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铁娘单剑闯拉萨
史存明看见心爱的人被铁爪魔娘一把擒住,奋不顾身扑了过来,连断虹剑也抛在地下,左手一舞旋风掌,拍向铁爪魔娘右臂手腕关节,右手使三阴灭阳掌,砰的击向铁爪魔娘腰肋,两路绝技同时支用,啪啪两声,打个正着,旋风掌并没有把敌人关节打得发麻,三阴灭阳功却推中她的腰肋,无巧不巧,又是刚才中掌之处,铁爪魔娘痛得一声狂号,右手拼力一抛,把金龙鞭掷出,连金弓郡主也抛出三四丈远,她以铁钩似的十指,倏地反圈回来,抓住了史存明胸口的衣服,喝了一声:“小子!”哪知话才出口,噌的一响,一物掉落脚下!
原来铁爪魔娘口唇边咬着离火剑,她一开口说话,离火剑噌的跌了下地,甘翠莲不禁一怔,赶忙一伸右脚,把剑踏住,史存明趁这刹那机会,奋力一挣嗤嗤两声大响,竟把胸口衣服挣裂了一大块,乘机脱出铁爪魔娘铁爪,他还啪的一声,趁势向甘翠莲左脑勺近耳门边,打了一旋风掌,铁爪魔娘拾起离火剑来,一声狂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剑爪并用,向史存明猛扑过去!
史存明一个翻身绕步,让过铁爪魔娘一抓,趁势拾起断虹剑来,冷不防呼的一声,一团采云由空中飞落,恰好把铁爪魔娘脑袋罩个正着,原来金弓郡主被甘翠莲一抛,虽然是飞出几丈远,不过她究竟是个有轻功本领的人,一脱离了敌人控制,立即自由,纤腰扭处,便像落叶似的,翩然着地!
孟丝伦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了这个跟头,芳心甚忿,一反手取出七巧五云兜来,猛向敌人抛去,如果换了平日,这一面兜网别想近得了铁爪魔娘的身,可是现在却不同了,铁爪魔娘第二次中了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痛极心昏,全力扑向仇人,恨不得马上把他撕碎,孟丝伦的兜网一落,恰好套住了铁爪魔娘的脑袋,甘翠莲一反手夺住兜网,发力轻功一震,金弓郡主的七巧五云兜,竟然被铁爪魔娘弄得粉碎!
不过就在铁爪魔娘手抓兜网的时候,范公达已经闪近甘翠莲的身边,使用狂风腿法,一下踢中丹田,魔娘当堂受了一下巨震,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又再打来,铁爪魔娘长鞭已失,不能硬拼,只好一提真气,用个“鹞子钻天”,拔起三丈多高来,升上城墙,高声叫道:“三日之后,老娘……”陡觉喉头发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血色瘀黑,这是为何?
因为铁爪魔娘两次中了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内腑已伤,再被范公达用狂风腿法,狼狈的登了一下小腹,更加重了伤势,她不说话还可以忍耐得住,一说话便吐出血,铁爪魔娘一惊不小,再也不敢逗留,纵身跳上堞楼,那一架巨大的云梯还在拉萨城下高高竖着,铁爪魔娘一纵身躯,跳落云梯顶上,清兵立即拖着云梯倒退,这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方才告一段落!
这次智禅上人等老少六侠全斗铁爪魔娘,总算天池三老传授绝技收到奇效,把铁爪魔娘打得吐血而逃,清兵不敢进攻,鸣起金来,大队人马像风扫残云也似的,返回大寨,福康安派人慰问铁爪魔娘,可有没有受到重伤,甘翠莲摇了摇头,返进自己的帐幕,找着伊丽娜,她用手势向徒弟比了几下,伊丽娜立即拿过一瓶药散来,铁爪魔娘立即把整瓶药散吞了下肚,整膝跌坐,做了个多时辰的吐纳导引功夫,才把体内瘀血化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伊丽娜等师傅精神恢复,方才向铁爪魔娘道:“师傅,徒弟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要向你说!不知道你老人家听不听呢?”甘翠莲不耐烦的答道:“徒儿,要说就只管说吧!不用扭扭捏捏啦!”
小姑娘杏眼一闪,面色庄重,低声说道:“师父,满清是我们两师徒的仇人,弟子是天山下的土著,生长在白熊谷,可是我的族人和叔伯父老,全都给满洲鞑子杀了,你老人家的爹爹不是满清皇帝侍卫吗!因为鞑子皇帝迫你爹爹惨杀好友,终生抱恨,才有花园自刎这一件事,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仇人,受仇人的利用,所以弟子认为还是返回崆峒山去,才是上招!”
她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倏的伸出右手五指来,向着地下一Сhā,簌簌几声,把泥土Сhā了个深洞,喝道:“不准胡说!”
伊丽娜知道师父的脾气,只好嚓口不言,铁爪魔娘怒道:“我何尝不知道满清鞑子是害人的虎狼,不过我要利用他的声势,给我雪恨报仇!哼哼!”她才说到“哼”字,突然一掀帐篷,飞身直掠出去!
铁爪魔娘这一下举措,伊丽娜吃了一惊,连忙奔出帐幕,抬头看时,原来空中盘旋着两只青灰色的鹤,这两只大鹤要想低飞下来,附近篷帐的清兵倒有十多个人张弓搭箭,瞄准空中要射,这两只青鹤不敢飞下来,铁爪魔娘不由分说,一晃身抢了过去,劈手一把,抢夺了两名清兵的弓箭,破口骂道:“瞎了眼的奴才,这鹤是我养的,你敢射它!”
振臂一挥,把他们抛出十几步以外,跌得头青面肿,其余的清兵不禁大惊,只好放下弓箭,铁爪魔娘撮唇,举手一挥,二鹤冲云飞去,瞬息不见。
铁爪魔娘把青鹤衔来的白筒子拿回帐幕里,伊丽娜迎着她问道:“师父!崆峒山那面来了书信吗?”铁爪魔娘点头说道:“不错,大青小青一同飞来,必定有重要的事,看看你鲁师兄有什么话?”原来这两头青鹤是崆峒派已故掌门赤霞子豢养的灵禽,年寿已经有七八十岁,善伺人意,已经通灵,崆峒山上每逢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多半由二鹤到处传书,召集门人,或者有人会间,世上能够传送书信的,只有信鸽一样,还要经过相当训练才行,鹤儿怎可以传递书信?就算它岁久通灵,可以送信,又怎样知道掌门存身的地方呢?
原来崆峒派有一个规矩,凡是本派重要人物,出门在外,每到一个地方,必定要做两件事,一件是留下暗记,使本门里面的人,一目了然,第二件是把一种闪光的火粉,撒在所住的房屋或空地上,二鹤平日看惯了这种火粉,飞行在外,发觉有火粉闪光,便知道有本门的人,便引颈长鸣了,铁爪魔娘是一派掌门,她这次进入清兵军营,当然把火粉撤在自己居住的营幕附近,随时准备崆峒山方面派灵鹤传递书信,再说甘翠莲返入帐幕里,拔了银管管盖,由里面倒出一张字条来,铁爪魔娘一看字条,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内文写的竟是:月之朔日,崆峒山突然来强敌,敌人为一中年道装女子,自称为天池三怪中之潇湘仙子,亦即三十年前昆仑三株之萧玉霜,直入三元圣宫,将本派八大弟子完全杀败,更点|茓道使仆地上,冷嘲热讽一番,飘然离去,潇湘仙子复云本教掌门苟不交回昆仑离火剑及图谱,嗣后扰乱无已时,并云不日入藏寻觅掌门决一雌雄,倘无要事,请速回山主持一切。
铁爪魔娘一看字条,气得丑面凝青,啪的一掌,把帐中的小几劈下一只角来,宛如刀削,伊丽娜吃惊不小!急忙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铁爪娘气冲冲的把字条向地一丢,怒道:“这是你鲁师兄、管师兄的来信,看吧!”
伊丽娜把字条拾起来,由头到尾看了一遍,吃惊说道:“潇湘仙子,昆仑三妹,她不是你老人家旧日的对头吗?听说这些人好久不在江湖走动了,今天怎的会找上崆峒山来,跟我们为难作对?”铁爪魔娘恨声说道:“岂止作对而已!我今天进拉萨跟老秃驴、臭小子交手,臭小子和老残废都练了新的武功,这些武功分明是隐居天池两个老怪物传授的,老怪物分明要假手别人把我挫败在这里!宣扬昆仑派的武学呢!”
伊丽娜虽然跟随铁爪魔娘上崆峒山练艺,做了崆峒派的弟子。这几年来,她对史存明一片痴情,始终未断,她虽然明白自己当日在大漠丢下史存明,史存明一定和金弓郡主如胶如漆,他决不会爱自己的了,自己还希望和史存明见上一面,她向铁爪魔娘问道:“师父!照你老人家的意思,返回崆峒山呢,还是继续在鞑子的营盘里逗留下去!”
铁爪魔娘断然说道:“返回崆峒山有什么用处?萧玉霜已经捣乱过离开,我难道还要守株待兔吗?这两天我再到拉萨城去,杀了这六个狗男女,方才可以解我心头之恨!”
伊丽娜道:“师父,你如果再进拉萨,弟子也一并跟去吧!”
甘翠莲愕了一愕,问道:“我带你去吗?你的本领还不行呢!”
伊丽娜道:“弟子的本领虽然不济,可是给师父帮一帮手,大概还可以行,而且我也要见见姓史的负心汉,就算杀不了他,也要把他痛骂一番呢!”铁爪魔娘点了点头,忽然帐外跑进一名传令官,躬身禀道:“甘女侠,贝子爷在中军帐有请!”甘翠莲答应一声,立即和伊丽娜到了福贝子中军帐。
福康安坐在虎皮交椅上,旁边侍立着一个青年将领,正是先锋官岳金枫,中军帐的正中用木架竖了一片地图板,福贝子看见铁爪魔娘进来,吩咐亲兵给准备坐位,寒暄两句,福康安用手指着地图板道:“这是拉萨城附近的地图,本帅已经考虑过了,拉萨城池建在山上,如果用重兵正面强攻,牺牲必定非常重大,如果要奇兵突袭,因为它整座城依山而建,一切挖掘隧道,火攻水淹等等全不生效,要破城池,唯一方法就是用红衣大炮轰开城墙几个缺口,然后用敢死队蜂拥直上!”
伊丽娜听了红衣大炮四字,粉面立时变色!因为她自小生长在白熊谷,听见谷中的老人说,当年满清圣祖(康熙)皇帝,御驾亲征蒙古,荡平准噶尔时,曾经用西洋传教士制造的红衣大炮,连番猛轰,把准部兵轰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来兆惠平回疆,在天山下也曾经用红火大炮助战,轰击大小和卓木的军队,估不到福康安今天要用这种厉害火器来对付拉萨城了!
万一城池打破,史存明一班人岂不是遭了池鱼之殃,西藏居民岂不是受清兵惨杀,伊丽娜根本是个存心反抗满清的人,她眼见过清兵屠杀白熊谷的残酷,听了福康安这番话,心头上激起了一阵无比的愤怒!
岳金枫在旁边开口道:“大帅,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吗?照小将看来不行呢,拉萨城墙建在高山之上,咱们的大炮只可以平射,对这样高大的城墙,恐怕没有用处!”
伊丽娜不由看了岳金枫一眼,只见他仪容清俊,器字轩昂,相貌和史存明倒有几分相似,伊丽娜的芳心不由动了一动,再听见他不主张用火炮攻城,更加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敬意。
福康安大笑道:“岳先锋,你大过迂腐了!不错,咱们的红衣大炮只可以平射,不能仰攻,可是你看!”他用手指了一指地图板,说道:“拉萨城东南二里远近,有座山名叫圣山,达赖喇嘛驻锡的布达拉寺,就在那里,咱们只要把红衣大炮运到圣山,便可以平射轰击拉萨的城墙!老弟,明天辛苦你一趟,带领二万精兵攻打圣山,把它拿下!”
岳金枫迟疑道:“占了圣山,便开始用红衣大炮攻城恐怕火药不够!”福康安道:“我已经下令后方赶运五百桶黑火药来,四五天内尽可使用,你在明天日落之前,把圣山攻下来,准备一切便是!”岳金枫唯唯诺诺。
福康安又向铁爪魔娘道:“甘女侠,你的轻身功夫超卓惊人,五日之后,我们用红衣大炮攻城,轰开缺口之后,劳烦你躬为先导,带领敢死队冲城,如果破了拉萨,本帅必定重重酬谢!”
福贝子说这几句话,又自言自语道:“我用十万大军攻城,同时用二十多万军队,包围城外,由城里逃命出来的,见一个抓一个,什么金弓郡主,姓史叛贼,统统逃不掉我的掌握,哈哈哈!”伊丽娜听了福康安的狂妄口吻,心头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铁爪魔娘笑道:“贝子爷神机妙算,拉萨城池必破无疑,还有别的事吗?”福康安霍然道:“我几乎忘记了一件事!甘女侠,凭你一个人的本领,可以进得了拉萨城吗?”铁爪魔娘拂然不悦,冷笑道:“小妇人虽然年老,什么龙潭虎|茓也闯了不少,几丈高的城墙,还挡不了我自来自去!”
福康安笑说道:“是是,本帅说话太不小心了!甘女侠,实不相瞒,我们有一个人陷在智禅贼秃那班人的手里,这个十分重要,就烦甘女侠这两天晚上到拉萨城去,想法子把她救出来!”福贝子便把贺兰明珠的身分,以及她随军到塞外始未,如何落在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的手里,挟作人质的经过说了,他向铁爪魔娘道:“甘女侠,如果贺兰明珠有了不测的话,她是兆惠将军侧福晋,本帅回京之日,对兆惠大将军面上不好看,所以斗胆烦劳甘女侠把她救出来哩!”
铁爪魔娘口里虽然不说,心中想道:我甘翠莲是个何等的人物,却要听你指使,人城救一个出墙红杏的贱女人!
不如真正到攻取拉萨城的时候,这六个狗男女各有一身本领,清兵决然挡他们不住,必定被他们逃脱,我索性在城破之前,混人城去,把他们制服了再说!铁爪魔娘自问有全胜六人的把握,她立即点点头道:“好!我就在这三天晚上进拉萨城去,把侧福晋救出来便了!”
福康安双手端起茶盅来,这是满清官场中送客的表示,铁爪魔娘立即离开了中军帐,她和伊丽娜一同返回自己的营帐里,甘翠莲忽然说道:“天色还未人黑,我要到外边去走一遍,看看拉萨圣城的形势!”她吩咐伊丽娜留守帐幕,自己一个出营去了,伊丽娜一个人在帐幕里,坐在骆驼毛地毡上,手托香腮,默默出神,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帐幕外边有人咳嗽两声,跟着叫道:“伊女侠!”正是先锋官岳金枫,伊丽娜不禁面泛桃红,问道:“岳将军,贝子爷又传唤我们吗?”岳金枫低声道:“姑娘,我有重要话要跟你说,进帐幕吧!”
伊丽娜把粉面一凛,正色说道:“岳将军,男女授受不亲,有话在帐幕外边说,还不是一样吗?”岳金枫白面微红,急忙说道:“姑娘会错意了,我岳某人虽然不才,自间也还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对姑娘并无什么歹心,我这次还是为了拉萨城几十万生灵而来,我见姑娘并不是醉心利禄的人,方才把心腹话奉托!”伊丽娜见他说得诚挚,方才点了点头,说道:“好!请进来吧!”
岳金枫四面看了一看,见没有人,方才闪入帐里,他在羊皮垫盘膝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伊姑娘,你如果在今天才或是明天晚上,跟随令师到拉萨城去拯救侧福晋时候,最了想个法子,给藏人送个信,说福贝子在五天之后,决定攻占达赖喇嘛驻锡所在的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叫他们预先提防这一招,如果被福贝子抢先走了这一招棋子,拉萨全城就要化为灰烬,城中居民也要玉石俱焚了,这件事姑娘要紧记,岳某言止于此,我要走了!”岳金枫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出营帐。
伊丽娜忽然叫了一声:“岳将军,且慢!”岳金枫不禁愕然,站定脚步问道:“哦!姑娘有什么吩咐呢!”伊丽娜把粉面一沉,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是满清将官,也是福贝子手下的先锋大将,怎的会通知西藏人,岂不是不忠不义吗?”岳金枫凛然道:“姑娘有所不知了!我虽然是满清的先锋,本身却是汉人,身在清营而心在汉,可惜自己位卑力微,不能够为匡复汉族河山而努力,实不相瞒,几天前在拉萨城外伏击福贝子大军那几个汉人,老早跟我岳某人有联络……”伊丽娜大喜道:“岳将国,原来你跟史存明是好朋友!”
岳金枫侧耳听了听外面,说道:“姑娘低声,提防隔墙有耳,我是样跟他们联络上的!”他把当日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乔装牧人,客串父女,到清军大营里揭福贝子的赏榜,给侧福晋贺兰明珠治病,设伏白熊谷,计擒福康安的经过,一一说了,伊丽娜听得又惊又喜,连声说道:“存明哥哥真了不起,金弓郡主真是女中英杰!”她刚才说了这两句话,忽想起史存明和孟丝伦已经成了一对要好的情侣,自己却跟从了铁爪魔娘甘翠莲助纣为虐,自己无形中成了帮凶,伊丽娜禁不住一声浩叹。
岳金枫见她一张俏脸,忽喜忽愁,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帐幕外陡的吹起号角来,岳金枫霍然说道:“进兵号响,福贝子大概又下令攻城了,我要出去,刚才那几句话,姑娘切要紧记!”他说罢匆匆走出帐幕,伊丽娜望着他强健的背影,芳心突然起了一阵漪漪,由这天起,她对这一位青年先锋官,开始有了好印象不提。
岳金枫去了半天,铁爪魔娘由外边回来,她才一进帐幕,立即说道:“拉萨城墙高十几丈,要想混进城里,不大容易,不大容易!”伊丽娜道:“师傅,既然不能混进,怎样可以救出侧福晋呢?”铁爪魔娘怒道:“胡说,我甘翠莲是崆峒一派的掌门,区区一道城墙,难道阻止得了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到拉萨城去,把这秃驴和姓史的小子活着捉住,抽筋剥皮,再把那个什么侧福晋救出来,方才可以显我铁爪魔娘的本领!”伊丽娜见师傅没有带自己去的意思,不禁着急起来,自己如果不去,哪里能够得见史存明的面,把岳金枫的话转给他听!若果清兵真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他们岂不是要身受其害?
