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从江南离去时,她是抱着终身不归的决心。可是没曾想兜兜转转又是要随了那男人归去。聂清麟立在船头不觉有些怅惘。
“为何叹气?”男人正立在她的身后,低头问道。聂清麟眼望渐渐消散的江南烟雨,轻道:“此别经年,不知何日再见……”
太傅怎么会不知道这看似恬静闲雅的女子,其实最是向往这繁华的大千世界?此番江南之行倒是尝惯了无拘无束的滋味,若不是因为自己有毒伤在身,她的心里到底是有自己的,恐怕是是刀剑架在脖子上也是不肯回转的。
要用什么才能留住这小女子的心,让她安守在自己的身旁……太傅突然觉得征讨遍了南疆北地,便是这颗不安定的芳心最是难以征讨,用了强力它便破碎得难以修补,用得轻了便是贪玩不定……倒是该如何缚住芳心?
太傅想起自己早想给邱明砚的信,却不知道他都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到宫中时,聂清麟便发现早已经修建的寝宫早已经竣工了。红墙高耸,金钉朱漆,屋檐雕刻龙凤飞云,左右有朵楼和阙角,覆以烧制得流光溢彩的琉璃片瓦,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它新的主人。
回转到宫中后,太傅便是又忙得不见了踪影。不过他与自己午膳的时候倒是略提了提,五日后便是登基大典。聂清麟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终是到了这一天,大魏的十四皇子聂清麟便是从此要消失在朝堂之上了,而她——大魏的帝姬永安公主也要成为这深墙宫苑的一部分了……原以为到了这一天也会心绪平静无波,与那初时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怅然,原来人心不足,她亦是不能免俗,因为生了情而起了贪念,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帝王之家不可能的传说。
虽然此时格尔番部的公主是一场误会风波,可是以后呢?身居帝位的那个男人又是该怎么拒绝下一个联姻的公主,又一个进贡的美人呢?身为君王要面对的诱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但愿情浓长久时,能抵御住那重重的阻隔……
回京三日后,一道诏书昭告天下——大魏皇帝聂清麟魏宣帝宣告驾崩,时年十七岁。史书记载:宣帝敦厚宽谨,礼贤下士,力主改革,削藩分田,开创宣年盛世,然身染顽疾,药石枉然,少年而溘然仙逝
接下来便是新帝的登基仪式,前一夜,内侍监给永安公主带了第二天新帝登基时所要传的礼服。当聂清麟抬眼望向宫女们展开的礼服时便是愣住了。那明黄的颜色分明是帝王才可穿着的,可是这衣裙的样式又分明是女子的礼服摆裙……内侍监这是疯了吗?
可是还未得及叫来内侍监的总管,太傅就慢慢地已经进来了。
“怎么还不换上,虽然内侍监知道公主的尺寸,但是还是要先试一试为好,免得衣服不合身,折损了公主的仪姿。”太傅看那礼服上绵延舒展的飞龙图案,面不改色地说道。
“太傅……这是何意?”
卫冷侯挥退了周围的侍女,走上前去,轻解下佳人罗衫,将那身龙纹礼服披在了她的香肩之上,满意地看着佳人被映衬得更加雪白的气质。
“果然我的果儿更适合这龙袍的明黄之色。”太傅看着永安公主淡淡地笑道。
聂清麟不敢置信地望向太傅,竟是一时不知他是何打算。
“吴景林那老儿虽然腐朽顽劣,但是有一样说得不假,这皇廷龙椅之上还是需要一个聂家的皇孙才能稳定朝纲,而这龙椅上能让本侯容得下的便是只有公主一人……”
“可是……”
太傅用长指轻按住了她的樱唇,淡淡说道:“江山美人,都是本侯心之所往,然若是坐拥江山而不能给予吾之娇妻一份心安,谈何大丈夫?臣的心愿是一展宏图开创盛世,若是让果儿能放下心结,便是宁可长居女帝身侧,拥戴着我的果儿安享万世千秋!
群臣接受女帝各有他们的理解,可是请陛下牢记,臣甘愿身居殿下皆是因为臣对陛下的拳拳爱意,不愿陛下身为后宫之后而惶惶不可终日,但是……若是陛下学了那前朝的淫乐女帝,豢养面首沉迷男色,便休要怪微臣逾矩宫变,将陛下长锁在后宫之中,不再见天日!”
