈。
从此后吕央再不提莫风昔这个名字,一心一意致力于扎根在C市,再接她妈妈过来跟她一起生活。
认识李凌普时,吕央心里一片澄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选李凌普这种花心男人。而在计飞的影响下,她终于认同,亲情和友情确实比爱情来得温暖安定。于是她对爱情不再报着希望,只是她这种决绝的想法到底让她失去很多——她选了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婚,这个男人到头来却被发现是个极品,于是她的第一次婚姻就此草草地结束。
最终她带着第一次婚姻的失败和对感情的质疑,回到原来的城市。她其实想过要报复莫风昔,但她想,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对他的最大报复。
而她心底真正的想法是,她过得如此狼狈,用什么去报复他?
最终她没有去找莫风昔。她想这样也好,她狠狠爱过一场,就算从此再没能力爱上别人,那也是她自己的命。而只要是爱过,那就是好的。当年雨里他落在自己脸颊上的亲吻,还有他匆匆跑来一身微湿的模样,都已经深深刻在她心底。她能记上一辈子。而这一辈子,有那些年少的记忆,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幸福。至于他的懦弱,他的背叛,于今后的她来说,就像是应该拉入回收站并且同时按shift键的旧文件——
旧文件,意味着不重要,并且可以忘记和丢弃。
而她最庆幸的是有蔡卡儿和计飞这两个好朋友,她会学着卡儿的坚强和计飞的善良,继续往前走。
计飞打电话来说她要跟王起泽结婚了,吕央便轻轻笑了,她想得自己赶紧订机票,计飞的婚礼她是一定要参加的。心里不是不羡慕计飞。她曾对一个朋友说过,能像计飞这样一辈子当公主的人少之又少,旁人自然只有羡慕的份。当然,她是真心希望计飞一辈子都这样幸福,她也愿意护着计飞一辈子都是公主。
吕央站在落地窗前,终于因为好朋友即将到来的婚礼,而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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