伊丽娜到底是聪明的女孩,她把樱唇一努,说道:“师傅,你老人家时常说一个人不闯荡江湖,学了武艺也没有用处,怎的不要弟子同去呢,师傅是一派的掌门,难道多了弟子一个,便没有法子越过城墙,到拉萨救人吗?”这几句话隐含激将,铁爪魔娘一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丫头,你不用拿话来激我。很好,今天晚上,我带你到拉萨去吧!”伊丽娜十分高兴,她背着师傅写了一个纸柬,藏在贴肉的衣袋里,俟机行事不表。
这天晚上,彤云密布,星月无光,铁爪魔娘和伊丽娜师徒两人,二更起便离开清军营盘,她在日间已经安排好了进城的一切,便引着伊丽娜奔向圣山,圣山就是达赖法王驻锡的所在地,布达拉宫金黄|色的圆穹面,在黑夜里闪闪放光,铁爪魔娘把伊丽娜引到布达拉宫附近的一座小山峰上,揉登峰顶,俯瞰拉萨城形势,遥望城里灯火万点,刁斗森严,伊丽娜向铁爪魔娘道:“师傅,敌人防守得这样森严,我们怎样能够混进去?”
铁爪魔娘冷笑一声,她忽然向伊丽娜说道:“伏在我的背后!”伊丽娜愕了一愕,她知道自己师傅言出必随,只好向铁爪魔娘背后一伏,甘翠莲把徒弟兜在背后,展开陆地飞地功夫,一溜烟下了小峰,直向拉萨奔去,这一带坡谷起伏,高低不平,时有云雾涌现,只要略略的一失足,踏错半步,就要粉身碎骨!
可是铁爪魔娘背着一个伊丽娜,高低上落,疾如奔马,伊丽娜伏在师傅背后,两耳朵呼呼风响,不时看见大片云雾,迎面扑来,吓得她急忙闭了眼睛,似这样提心吊胆的,跑了半顿饭的功夫,拉萨城池已经由远而近,她们并不是来到城墙下,却是来到距离城墙不到八九丈远的一个小山岗上,原来拉萨城墙除了南北两道城门,通着下山大路之外,其余一大半城垣都是在乱岗簇绕之间,城墙和山岗的中间,多半是无底的山沟,深几千尺,天生奇险,有如鸿沟天堑。
铁爪魔娘看见对面的城墙顶上,站着两名藏兵,正在那里守望,甘翠莲突然向伊丽娜道:“徒弟!你把头上Сhā的银簪,拔两根来,我有用处!”伊丽娜穿的是维族少女装束,头上绾了十几根小辫子,辫子和辫子之间,用银簪夹住,她听见师傅这样一说,立即伸手把绾束秀发的银簪摘了两支下来,隔着肩头递给师傅,铁爪魔娘并不把伊丽娜放下,只把银簪夹在左手中食二指之间,二指一弹,两支银簪嗤嗤两声微响,破空飞射过去,这是甘翠莲最擅长的铁指神功,银替发处,两名藏兵扑通一声,跌倒在城头上。
铁爪魔娘看见藏兵跌倒,方才一个飞身,在夜影中冲天掠起,宛似一头大鸟,轻飘飘的,居然由山岗窜到城墙,八九丈的距离,只一眨眼便自跳过,背后还兜着一个人,可见铁爪魔娘轻功卓绝的程度了!
甘翠莲到了城墙上,方才把伊丽娜放了下来,伊丽娜见这两名藏兵面孔朝天的躺着,喉头间露出半截亮晶晶的东西,原来是自己头上的银替,师傅竟然能够把两支又轻又短的东西,当作袖镖使用,飞越十丈距离,一下穿中藏兵咽喉,立即致命,腕力强劲,可以想见!伊丽娜真是不寒而栗,铁爪魔娘对这两具藏兵尸身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略一弯腰,便把两个死尸抓背心抓起来,向城墙外的深沟一丢,刹眼之间,已经无声无息,没影没踪!
铁爪魔娘杀人灭迹之后,方才溜下城墙,她对拉萨城里的地形,本来不熟,刚刚跳落墙下,更道上忽然来了一个提灯巡夜的藏兵,铁爪魔娘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把那藏兵胸口抓个正着,恶狠狠的喝道:“达赖喇嘛在哪里?还有几个帮助叛逆的汉人狗男女在哪里?快说!”那藏兵见她一张疤痕满布,烂糟糟的面孔,和十只瘦硬发光的手指,宛如鬼魅,吓得魂飞天外,战战兢兢的说道:“哦!他他他……他们就在城中心的珠卜寺,有六座高塔的那间庙就是!”
铁爪魔娘左手五指一拢,扣紧了藏兵的咽喉,左手闪电似的一落,五个指头完全凿进那藏兵的脑门,惨叫半声,便自送命!他临死前一声惨叫,因为被铁爪魔娘扼了喉咙,没法子喊出来,嘶而且哑,就像狼嗥一般,伊丽娜看见自己师傅杀人如草的样子,不由变了面色,透背心直冒凉气!
甘翠莲再飞一脚,把杀死的藏兵踢在一旁,然后跃上民房,向珠卜寺奔去,伊丽娜只好衔尾跟随,师徒两人星飞丸走,不到半晌,已经来到珠卜寺附近的民房瓦面,这昌拉萨中心的大庙,金碧辉煌,美仑美矣,铁爪魔娘正要飞身跳落平地,冷不防身后哈哈一笑,一个清朗口音说道:“甘老前辈,有失迎迓!”
甘翠莲回头一望,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次用怪招难倒自己的史存明,还有金弓郡主孟丝伦,站在自己身后!
你道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怎会突如其来!原来铁爪魔娘混入拉萨的时候,史存明、孟丝伦两人,正在珠卜寺中央浮屠佛塔上秉烛夜话,他们谈心的地方,是在佛塔最顶一层,离地十几丈高,俯瞰全城形势,一目了然,史存明自从在昆仑山绝顶囚洞七日,练了三阴神功之后,眼光锐利,比从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所以铁爪魔娘逼近珠卜寺,他在塔顶老远便看出来,向金弓郡主道:“贤妹,老乞婆混进来了,背后跟着一个人,是个女的,大概是伊丽娜!”盂丝伦霍然起立,说道:“铁爪乞婆来了吗?咱们立即传令众人,把她围住,别让这老怪物逃脱!”
史存明摇手道:“不用惊动许多人,这老妖妇指爪厉害,人多也没用,咱俩立即派人通知师傅师叔,我们两个当先迎敌,如此这般,战她一战!”孟丝伦笑道:“很好!可是要小心呢!”他们两个静悄悄的由塔顶走落,孟丝伦吩咐一名喇嘛到净室去,通知智禅上人和范公达,自己和史存明两人,走出庙外,绕向铁爪魔娘背后,铁爪魔娘正要逾墙进庙,却被史存明发言相俏!甘翠莲勃然大怒,冷冷说道:“小子,老娘今天晚上到来,要跟你决一雌雄,快把老秃驴叫来,看老娘的手段!”
史存明不慌不忙,哈哈笑了两声,方才说道:“老前辈放在往日,我不是你的敌手,可是今天可不同了,天池三老已经教了我好几种克制你的绝技,就是跟你单打独斗,虽然未必会赢,也决不会败在你的手上!”铁爪魔娘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姓史的!离别你不过几个月,你学得了老怪物多少功夫?看招?”双爪一扬,就要飞身猛扑过去。
伊丽娜突然打破沉默,开口叫道:“师傅,这姓史的不过是个晚生下辈,何劳你老人家出手,还是让弟子下场,跟他们一斗吧!”铁爪魔娘怒道:“胡说!这小子夸口一个人可以抵敌我,我要看看他的本领!”话才出口,身形晃处,右掌一挥,五只铁指已经抓向史存明的面门,史存明见她来势奇速,身躯微然一侧,右臂反掉过来,就是一掌,少年壮士用的是三阴灭阳掌法‘金钢捧杵’这一招,砰的一声,正正击在铁爪魔娘右肩之下,铁爪魔娘哼了半声,身子全然不动,左手五指一翻,她那冰凉瘦硬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刹那之间,已经把史存明右腕的“寸关”“尺关”“会宗”三处|茓道,一把拿个正着!
原来史存明虽然练了三阴灭阳掌法,可是功力仍浅,上次能够把铁爪魔娘打得在半空一个跟头,完全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次铁爪魔娘飞身进扑,预先有了防备,罡气布满全身,坚如铁石,史存明这一掌虽然把她打得肩头发疼,并没有伤及筋骨,她一反手抓了过来,扣住史存明脉门。
史存明在昆仑山囚洞七天的时候,曾经听见天残叟说过,铁爪魔娘的“阴阳神抓”,厉害非常,跟地缺翁传授的旋风掌一样,专在对方明知不能够发招的部位猝起疾攻,所以十分难挡,少年壮士脉门被对方一捏,暗叫:“不妙!”急忙中曲起左手中食两指,半拳半掌,闪电似的向铁爪魔娘胸口“血阻|茓”一撞,这下名叫“孟光举案”,史存明当日练成功夫,推开封洞大石,用的是这一招,威力之大,异乎寻常。
铁爪魔娘虽然有罡气护身,看见对方拳路怪异,撞的又是人身死|茓,不禁心中一凛,连忙把身一扭,卸掉来势,可是肋窝旁边仍然挨了一下,当堂上身发麻,铁爪魔娘吃惊不小!顺手一挥,把史存明推出两丈多远!
史存明这一着“孟光举案”用了全力,铁抓魔娘反手一推,也用了七八成功夫,甘翠莲功力较深,只后退了三步,史存明却跌得风车相仿,好在他身手矫捷,双手向地一按,使个“鲤跳龙门”之势,直跃起来,铁爪魔娘身形如电,一声断喝,人随声起,身未落爪先到,这是她由“金关玉锁”功里面练出来的“鹏搏九霄”,金弓郡主叫声:“不好!”她知道铁爪魔娘身硬如铁,因弹子没用,只把手中长剑一挺,施展学而未全的雷电披风剑法,“迅雷击木”,嗤的一剑,照准铁爪魔娘腰肋便刺,伊丽娜失声叫道:“哎呀!”
铁爪魔娘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伊丽娜这样一叫,她立即醒悟过来,这时铁爪魔娘双脚还未落地,居然轻身提气,反腕一擒,勾住了孟丝伦的剑,金弓郡主连忙把剑一拖,要想割断铁爪魔娘手指,可是甘翠莲的手指完全是精铁铸成的,哪里割得动它!
铁爪魔娘反手一拗,叮当,孟丝伦的青锋钢剑,居然被拗成两截,金弓郡主吃了一惊,铁爪魔娘铁抓翻处,“浪撼江礁”,呼的由肋下穿上来,搭住孟丝伦背心的命门要|茓,眼看只要掌力一发,便可以叫金弓郡主脊骨震断,登时送命!说时迟,那时快,铁爪魔娘猛觉呼的一响,一股大力的劲风向她后背推到!
这一股劲风正是史存明所发,少年壮士由地上一个跟头翻起来,看见孟丝伦为了抢救自己,冒险进刺铁爪魔娘,被对方一照面折断宝剑,把人擒住,史存明这一急非同小可,双掌一圈拼力推出,这下正是三阴灭阳掌的绝招,名叫“愚公移山”,铁爪魔娘先前吃过苦头,不敢怠慢,变掌为抓,五指一翻一钩,嗤嗤两声,抓破了孟丝伦的衣服,铁指在她白如羊脂的粉背上,划了几道血痕,底下腾的一脚,把她踢了出去,摔了个大跟头,然后反掌一推,跟史存明双掌之劲抵个正着,少年壮士以两掌对她一掌之力,居然扯乎,砰砰两声大响,双方都是不由自主,倒退三步,铁爪魔娘又羞又怒,自己生平向来自负,今日竟然给这后生小子单打独斗,拆了三招,当下一声狂吼,双爪翻飞,掌打指戳,疾如飘风逐电,史存明用三阴灭阳掌紧守门户,什四路掌法回环运用,招式神奇,铁抓魔娘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他,两人斗了四十多个回合,正在杀得难分难解之际,斜刺里一声佛号,响如洪钟,叫道:“阿弥陀佛!甘老前辈又来助纣为虐了!”
甘翠莲一个飞身,倒窜出两三丈,定睛看时,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已经由珠卜寺里出来,范金驹范金骇两小兄弟,却站在二老的背后,白熊谷六个对头,同时来到,铁爪魔娘一声怪笑道:“好哇!你们来了!很好,六个人一同上吧!”
她说着双手交叉,当胸一抱,兀然卓立,等候智禅上人和范公达一拥上前,自己便老实不客气,拔离火剑应战。
可是老禅师和范公达两人,并不立刻上前进攻,孟丝伦由地上挣扎起来,她虽然没有摔伤筋骨,也跌得秀发凌乱,右边粉颊也青了一大块,范公驹兄弟年少气盛,看见孟丝伦跌得狼狈,不禁无名火发,叫道:“好妖妇!师伯!
爹爹,咱们一起拥上,叫她难逃公道!”
智禅上人将手一摆,喝道:“不准乱说!”这位峨嵋派掌门双手合十,说道:“我说老前辈助纣为虐,并非虚言,满清皇帝已有中原,仍未心足,还要派福康安入侵西藏,屠戮百姓,老前辈跟满清官府完全没有渊源,竟然为虎作伥,为虏驰驱,不智殊甚……”他还要说下去,铁爪魔娘已经一声断喝,说道:“老秃驴!趁早住口,老娘是堂堂一派掌门,怎会给满洲鞑子卖命,几次来找你们,为的是消不了心头一口恶气,废话少说,你们只管一齐上来,看老娘可较短给你!”
金弓郡主半声不哼,突然妖躯一晃,用旋风掌身法,由范公达背后穿了出来,竖臂一掉,反背就是一掌,哪知道铁爪魔娘这几个月来,不断研看地缺翁的图谱,对方史存明过去两次打中自己的旋风掌法,大致已摸清楚了!
孟丝伦这一掌要打着她,如何能够?金弓郡主手掌刚才一递,铁爪魔娘刷地绕步旋身,铁钩装成的五指,抓向孟丝伦的腕时脉门,眼看她就要给铁爪魔娘抓个正着,范金驹范金骥两柄单刀,闪电般的戳向铁爪魔娘肋下气门,史存明也打出三阴灭阳掌,甘翠莲只好放弃对盂丝化的抓攫,闪身一窜,向后面倒纵出去,智禅上人等六人一同动手,又把铁爪魔娘困在核心鏖战!
伊丽娜看见大家一齐动手,她把背后宝剑抽出鞘外,合在手里,高声大叫:“姓史的,我要找你算账,赶快过来!”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人影仗剑迎面截住,正是金弓郡主,娇声喝道:“贱婢,不分皂白,助纣为恶,你的族人给清兵杀了!你却替鞑子当走狗!”
话才说完,唰的一剑分心刺到,这是飞龙剑的“青龙出壑”,她一口剑还是向寺里喇嘛讨的,伊丽娜银牙一咬,使出崆峒大乙剑法“倒挂金钩”,向孟丝伦剑锋一挡,叮当两声,双剑交击,喷出一溜火星,伊丽娜功力还浅,震得玉臂发麻,不由自主退后两步,金弓郡主一招占先,便不容情,刷刷两剑,一招是“探海屠龙”,一招是“玉女簪花”,下刺小腹,上挂太阳,伊丽娜见金弓郡主剑法迅辣,连忙一扭腰,使了个移宫步,闪过对方来剑,孟丝伦剑花挽处,又进三剑,伊丽娜完全没有还招的余地,险些儿被孟丝伦剑锋划伤,她急得连声叫道:“快叫史存明过来,我并不是跟你打架!”金弓郡主冷笑道:“你连我也打不过,还说叫存明哥哥来?赶快弃剑跪下,还可以……”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冷不防一股急风,裹着一条怪鸟也似的人影,正向自己当头罩到!
原来铁爪魔娘一边舞动离火剑配合铁爪神功跟智禅上人等五人动手,一边留意自己的徒儿,因为她知道伊丽娜本领太嫩,不大放心她跟别人交锋,铁爪魔娘看见孟丝伦把伊丽娜逼得手忙脚乱,不禁勃然大怒,她突然向智禅上人面前一冲,左抓右剑,横直互易,嗖嗖嗖,连进三招,一招双击,共是六招,虚实相乘,接着身形一转,右爪左剑,又是六招,刹那之间,连攻一十二手,这是铁爪魔娘由地缺翁图谱里悟出来的“狂风落君花”,智禅上人本领再高,也要避其锋锐,只好向旁边一闪一退,范公达趁势攻了她两个狂风腿,铁爪魔娘不比上次,有了准备,倏地拔身一纵,跳起七八尺高,在半空里一个回旋,左抓右剑,猛向金弓郡主顶心命门攫去!