说道这最后关节时,太傅却已经是咬牙切齿,这便是最让太傅不能心安的一处关节了,幸好那果儿见了隋轻尘的诱惑,能岿然不动,倒是叫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身在江南时,看到了果儿因为担心自己日后宫佳丽成群而惶惶退却的模样,真是让他一阵的心痛,他甚至可以预见心思纤细若斯的果儿会是怎样在宫中郁郁寡欢地度过余生。
既然是如此,倒是真不如如那吴阁老所言,让他最心爱的女子坐上那九五至尊的龙椅,那是他卫冷侯所能给予陛下的一份最大的心安,从此以后大魏第一等的佞臣便是忠心女帝,甘为男后,与她共享这万世浮华……
先帝开启的宣年盛世,让大魏新一代帝王的登基仪式举行得也是隆重异常。
金銮殿前的长街甬路皆是新砖铺垫。鼓声阵阵,鸣鞭铮铮中,文武百官位列有序,跪在地上倾听先帝“遗诏”,先帝临终前,因为聂氏一脉男丁凋零,效仿前朝先贤将皇位传于自己慧心开敏的同胞妹,帝姬永安公主,着大魏定国侯辅佐新帝朝政,同时大典之后择日与新帝大婚。“
当身穿长裙龙袍的新帝缓步走上高殿,坐在那龙椅之上时,却是有些恍惚。龙椅一旁的蛟龙椅已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装饰有睚眦的图纹的座椅。睚眦虽是龙子却生得奇异,不能翻腾于云端却能吞兵器,负责看护天下兵器,便是有替真龙看护天下兵权之意。
翻云覆雨的妖蛟终是没有生出那最后一角,因为他已经被真龙收降,甘心收起尖牙利爪,成为盘踞在王剑上的吞口之兽。
此时,那个剑眉凤眼的男子安坐在睚眦座椅之上,在接受了群臣的久立叩拜后,微笑着站起身来,慢慢地朝自己伸出了大掌,邀请新帝一同前往祭坛祭祖。
这一幕熟悉得恍如隔世,当时两年之前,她身为傀儡登基时的情形。聂清麟至今还是有些不信,这个男人肯于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之巅,而做出此等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便是迟迟没有伸出手来。
新帝此等举动,又是让下面的群臣精神为之振奋,不知是不是新帝要给这内定的男后几许下马威。可是太傅大人这次确实面无恼色,耐心十足地举着那大掌,等待着佳人的甘心一握。
过了许久,新帝站了起来,伸出纤手用力握住了那宽厚的手掌,娇俏地站在了定国侯高大的身旁,从此以后,大魏再谱盛世新章,女帝男后携手绝色天下。
大魏新一代女帝,可以算是大魏朝最最清闲的帝王了,唯一能与她媲美的便是她那早亡的先帝哥哥了。
一切都是因为大魏的第一等贤臣卫冷侯实在是太过能干,包揽了朝中的大小事宜。她这个女帝,最要操心的便是,每天的龙钗玉珠该是怎样搭配龙袍才能更有新意。引领朝中爱美女子的又一阵风潮、
前朝的事务听得太多就会头痛,也难为定国侯大人如此钟爱朝中的勾心斗角,每日都是精力充沛地缠斗群臣。据说吴阁老又出了幺蛾子,直喊着聂氏皇姓凋零,需要后宫开枝散叶,只有一男后恐是无力,便是撺掇着群臣请奏圣上,拣选世家子弟中年轻英俊的世子充盈后宫。大婚之时,应该效仿惯例,迎娶皇后的同时册封两名妃子一同侍奉新皇。
据说太傅见了这份折子后很是淡定,便是气定神闲地批示道:“凡京中三品以上年满十六的未婚之世家子弟,即日到黑旗军下被报到,开拔边疆历练五年。”
一时间京城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管她嫡女庶女,未婚的贵族子弟纷纷订婚娶妻,凑数娶个丑无盐回家也绝不被太傅的醋海波及到,去那贫瘠的边疆饱受风沙之苦。
吴阁老也是老当益壮,居然是从江南外省调配了几位世家才子,其中有一个少年最合阁老心意。
那皇上也是年少时被佞臣的几分姿色迷惑,喜好这凤眼剑眉的品貌。而这位江南隋侯的孙儿轻尘,样貌仪表无不肖似那卫冷侯。而且卫侯忠良,在南方颇有名望,有此等王侯辅佐新帝,更可稳固朝纲。
而且这样年少英俊之辈送入宫中,假以时日,何愁分不掉那内定妖后的圣眷恩宠?