史存明自始至终关怀着心上爱人,看见铁爪魔娘暴然猝起,想要伤她,不禁心里一急,双掌一错,飞身扑了过去,三阴灭阳掌向外一送,用个“浮丘挹袖”,运全力向甘翠莲背后猛撞,铁爪魔娘不怕智禅上人的劈空掌,也不畏惧范公达的狂风腿,却最顾忌史存明这一手本领,她立即腰身一扭,斜斜下落,却挡在伊丽娜身前,喝道:“徒儿,你的功候还浅,站向我的身后,不准乱动!”智禅上人把凌霜剑一晃,六个人又向铁爪魔娘围上。
这时候珠卜寺的喇嘛,街道上的藏兵已经纷纷围拢过来,把铁爪魔娘师徒两人困在核心,伊丽娜突然向史存明一冲,娇声骂道:“负心汉子!看剑!”一剑向史存明扎到,史存明呆了一呆,他这时候用三阴灭阳掌力搏铁爪魔娘,一把断虹剑勒在肩后,始终没有使动,伊丽娜虽然不是爱人,也是自己谊妹,情同骨肉,哪知道今天反脸成仇,拔剑相同。
史存明侧身一避,正要回敬她一下旋风掌,伊丽娜突然左手一扬,捏着剑诀的玉掌,陡的伸展开来,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抛向自己胸膛,少年壮士机警逾人,回孽反手一捞,抓个正着,伊丽娜再清叱一声道:“小子!看招!”
向史存明面门又是一剑,少年壮士知道她假意动手,心中暗笑,反手一掌,照伊丽娜玉腕拍去。铁爪魔娘却一个飞身截了过来,剑爪并用,虚实齐施,她这回似乎参透了地缺翁的图谱,出爪递剑凶辣无伦,除了史存明还可以正面跟她硬对硬拆一两招之外,余下的五人简直别想近得了铁爪魔娘半步,不过铁爪魔娘也顾忌着自己身边的伊丽娜,虽然攻多守少,却不敢过份远出,奔腾跳跃,拼斗了七八十合,铁爪魔娘突然把伊丽娜向肋下一夹厉啸一声,破空直掠起来,跳上近身的民房瓦面,飞也似的逃去,藏兵扯开硬弓,一连向她射了百数十箭,但铁爪魔娘身法奇快,一支箭也射不到身上,便给她溜走了!
智禅上人收剑说道:“穷寇莫追,由她走吧!”这一场恶战仍然没有结果,两下拉平,最吃亏的还是金弓郡主,断剑之后,还被铁爪魔娘在背心抓了五道血痕,重重的摔了一跤,几乎连头脸也跌破,她看见智禅上人不肯穷追敌人,恨恨不己!
史存明忽然说道:“伊丽娜在今天晚上,怎会跟老乞婆到来,真正奇怪!”孟丝伦冷笑道:“她到来不是找你吗?我跟她打架的时候,这丫头还口口声声的说要你过来呢!”
女子向来爱拈酸吃醋,金弓郡主因为伊丽娜一度是史存明的恋人,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史存明慌忙说道:“贤妹,不要说这些话,伊丽娜跟我交手时候,给了我一个纸团哩!”他立即将折做一团的纸球摊了开来,上面果然写满了字,不过全是屈曲蚯蚓一样的维吾尔文,史存明半字不懂,金弓郡主拿在手里,念道:“明日清兵占领圣地,五天后红衣大炮架设山顶,拉萨即面临未日矣!岳将军云惧防火炮,及早筹思对策,方免破城之祸也!”
这寥寥三四十字,一读出来,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不禁大吃一惊,面色倏变!
原来清朝初年,一般在旗兵编制里面,已经有神机营之设,所谓神机营不过是红衣大炮,炮身长约两丈,炮管里塞满破铁碎石和火药,用火点燃,轰一声发出去,不但可以大量杀伤人马,还可以洞穿坚厚的城墙,上一次兆惠征伐回部的时候,就曾经使用红衣大炮,轰击大小和卓木的联军,杀害了不少牧民战士,估不到福康安今天又拿来轰击拉萨城池,而今拉萨城建在山顶,红衣大炮火力虽猛,也不能够轰着城墙,不过清兵如果占了圣山的话,局面又不同了,炮火不但可以直接射击城墙,还可以命中房屋,引起塌屋伤人的现象,影响士气很大,众人呆了半晌,还是史存明打破沉寂,说道:“原来伊丽娜今天晚上到来,还是替岳金枫给我们报信,可钦可敬!清兵如果用了这一着煞手,我们怎样抵挡!真个是大伤脑筋的一件事哩!”
沥血伏龙--第四十四章孟郡主湖畔劫红衣第四十四章孟郡主湖畔劫红衣金弓郡主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街上众目睽睽,嚷叫什么?返入庙里再说吧!”大家方始恍然,进入珠卜寺里,还未到自己的净室,达赖喇嘛已经派人来相请,说道:“法王有旨召见!”六个人中,除了孟丝伦受了伤,要裹创敷药外,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骇,听说法王传唤,只好向宫里面走去。
半晌之后,他们进了内殿,达赖喇嘛果然坐在禅床上,两个年老僧正左右陪伴,达赖问道:“各位英雄,听说今天晚上,来了清军奸细,这奸细是来刺探还是捣乱呢?”智禅上人合十说道:“法王听禀!”便把伊丽娜柬帖的话说了,达赖听了僧正翻译,吃惊不小!说道:“满清鞑子这样可恶!
连圣山也侵犯,那还了得?”正说话间,盂丝伦已经治理了创口,来到内殿,达赖喇嘛忽然说道:“盂姑娘足智多谋,她来得好极了!我们向她讨教!”
金弓郡主朗声说道:“法王!我们防守拉萨这一点上,保守城池一个时期,还可以行,如果要分兵据守圣山,便不够了!而且圣山无险可扼,不易固守,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破坏清兵营里的红衣大炮,叫他不能使用!这才是釜底抽薪的上策!”
达赖喇嘛欣然而喜,可是不旋踵间,又皱起眉头来,说道:“姑娘的主意虽然好极了!可是红衣大炮在清军营里,福康安必定对它严密看守保护,咱们怎能够混进去,把他破坏,这件事恐怕……”金弓郡主立即截住法王话头,道:“我这里有一苦肉计!”
达赖喇嘛不明白什么叫做苦肉计,便向左边的僧正朵巴延问道:“孟姑娘所说的苦肉计,究竟有什么典故?”两个老僧正不止精通梵藏文字,亦谙熟汉人的典故,朵巴延便把汉未三国时候,东吴大将军黄盖用苦肉计诈降曹操,周瑜火烧连环船的经过,说了一遍,达赖喇嘛方才明白过来,他向孟丝伦道:“孟姑娘,依照你的意思,是不是打算派一部分喇嘛向清军投降,混进清营,毁灭清兵的红衣大炮,用这样的计策!”孟丝伦摇头答道:“不是的!”
金弓郡主这一句话,不但达赖喇嘛为之愕然,就连智禅上人、史存明这一班人也大惑不解,她既然说是苦肉计,当然是黄盖诈降那一套把戏了,怎的又说不是呢?孟丝伦大抵看出众人不明白,才道:“法王刚才说派一部份喇嘛向清军诈降,福康安不是三岁小孩,哪会上当?岂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就算是福贝子相信,咱们也不能够希望由这些人的身上,破坏清军的红衣大炮,我所说的苦肉计,完全是在侧福晋贺兰明珠的身上!”
贺兰明珠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几个人更加满腹狐疑,因为这一位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虽然是自己的俘虏,不过她本身究竟是个无权无勇的妇人,怎可以叫她行使苦肉计呢?难道把她放回清军营里吗?史存明忍不住开口问道:“贤妹,我们怎样由贺兰明珠的身上行使苦肉计?”
金弓郡主粉面一沉,说道:“要保拉萨无恙,首先要保持圣山不失,换句话说,我们万万不能够让清兵的红衣大炮,推上圣山山顶,由它轰击拉萨城池。但是我们的兵力单薄,又不能够抽调一部分人马,扼守圣山,这个形势显而易见,所以我打算把侧福晋贺兰明珠移到圣山去,明白告诉福康安,如果他胆敢派兵攻打圣山,冒犯法王驻锡的圣地,咱们立即把贺兰明珠一刀两段,叫福康安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是上好的苦肉计吗?”智禅上人听了恍然大悟,可是回心一想,便开口向金弓郡主道:“这计策虽然可以行,但是终归不能够长久的呀!”
史存明道:“贤妹这计策还欠妥当,万一福康安拼着玉石俱焚,不管贺兰明珠的性命安顾,那又怎样?或者他派铁爪魔娘在三更半夜,偷偷上山,把贺兰明珠劫走,那又怎样?”孟丝伦听了他们两师徒的话,不禁哈哈大笑!
她这样狂笑,内殿里各人相顾愕然,孟丝伦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师伯的话不错,这个计策只可以拖延一时,存明兄也说很得对,福康安可以派铁爪魔娘这一类武林高手黑夜上山劫人,不过无论怎样,总可以阻止清兵进攻圣山的行动三五天,在这三五天里,我便可以进行另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还有一层,你以为我真正把贺兰明珠安置在圣山,阻止清兵炮攻拉萨吗?哈哈,错了!我只把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叫她假扮做侧福晋,安置在圣山上,以虚作实,叫铁爪魔娘纵使找上山来,也要扑一个空!这是汉高祖在荣阳以纪信骗楚之计,无论福康安怎样精明,也要上咱们的当!”
大家听了金弓郡主这番话,方才明白过来,不禁鼓掌称赞,达赖喇嘛还不放心,问道:“那么,三五天后,孟姑娘又用什么法子毁灭清兵的红衣大炮呢?”金弓郡主笑道:“这个我自然有计策,暂时不能泄漏,法王尽管放心便了!”
大家谈到这里,便辞别了达赖由内殿出来,天色已经大亮,孟丝伦发出第一个命令,调集三千名藏兵到圣山去,沿着布达拉宫布防,第二个命令赶装巨大纸鹞二十多只,在纸鹞面上写了文字,然后吩咐人在城墙上放起来,等这些纸鹞放上高空,然后切断鹞线,任令下坠,史存明看了笑道:“前一天满清鞑子用纸鹞写字放入拉萨城里来吓我们,今天我们反过来用纸鹞吓他,真个是一报还一报!”
孟丝伦笑道:“还不止这样呢,今天晚上,咱们到清兵大营走一趟,找寻岳金枫去!”史存明骇然道:“找寻岳金枫吗?万一遇着铁爪魔娘,那怎么办?”金弓郡主笑道:“一个铁爪魔娘,你就害怕了吗?万一清军营里,有了比铁爪魔娘更厉害的武林高手,我们岂不是要闻风先遁?”
史存明吃盂丝伦一激,不禁勾起少年好胜的心理来,说道:“哪个怕她?我得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单打独斗,二三十合之内,也未必会败在她的手里,何况还有你帮手呢?很好,今天晚上,咱们找寻岳金枫去!”他们准备晚上行动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清军这一方面,福康安在中军帐里盼望,直到天色大明,方才看见铁爪魔娘师徒回来,福贝子看见她两手空空,知道救人不成了!果然不出所料,铁爪魔娘气愤的说道:“这次千不应万不该,带了伊丽娜去,被她阻手碍脚,给敌人发现了行踪,混战一场然后杀出来,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不信不能够把侧福晋带出,大帅放心便了!”福康安虽然失望,可是在口头上不能够不慰勉铁爪娘几句,他们正在帐中说话,旗牌官忽然进来,福贝子道:“有什么重要事报告?”
旗牌官道:“禀告贝子爷,今天清早,拉萨里放出几十只纸鹞来,放到高空断了鹞线,有几只跌入军营里面,纸鹞上还有文字!”福康安吃了一惊,叫道:“拿来!”须臾之间,左右亲兵把纸鹞拿进,这些纸鹞是用细铁线做骨架,薄绸缎做面的,一共三只,面上写着同样的文字,福贝子一看内文,竟是:“字示清贝子福康安,汝攻拉萨勿用红衣大炮,勿侵犯达赖喇嘛驻锡之圣山,贺兰明珠已移往布达拉宫矣,汝苟以一兵一卒攻山,立斩彼女头颅,汝不顾兆惠将军之侧福晋那?先此警告,勿谓言之不先也,钦此!”
福康安一看之下,气得目定口可,顿足说道:“罢了罢了!”刚才说了这几个字,外边探马进来,福康安听了更加羞怒交并,叫道:“估不到这班叛逆这样机警,比我们占先一步,走了这着棋子,真正可恼!
铁爪魔娘在旁边冷冷的说道:“大帅!我们巴不得要敌人这样做哩!”福康安愕然道:“什么?前辈这句话怎样说?”
铁爪魔娘哼了一声道:“他们把侧福晋藏在布达拉宫里,我难道今天晚上不会把她救出来?上圣山救人容易呢?还是到拉萨城里救人容易?”
这两句话把福康安提醒过来,笑道:“有理有理!今天晚上有劳前辈到圣山走一趟吧!”他又对旗牌官道:“你传令岳先锋,暂时不要攻打圣山,明天再打算!”福贝子以为铁爪魔娘救人,十拿九稳,哪知道他反而中了金弓郡主的圈套!孟丝伦利用贺兰明珠摆布的缓兵计,已经初步成功了!
再说满清的先锋官岳金枫,奉了福康安停止进攻的命令后,心上虽然稍为得到一点安慰,可是想到来日方长,拉萨一座孤城,必定难以抵挡满清大军的进攻,藏民终难免遭受屠戮,心里非常郁闷!这天晚上澄空无云,月华如镜,岳金枫在自己的帐篷里,看了一会儿兵书,不禁抚摸着自己师傅铁髯真人李玄化赠送的宝剑,叹了一口气道:“漫漫长夜,何时方能达旦?宝剑虽利,壮志未酬,不知何年何月,方才达成驱逐鞑虏,还我汉家山河之愿呢?”他刚才说到这一句,忽然听见帐外亲兵喝道:“喂!你们是哪一营的弟兄,擅自闯先锋帐!”话未说完,扑通咕咯两声大响,二人掀帐而进,哈哈一笑!
岳金枫由虎皮交椅上跳起身来,伸手一按剑把,定睛看时,进来的是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史存明,女的却是孟丝伦,身上却穿了清兵号衣,英姿爽飒,尤其是金弓郡主,不掩天然秀色,岳金枫吃惊不小,问道:“存明兄、孟郡主、戒备森严、干军万马的大营,你们怎样走进?”孟丝伦梨涡乍现,笑了一笑,向史存明说道:“存明哥哥,你把点了晕|茓的两名鞑子,拖入帐幕里吧!”
史存明答应一声,转身出去,须臾之间,把两个点了|茓道的清兵,拖人帐里,向着帐角一丢!方才向岳金枫拱手道:“岳兄久违!今天晚上我们冒险进来,有几句重要的话,向岳兄说!”
岳金枫道:“二位请坐!”史存明道:“不用坐了!前天多承岳兄帮忙,暂时阻遏了福贝子用红衣大炮攻城之计,我们今天晚上到来,一来向岳兄道谢,二来打听打听,这一次福贝子携带来的红衣大炮,一共有多少尊?火药够不够用?安在哪里?”岳金枫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这次福康安奉令征西,一共带了三个神机营,每一营有炮手一百二十人,专管大炮一十二尊,换句话说,三个神机营总共有三十六尊红衣大炮,不过福贝子对这些大炮关防很严,除了神机营的统带和兵士之外,其他各营士兵,一律不准接近,神机营所在的地方,一律Сhā了鹿角疾藜,晚上还用猛犬守卫,要想破坏这些大炮,可说不容易!”
金弓郡主并没有留心这些话,接着问道:“那么,岳兄,红衣大炮的火药够用吗?”岳金枫陡的一拍手掌,笑道:“孟郡主真是心细如发,智比陈平,我想出一个方法来了!”
他便向史存明孟丝伦说明,现在福康安的红衣大炮,缺乏火药,军营中现存的火药很少,仅可以够三两尊大炮使用,福贝子在前天加派了八百里快马到新疆乌鲁木齐去,请加拨火药四百箱,火速送来,大概四五天后,火药运到,福康安便向拉萨展开凶猛的攻势,孟丝伦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又问岳金枫道:“清兵押运火药,多半走哪一条路径呢!”
岳金枫拿出行军地图,指道:“我们大军的后方接济,统统要经过喀喇昆仑古道而来,途中要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这一片碱水湖的地段!”孟丝伦看了一阵,若有所悟,说道:“很好,我们就在这里伏击清军的辎重,劫夺他的火药便了!”她向史存明道:“存明哥哥,咱们走了!”又向岳金枫道:“岳兄,你留在福贝子的身边,随时给我们送信通消息,胜似几万兵马,那两个清兵你还是砍了他们吧!留下他们可能是祸呢!”金弓郡主说到这里,一拉史存明的衣角,他们两个双双走出帐篷,拔身一晃,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去得没影无踪!
岳金枫等他们走了之后,沉吟半晌,方才把两名清兵拖出帐外,骄指向这两人的“玄枢|茓”一点,这是人身六处死|茓之一,两名清兵微哼一声,便自送了性命!岳金枫返回帐墓里,灭烛就寝去了。
史存明和孟丝伦这天晚上,不过杀了两名满清巡卒,剥了他的号衣,穿在身上,便自不费吹灰之力,混过清兵几重卡哨,再用轻功越过寨栅,便进了满清的大营,顺利地探访了岳金枫出来。之后,他们一溜烟也似出了大营,一口气跑出几里路,方才停下,史存明向孟丝伦笑道:“贤妹,咱们今天晚上进营,真正侥幸,没有撞着铁爪魔娘那个老怪!”话未说完,远处嘎的一响,传来一声怪啸!
史存明一听这声怪啸,面上登时变色,说道:“不好!