打着这样的算盘,便是在春花盛开之际,在皇上召集各位女眷举行游园花会时,让自己的夫人带着那隋轻尘去面见君上。
此时真是春花娇艳,柳絮纷飞之时,少年相见难免春心萌动,到时候便是一举求得皇上册封隋轻尘入宫长伴君旁。
有了这思想的不单是吴阁老一人,许多王侯眼见新帝地位稳健,虽不多言朝堂之事,但是几次在紧要关头都是能让那刚愎自用的妖蛟太傅改变主意,顿时明白,这位真命天子,绝对是个城府身后的一代铁腕女帝。碍着太傅的专横,都不敢带着自家的儿子,可是外省族中的才俊可是拣选了不少,一并由自家的女眷带着前去参加花宴。
那些少年们觐见皇上后,抬眼一看,各个都是呆愣痴傻在了原地。
只见那女帝面色如雪,颊飞淡霞,含笑的大眼好似藏有星辰,闪亮得不敢直视,一身明黄色的衣裙裹着娇俏的身段,酥胸高耸,高高堆砌的宫鬓如同发亮的黑绸,当真是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原是觉得做了男妃甚是耻辱,可是现在看来,若得此佳人便是倾家荡产也是心甘情愿!
一时间男花朵朵开,争宠夺媚之心真真是比春花还要娇媚灿烂。
不过卫夫人倒是气定神闲,满场的男眷,没有一个少年能有她带来的隋轻尘那般的英俊整齐!可是哪里想到,那翩翩隋公子得见天子的绝色容颜时,却是脸色微微发白,举止进退大失体统,但是还能勉强回答着新帝的含笑问话。看得卫老夫人直摇头,心道:卫侯爷的孙儿怎么这等不上台面?
伴着小太监的一声高喊:“定国侯觐见圣上!”
不多时,卫老妇人便看到那大魏未来的男后,——定国侯大人匆匆赶到。
妖蛟大人身上的余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疤痕渐渐淡下,双腿走起路来稳健异常,高大健壮的身上着一身雪白长袍,头戴金冠,在粉红色的桃花映衬下,凤眼微挑,薄唇微微含着冷笑,那种藐视群雄的风姿,岂是一群身无建树的少年家所能比拟的。一时间,少年们的自惭形秽不提,便是那群妇人们也是尽忘了这位乃是大魏新帝的男后,各个看得有些发痴。
可是那隋轻尘抬眼再望向,闲庭信步走来的太傅大人,那脸上顿时又从白色变得青紫一片了。
卫冷侯嘴角含着蔑视的轻笑,扫视了满场的青年才俊们,最后那目光便是放到了江南第一公子隋轻尘的身上,那笑意便是更深了:“隋公子别来无恙啊?不知道……这身体可否长得‘整齐’了?”
紧接着卫老夫人便是看到自己夫君精心挑选的贵妃之姿的公子变得摇摇晃晃,嘴唇发青,竟是不发一语,跌跌撞撞地向园外跑去。
好好的赏花选妃会便是这样的不欢而散。
搅了场子的太傅倒是脸不红,心不动,从树上折下一根桃枝簪在了坐在树下的皇帝的云鬓之上。
“圣上生得龙姿愈加娇媚动人,臣时常是心觉不安,唯恐有人争宠,该是如何是好?”
聂清麟被这话说得有些是哭笑不得:“天下之大,哪个又是活腻了敢于爱卿争宠?倒是那隋轻尘吓成了那副样子……太傅在江南那一夜可真是单纯地骑马散心去了?”
太傅懒得因那没毛的小子废话,便是话锋一转说道:“臣的几个侍妾主动请离了。”
聂清麟眼波一转,微微有些不信:“太傅……让她们走的吗?”
“那倒是没有,只是她们听闻臣即将入宫,深觉不该跟皇帝争宠,加之臣这些时日的冷落,便是主动请离,臣不忍她们日后无着落,便是改嫁给了臣的几名部下做了填房。”
聂清麟眨了眨眼:“那……太傅的府中岂不是空虚了下来,太傅耐得住寂寞吗?”
太傅一把将大魏的天子揽入怀中,低头含住那柔嫩的娇唇,含糊地说:“耐不得了,便是要爬上龙床,要陛下替臣解一解肝火才好……”
对于太傅来说,大婚之夜来得太迟。可又是无奈之举,佳人入怀的**之夜,若是不能水乳交融地战上几回,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当余毒尽消时,太傅觉得此番若是不能将佳人娶入怀内,便是可以再饮一碗毒药休要苟活了。大婚之夜,太傅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养精聚元,便是尽恢复了那童男子的真身。
典礼隆重,绝色天子穿上了大婚的礼服,更是显得娇媚异常。这样的天子,便是要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里被他压在身下,狠狠地去疼爱,让她的哭泣着在自己的身下求饶了。想到这里,便是全身烈火,恨不得一下便结束大典,好好疼爱这好不容易娶到手的美娇娥!