正说曹操,曹操就来,这是铁爪魔娘的啸声哩!”孟丝伦道:“不用慌忙,咱们伏在土丘后面再说!”史存明眼光一瞥,近处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沙丘,是风吹黄沙堆积成的,距离自己不到百步左右,他们两个连忙向沙丘跑去,伏倒在沙丘下,借着黄沙掩蔽身形,果然不出所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刚才隐好身体,远处一条人影如飞跑到!
跑过来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铁爪魔娘,只见她首如飞蓬,形同恶煞,手上拖着一条银闪闪的兵刃,正是那条六尺长鞭,只见铁爪魔娘一边狂跑,一边回头望,好像有人衔尾追赶的样子,史存明看在眼里,暗暗纳罕,心中想道:“这老乞婆是崆峒派的掌门,她的武功总算是顶尖的了!
怎的会弄成这样狼狈,难道在这穹荒西陲之地,除了天池三怪之外,还有胜过她的人物?念头未了,又是一声清啸,一个黑衣玄裳,道姑装束的中年女子,宛似一缕黑烟,电掣星驰也似的追到!
金弓郡主见了这个黑衣道姑,不禁脱口叫道:“哎呀!
这是潇湘仙子!”来人正是天池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萧玉霜,两个月前,她因为天残地缺二老传授史存明昆仑派绝技,跟两个师兄意见相左,拂袖而去,估不到今天晚上,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追逐铁爪魔娘,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看在眼里,一则以喜,二则以惧!
就在他们惊喜交加的时候,铁爪魔娘跑到距离沙丘不远的地方,突然站定脚步,回转身来,厉声叫道:“萧玉霜,到地头了!这里旷野无人,咱们就在这里比划比划,刚才我在圣山下面,出其不意,被你刺了一剑,今回可没有这般便宜了,看看你们昆仑派剑法高强,还是咱们崆峒派的武功厉害!”
原来铁爪魔娘今天日里在福贝子面前夸了大口,说自己一定可以把侧福晋贺兰明珠由布达拉宫里面救出来,所以她在二更过后,便自起程到圣山去,哪知道才抵达圣山山坡下面,山石后忽的一响,掠出一条黑衣人影,疾如飞隼,向她一剑刺来,剑式之奇,猛如迅电,铁爪魔娘出其不意,被对方一剑抵住胸膛,不过她究竟是个内家高手,一口罡气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全身肌肉俱有自然收缩之劲,一着剑尖,立即吸胸凹腹,向着旁边一闪,还算她这一下卸字诀用得恰巧,敌人的剑锋只把她胸前衣襟割破了一道,嘶的一声,侥幸没有伤着皮肉,铁爪魔娘定眼看去,来人是个黑衣道姑,有点面善,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人,正是错愕之间,那黑衣道姑已经冷笑一声道:“甘翠莲,我就是萧玉霜,咱们曾经在巴颜喀喇山交过手,你难道忘记了吗?这一剑就是我的见面礼!”
铁爪魔娘在许多年以前,曾经在星宿海旁边跟萧玉霜交手,恶斗了大半天,不分胜败,那时候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谁也胜不了谁,这些年头以来,铁爪魔娘也隐约听见萧玉霜隐在昆仑山,不过她知道天残叟竺虬,地缺翁危元两人的本领,已经到了登峰极顶,陆地神仙的地步,哪里胆敢到王母天池去,自讨苦吃?想不到潇湘仙子在这个时候出现!
铁爪魔娘被萧玉霜一剑刺破了胸口衣服,羞恼交迸,正要一声狂吼,飞扑过去,可是回心一想,圣山上驻了不少藏兵,万一惊动了他们,成群杀下,强仇当前,可不容易抵敌,甘翠莲冷冷的说道:“唔!原来你是潇湘仙子,也即是以前的萧玉霜,一个月前你还到崆峒大闹,那好极了,这里不是动手地方,我们另外找一个清静地方,算算几十年的陈年旧账!”
潇湘仙子呵呵笑道:“不止旧账,还有新账要算呢!不错,我在上个月曾经到崆峒山去,把你的龟窝搅得落花流水,将你手下八个二代弟子,完全用剑刺了脉道,叫他们三个月内做跛子,拐着腿脚走路,谁叫人抢夺了我们昆仑派的图谱,霸占了咱们的离火剑!”
铁爪魔娘虽然暴怒如狂,可是知道潇湘仙于是自己除了冷霜梅之外,唯一遇到的强敌,哪里还敢盂浪造次,勉强沉住怒气,喝道:“好!今天晚上,咱们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跟着来吧!”说着折转身子,一阵狂风似的,向前直跑,眨眼之间,已经奔出百十丈外,铁爪魔娘扭头向后一望,看看潇湘仙子有没有跟踪上来,哪知才一回头,猛觉自己身前不远地方,一个清朗口音笑道:“姓甘的,你别回头望,我在你前面哩!”
甘翠莲不禁吓一大跳,再回头向前看,潇湘仙子果然站在自己面前一丈以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来的,自己兀自懵懵如也,单这一点,对方轻功造诣,显然已在自己之上!铁爪魔娘面皮发烫,更不打话,猛吸一口罡气,脚尖踏着黄沙,施展开登萍渡水的轻功身法,一溜烟向前跑去!
萧玉霜却是不慌不忙,不即不离的与她并肩而驰,铁爪魔娘几次抢快,要把潇湘仙子抛落背后,潇湘仙子如影随形,平平稳稳的跟随着,一直到史存明孟丝伦藏身的沙丘附近,方才是铁爪魔娘抢先几丈,甘翠莲看见距离清兵大营不远,方才停了下来,抖出银丝长鞭,开口说要跟萧玉霜比武。
潇湘仙子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羞耻的老乞婆,你偷学了我们昆仑派的图谱,还说看看崆峒派的武功,胜不胜得了咱们昆仑派?这句话说出来,江湖同道的人,不笑掉了牙齿才怪!”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喝道:“胡说八道!我用崆峒派的太乙神鞭跟你的宝剑拆招,如果我使用你们昆仑派半下招式,以后永堕泥犁地狱!”萧玉霜道:“很好!一言为定,看剑!”黑衣人影一晃,刷刷刷,一连七剑,前七剑后七剑,左七剑右七剑,总共二十八个剑点,在皓魄清光下,宛似银星乱坠,铁爪魔娘使开身法,左挡右闪,把萧玉霜开首这套昆仑甘八宿剑全都让了开去,然后一声厉啸,右手长鞭向地一点,银光闪动,刹那之间,也还攻了七招。
史存明暗里喝彩,想道:我虽然得到天池三老传了三阴灭阳掌,可是跟铁爪魔娘的真实功夫比较起来,相去还是云泥之判!
甘翠莲和萧玉霜在数十年前,武功造诣已经是顶尖的人物,在这几十年中,她们一个隐居天池,一个囚身石洞,潜心苦练,功夫越发精纯,这次在穹荒大漠上比武,跟在星宿海比招之时,又是大大不同,双方都是骤发快招,未曾点到,已经收势,互相探索对方虚实,只见月华之下,剑光鞭影,飞舞来去。
金弓郡主看得两眼昏花,几次闭了眼睛养神,史存明却是大谬不然,他生性本来聪明;自从在昆仑山洞练功之后,不但眼神充足,连见识也大大不同,这时候看见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斗,每一攻合,史存明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用的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奇招绝着,他看得眉飞色舞,心痒难挠,不到顿饭功夫,两人已经对拆二百余招,斗到分际,当当两声大响,萧玉霜一条人影,倏地冲天飞起,铁爪魔娘却是站在地上,目如定珠,呆若木鸡,金弓郡主向头顶一望,几乎笑出声来,原来铁爪魔娘顶心脑门中间的乱发,不知哪个时候,给潇湘仙子的剑光扫落了一大片!
原来铁爪魔娘和潇湘仙子斗到二百回合左右,萧玉霜倏的把剑法一变,用了个“春莺织柳”的招式,向铁爪魔娘迎面刺来,这是昆仑百禽剑法里的绝招,铁爪魔娘见她一剑平刺,立即用了个“五龙捆柱”的招式,抖开鞭圈,把她剑身一裹,要把潇湘仙子宝剑夺了过来,哪知萧玉霜的剑突然像水蛇似的一绕,居然由鞭环里退出,一沉一抹,用了手“白鹭横波”的绝招,向铁爪魔娘头顶一拉,竟把她顶心脑门的乱发,削了一片下来,然后用刀一封,宝剑荡开鞭身,人也飞出圈外,叫道:“甘翠莲,你记着了,我胜了你一招,明天晚上三更时候,我照旧在这里等你,跟你相斗,你在这一天里,好好想出解拆这一招的鞭法吧!”说着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箭也似的驰去,消失在夜影里!
这时候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泛白,铁爪魔娘呆呆的望了一阵晓星残月,突然发起脾气来,把手中鞭展开,一阵狂风似的在地上乱打,刹那间啪啪连声,沙土纷飞,不到片刻功夫,地上被她打了几十个沙坑,铁爪魔娘方才厉啸一声,直向清军大营奔去,史存明和孟丝伦看见铁爪魔娘这样猛恶的声势,暗自心惊”等到她的背影不见,才敢长起身来,一溜烟返回拉萨不表。
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拂晓,史存明便把昨天晚上刺探敌营的经过,一一向师傅说了,智禅上人手拈白髯笑道:“好了!铁爪魔娘今天总算遇了对头克星,有潇湘仙子缠住她,不怕她恃着本领横行啦!”
史存明道:“弟子看得不大明白,潇湘仙子明明可以一剑了结铁爪魔娘的性命,她那一剑砍低两寸,便可以揭掉了铁爪魔娘的天灵盖,为什么偏要留手,约铁爪魔娘明天再斗呢!”智禅上人哦了一声道:“明儿,你有所不知了,道家也和我们佛家一样,决不轻易杀生,像铁爪魔娘那样武功高强的对手,世上实是罕有,所以潇湘仙子要把她的性命留下,来给自己练功呢!”史存明听见师傅说得滑稽,禁不住哈哈大笑!
孟丝伦却不管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相斗的事,一心想劫夺清兵火药,破坏福康安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他的计策,她在城里挑选了五百名藏兵,又由白熊谷带来了壮士当中,挑选了三百人,向达赖法王借了一百匹骆驼,二百个羊皮盛水袋子,她和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骥一行四人,带领了这八百多名壮士,在夜幕笼罩的时候,绕过后山,在清兵各座营盘中间的空隙地带,穿越出去。
三天之后,他们一行人马,已经横越过大沙漠,来到彭公湖边,原来西藏的北部一带,地理环境十分奇特,散布了无数的小湖,这些小湖完全是碱水的湖泊,面积不过三五里以至十里八里,(至于几百里面积的碱水大湖也有,像腾格里海,呼腾湖等便是)可是一到每年春暖雪溶的季节,喀喇昆仑山上的积雪,解冻消融,山洪暴发,藏北一带的小湖便泛滥起来,结成一片汪洋,浩瀚万里,直到仲夏过后,积水又被沙上吸干,逐渐变回陆地了!
所以一般旅人来往,都极力避免春暖雪溶的季节,孟丝伦跟随智禅上人入西藏的时候,沿途十分小心留意地理形势,知道藏北地方有几个月洪流泛滥成海的怪现象,便假借着这一地点地形,设下了坑陷清兵的妙计。
金弓郡主用的是什么妙计呢?原来她知道彭公湖边,全是盐卤积满的土地,彭公湖本身的水位,平均高出这片盐卤湿地四五尺左右,不过湖边的风化石,堆积成了一道长堤,挡住湖水,不致淹没这些土地罢了!
金弓郡主在离开拉萨的时候,带了几百根毛竹来,这些毛竹统统有碗口粗细,一两丈长,可以一节接驳一节,孟丝伦预先把这些毛竹接驳起来,接好几十根——十几丈长大竹筒,然后凿开湖堤,把这些竹筒Сhā入挖开的洞眼里,让它灌满湖水,再把它另外一头堵塞了,竹筒本身却用浮沙掩藏,这样一来,等于在湖边安置几十根巨大水龙,指向这片低洼的盆,准备一切,等候清兵经过。
大约过了一天光景,清兵的辎重队伍,果然翻越过昆仑山的古道,迄通而来,人数有四千多人,除了车子之外,还有好几百匹驼马,金弓郡主在彭公湖边布满了伏哨,清兵前队一现,孟线伦已经得到报告,下令各人准备,她首先派范金驹范金骇兄弟,带领着几十名藏兵,化装土人,向着清兵的辎重队,迎了过去。
这队清兵果然是押运火药的队伍,他们除了携带四百多箱火药之外,还有不少粮食用品,由一千里以外的乌鲁木齐,昼夜兼程运到西藏来,一路上征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彭公湖边,忽然看见几十名西藏土人,迎着自己队伍赶来,清兵押运的武官是一名参将,名叫巴珠穆,立即喝道:“这些西藏番子跑来做甚?别是奸细,快快放箭!”清兵奉了命令,一声呼哨,射出几支弩箭,向着对方飞去。
范金驹兄弟却用藏语大叫道:“列位将爷,不好了!彭公湖已经泛滥,快逃命呀!”就在叫喊声中,金弓郡主下令各人把巨大毛竹接成的“水龙”开放,刹那间湖水滚滚,水力狂喷而出,一泻如注,汇成一片,平地水深盈寸,浸向清兵脚下,清兵不由慌了手脚,四面八方现出不少人来,全是土人装束,叫道:“大水来了,快快逃命!”
巴参将魂飞魄散,他一方面当然怕大水淹死人!另一方面也怕洪水泛滥,浸透了火药,那就要前功尽废,他马上喝令士兵:“快搬火药!向高处跑!”清兵纷纷下马,托了火药箱子狼奔豕突,要想找寻高地,哪知道这些逃走的藏人,突然一声哨子,个个从腰间拔出刀剑来,扑向抬火药的清兵,手起刀落,刹那之间,几十名清兵被砍翻在水里,火药箱子也跌下来,箱破水渗,巴参将到这时候才醒悟中计,高声大叫:“快拿奸细!”
沥血伏龙--第四十五章三度龙虎争魔娘逢劲敌第四十五章三度龙虎争魔娘逢劲敌可是清兵被这种人工泛滥吓怕了!抱头鼠窜,队形已乱,巴珠穆哪里喝止得住?史存明这班人已经涉水直杀过来,把清兵冲成几截,史存明宝剑使开,有如龙蛇交窜,雷电轰击,清兵遇着的便死,挨着的便亡,有如斩瓜切菜,巴珠穆勃然大怒,一催坐骑,涉着滚滚流水,向史存明攻去。
他使的是一柄板门大刀,哪知道人马还未冲到跟前,少年壮士已经一声长啸,连人带剑飞掠过来,施展开雷电披凤剑绝招,“电光绕树”,呼的一剑,将巴统领坐骑马头斩落地上,血花四射,热辣辣的马血,把这满清都统溅了一头一面,巴珠穆不好两字,还未出口,史存明剑花绕处,“云母挥袖”,唰的一剑将他透心穿过,当堂呜呼哀哉,坠骑丧命!
史存明这一下飞身进剑,斩马刺人,全是一刹那的功夫,接连使了两招雷电披风剑绝招,然后落地,这一来固然是得到智禅上人的真传,二来也是学了天池三怪绝技,方才有这样的造诣!
从前打仗全靠一股士气,所谓士气,一大半还在主将的身上,清兵先遇洪水,再逢敌人,已经手足无措!领兵的主将又给史存明一照面杀死,于是群龙无首,哪里还有斗志呢?再被藏兵四下一冲,当堂亏输大败,抛弃了一切辎重,狼狈奔逃,金弓郡主这一次在彭公湖边,用人工伪造的假洪水,淹浸清军,居然大获全胜,除了夺获不少盔甲马匹之外,还把清兵四百多箱猛烈火药,夺了过来。
孟丝伦因为这些火药太笨重了,搬运困难,而且藏兵方面,没有鸟枪火炮,得到火药也没有用处,索性把火药箱凿破,连药料带箱子抛入彭公湖里,把战利品驮在马背上,同奏凯歌,迅速返回拉萨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清兵大营这一面,福康安一边等候火药运到,发炮攻城,一边催促铁爪魔娘到圣山去,把兆惠将军的侧福晋早日搭救出来,可是这时候的铁爪魔娘,好比哑巴吞下黄莲,肚里说不出来的苦,这是为何?原来她那天晚上,要到圣山去劫贺兰明珠,哪知道冤家路窄,撞着了昆仑三妹里面的潇湘仙子,恶斗半晚,吃她用昆仑正气剑绝招削掉一片头发,还约她她改天较量,想好破法再来,铁爪魔娘这一气非同小可!
回到清军大营,铁爪魔娘返入自己的营幕里,不饮不食,呆坐了半个多时辰,突然站起身来,抄起一把靠椅,喀喇一响,折断了两只椅子脚,把这两只椅脚分别拿在手里,当作宝剑,铁爪魔娘将左手椅脚代表萧玉霜,右手的椅脚呢,当作自己,两只椅脚互相交击,撞得啪啪山响,伊丽娜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想着:“师傅怎的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失心疯了吗?”念头未了,铁爪娘把两只椅脚闪电般对拆了几十下,突然振臂一抛,把椅脚掷出帐篷,疯狂也似的尖声大叫道:“有了有了!我这一招可以破潇湘仙子的剑法!”
伊丽娜吃了一惊,问道:“师傅,什么潇湘仙子,你老人家遇见她吗?”
铁爪魔娘哇哇狂笑一阵,方才答道:“怎的不是?昨天晚上我到圣山去,要救那个什么侧福晋,谁知才到山下,便遇着萧玉霜那个贼婆娘,跟她斗了两个时辰,被她用了着白鹭横波剑法削掉我一络头发,让我回去练好功夫再来,我整整思索了大半天,现在才想出破她这一路剑的法儿,今天是我再跟她比武,哈哈哈!”
伊丽娜听了师傅这番话,方才明白,她心里暗暗欢喜,原来潇湘仙子已经到了西藏,由今天起,自己师父要聚精会神跟她争雄,再也没有时间帮福康安助纣为虐了!且不表伊丽娜暗里高兴,到了晚上二更天左右,铁爪魔娘带了昨天晚上的长鞭,连同那柄得自天池三老的离火剑,就要离开营盘。
伊丽娜道:“师父,你去找潇湘仙子吗?弟子可以不可以跟你同去,开开眼界!”
铁爪魔娘丑面一绷,喝道:“大人比武,小孩子跟来做什么,不准你去!如果你偷偷跟着我,我连你的双腿也砍掉,叫你一生一世做跛子,知道没有?”伊丽娜打个寒嚓,懊丧地返回帐幕不表。
铁爪魔娘喝退徒弟,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离开清兵大营,直向圣山奔去,跑不到十里路,眼前人影一花,潇湘仙子已经由路边一座土岗上掠了下来,叫道:“姓甘的!
想好破法没有?今天是比武第二日了!”
甘翠莲冷笑一声道:“管它什么第一日第二日,咱们今天晚上见个高低,看招!”话未说完,长鞭哗啷啷的出手,嗖嗖嗖,左飞右舞,一连三鞭,接着腰身一矮,嗖嗖嗖,鞭身串地,又是三鞭,一刹那间打出六鞭,这是崆峒派“伏虎神鞭”的煞着,潇湘仙子不慌不忙,把宝剑展开来,一道白光绕住全身,轻飘飘的跟着鞭影来去,眨眼功夫,连架六鞭,跟住一声清叱,连环回刺三剑,两个人各展绝学,互显神通,斗了一百多合。
潇湘仙子突然拔身一纵,又使出“白鹭横波”的绝招,冷光一闪,直奔铁爪魔娘面门,这番铁爪魔娘有了准备,右肩一晃,腰身微卸,脚下钉牢了地面,下半身原封不动,上半身却向左边退出一尺多空当来,离火剑刷的出手,迎着潇湘仙子来剑一击,她这一手是崆峒派金关玉锁功第七式,名叫“横云断峰”,只听当的一响,潇湘个子的剑身喷出火星来,剑尖嗡嗡的响,萧玉霜估不到对方真正有了破法,吓一大跳,连忙向后倒纵出去,低头一看自己的剑,已经崩掉了米粒般大小一个缺口,不禁面上变色,冷笑说道:“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打我不过,居然使用我们昆仑派的宝剑!”
铁爪魔娘冷笑道:“萧玉霜,真对不起,我用的虽然是昆仑宝剑,使的却是崆峒派本门功夫哩!”
潇湘仙子哼了一声,Сhā剑入鞘,束了一束身上的玄裳,叫道:“甘翠莲,你敢跟我比拳吗?”铁爪魔娘呵呵怪笑道:“拳脚是练武的基本功夫,怎的不敢,来来来,咱们空手来打,看哪一个拳法高妙!”
她把长鞭向腰一缠,离火剑纳回怀里,潇湘仙子等她准备停妥,喝道:“看拳!”声到人到,嗖的一掌,猛向铁爪魔娘面上击到。
萧玉霜使的是昆仑派绝技“玄玄掌”,这种掌法虚中套实,阴柔无比,铁爪魔娘斜身绕步,肩头晃处,回了一爪,萧玉霜拳法极快,前窜后跳,声东击西,猛而且辣,潇湘仙子和她斗了七八十合,陡的易掌为拳、呼的一下,势若奔雷,击向铁爪魔娘口鼻之间,甘翠莲忙伸臂一格,抓拿敌手,哪知道萧湘仙子陡的一转身,手臂仿佛没了骨头,如同橡皮一般,向后一弯,膨啪,铁爪魔娘顶心脑门着了一拳,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她真个又惊又怒,立即把头一低,双爪齐推,用个“推山塞海”,要抓对方背心命门要害,哪知道萧玉霜又一斜身,右臂自后同样穿出来,这一拳明明打向甘翠莲的右太阳|茓,铁爪魔娘向左边一闪,潇湘仙子这条手臂就像软鞭一般,可以随意拐弯,陡的转向左方,砰的一声,又在甘翠莲左肩背后捣了一下,刹那间铁爪魔娘连中五拳,甘翠莲正在羞恼交迸,潇湘仙子突然向后一跳,收住拳头,冷笑说道:“姓甘的,刚才我打你的拳法,有个名堂叫无踪掌,来无影去无踪,你回去想了破法,明天晚上再来打吧!”潇湘仙子说完之后,也不等甘翠莲回答,身子一晃,便自跑出十丈以外,消失在夜影里,踪迹不见!
铁爪魔娘挨了几拳,觉得身上十分疼痛,她气愤愤的返回清兵大营,走到辕门面前,一小队清兵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个戈什哈,满面陪笑问道:“老前辈到圣山去,可有见着侧福晋吗?”话犹未了,铁爪魔娘咄的一喝:“什么福晋?快给我滚!”那戈什哈撞了一鼻子灰,不过他知道铁爪魔娘性情横暴,又是福贝子的上客,哪里敢说半句话?只好带领清兵走开,铁爪魔娘半句话也不说,拿出地缺翁的图谱,看了又看,一直看到长夜消逝,东方发白,方才倒头睡觉。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方才起来,忽然走进一名旗牌官来,禀道:“甘老前辈,贝子爷在中军帐有请!”铁爪魔娘心不在焉的站起身,跟那旗牌官进了福康安的中军主帐,只见福贝子满面不耐烦,问道:“甘老前辈,一连两晚了,可有把贺兰明珠救出来没有?”铁爪魔娘断然说道:“哦!贝子爷,我这两天晚上没有空,并没有去救侧福晋,贝子爷如果心急,还是叫别人去吧!”
福康安听见铁爪魔娘这样的一说,心里非常的不高兴,不过他表面上仍然极力忍耐,没有发作出来,淡淡说道:“甘老前辈,咱们只要后方火药一到,就要攻城,决不能够为了一个女子,误了大事……”他还要说下去,帐外已经递进急报公文,福康安拆开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这急报是后方驿站送来的,大意是说后方送来的火药四百箱连同辎重粮草一批,经过彭公湖边,中了藏兵埋伏,全部被抢,都统巴珠穆阵亡,还损折了不少军士,福康安颤声说道:“火药完全被抢,真正岂有此理!”他忽然向铁爪魔娘说道:“老前辈,这次参加劫粮草的,还有几个叛逆汉人,必定是史存明那个小子干的勾当,请老前辈费心到出事地点去看看!”甘翠莲不等福康安说完,立即答道:“老身这一次来,并不是给贝子爷看守粮草的,我没有空,少陪!”说着头也不回,走出中军帐外,扬长而去!
福康安勃然大怒!就要下令左右清兵,把铁爪魔娘赶出大营,左右几员将官一起劝阻道:“大帅不要造次!这丑老婆子脾性怪僻,翻脸便不认人的呢!”
福贝子怒道:“这类全无礼貌的野人,用不用也罢了!
管她翻脸不翻脸,轰她出去!”一个姓胡的参将道:“贝子爷,俗语说得好,请将莫如激将,这丑婆子好胜得很,咱们跟她硬来不得,不如就这样吧!”他向福康安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方才转怒为喜,笑道:“妙计妙计!”
他吩咐左右依计行事,又吩咐军中文案,修缮一封十万火急的公文,派八百里快马,送到青海西宁将军那里,催促再赶运第二批火药到来,文案立即如命去讫。
再说铁爪魔娘抢白了福康安几句,返口自己的帐幕里,她连饭也不吃,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跳起身来,手舞足蹈,一忽儿又像喝醉了酒一般,双手据地,一个身子像风车也似的乱转。
伊丽娜看在眼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到了晚上,铁爪魔娘又带了两件兵器出营盘去了,伊丽娜独自一个人坐在帐幕里面,听着军中更鼓,正在觉得纳闷,忽然听见帐篷外面,僻里啪啦几响,分明是一个人弹着指甲的声音,伊丽娜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来,低声喝道:“是哪一个?”
帐外一个口音说道:“伊姑娘,你趁早走,三更以前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你就没有性命!”说话的正是岳金枫,伊丽娜吓一跳,疾忙一掀帐篷,睁秀眼四下张望,咦!奇怪,只听见岳金枫的口音,人影却是丝毫不见!
伊丽娜忍不住说道:“岳将军!你在哪里!”话才说完,帐顶已经有人应道:“姑娘,我伏在帐顶呢?
伊丽娜抬头一望,毛皮帐篷的尖顶,果然现出一个黑影,自己身在帐里,居然不觉有人,他这一身轻功也高深得可以,小姑娘急忙问道:“岳将军,你怎的叫我走!我今天晚上如果不走,为什么没有性命!”
岳金枫伏在帐顶,并不抬头,说道:“姑娘,老实跟你说吧!你师父今天在中军帐顶撞了福贝子,不肯到圣山救人,福贝子把心一横,决意用激将计,今天半夜派人到来,把你害死!等你师傅回来,却说你是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杀的,这一来没有生口对证,你师父一定深信不疑,必定无名火起三千丈,找姓史的晦气,替你报仇,你试想想,这法子歹毒不歹毒,你还不逃走吗?”
伊丽娜听了岳金枫这几句话,不禁浑身颤抖,连声说道:“你你你,你的话当真的吗?我我我,我怎可以逃走!
这是千军万马的大营哩!”
话未说完,扑扑两声,帐篷顶飞下一件东西来,伊丽娜定睛一望,原来是一件清兵的号衣,只见岳金枫说道:“姑娘,你把这套衣服穿上,号衣里面还有一块令牌,你说你是先锋营派出去巡哨的,岂不是可以混出栅门吗?快一点去!”伊丽娜对岳金枫又是感激,又是钦佩,她把号衣拾起,说道:“岳先锋,我真不知怎样感激你!”岳金枫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伊姑娘,时间不早了,你走吧!”说罢一纵身躯,冲天窜起,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没了踪迹!
伊丽娜慌忙返入帐篷里,穿了清兵号衣,戴好缨帽,又把令牌揣在怀里,方才昂然大步走出来,直向辕门走去,一路上果然刁斗森严,守夜巡卒络绎不断,好在这天晚上星月无光,他们没有看清楚伊丽娜的面貌,她身上又穿了号衣,更加没有人注意,伊丽娜一直走近辕门,辕门口有一名千总,八名队兵,看见伊丽娜要走出大营,立即喝道:“喂!你是哪个营的军士,三更半夜出营干吗?莫不是要做奸细?”
伊丽娜取出令牌一晃,说道:“我是岳先锋派出营的……”哪知道她这一开口,竟是娇滴滴的女音,那千总武官立即觉察出来,喝道:“兄弟过来!这家伙……”话来说完,寒光一闪,伊丽娜宝剑出鞘,嗤的向前一扎,用个“顺水推舟”,刺进那千总武官的胸膛,血花涌冒,那武官大叫一声,扑通倒地,登时送了性命!
八个清兵看见伊丽娜动剑伤人,不禁大骇,叫道:“反了!这是奸细!”齐齐拔刀上前,伊丽娜剑似游龙,嗖嗖嗖,冷光加闪,被她刺中了三个人,其余的清兵见她杀法勇猛,慌忙退后,伊丽娜一阵风般冲出栅门,营里的清兵惊动过来,大喊追出,有的还张弓放箭,伊丽娜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着黑夜茫茫平野,一溜烟的逃去!
且不说清兵营里忙乱,再说铁爪魔娘走出清兵营盘,不到七八里路,潇湘仙子又现身出来,嗤的一声轻笑,仍是前两天晚上一般,交手抱胸,傲然自若,笑道:“甘翠莲,想到了破无踪拳的法子了吧!”
铁爪魔娘哼了一声道:“什么无踪拳法,这不过是你们昆仑剽窃天竺国一点瑜伽术的皮毛,再加上一口罡气的运用罢了!老娘昨天晚上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儿,看看今天晚上,再怕不怕你这套软皮蛇的拳法?”
潇湘仙子吐气道:“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怕!”话未说完,身子晃处,嗖嗖嗖,一连三掌,潇湘仙子今回用的是昆仑派正气混元掌法,这开首三招名叫“三羊开泰”,铁爪魔娘仍旧用铁爪神功应战,双爪翻飞,连拆三掌,反手一抓,向潇湘仙子丹田攫去,萧玉霜退步一闪,笑道:“妙极了!”
两人展开拳法对战,这场恶斗比起前两天晚上,又有不同,萧玉霜一面用混元正气掌法,一面夹杂着磨盘功,身子滴溜溜的,绕着铁爪魔娘乱转,四面八方的向她进袭,好个铁爪魔娘,却是不慌不忙,始终用铁爪神功迎击潇湘仙子飘然无定的拳法,以不变应万变,两人斗了四五十合,潇湘仙子陡的手臂一弯,向她额头打来,铁爪魔娘这番有了防备,她采用只守不攻的战法,就是提防萧玉霜用这路怪拳,潇湘仙子拳头一到,铁爪魔娘使出九宫步法,把头一偏,猛扬铁爪,照萧玉霜拳头相反的方位抓了过去,痴如闪电,潇湘仙子这一反手甩拳,恰好被铁爪魔娘的手抓拿个正着,甘翠莲四只铁指一握,已经硬生生的扣住了潇湘仙子的“会宗|茓”和“开尺|茓”。
她正要运力拿|茓,冷不防背后一声清笑,一个女子叫道:“存明哥哥,老乞婆在这里打架!”铁爪魔娘认得说话的是金弓郡主,心里悚然一惊,抓着萧玉霜的五指,略为一顿,潇湘仙子手腕肌肉一缩,像水蛇般从铁爪魔娘铁爪里溜了出来,反手一拳,打在甘翠莲口鼻之间,这一拳打得非常重,铁爪魔娘眼前金星乱冒,她立即向后一跳,扭头看时,自己身后不远,站定一男一女,男的是史存明,女的是金弓郡主,原来他们由彭公湖边劫了清军的火药回来,返入拉萨,顺道刺探清兵营盘,无意之中看见铁爪魔娘在旷野里跟一个黑衣中年女子酣战,二人上前一看,原来跟铁爪魔娘交手的是潇湘仙子,不禁大喜,失声叫喊起来,哪知道这一喊并不打紧,反而弄得铁爪魔娘分了一分心神,鼻尖上结结实实的吃了潇湘仙子一拳,金弓郡主娇憨天真,不禁拍掌大笑!
史存明上前叫道:“前辈,这老乞婆助纣为恶,让弟子打发她!”
潇湘仙子忽然叱喝了一声,向史存明说道:“住口!小子,哪个要你帮手,我跟这姓甘的说好了,跟她比武七日,看看是我们昆仑派的武功占胜,还是崆峒派的功夫见强,今天晚上是比武的第三晚,咱们七天比武还不曾满日子,谁要你这臭小子多事,快滚开去!”
史存明估不到潇湘仙子的脾气这样怪诞,不准自己帮手,她要一个人跟铁爪魔娘单打独斗,不准旁人干预,金弓郡主一拉史存明的衣角,低声说道:“这位前辈要一对一跟老怪物决个高下,由她去吧!”史存明恍然大悟,退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交手,开开眼界。
潇湘仙子把史存明喝退一边,方才向铁爪魔娘道:“甘翠莲,刚才那一拳是趁你分心时候打的,咱们再打。”潇湘仙子的拳头倏的一弯,又在明明不能够挥拳打人的部位猛打过去,不过甘翠莲不比上次了!她过去潜心苦练地缺翁的图谱,知道了史存明旋风掌的出手和路数,潇湘仙子的无踪掌法,跟旋风掌同出一理,所以对方第二次挥拳打到,铁爪魔娘身影倏的一转,让开拳路,寒光闪处,抽出那柄离火剑来,手起一剑,猛向潇湘仙子手掌戳了过去!
金弓郡主哎呀一叫,铁爪魔娘居然使用离火剑法,“力划鸿沟”,“蝴蝶穿花”,嗖嗖,一连两剑,刺向潇湘仙子|茓道要害,萧玉霜今天晚上到来,一心一意要跟对方比拳,没有携带宝剑,铁爪魔娘这一变脸,运剑如风,用的又是昆仑派的剑法,潇湘仙子一双空手,如何能够抵拒,连连后退不迭,金弓郡主恐怕萧玉霜吃亏,尖声叫道:“前辈快来!
我们这里有剑!”
潇湘仙子喝道:“鬼丫头,哪个要你讨好!”她这两句话,未免略分心神,铁爪魔娘唰的一剑,“移虹乍现”,向她中腰刺到,又准又狠,史存明吓一大跳,好个潇湘仙子,身躯倏的一扭,反手一拳,拳头居然由肋下穿出来,反打向铁爪魔娘臂时“曲池|茓”,这一下是无踪掌的绝招,铁爪魔娘交手几次,已经看准了她的无踪掌路数,身子向后一退,离火剑往回一截。
潇湘仙子突然呼呼两声,把自己腰间束扎衣裳的布带,抖了下来,当作软鞭使用,反手一绕,布带抖得笔直也似,“长蛇入洞”,猝向铁爪魔娘腰间|茓道点去。
史存明喝了声彩,潇湘仙子用束腰布带作武器,真是妙到毫巅,本来武家里面,也有一种名叫“束湿成棍”的本领,那就是陡遇强敌,手上没有器械之时,把身上一件衣衫脱下来,拿在手里,当作军器使用,如果能够把一正布放入水里,湿透了水,威力更大,不过使用这种功夫的人,没有精纯内劲,是绝对办不到,潇湘仙子把一条软软的布带,当作软鞭,这种本领比之束湿成棍又推进了一步了!