前些日子,柔然国又派使者,有意派出一位王子与大魏天子联姻。这等蛮邦倒是想得甚美!只待大典之后,他派出黑旗铁军去踏平柔然城池,倒是要那些这等龌蹉主意的知道:与大魏交好,拿出金银岁贡便好 ,哪个敢与他卫冷侯争夺那龙床之席,那就只有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待得典礼完毕,太傅却没有急着抱着这娇滴滴的天子上了龙床,而是一路来到了空荡荡的金銮宝殿内,将佳人安置在了龙椅之上。
“太傅这是要干嘛?”当聂清麟发现这太傅解了自己的龙袍,露出里面绵软的肚兜时,脸上尽是娇羞的神色。可是紧接着,自己的两条纤长**也是被架到了龙座的扶手之上。
“陛下当知,人前我甘为臣下;可是人后,若是圣上要摆出九五至尊的架子,胆敢让本侯绿云压顶,不敬为夫,便是要细细整治圣上是娇花皮肉,让陛下知道,只臣一人,便是尽可满足圣上龙椅之下的空虚之苦……”
剩下的话语便是尽是淹没在了交缠的唇舌之中。白日里肃穆静寂的金銮宝殿,在这大魏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却是传来一阵阵娇吟粗喘声的回响。
此时大殿无人,若是有人窥见,便会发现,在这几度风雨飘摇的危宫之中,一条妖蛟伸出利爪近乎痴狂地紧紧缠绕着金鳞玉龙,在一片欲海情天中交缠翻滚,几度梦惊却是再不愿清醒……
卫老爷有生之年总是觉得见了儿孙满堂才算得上的此生无憾。
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寿,特意带着一家人从海外回到了平阳古城做寿。知天命之年本该看事豁达不易动怒,可是看着满堂的儿孙,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二儿子娶进来的媳妇本来是挺满意的,虽然是个庶出,也算是个名门的小姐出身,性子有些急躁,但是知书达理对待公婆也算是进退有度。他本来真的是很满意的……
可是没曾想,一次在花园子里,他无意中听见了儿子与儿媳妇在假山之后的争吵。听儿媳妇那气愤填膺的话语,儿子竟然是在皇宫御花园的假山里轻薄了她的第一次……而且害得她一个皇后下嫁给了船夫……
这最后的一句,简直让卫老爷五雷轰顶,摇摇欲坠。可是这等见不得人的男女私话,他总是不好现身的,免得大肚子的儿媳妇脸薄一时想不开投了井去,便是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里。静下心来想一想便是了悟了前因后果。不孝逆子卫冷侯把持朝政,干预后宫;色胆包天的二儿子看中了后宫的王后,便是强行霸占,又是勾结他大哥谎称皇后薨逝……
这么一思前想后便是通顺得合情合理!这是吃了多么大的熊心豹胆啊!他身后有何颜面去见卫家的列祖列宗?
最后到底是偷偷将二儿子叫到了祖祠前,历来是大儿子专用的胳膊粗的棍棒结结实实地抽打到了一向乖巧的阿志身上。
可是没想到打出来的却是更加骇人听闻的真相——那个皇帝居然是个女子!便是大儿子要娶的公主……
卫老爷觉得胳膊顿时没了劲儿了,被卫老夫人一顿的拍打着前心后背这才缓了过来,不然便是要提前一步去见祖宗了。
所以当京城传来太傅大人“嫁”入宫中女帝的消息时,卫老爷竟是长长出了口气,宽慰地想着:到底是没出了一门的忤逆贼子,入赘了倒是净心,且把姓氏也改掉吧,只当是卫家没有这个儿子!
只是这家族寿宴时,席面却是不怎么好排座位了。
族中的亲友一早便是吃过寿酒的了。到了夜幕低垂时,才有一辆被前后簇拥的马车停在了平阳古城的卫府之前。
一位身着白底红纹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绝色女子,在宫婢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而骑在马上的英俊高大的男子也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伸手拉着女子的手说道:“今儿是家宴,我的果儿便是不那殿上的皇帝,一会见了爹娘可要随意些啊。”
聂清麟好笑地看着定国侯大人,轻笑着说:‘知道了,夫君,妾定当克尽孝道,讨得公婆欢心。”说完便是执着夫君的大掌,向宅内走去。
卫老夫妻二人一早便是得到了消息,待得宾客散去后,清水刷洗了甬路,又重新铺设铺设了海外波斯的手工地毯然后便是跪在台阶下恭迎着大魏女帝光临卫府寒舍。
聂清麟抬眼将那卫老夫妇下跪,连忙是快走几步,搀扶起了两位老人,言道:“爹娘这般,可是要折杀了媳妇?我与夫君特意日暮而来,便是免了人前的繁文缛节,二老便是当做我为卫家的儿媳,万不可这般行事。”
卫老夫人本来是担心着如何对待这等尊贵的皇帝儿媳妇,眼见着她并未身着龙袍,俱是淡雅的便服打扮,倒不是客套虚言。看着这皇家的尊贵儿媳妇一脸和善近人的笑意,倒真是一见就让人忍不住打心眼儿里疼爱的孩子。
若是门楣身份低些该有多好啊,便是可以娶入卫家的内宅婆媳朝夕相处。
沈鸿儿见了皇帝却也是热泪盈眶,快要临盆的她快步走上前去,拉着聂清麟的手便是不肯再放,那异常热络的劲头惹得太傅大人又是一阵的不悦:一个过了气的废后当真是不知道进退,就算是妯娌,这般拉着手儿不放也是大大的难堪,便是冲着弟弟一使眼色,让他将那沈鸿儿拉开。
卫冷侯乃是天生掌控场面气场的好手,便是一家人刚开始有些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不大一会的功夫便也是热络了起来。因为天色太晚了,倒是不适合开宴席了,免得吃了存食,便是趁着月色正好,院中的景致也将养了出来。在小湖一旁的凉亭里铺摆上瓜果点心,一家人闲话家常。
聂清麟自小便是少有这般亲人和乐团聚的时刻,当婆婆亲自剥了颗小橘子剃净了丝络亲自送入口中时,含笑张口接住,细细地咀嚼。
卫老夫人见她自己专捡那些微酸的水果食用,便是心里一喜,偷偷问道:“怎么爱吃这样酸得掉牙的?莫不是有了身孕?”
聂清麟却是听得心里一沉,苦笑着刚要接话,就听到一旁的卫冷侯不悦道:“她有存食的毛病,今儿晚膳用得饱足了些,便是爱吃这些酸得开解胃口。”
卫老夫人眼见儿子不悦,便是自己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了便是急急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不多时夜色渐浓,便是各自散去休息。
待到回来的卫府特意安排的寝房里,聂清麟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净了手脚,便是倒在床榻上望着重重幔帘发呆。
卫冷侯倒在她身边的时候,亲密地啄吻着她的脖颈却发现了佳人的心不在焉,便是问道:“怎么了?”
聂清麟眨着大眼望向了眼前英俊的男子,低低说道:“你我成婚之前已经速度风雨,却是不曾有孕,听那韦神医说起过,朕是不易受孕的,太傅却是年岁已大,不能无后……”
太傅向来听不得那个“老”字。被佳人这般一问,便是剑眉微调道:“担忧这个作甚?再说本侯是哪里老了,莫不是公主在抱怨着最近的火候不够?”
聂清麟当然知道卫侯大人的逆鳞在何处,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翻牌子的一门官司来。这几日国泰民安,朝堂平和,太傅大人闲来无事,便是命内侍监制了一托盘的牌子,说是留着给圣上夜晚召寝翻牌子之用。
聂清麟随手一翻便是发现,这一托盘侍寝的美人俱是一个,都是卫冷侯大人……
可是如若自己不翻,那小太监便是战战兢兢地说:“太傅说了,皇上若是不翻,便是奴才们伺候不周,是要打板子的。”
为了几个清秀小太监光洁的ρi股,皇上便是每日无奈,被迫翻着牌子,于是夜夜那龙床上便是要入得一头猛虎,将万圣娇躯吃干抹净。
便是抵着他逼近的胸膛羞怯着脸说道:“朕哪里是抱怨了?卫侯整日里都是要胡闹,倒是没有休憩的时候,今日回了卫府,不用掀了牌子,便是要歇一歇。”
卫侯哪里肯干?便是一意地解了圣上的内衫说道:“皇上来了民间,岂可不留下采花的佳话,今日便是眠宿了在下,只当是一夜的风流?”