只见这位天山三怪中的女侠,挥动布带,跳高窜矮,轻灵翔实,似紫燕回翔,如大雁斜飞,绕着铁爪魔娘走马灯也似的乱转,两人斗了六七十合,铁爪魔娘怪啸一声,忽然换了一套剑爪并用的打法,右手使离火剑,左手展开铁爪神功,两种功夫合而为一,迅快若风,奔腾如电,跟第一次入白熊谷力战智禅上人等人的战法相同,这一来变了两人都快,刹那间两条人影,星飞丸掷!
史存明练过三阴神功,在漆黑如墨的岩洞里坐了七天,眼力大进,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每一招每一式,少年壮士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来,孟丝伦便不同了,她的内力没有史存明那样深厚,看得两眼昏花,几次把面转了开去,似这样的斗了一百多合,夜幕渐褪,东方大白焰焰,天边吐露出曙光来。
忽然听见铁爪魔娘一声暴喝,赤光一闪,潇湘仙子却一声轻笑,身子像一片落叶也似的,飘出两丈以外,叫道:“姓甘的,好本领!今日这场战斗,就这样算攀平,明天是第四晚,咱们再来斗过。”史存明眼光锐利,他看出潇湘仙子手中布带,已经被截断了二尺多长的一段!
原来萧玉霜和铁爪魔娘斗快抢攻时,她用了昆仑派里面的“狂飒功”,一边把布带当作软鞭使用,一边使出柳叶掌法,狂风暴雨似的向铁爪魔娘进攻,斗到分际,铁爪魔娘陡的翻腕亮爪,攫向潇湘仙子肋下,潇湘仙子陡的想出一个破敌法子来,她这时候身悬半空,立即一提腰劲,使了个“燕子钻云”的身法,向上窜起三尺多高,展开了最冒险的绝招,左脚尖向铁爪魔娘伸来铁爪一踢,借力使力,布带呼的照她头上拍了下来,这一下叫“迅雷击顶”,铁爪魔娘吃亏在自己的手指全是铁钩制成的,只好用离火剑横着一截,可是出手稍为迟慢了些,给布带的前段,一下拂在胸前,虽然仗着内力深厚,没有怎样受伤,但是胸口也像被金钢巨杵擂了下似的,内腑震得隐隐生痛,铁爪魔娘却是反手一剑,把萧玉霜的布带截掉两尺多的一段,布带一断,尺度便失,不能够当作软鞭使用了!所以潇湘仙子立即收手,说了明天晚上讨教两句话之后,便自一溜烟也似的,消失在夜影里。
史存明和孟丝伦看见潇湘仙子迅速离开,不禁大失所望!尤其是史存明,他本来想向潇湘仙子赔句不是,再把她请到拉萨城里,共同商量应付铁爪魔娘的大计,哪知道这位女侠的脾性,古怪得不近人情,说来便来,要走便走,完全没有容许自己说话的余地!
孟丝伦却担心铁爪魔娘老羞成怒,找自己的晦气,哪知道铁爪魔娘眼看着潇湘仙子走远之后,却是一声长叹,没精打采的向清军大营跑去了,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感慨说道:“师际,一个练武的人如果好胜心太强,不是好事,你的师父飞龙师丈不是为了太过好胜,跟我师父反目三十多年,结局还不是死在清宫,曾几何时,今日这一位甘老英雄,又蹈了飞龙师太的复辙!”
孟丝伦道:“管她复辙与不复辙,明天晚上,咱们还来不来看她们两个人打架?”史存明笑说道:“怎的不来,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天下顶尖儿的武林高手,像这样拼出七昼夜比武,真是旷古所无,我们看她们比武,不止是开眼界,还可以从中研究铁爪魔娘武功特点,想出一个破她的法子呢!”金弓郡主大喜道:“有理有理,天色不早,我们返回拉萨去吧!”这一男一女两位少年英侠,迈开脚步,顷刻之间,消失在夜影里,原野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铁爪魔娘返人清军营盘,忽然看见自己居住的营帐前,围住了一小队清兵,人声喧杂,铁爪魔娘吃了一惊,立即排众过去一看,只见帐幕里器物凌乱,自己的徒弟伊丽娜,踪迹渺然,轶爪魔娘不禁大疑,正要回头诸问,只听见清兵异口同声叫喊道:“甘女侠,你的徒弟伊姑娘叫那个姓史的汉人劫走了!”
甘翠莲信以为真,禁不住暴跳如雷,她狂吼了一声,回转身来,反手一把,抓住了一名清兵的琵琶骨,厉声喝道:“我的徒弟好好在大营里面,怎的会被那姓史的小子捉去,你说!”
那清兵真个晦气,他吃铁爪魔娘这样一捏,痛入骨髓,几乎晕了过去!旁边的清兵异口齐声道:“女侠放手,就在你离开不久,大营里突然现出三个人来,全是汉人,正是史存明那小子,还有那个回疆郡主,还有一个白髯白眉的老和尚,他们一跳下来,便把伊姑娘捉去了,那姓史的小子还口出狂言,说你老人家本领不过如此,上次在拉萨吃亏出来,便不敢再进城跟他们决斗……”铁爪魔娘越听越光火,她狂吼了一声,振臂一抛,把那清兵摔出两丈以外,骨头尽折,哎哟半声,便自晕倒在地,铁爪魔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狂风也似的冲出大营,直向拉萨圣城跑去!
沥血伏龙--第四十六章两番生死战壮士演神功第四十六章两番生死战壮士演神功刚才清兵这一番话,不用说也是福康安的激将计了!原来福康安这人,深沉刻忍,他本来想用借刀杀人的手段,在晚饭饭菜内,下了麻药,叫伊丽娜吃下,不省人事,立即把她杀掉,将伊丽娜的尸首抛弃在帐篷里,嫁祸东吴,等候铁爪魔娘回来,便说伊丽娜是史存明杀的,铁爪魔娘爱徒心切,必定跟史存明这班汉人拼命,换句话说,即是替自己出死力了!
这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可说十分歹毒,伊丽娜本来难逃杀身之祸!可是先锋官岳金枫,听见了福康安这条毒计之后,心里当堂不忍,伊丽娜是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怎可以拿她来牺牲,不过岳金枫明白这是福康安的意旨,自己决定拦阻不来,要救伊丽娜的性命,唯一法子,就是叫她立即逃走!
岳金枫不再犯豫了!他拿了一套清兵号衣,一块先锋营的令牌,一个人静悄悄的,摸到伊丽娜的营帐,跳上帐顶,暗中示警,叫伊丽娜赶快逃出大营,还把一套号衣掷了下去,教她乔装混出,伊丽娜全靠岳金枫这样的提示,方才混出清营,逃离虎口!但是另一方面,福康安却对岳金枫起了疑心,他这样一猜疑,厄运便降临到岳金枫的身上!
原来福康安是个十分心细的人,他自从进入西藏,奇兵突袭拉萨失败之后,已经疑心自己军营里面,有卧底的奸细,不过并没有疑心到岳金枫的身上罢了!
直到福贝子攻打拉萨,接二连三失败,自己每一次秘密的行动,都在事前被敌人知道得清清楚楚,福康安开始疑惑自己的心腹将官里面,有跟智禅上人、史存明暗通声气的人,直到这一次伊丽娜逃走,福康安十分震怒,但在震怒之中,并没有埋没了本身的聪明和理智,福贝子疑心是岳金枫私通消息给伊丽娜逃走的,因为自己要杀害伊丽娜,嫁祸敌人这一条计策,只有三四个心腹将官知道,此其一,伊丽娜逃走的时候,穿上清兵号衣,还带了先锋营的令牌,这不是岳金枫预先给伊丽娜叫她逃走的吗?
福康安越想越气,他把侍卫长哈昆唤进来,向他秘密吩咐几句,然后派旗牌官到先锋营里,请岳金枫到中军帐,说叫他商量要事,不到半晌,岳金枫果然到了,戎装佩剑,全身甲胄,他一进中军帐,开口问道:“大帅传唤小人有什么要事!是不是立即发兵,攻打拉萨?”
福康安面上堆着笑容,说道:“岳先锋!本帅有一件事跟你商量,坐下慢慢说吧!”清兵搬过一把交椅,放在福康安的下首,岳金枫谦让着坐了,他刚才一着椅面,福康安陡的变了面皮,喝道:“给我拿下!”
卫士队长哈昆站在岳金枫背后,福贝子才一开口,哈昆已经舒开猿臂,把岳金枫夹背心一抱,连人带椅子箍了个结实,几个卫兵也接着扑上前,长刀刷的出鞘,抵住了岳金枫的胸口,这一下变起仓猝,岳金枫虽然有一身武艺,可是一上来便被哈昆夹背心抱住,他因为穿了沉重的铁甲,没有法子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运用反撞之力,弹开哈昆,而且帐外帐内,完全布满福贝子的卫士和刀斧手,岳金枫即使可以挣脱哈昆,也不能够冲突出中军帐,他知道自己的行藏泄漏了,仍旧面不改容,保持镇静,朗声向福康安道:“贝子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未将,我岳某人所犯何罪?”
福康安呵呵狂笑一阵,方才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哼!姓岳的,你父亲是本朝名将,你却私通叛贼!”
岳金枫淡然说道:“大帅之言差矣!我岳金枫世受朝廷恩典,顶天立地,怎会私通叛贼?大帅凭着一点捕风捉影的猜疑,故入人罪,怎样叫各营将士心服……”福康安咄的一声断喝道:“住口!
你放走伊丽娜,还要狡词混赖,你说我故意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你头上吗?本帅自然有法子叫你供出逆谋,叫三军将士看了心服!”福贝子说到这里,向左右清兵道:“把这厮推出去!”
“推出去”三个字,是军营里面斩首的代名词,岳金枫不禁面色一变,可是两臂被人抓紧,胸口抵住尖刀,哪里还有反抗余地,清兵取过一条长索来,把岳金枫连人带衣甲紧紧的绑在椅子上,方才抬出中军帐篷,这时候有清兵进来报告:“甘女侠听见她的徒弟被杀,暴怒如狂,翻身出营,奔向拉萨城池去了!”
福康安阴恻恻的摆了摆手,说道:“很好!传令各营将士,铁爪魔娘回来,个个要守口如瓶,不准把伊丽娜逃走的事泄漏,违令者斩!”他又向清兵喝道:“还不动手?”十几个清兵一声号令,由帐里拿出锄头铁锹来,就在帐前空地翻沙挖土,锄铲翻飞,不到两三盏茶功夫,已经挖了一个三尺方圆,四尺深的土坑,岳金枫看在眼里,想道:“罢了,他们要把我活埋!不过我为匡复汉族河山而死,流芳千古,重于泰山,人生至死,尚复何憾?”
正在沉想之间,上坑已经挖好,福康安在卫士簇拥下,走出中军帐幕,喝道:“哈昆!放他进去!”
卫士长哈昆天生神力,他把岳金枫连人带椅子抽起来,放入坑里,岳金枫坐在椅子里的高度,恰好与坑口相齐,福贝子道:“壅土!”清兵举起锄铲,把泥土扒入坑内,一刹那间,土坑逐渐填平,泥土已经填到岳金枫的胸口,福康安方才叫道:“停止!”卫兵停止培土,福贝子道:“姓岳的,你把私通叛逆,勾结藏人,历次泄漏本军秘密的经过,一一从实招认出来,如果你不肯说,哼哼!可要吃够三四天的苦头,方才断气!”岳金枫低下头,并不回答半句。
福康安冷笑一声道:“叛贼!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执迷不悟!”他吩咐清兵道:“你们浇些水进泥土里,让泥土吸收水份,结实一些,多给他点苦头吃!”清兵轰诺一声,挽过几桶水来,浇在岳金枫周围的泥土上,不要小看了他这一手,这种土里埋人的方式,是世上一种最残忍刻毒的刑罚,因为一个活人,除了要靠鼻孔呼吸之外,全身的孔窍和毛细管,也要呼吸空气,如果把一个活人全身埋在土里,固然可以在顷刻之间,窒息送命!就是把他半身埋在泥土之内,也一样会闷死,原来人身的毛细管如果没有呼吸,全身血液立即向上升,血液充满头部,(等如近代的脑充血)这人便觉得身烧火烫,脑袋胀痛得受尽苦痛!从前山东、河北的马贼,拿住了对头仇人,或者是给官府做耳目奸细的,多半用这种残酷的活埋半身方法,加以处死。
福康安为了要逼岳金枫吐出逆谋,明正其罪,居然不择手段,用这种酷刑对待岳金枫,叫他供出跟智禅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勾结内应的一切。
岳金枫半截身被埋在土里,不到顿饭功夫,渐渐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沸腾,胸口作闷,脑袋胀疼,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来,岳金枫气向上冲,本来要破口大骂福贝子一顿,可是回心一想,这又何必,大丈夫成仁取义,应该要镇定从容,宋朝的文天祥,被蒙古兵捉去,解上燕京,囚狱三年而志不改,被斩菜市,临死之前还写了一首“正气歌”,从容赴义,何必要像泼妇骂街吗?岳金枫想到这里,一颗心安定下来,一边默念着祖先武穆王的“五狱词盟记”和“满江红”一词,用精神克服一切,一边练师傅铁髯真人传授的武当派吐纳导引功夫,把血液导回下半身,减轻痛苦,在土坑内苦苦挣命。
伊丽娜逃出清军营盘,她起先在黑夜茫茫的旷野里,漫无目的,瞎闯瞎跑,跑了两个多更次,伊丽娜忽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咳!我真是个呆子,我这次脱离了虎|茓,总得要有一个目的地,应该找一个安身之处!”
本来伊丽娜这次逃出清营,应该寻找师傅,可是铁爪魔娘已经应了潇湘仙子的约,出寨迎斗,她们不知在哪个地方打架,自己怎样寻她呢?伊丽娜抬起头,默默出神,这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浮云推散,天心现出一轮半圆缺月,伊丽娜的眼睛忽然瞥见遥远处,一点金光闪动,小姑娘愕然望去,原来那是远处圣山的布达拉宫金顶,闪闪放光,伊丽娜忽然想起一个念头,叫道:“不错!
我应该到拉萨去!”
可是她回心一想,拉萨有些什么人呢?有的是一度情朗的史存明,还有情敌金弓郡主,据自己师傅说,他们两个已经打得火热,俨如夫妇,自己见了他们,岂不是徒然增加痛苦?何况自己是他们仇人铁爪魔娘的徒弟,铁爪魔娘给满清当虎作伥,三番四次的跟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作对寻仇,自己猛然去找寻他,岂不是更加引起他们的疑窦。
伊丽娜想到这里,不禁进退两难,她本来是个牧羊的女孩了,从小跟着羊群长大,不经不觉”也变成绵羊一般驯善的性格,想想自己孤零的身世,负心的情人,残酷的师傅,不幸的际遇,忍不住泪下阑于,低头哭泣起来,伊丽娜起先还是低声啜泣,到了后来,她越哭越伤心,索性放声哀号,黄沙漠漠,朔风悲鸣,交织成了一片肝肠催折的呼叫!
伊丽娜不知道哭了多少时候,神志渐渐迷糊,忽然听见背后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孩子,你哭什么?咦!你怎的穿了鞑子兵的衣服!”伊丽娜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回头一望,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女人,正是天他三怪里面的潇湘仙子,小姑娘禁不装哎哟”的一叫!
伊丽娜当年跟史存明上昆仑山,到王母天池去拜访天池三怪,求取旷世稀罕的灵药龙脑草,见过潇湘汕子一面,所以一眼便认出来!她为什么要惊恐害怕呢、原来潇湘仙子是崆峒派的对头,也是铁爪魔娘的仇人,伊丽娜是崆峒派的人,又是甘翠莲的弟于,一旦见了自己本派的对头,试问如何不惊恐?伊丽娜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你,原来是萧女侠!”
潇湘仙子面上却现出和蔼笑容来,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萧玉霜,小姑娘,你的记性不坏,还记得当日你跟那姓史的上昆仑山,把我骗得离开石头那回事吗?”
伊丽娜不禁破涕笑了一笑,她看出潇湘仙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忽然福至心灵,双膝一屈,跪在萧玉霜的跟前,说道:“萧女侠,我有一件为难的事,请你救我一救!”
萧玉霜刚刚斗罢铁爪魔娘回来,路经这里,听见了伊丽娜的哭声,好奇心起,循声把她找着,潇湘仙子坐了下来,很温柔的把伊丽娜一扶,说道:“不要下跪,天池三怪不爱看人家叩头,我和你一见投缘,你坐下吧!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呢!”
伊丽娜听了潇湘仙子的话,感动得流下眼泪,她便把自己早年际遇,跟史存明流徒抗清,中途失散,巧遇铁爪魔娘,拜师学艺,以及这次跟随铁爪魔娘到清兵营盘,甘翠莲几次进入拉萨,跟智禅上人、史存明等人作对,福康安要害杀自己,自己全靠先锋官岳金枫报信,逃出清营,一切经过完全说了,潇湘仙子听得十分感慨!
她听完了伊丽娜的话,陡的站起身来,说道:“不得了!
我要救一个人!”
伊丽娜吃惊道:“萧女侠,你要救哪个呢?”
潇湘仙子说道:“还有哪个?就是指引你逃走的岳金枫,这人身为清将,心存汉族,可钦可佩,可是他把清兵服装给你,让你出营,这是最大的破绽!福贝子一定不肯放过他,不救这姓岳的怎成呢?不好,天色放亮,来下及了!”