到底还是那前任的皇后体贴圣心,那日夜晚细心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第二日便是拉了聂清麟悄悄地说:“平阳有个送子观音庙很是灵验,莫不如去了那上香。”
聂清麟也很是心动,便是要去,太傅闲来无事,自然是陪着她去了观音庙。
果然这庙堂前热闹非凡,到处都有兜售男女布娃娃与莲子花生等供果的商贩。
聂清麟看了一家商贩的娃娃制得精致,便是兴致勃勃地来回地挑选,她私心是喜欢女孩的,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夫君,便是挑拣了个男娃娃,却不曾想回头一看太傅大人老早就选了个女娃娃。
“若是有了,本侯倒希望是个女孩,与我的果儿生得一般的模样,从小便是要好好的娇宠,不可吃半点苦头。”太傅将女娃娃放到她的手中,薄唇轻启道。
聂清麟不觉心底微微一热,以前,到底还不是懂这个男人。总觉得他独断专横,只随了自己的高兴,现在才慢慢发觉,他总是觉得她童年吃了太多不如意的苦,便拿她如同孩子般娇宠。这个男人的爱,大多数是要用心去默默体会的,太多霸道的背后是便是种种的深沉爱意。
她用手拦住了怀里的俩个娃娃,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自己早些为这个男人生下子嗣,男孩女孩都是要多生些才好。
还没走到庙门前,便是看到了一处算命摊子,被许多妇人包围着,很是热闹。
聂清麟便是在人群为瞟了一眼,却与那算命先生一下子目光交错,碰到了一处,突然觉得这个老先生略微有些眼熟。
那老先生看了聂清麟也是一愣,突然不顾周围围坐等待的夫人们,激动了站了起来:“姑娘留步!”
听老先生这么一喊,卫冷侯微微一皱眉,抬眼一看却是一下子便认出了这老头,不正是在流民村胡说八道,说他的果儿会早夭的那个吗?
那位老者看来自流民村一别,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贵人沾了龙气,否极泰来,在这平阳古城扎下了根,因为算儿女姻缘算得精准,日子过得还算是顺心,昔日稀落的山羊胡子也整齐了不少,搭配了赶紧的道袍,还颇有些道骨仙风。
他生平所见的面向以流民村所见的二人面向最为奇特,却是不曾想到在平阳古城再遇二人……
不对啊!那次明明是个貌美的少年,为何这次竟是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还不急细想,他开口道:“二位可否还记得老朽,这……这,原来这位竟是位小姐。”
聂清麟一向贪靓,虽然已经大婚,可是还是喜作少女的明媚打扮,此时又是外出,发鬓服饰无不是未出闺阁的样子。而老者又是先入为主认定二人乃是兄妹关系,那次挨打后老者一直是耿耿于怀,深觉砸了自己的招牌,此次相遇便是要匡正了自己的神算招牌,便又说道:“当初小姐要是言明自己是女儿身,老朽何至于算出那短命之相!”
太傅本是懒得搭理这样的江湖术士,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定住了脚步问:“她是女子又当如何?”
“若是女子便是那后宫母仪天下之相……不过老朽当初便是看这面向奇怪,这凤入龙宫,还是龙入凤巢,当时是没看出的,可是现在新帝登记后,老朽是茅塞顿开啊!小姐……”说到这,老头压低了嗓门说:“小姐,您这是女帝之相啊!”
那太傅眼看着这老头瞎猫撞到了死耗子,便是气极而笑:“这位道士,您上次不是说在下乃是帝王之相吗?”
那老头此时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楚人鬻盾与矛之感,难以自圆其说,可是他的确是依着面向看的啊,难道最近世道不稳,处处皆有真龙?
他再仔细看了看那卫冷侯冷峻的脸庞,又是吸了口气:“公子为何脸颊有疤痕?这便是正好束住了反骨,压抑了龙气啊!可惜可惜……不过……”
卫冷侯心知他所说的乃是自己因为中毒而留下的淡淡的疤痕,便是眉毛微微一挑,有些懒得听这老头继续胡诌下去了。
“不过,公子虽然破了反骨,但是却展开了情脉,原本是命里无子的孤星之相,现在反倒是绵延了子嗣之气……”
这话倒是让他又顿住了脚步,目光炯炯道:“你是说我命里子嗣不缺?”
老头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道:“不过你这命中之子乃是与你命宫太过相似,反骨甚重,恐怕日后大了相处起来,父子是要经常争吵不断……”
聂清麟本来是不以为意,没想到这老者又是说得有几分周全的模样便是忍不住问道:“道长,那我的儿女之缘呢?”
道士一看,眉开眼笑道:“姑娘不但是女帝之相,更是有极旺的儿女双全之相,子女俱是极旺母亲,聪灵孝道……”
卫冷侯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若不是被聂清麟拦住,便是要一伸长腿要再次踹飞那诳语老道士了!
甚么狗屁不通的卜算?一家夫妻倒是算出两样儿女来了?再也听不下去,便是拉了聂清麟便是入了庙里去了。
“你怎么这般小气,倒是与个江湖术士置气起来了?”
卫冷侯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若是真如那老头所言,生出个忤逆子来,看本侯不打断他的双腿!”
聂清麟其实很想说,自己的公爹也是天天将打断儿子腿一类的话挂在嘴边,但现在的夫婿大人还是身轻如燕得很啊!