潇湘仙子遇着伊丽娜的时候,夜幕已经告退,天色放明,这时候东山上捧出一轮旭日,萧玉霜忽然笑道:“我只顾说要救那岳金枫,却忘记了要安置你,小妮子,来来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让你住下,方才想法子混入清营,刺探一切!”她说着把伊丽娜由地上拉起来,直向东面走去。
岳金枫被埋在地下,由辰牌起,一直挨到午时,前后经历了三个多时辰,如果换了别人,早就七孔流血,再多几条性命也没有了!岳金枫仗着内功导引,在泥土里面苦苦撑持,福康安不耐烦了,返回中军帐里,他一边批阅文书,一边派人看看岳金枫肯不肯招供,承认通敌的事,哪知道由午牌到未时,由未时到申牌,一直到太阳下山,黄昏日落,岳金枫在泥土里足足挨了将近六个时辰,还是没有半句言语,也不见他呻吟呼叫,福康安帐下有不少军官,平素向来和岳金枫交好,看见岳金枫被活活埋在泥里,强忍苦痛的情形,心里非常不忍,可是军令如山,有哪个胆敢在福康安面前说一句话?到了后来,一个姓佟的副将看不过眼,入帐禀道:“贝子爷,姓岳的已经半死不活了,何必要他多受零碎苦头,还是干脆地把他一刀两段吧!”
福康安勃然大怒,骂道:“混帐!本帅就是故意要他半死不活,多吃一点零碎苦头,你不过是一个副将,胆敢向本帅说话,难道你跟那姓岳的也是叛逆一党吗?”佟副将撞了一鼻子白灰,只好懊丧退下,福康安心理暗暗想道:“这贼子不招供,弄死了他,如何回去交代皇上?他是岳钟琪的儿子,不能够无证无据,便把他处死哩!”
福贝子正在觉得骑虎难下,冷不防帐外响起一片嘈杂声来,许多兵士异口同声的叫道:“看呀!空中飞人,空中飞人,不知道是人是怪,赶快放箭!赶快放箭!”
福康安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出帐篷,这时候红日西沉,各营兵士多半埋锅造饭,暮霭斜晕,炊烟袅袅之中,看见一条黑衣人影,点着帐篷,一路上兔起鹘落,疾驰而来!
这人影十分古怪,穿了一身纯黑的衣服,连头脸也被黑纱罩住,头顶也包没了,看不出是男还是女,这黑衣人飞行的姿势十分特别,两臂一拍,便纵起几丈高来,如健隼飞天,一落下的时候,脚尖微微一点帐篷尖顶,又向天空掠起,似这样的一起一落之间,便飞越过几丈距离,换句话说,这黑衣人只一起飞窜落的功夫,便越过两三座帐篷,这和生了翅膀的鸟儿,一般无二,清兵呐喊连声,有的用箭向他射去,可是黑衣人身法奇怪,射箭时在一个位置,等到弩箭飞出,已经离开原位三五丈以外了!
福康安正在骇异,那黑衣人已经像过渡流星也似,直向中军大帐冲到!
福康安的中军帐篷,帐顶有一个金色大葫芦,还挂了一面两丈多长的黄龙帅旗,迎风招展,那黑衣人在山腾海沸的呐喊声里,冒着四方八面的箭雨,刹那之间,已经扑到中军帐顶,只见他伸出左手,向着黄龙帅旗一攫,抓住旗角,往上一撕,一面锦绣丝织的龙旗,已经齐中裂成两半,扯了一边下来,黑衣人把半面龙旗拿在手里,扭结几下,突然呼的一响,飞身扑落,一抖手中断旗,赛似黄云一朵,向福贝子迎头盖落。
福康安的身边,簇拥着几十名卫士,个个长刀出鞘,护定主帅,哪知道黑衣人把这幅纵横一丈的断旗,当作武器,他运足了内功,迎面盖了下来,好比千斤钢板一般,只听见那些卫士“哎哟”“唉呀”的乱叫,扑通咕咚,有的向前仆跌,有的仰后躺倒,个个刀枪脱手,变了滚地葫芦,福康安本人也被旗角带了一下,打得两眼直冒金星,昏头昏脑。
那黑衣人疾如闪电,断旗打落,立即放手,一掷身躯,已经抢到福贝子的面部,骄中食指一点他在耳门后面的“穷阴|茓”,福贝子当堂全身麻痹,黑衣人将他夹背心一把抓住,提了起来,高举过头,大叫一声:“鞑子,哪一个胆敢动手的,我要了你们主帅的性命!”
这黑衣人抓住福贝子的时候,已经把头罩麾落地上,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个中年女子,这女子的发鬓已经呈现花白,可是面孔柔嫩,丰容盛貌,还似三十岁的佳人,不禁愕然,再听她这样一说,哪个还敢动手?这黑衣女侠正是潇湘仙子,她冷笑一声道:“堂堂大帅,居然学了江湖黑道朋友处置异己的残酷刑法,用土坑埋人,快把埋在土里的岳先锋掘出来,如果有半个不字,哼哼,我可不管他是贝勒和贝子,要了他的性命!”
凭良心说,福康安的帐下的士卒,多半对岳金枫抱着好感,因为他一来平易近人,不像别的将官,高高的摆着官架子,二来岳金枫的为人,极端廉介自持,绝不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本身吃的穿的,跟士兵一模一样,所以福康安硬说他是卧底奸细,要将岳先锋掘土活埋,个个觉得非常不忍,不过福康安是天汉贵胄的贝子爷,又是三军主帅,故没有一个人胆敢违抗军令罢了!
潇湘仙子这样的一喝,几个亲兵立即过去,锄铲兼施,把岳金枫身边的泥土掘开,又把他解了绑绳,不过这时候的岳金枫,已经气若游线,奄奄一息,潇湘仙子挟着福康安走到岳金枫的身边,看了一眼,立即把福康安向地一丢,喝道:“饶了你的狗命!”接着把岳金枫由地上扶起来,向自己肋下一挟,喝道:“我走了!放箭射吧!”话未说完,呼的一响,已经窜上中军帐顶,一溜黑烟也似的去了,清兵大营里数万将士,潇湘仙子视若等闲,如入无人之境,众人相顾骇然,感叹不已。
再说史存明和孟丝伦在彭公湖边伏击清军辎重成功,又眼见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一幕龙争虎斗之后,返入拉萨城里,把一切向智禅上人说了,大家觉得十分喜悦,因为把清兵的火药破坏,福康安在短期里面,不能够用红衣大炮攻城,潇湘仙子突然出现,缠住铁爪魔娘,她便不能够助纣为虐,帮助清军攻城了,众侠正在感到高兴,忽然听见城头上号角声动,胡前大呜,智禅上人吃了一惊道:“莫个是清兵发动攻城,快出去看看!”
话未说完,藏兵已经进来报告:“那天站云梯攻城的丑老婆子,此刻攀定城墙一步一步的爬上来,所有强弓硬弩,擂木滚石,都伤不了她一分一毫,各位快出去看!”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等不由齐齐吃了一惊,连忙跑上城头,向下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铁爪魔娘沿住城墙,一尺一尺的升上来,她爬城的方法十分特别,用两只装着铁钩的手掌当作全身的支点,她双掌完全Сhā入城墙砖里,爬行一步,便拔出一只铁爪来,向自己头顶的城墙一Сhā当的一响,石火星火,铁爪到处,城墙当堂裂穿一个大洞,铁爪魔娘的铁爪牢牢嵌在缝里,又拔出另一只铁爪来,向着头顶一Сhā,身子跟着上纵,似这样的一抓跟着一抓,身子逐步逐步的向上爬。
藏兵在城上看见了,纷纷把弩箭木石之类抛掷下来,铁爪魔娘对于弩箭,根本绝不理会,因为她运起气功来,身硬如铁,弩箭着到她的身上,只把她的衣服身穿一个破洞,箭链透不进去,便自反弹落城下了,至地擂木滚石,铁爪魔娘因为只得一个人爬城,紧紧附着城墙,并不容易中鹄,何况铁爪魔娘一双铁爪,威力无穷,就算是磨盘大的石头,迎面打落,铁爪魔娘只要由城墙里拔出铁爪来,迎着大石一击,石头立即分裂做几块,跌了下去!
史存明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没有方法阻止铁爪魔娘爬城了!
他向藏兵喝道:“停止抛石放箭!让她上来!”藏兵只好停了弓矢,过了一顿饭光景,铁爪魔娘已经爬上城头了。
她这一爬上来,藏兵纷纷后退,因为这时候的铁爪魔娘,面容狞厉,青惨惨的十分怕人,两眼射出凶光,发若飞蓬,一件衣服被弩箭射得七穿八洞,变成了无数残丝断缕,迎风而舞,真个是三分像人,七分像怪,她一上了城头,更不打话,劈毛竹也似的一声厉啸,铁爪一分,分挟劲风,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抓到!
史存明侧身一闪,高声大叫:“甘老前辈,且慢动手!”
铁爪魔娘断喝一声道:“什么前辈后辈,小子!老娘今天到来,就是要你的性命!”话未说完,身形一纵,铁爪挥霍,嗖嗖嗖,连进三招,史存明连连躲避来势,这时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双剑齐出,老少两人同时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雷神硕妖”,刷刷两剑,分向铁爪魔娘要害刺到!
铁爪魔娘这一次竟然专为史存明而来,她对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的剑招,绝不理会,身子微然一晃,已经由二人剑光夹缝里窜过,如大乌下掠,双爪一分,向史存明迎面攫落,史存明这次使出三阴灭阳掌功,迎面一推,铁爪魔娘暴怒如狂,来不及提防史存明有这一招,只听蓬的一声大响,铁爪魔娘身体吃中一掌,当堂翻出四五步外!
少年壮士高声叫道:“姓甘的,枉费你是崆峒掌门,武林前辈,却这样不要脸!”
铁爪魔娘怒道:“我怎的不要脸?你且说来。”
史存明道:“你跟潇湘仙子约定比武,一连比武七天,你只和萧女侠打了三晚,打她不过,却来找我们泄气!”
铁爪魔娘大怒,厉声喝道:“小子,你害了我的女徒弟伊丽娜,还要卖弄口舌,赶块上前领死!”史存明愕然道:“我害了伊丽娜?”话来说完,嗖声风响,眼前一花,铁爪魔娘已经凌空扑射。
金弓郡主失色大叫道:“存明哥哥,提防妖妇暗算!”
铁爪魔娘这一飞扑过来,使出混元气劲,双爪平伸,来势之猛,直如排山倒海也似,史存明来不及用三阴灭阳掌抵拒,只好倒身向地,贴地一滚,范公达看见师侄形势危急,使出狂风腿法,拄杖一点,箭步窜前,一脚向铁爪魔娘下路横扫过去。
沥血伏龙--第四十七章战强仇巧施玄玄掌第四十七章战强仇巧施玄玄掌哪知道铁爪魔娘这三天晚上和潇湘仙子相斗,武功大进,尤其是她吃过潇湘仙子无踪掌法苦头之后,练了闻声易位,见影换形的功夫,范公达腿风一响,铁爪魔娘立即回过身来,一脚踢出,两足相交,砰的一声,范公达像断线纸鹞似的,飞出两丈以外,一跤仆倒,范金驹兄弟急忙过去把父亲扶起,史存明趁这空隙,一个“鲤跳龙门”的身法,跃了起来,使出三阴灭阳掌力,向铁爪魔娘一推,砰的一声,竟把铁爪魔娘翻了一个跟头,铁爪魔娘这一跤跌出,恰好落在智禅上人和金弓郡主的跟前,他们两个再不客气,双剑齐出,直向铁爪魔娘肩背齐齐斩落。
好个铁爪魔娘,临危不乱,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的剑,砍在她肩头上,眼看就要把铁爪魔娘两臂硬生生的切下,铁爪魔娘却使出多年来在锁阳洞里练的金关玉锁功来,她这金关玉锁功练到最上乘的地步,全身柔若无骨,各部肌肉可以随间扭曲伸缩,金弓郡主正喜得手,忽然觉得剑锋一滑,铁爪魔娘两臂竟然扭过身后,智禅上人和盂丝伦双双走了空招!
老禅师经验丰富,立时知道不妙,急不迭忙的使出飞蝗步法,向左一窜,金弓郡主呆了一呆,忘了趋避,铁爪魔娘怪笑一声,在地上伸手一把,扣住了孟丝伦小胫的“白海|茓”,用力一拿,这是人身要|茓之一,金弓郡主哎哟一叫,当堂晕倒在城头上!
甘翠莲生性残忍,她一下弄倒了金弓郡主,立即把盂丝伦的身体倒提起来,要把她飞掷落拉萨城墙之下,如果铁爪魔娘这一下得手,一个智勇双全,月媚花娇的金弓郡主,马上就要纷身碎骨,肚脑涂地!
史存明看得清楚,不禁大惊,要想救人,三阴灭阳掌。旋风掌这一类武功全用不着,他展开峨嵋派本门擒拿手法,一着“金蛟卷柱”,飞身扑近,猛向铁爪魔娘后腰击到,铁爪魔娘虽然史存明武功不弱,可是自己擒住了孟丝伦,又挺身站在城头上,占了绝对有利的地位。
史存明一扑过来,铁爪魔娘左手挟住金弓郡主,右掌往回一挥,这下名叫“铁扇迎风”,在铁爪魔娘心目里,只要史存明略为一退,自己便把孟丝伦抛下城墙,哪知道史存明这一飞一扑,竟然不顾性命,铁爪魔娘虽然一掌把他扫中,史存明哼了半声,奋身向前一冲,竟把铁爪魔娘头颈,牢牢抱个结实。
铁爪魔娘做梦也估不到史存明使出这种拼出性命不要的打法来,自己头颈一紧,咽喉已经被对方擒拿扼住,一个人不管武功怎样高强,咽喉究竟是全身最柔软的部分,铁爪魔娘再也顾不得把金弓郡主抛落城下了,她把孟丝伦向地一放,反手一拳,臂膊扭向后头,要槌击史存明的背心要害,可是她的咽喉被史存明铁臂箍紧,不能够导引吐纳,金关玉锁功只能够使出一半来,这一拳打不着史存明的背心,砰声一响,只在少年壮士的右肩背后,擂了一下。
史存明在扑向铁爪魔娘的时候,左肋吃了一掌,抱住铁爪魔娘之后,右肩背又着了一掌,他如果不是跟着天池三老练了三阴神功,挨这两下重手,已经肋断骨折,少年壮士虽然感到剧疼,可是他明白自己如果一放手的话,孟丝伦马上就得送命!史存明手臂一束,再加了二分劲力,铁爪魔娘立时感到呼吸窒绝。
要知道高手比武,稍沾即走,决不容许别人接近自己身体,内家功里面有一句俗语,叫做“犯即仆”,明白说来,即是争取先着,不等对方出拳踢腿,已经克敌制胜,至于高手比招,更是点到为止,决无蛮扭互殴之理,所以天下武术之中,除了蒙古派的摔跤之外,俱无近身肉搏的招式,如果纠缠在一起扭打,那就是泼妇式的打架,超出武术范围之外了!
铁爪魔娘被史存明抱紧了身体,所有铁爪神功,金关玉锁功等上乘武技,完全没法子施展出来,她只好一曲左边手肘,向史存明肋下撞去。
史存明刚才挨了铁爪魔娘两个闷着,半身几乎麻痹,知道对方手脚之力极强,劲随意到,每一举手投足,都可以制敌死命,这第三下自己决然吃不住,所以铁爪魔娘反手向后一撞,史存明的左手不能够不放开,侧身右闪,少年壮士忽然想起峨嵋派擒拿功里面,有一路手法名叫“缠丝手”可以使用,他左手一松的时候,立即使用出来,手掌疾如闪电,擒着由铁爪魔娘左腋底下一穿,向她后颈一扳,铁爪魔娘回时撞敌,猛觉对方松了一手,正自心喜,冷不防被史存明这样一扳,自己的颈骨第二次被他勾住了,铁爪魔娘又羞又怒,只得依样葫芦,曲右手肘向后一撞。
史存明正要她这样出手,右手也从她前颈放下来,一卸一穿,又由铁爪魔娘腋下穿了出去,扳住她的后颈,猛喝一声,双手同时用劲,这下有个名堂,叫做“双定乾坤”,蒙古派的摔跤手法,也是由这路式武功里蜕变出来,铁爪魔娘武功再强,也禁受不住了,扑通一声,向前直跌出去!
她这一跌并不打紧,竟像断线纸鹞一般,由城墙顶翻了下来,摔在走道之上,原来从前的城池,多半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正式的城墙,内层却比外层低下一丈左右,又名叫做“女墙”,它的用处是辅助外墙的不足。
假如外墙被敌人打破了,内墙也可以抵挡一阵,而在内外两层城墙中是地方,名叫“更道”,又叫“马道”即是可以在上面骑马奔跑,铁爪魔娘这一摔落,因为身子是向前面跌出去的,所以跌落马道的时候,史存明恰好卡在她的身上。
不过铁爪魔娘是个何等利害的人物,虽然陷入恶劣形势,仍旧可以败中取胜,她在摔落更道,身体着地的一刹那,双掌向地一拍,居然连着史存明的身子,打了一个没头跟头,砰的一响,反而把史存明压在她的身体之下,好在她仰面朝天,咽喉被敌人扼紧,双手极难攀后,虽然把史存明压住,只不过跟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急切之间,仍然是伤害他不得!
这一下急坏了智禅上人,铁爪魔娘由城墙顶翻落女墙顶上,孟丝伦虽然脱了险境,史存明又被她压住,稍一失手,便有性命之虞,老禅师须眉翁动,紧接着一个飞身跳下女墙,抖出凌霜剑来,剑光闪处,照准铁爪魔娘胸口要害刺了下去!
铁爪魔娘虽然跟史存明滚地扭打,但是她经过数十年苦练,身手岂是等闲,哪有束手受剑之理?智禅上人一剑刺落,铁爪魔娘贴地一转,反把史存明的身体举在上面,抵挡智禅上人剑锋,老禅师只好把剑一收,范金驹范金骥兄弟也跟踪跳下来,用刀研砍铁爪魔娘的脑袋,铁爪魔娘左闪右避,灵敏之极,范金驹兄弟一连砍了三四刀,没有砍中,铁爪魔娘反而腾的飞起一脚,把范金骥踢了一个大跟头,险些儿由女墙滚落城墙之下,还算他身手敏捷,急忙一攀墙边,不然的话,这一摔跌下去,纵然没有性命之虞,手脚也要折断哩!