不过夫婿一向顾惜面子,这样的拱火之言是万万不能上的。学着其他的妇人们将那一男一女俩个娃娃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堆满娃娃的供桌上后,便是买了香烛,捐了香油钱。
从观音庙出来时,聂清麟又是买了一包酸杏儿,抱在怀里咬啊咬。太傅见她吃得甚是畅快,便是也捻了一个放入嘴里,那酸味让他不禁一闭眼,眉头紧皱了起来,然后便是夺过她手里的酸杏道:“这么酸,,岂不是要倒了牙,不要再吃了。”
可聂清麟却是不依,大有没有吃上瘾的架势。倒是那卖酸杏的阿婆笑道:“这庙里的菩萨果然是灵验,小娘子刚刚拜祭过便是有了?酸儿辣女,吃了老婆子我这酸杏的,十有□□坏得都是儿子呢!”
这话说得太傅心念微动,他突然想起从京城出发开始,这果儿便喜欢上了这些个酸楚的零嘴,平日里爱吃的零食却是不大上嘴儿了……莫非……
想到这,他大掌一翻,一下子便是将龙珠子抱了起来,径直朝着马车走回了了过去。
他本来样子就俊美得吸引着一干烧香妇人的眼球,此时又是突然之举,更是让忍不住望了过去,许多走得乏累的小娘子,见自己的丈夫不管不顾地自己往前走,顿时心生了比较,不禁暗暗羡慕被他呵护在怀的小女子,竟是得了这样英俊而体贴的夫婿。
聂清麟被他突然抱起,不禁微微叫了一声,红着脸说:“太傅这是作甚?”
“果儿如此迷糊,难道是没有绝对自己的变化?”
等到进了马车,太傅下令马上回府,叫来一早派来给沈鸿儿请脉的太医,那太医品了一会,便是面露喜色到:“恭喜太傅,皇上有喜了!”
这一句有喜,真是普天同庆!
老早便是怀疑太傅“不行”的一干群臣们便是略略松了口气。要知道太傅若是丹田气运不足,脐下无力。那在圣上面前失宠便是早晚的事情,后宫不睦,祸及前朝啊!那吴阁老老早便是一再向皇上启奏,恳请皇上广开六宫,早早纳入些精壮少年开枝散叶。据说奏折到了太傅那被打住,吴阁老一家子连人带行李,连夜便是被“请”回了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幸好!幸好!皇上终于有喜了!
太傅大人一天里也总是面带笑意,找前朝对待群臣也是和顺了许多,虽然暂时为了胎气,挨着不得佳人,但是等到五个月后,胎气问稳健了,便是可以近了佳人的身子,略是解一下饥渴了。
哪里想到韦神医居然在果儿怀有身孕快五个月时,竟然品评脉象把出了居然是怀有双胞二胎!
“太傅大人,本来公主的身子极其不易受孕,可是没想到您之前中的奇毒虽然俱已经消散,但是难免精元里会捎带着些,倒是以毒攻毒成了驱散公主子宮寒气的良方,一举怀胎,真是贵人多福气,因祸得福啊!不过,皇上怀有一对龙胎,却是身娇体弱,恐怕是极辛苦,还请太傅忍耐则个,暂时上不得皇上的龙床,且要止住鱼水之欢啊!”
太傅闻言,脸色一变:“竟是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这好不容易盼到了日子,竟是这般白白的失了,那肚子里的倒真如那牛鼻子老道所言,与他犯冲得很!
待到入了夜,聂清麟渐大了肚子便是睡得不安稳,便是半靠在了卫冷侯的怀里,不多时,便是觉得身后靠着臀部之处热腾腾的一根缰绳。
太傅紧贴着她的耳边说道:“皇上是不是睡不着,且借了一对玉手解一解饥渴。”这些日子来,皇上御手搓缰绳的技艺见长,看着太傅隐隐饥渴的模样便是脸红之余,也是微微的感动。
玉郎为了她尽解了侍妾,便是独守她一人,试问满朝文武,恐怕是没有几个朝廷大员会在正妻有孕时独守空房,最不济也是要备个通房的丫鬟消散下火气的,看着他因为欲念而微微皱紧的眉头,聂清麟忍不住轻问道:“玉郎,可曾……后悔?”
卫冷遥闻言却是,抬起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天下之大,独有圣上是臣心之所往,若不是识得与你,恐怕是不知情动是何滋味,何谈后悔?不过……臣便是一直在想,不知皇上可曾后悔生在皇家,又被臣强留在了公主……可曾心里有怨?”
聂清麟主动抬起精致的下巴,稳住了男主薄薄的嘴唇,嫣红的檀口轻吐着:“与君相识相守,至此无悔……”
这番情切,便是让太傅一阵心朝澎湃,只恨不得一下子与这心尖尖融为一体,便是亲吻磋磨得有些忘形,这小女子为何怀有身孕还是这般艳楚动人?婀娜的腰身除了那像小锅盖倒扣的肚皮外,竟是没有因为怀孕而臃肿分毫,那肤色反而更加细腻柔软了……
太傅便是将娇人从怀里翻转了过来,尽忘了神医的话,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坐骑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紧挨着太傅腹部的圆鼓鼓的肚皮微微一弹,倒是让太傅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是能看出那白生生的肚皮上又鼓出一块,分明是只小脚的形状,虽然只有五个月,倒是临门踹老子,有力得很!不由得开口笑骂道:“果然是个不孝子,竟是在娘肚子里便踢起了爹爹来!待你出来,且看本侯如何修理于你!”
大魏女帝一举得龙凤宝胎,举国欢庆。龙子为兄,龙女为妹,一对白嫩嫩的婴孩真是让人爱不释手,那小皇子长得活脱便是缩小了的太傅大人。而小公主白白嫩嫩,眨着一双大眼儿直叫人爱到了心底。
太傅大人心痛皇上分娩时叫得惨痛,便是下定了决心只这一胎,以后再也是不生了。
虽说是一胎双胞,但是却是两种性情。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四岁的小太子身穿杏黄的小棉褂子,目光炯炯地带着一帮陪读的五六岁的小儿潜伏在了大雄宝殿的一侧。平日里跟在小太子身后太监宫女们此时已经是被这小阎王设计管在了御花园的书房暖阁里,便是在宫里难得地自在,要大展一番拳脚。
前几日他偷偷躲在母皇的寝殿中听到母皇抱怨:“朕不要上朝!每天都要板板儿地坐着,这几日腰腿疲累得很,朕不要去了。”
“本侯上朝,果儿岂有不去的道理?果儿若是看腻了那帮老头子,可以看看你的相公,为夫风流倜傥不减当年,看见为夫就不觉累了。”
“不要……我不要去……”
女皇的声音渐渐减弱,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嘴。
待女皇和父亲出殿上朝,小太子从床下爬了出来,脸上还蹭着一点灰,握紧小拳头,突然有些与母连心,这寒冷的冬日,他每日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拽出来上早朝时,也是倍觉辛苦,每次都是羡慕着自己的妹妹可以小脸松弛红润地睡到日上栏杆。
可是每次父亲都是绷着脸说道:“你身为大魏未来之国君,岂可日日惫懒?便是要多吃些苦才好!“
他身为太子都是吃了这些个苦楚,身为女帝的母亲,不是更加辛苦百倍?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小太子当下便是决定帮助母皇解决上朝的问题。
话说该是如何是好?
小太子非常喜欢三国的故事,一直缠着母皇讲给他听,这几日听到了火烧联营的故事,小脸上眉飞色舞,圆滚滚的黑眼珠开始放出异彩,决定效仿先贤来个“火烧大殿”,让母皇脱离上朝的苦海。
接下来几日小太子都带着伙伴们到御膳房躲迷藏,每天顺手偷拿了一些油,几天下来也攒了好几大花瓶。各个府宅里陪读的小世子们一向唯小太子马首是瞻,听了太子的吩咐从家里偷偷带来了火折子。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那临门一烧!
这一日母皇和父亲上早朝去了,小太子领着小伙伴把油壶,火折子和引火之物一一摆好,回身对着小伙伴把手一挥,学着古人说道:“万事俱备,吾等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小世子们纷纷挺起了圆鼓鼓的肚子,双手抱拳,学着戏台子上的武生齐声道:“诺!”
一个小胖子慢了一点,别人说完后才“诺”出来。小太子不满地皱了皱眉:“志仁,你又慢了。昨天都已经练过那么多次了,为何还临阵卸了大家的士气?”小伙伴们都怒目而视,小胖子缩了缩脖子,喏喏说道:“那我们再来一次吧,我肯定不说晚……”
小太子怒道:“此等大事,岂可儿戏,哪有重来一次的道理?”
小胖子被挤兑得生出几分不忿,低声嘟囔着:“昨天练了那么多次,大家都腻了,你也在那玩弹子玩得高兴,那时怎么不儿戏了?”
小太子懒得跟这等怂货斗嘴,便是假装没有听到,把白白嫩嫩的小手头上一举,豪气勃发地说道:“出发!”可惜,那稚嫩的声音说出来少了几分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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