但是智禅上人的凌霜剑,范金驹的单刀,仍然像风旋云转一般,向着铁爪魔娘进逼,铁爪魔娘知道自己赖在地上不行,功夫一久,必然会被伤着,她又大叫一声,双手一按墙边,身子又由女墙顶腾的纵起来,直向城墙根下的驰道垂直摔了下去!
铁爪魔娘这回学了乖,她落下时轻身提气,让史存明的身体先行着地,少壮士抱紧了铁爪魔娘的颈项,背后没有眼睛,哪里能够看得出来,这一回他做了铁爪魔娘的垫石,轰的一响,身体结实实的摔在石地上,背心大大震动了一下,脊骨几乎折断,史存明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来,铁爪魔娘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纠缠,跳起身来,恶狠狠的一抓,照史存明顶心脑门Сhā落!
智掸上人不禁大惊,他一个“燕子飞云纵”由女墙顶跳了下来,举手一劈空掌,照准铁爪魔娘迎胸打去,甘翠莲侧身一闪,让过掌风,手抓也因此收回,可是她身躯扭处,又提起一只脚来,要踏向史存明的背心,智禅上人寒光抖处,凌霜剑发出剑招,“迅雷贯木”“怒雷发蛟”,刷刷两剑,刺向铁爪魔娘要害,这两招都是雷电披风剑的精华奇技。
铁爪魔娘被老禅师剑势逼住,不能够伤害史存明,只好左闪右跳,回抓相迎,范金驹范金骥兄弟这一回却用暗器相助,接二连三的发出枣核镖,支支射向铁爪魔娘咽喉眼目,铁爪魔娘只好举爪相迎,全凭这样,方才分了她一点心神,不然的话,只靠老禅师一个人,跟她单打独斗,就这几个回合之中,已可能挂彩受伤了!
史存明被铁爪魔娘带着由女墙上跌下来,重重摔了一跤,虽然仗着内功深厚,没有受伤,也昏晕了一阵,经过盏茶时分,方才定住心神,看见师傅被铁爪魔娘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夫无回击之力,在地上翻身跳起来,施展三阴灭阳掌法,“众星拱辰”,呼的一掌,照准铁爪魔娘肋下撞到。
铁爪魔娘有了防备,风声一响,便知道史存明又用天池三老传授的绝技,攻击自己,立即拔身一纵,让过掌风,气球也似的升起来,落在女墙顶上,她跳上的地方恰恰站着几个藏兵,铁爪魔娘铁爪到处,捞住两人,向着城下一抛,摔得筋断骨折!
史存明高声大叫:“赶快退后!”藏兵见铁爪魔娘这样凶悍,纷纷倒退,铁爪魔娘一声狂笑,跳上墙城,恰好范公达蹲在那里,替孟丝伦解救|茓道,铁爪魔娘厉声喝道:“滚开!”纵身一爪,照准金弓郡主头顶抓到!
原来铁爪魔娘驼着史存明飞身跳下城墙之后,孟丝伦方才脱了险境,范公达被铁爪魔娘扫了一脚,幸而没有受伤,连忙挣扎起来,给外甥女解开|茓道,好在他一来年老,二来又是尊辈,虽然肌肤相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之处。
哪知道铁爪魔娘弄倒金弓郡主时,用的是拿|茓法,这是崆峒派的独门本领,跟分筋错骨法大同小异,着了她的拿|茓,非常难以解救,范公达推揉了一阵,还不见孟丝伦醒转过来,心里正在焦的,老英雄猛觉眼前一花,铁爪魔娘披头散发,狞厉如鬼,举起发光铁爪,向外甥女头顶Сhā落,范公达心中一刀,正要长起身来,拼着老命不要,抵挡铁爪魔娘铁爪,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嗖嗖两声,一个人影陡的掠到,砰的一声大响,这人影跟铁爪魔娘撞在一起,双双跌落女墙之下!
这一下大大出乎范公达意料之外,连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也为之愕然,大家定睛看去,来人黑衣玄裳,头绾高髻,肋佩长剑,正是天池三怪之一的潇湘仙子,恰好及时赶到,她运用本身混元气劲,把铁爪魔娘一下撞了下来,救回了金弓郡主的性命!
你道潇湘仙子怎的会突如其来,降临拉萨!原来萧玉霜在清军大营里面,福康安中军帐之前,把岳金枫救出来之后,一溜烟冲出清营,展开陆地飞行本领,挟着一个人飞跑,不到顿饭功夫,已经到了自己的居处,本来潇湘仙子这次到西藏来,单人只剑,哪里有什么居处呢!
原来她在入藏之前,经过玉树县城(在西藏青海的交界),买了一顶帐篷,另外还雇了两个青海番子,这种番子就是当地土人,他们有一种世袭相传的职业,就是向导,一直带到拉萨为止,这些土人一经雇请,便自忠心不二,就算是三四个月,他们也决不会有怨言,只有一件,雇用向导的代价十分高,至少要藏银三五“秤”才行哩!(西藏自古以来,藏民俱用银块硬币,三十两为一“秤”,此风直迄民国不变)潇湘由于自己对西藏一切情形,完全不懂,所以雇了两个土人,另外还买了一顶帐篷,与及准备一切食物,方才进发,她到了拉萨附近,看见清兵围城,不敢接近,就在拉萨城侧面的草原上,扎了营帐,这次和铁爪魔娘相斗,潇湘仙子便用这座帐篷做自己的居停,她遇着伊丽娜,便把伊丽娜引到帐篷里,现在搭救了岳金枫,当然不会例外,也一并带回自己营帐,这时候的岳金枫,兀自昏迷不醒,潇湘仙子拿出几颗用天他灵药配制的碧灵丹来,交给伊丽娜,说道:“你好好的服侍这人,药丸给他吞服,我再要赶到拉萨城去!”
伊丽娜吃了一惊,顺道:“萧玉侠,你要马上到拉萨吗?去做什么?”
潇湘仙子说道:“你有所不知了!福康安这条反间计十分歹毒,他故意欺骗你师傅,说你被史存明杀死,激怒你的师傅,使她入城去找姓史的晦气,史存明师徒哪里是老乞婆敌手,所以我立即要到拉萨去看一看!”
伊丽娜方才明白过来,潇湘仙子马上离开帐篷,运用本身超卓拔俗的轻功,越过城墙,萧玉霜内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才进城,便听出城墙北面的连声呐喊,立即飞身赶了过去,凑巧撞上这场大战!
铁爪魔娘被潇湘仙子用混元气功撞落女墙顶上,她一个翻身跳起来,乱发俱竖,丑面凝青,放开劈毛竹似的喉咙,高声喝道:“姓萧的,我要替我徒弟报仇,你居然到来帮扛姓史的小子,是不是要倚多为胜?”
潇湘仙子冷笑道:“甘翠莲,你跟姓史的拼死拼活,我萧玉霜不管,可是你忘记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铁爪魔娘怒道:“你跟我说过什么话?”
潇湘仙子哂然一笑道:“三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要旧账新账一起算,跟你比武七天,七天之内,不许你帮助满洲鞑子,也不准你跟别人比武!”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道:“史存明杀了我的徒弟,他害死了伊丽娜,我怎可以受你约束,哼!你不用帮那小子,干脆我来跟你拼个死活!”
史存明听见铁爪魔娘说自己杀了伊丽娜,不禁大疑,叫道:“我几时……”萧玉霜咄的一喝道:“不准开口!我有主意,你多嘴做什么!”她把史存明喝住,方才向铁爪魔娘说道:“姓甘的,我跟你比武了三日三夜,究竟是你们崆峒派的功夫见长,还是我们昆仑派的功夫见胜!”
潇湘仙子这样一问,铁爪魔娘不禁面皮发烫,怒声答道:“昆仑崆峒两大宗支武功,都是西域之雄,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不能说谁胜过谁,只可说是势均力敌,姓萧的,老娘没有空跟你说这些废话,只管过来动手吧!”
潇湘仙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方才哂然说道:“既然崆峒派的功夫,不见得弱于昆仑,各有所短,你为何舍弃了本门功夫不练,却来偷盗我们昆仑派的心法!”
这句话好比一支无形利箭,中穿铁爪魔娘的心,她怒吼了一声道:“姓萧的,天下武术万流同宗,你们昆仑派的本领,不是也有许多剽窃别一宗派的吗?有什么功夫是昆仑派专有的,从前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三次入嵩山少林寺,把少林派的神拳和点|茓法,变化成武当长拳和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后世的人哪有一个说他偷盗少林心法!”智禅上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铁爪魔娘虽然故作强词,也不能够说她没有道理!
萧玉霜嗤的一笑,她用手指了一指史存明,向着铁爪魔娘问道:“这小子是峨嵋派的,他的武功比你怎样!”
铁爪魔娘大怒说道:“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我的功夫高,如果不是你来横里相帮,我老早要了他的性命!”
潇湘仙子大笑道:“不羞不羞,吹牛吹牛,我看你虽然练了几十年武功,也不比这小子强得多少?我大师兄传了他三阴灭阳掌,已经克制住你的铁爪神功,叫你近身不得,如果我再教他一天功夫,必定把你打得连翻跟头,就不送命,也要叫你吃尽苦处!”铁爪魔娘大怒道:“胡说!你如果教这姓史的功夫胜过老娘,我在死了之后,被十殿阎君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潇湘仙子冷笑道:“一个人的生死,十分空渺,什么酆都地府,十殿阎王,有哪一个见过,不如就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带这姓史的到圣山之下,跟你比武,如果他打得你翻了一个跟头,你马上离开西藏,不准你帮满洲鞑子,也不准你再找他们晦气,可答应吗?”铁爪魔娘切齿说道:“好!一言为定,明天再见!”她说着一纵身,跳上城墙,一路上仍然用铁爪功Сhā入城墙,飞也似的游身下去,藏兵见了铁爪魔娘的身手,为之咋舌不已!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退了铁爪魔娘,正要上前行礼,萧玉霜忽然说道:“你的女同伴给老乞婆用拿|茓法捏住了筋络,不是你们学的普通推血过宫法可以解救得来,让我看看!”她一个飞身掠上城墙,来到范公达的身边,把孟丝伦接了过来,细心一看,摇摇头道:“老乞婆下手真狠,她左半边身的筋络完全麻痹了,要找一个不露风的地方给她医治,下城下去!”萧玉霜说完之后,把孟丝伦抱在自己的臂弯,走到城下,智禅上人引她直到了珠卜寺内。
史存明乍惊还喜,因为自己刚才跟铁爪魔娘一场恶斗,真是弄得精疲力尽,如果不是潇湘仙子及时赶到,自己和孟丝伦两人,恐怕要丧生在铁爪魔娘铁爪之下!不过萧玉霜的脾气十分古怪,教自己一种本领,明天克制铁爪魔娘,不知道这句话可当真!正不知是福还是祸!
潇湘仙子进入珠卜寺之后,吩咐喇嘛收拾一间净室,所有窗户完全封闭!还要在房里生一煤炉,然后向众人道:“我现在给孟丝伦医治了!你们退出去吧!”
史存明虽然不大放心,不过潇湘仙子这样一说,只有唯唯听命的份儿罢了,只见潇湘仙子关了房门,大约过了顿饭光影,方才开门出来,笑道:“行了!你们进去看看她吧!”
史存明关心爱人,首先人房一看,孟丝伦躺在热炕上,人已经醒转过来,只不过面色苍白,精神委顿,潇湘仙子说道:“孟郡主被我用三阳功打通气派,被甘翠莲拿住的筋络方才舒展开来,这情形就像大病了一场似的,要休养好几天,方才能够复原呢!”大家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知道孟丝伦没有什么大碍,然后放心,潇湘仙子忽然向史存明问道:“姓史的,我来问你一句,你过去跟铁爪魔娘老乞婆打斗过几次!结果怎样?说给我听!”
史存明面上一红,说道:“禀告前辈,弟子过去跟甘翠莲战斗过五合,每一次都是败多胜少,死里逃生!”他便把过去白熊谷两次恶斗,拉萨城头三度争锋的经过详细说了,最后他说到这回跟铁爪魔娘近身肉搏,由城头滚落女墙,由女墙滚落城下,扭打缠斗的一幕,潇湘仙子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我已经想到让你克制铁爪魔娘的方法!”
这两句话一说出,不但史存明满腹疑惑,连智禅上人。范公达也不大相信,因为史存明的武功,显然跟铁爪魔娘相差很远,虽然练了天池三怪的三阴灭阳掌法,还是谈不上跟铁爪魔娘正面抵敌,潇湘仙子说她可以在这一天之内,教给史存明克制铁爪魔娘的本领,未免太过虚无缥渺了,史存明忍不住问道:“萧女侠,弟子技业肤浅,怎会这……”萧玉霜不等他说下去,已经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来问你一句,你的本领虽然及不上甘翠莲,但是三五十合之内,相信不会落败吧!”
史存明道:“三五十合到五七十合,弟子尽可以跟她支持,但是功夫一久,恐怕仍然不行呢!”潇湘仙子笑了一笑道:“那不是行了吗?你是个读书人,相信你也曾经听过徐文长和力士比武的故事吧!”
原来徐文长是明朝未年的狂士,生性滑稽突兀,跟战国的淳于髻,汉朝的东方朔是同一类型人物,有一次,他在故乡跟一个力士打赌,说自己的本领可以胜过他,那力士不服气,就要跟徐文长比武,徐文长这人其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不会半点武艺,他却镇定如常的向力士笑道:“你自认本领高强,那边石墙之上,爬着一只蚂蚁,你能不能够过去一拳他它打死!”
力士怒道:“区区一只蚂蚁,怎会打它不死、看我打给你看!”他说着过去照蚂蚁一连打了几拳,可是蚁小拳大,用力不匀,哪里能够打死它?凡拳打过之后,蚂蚁仍旧爬行,安然无恙,徐文长微然一哂,走过去伸出一只指头,轻轻地向墙上一按,便把那蚂蚁弄死了,笑道:“看呀!我一只指头的力量,也胜过你一个拳头的力量,这还不是你输了吗!”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那力士明明知道他取巧,气得吼叫如雷,口口声声说要跟徐文长交手,徐文长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不用比武也可以胜你,你如果不服气,咱们再来一次试验,你能够把一根稻草抛过墙吗!”
力士冷笑说道:“这件事轻而易举,怎的不能,你看!”他说着由墙下的草捆里,抽出一根稻草来,用力向墙顶抛去,哪知草轻风猛,力士一连抛了几次,都不成功,徐文长却向墙下抓起一把草捆?用力一抛,这捆稻草扑一声飞过墙去了,徐文长笑道:“你看你连一根草也抛不过,我却可以抛一捆草过墙,到底是哪一个的本领弱呢!”众人不禁哄然大笑,这就是徐文长智胜力士的故事。史存明听了潇湘仙子的话,心里有点明白,说道:“啊!原来你教我以智取胜!”
潇湘仙子看了看史存明面上的神情,笑道:“你这人果然有点夙根,明天你跟铁爪魔娘交手,紧紧记牢一个空字诀!
史存明道:“萧女侠,什么叫做空字诀?”
潇湘仙子说道:“空字诀是十六个字,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你明白了没有!”
史存明沉吟半晌,恍然若有所悟,自己过去三次用三阴灭阳掌跟铁爪魔娘交手,都是拼用全力,恨不得一下把铁爪魔娘挡退撞伤,这道理和力士一拳打不死蚂蚁相同,殊不知道自己火候未够,虽然练了掌劲,力道还有空暇,铁爪魔娘几十年的内外功夫,自己哪里能够把她伤害得来?反不如守着一个空字诀,手底下留回几分力量,作为牵引,准可以把铁爪魔娘翻一个跟头,史存明点点头道:“前辈,弟子有点明白了!”
潇湘仙子说道:“铁爪魔娘的武功,和我只在伯仲之间,你练的三阴灭阳功,是我大师兄天残叟的看家本领,如果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克制铁爪魔娘,不过你因为时日还浅,暂时还谈不上这个,我现在传你一路玄玄拳,这套拳的路数,和我二师兄地缺翁教你的旋风掌同出一路,你练过旋风掌,一日之内,准能上手,明天之会,只要把我教的玄玄拳配合三阴灭阳掌劲跟老乞婆周旋,等如武功增强一倍,试想一想,老乞婆虽然利害,你的功夫加强一倍,如何不能够和她抵敌?”
玄玄拳是潇湘仙子的看家本领,依照昆仑派的门规,每一个入室弟子,都要练一门独特本领,因为昆仑派祖师李道子认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武技之道无穷,与其滥而不精,不如集中精力,钻研一件武功,还可以出入头地,所以天池三老武技,各有专长,天残叟精擅的是三阴灭阳神功,地缺翁精通的是旋风掌,潇湘仙子却专练玄玄拳,她过去两晚和铁爪魔娘相斗,也用过这一套玄玄拳法。
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不禁大喜说道:“弟子如果明天晚上能够制胜铁爪魔娘,这完全是出于前辈所赐!”
萧玉霜笑说道:“你不用捧我了,我来教你玄玄拳吧!”她说着便把昆仑派玄玄拳的诀要一一点了出来,这套拳一共七十二路,出手发招和旋风掌大同小异,不过它的变化比旋风掌还要繁复,史存明练了半天,已经渐渐上手,潇湘仙子说道:“行了!你和铁爪魔娘交手,三招玄玄拳夹一下灭阳掌,必定可以叫甘翠莲那个老乞婆跌跟头,抢回她的图谱和离火剑,明天还有一日,你要加紧勤练攻战之法,初更起后,便可以出城迎战了,你在圣山下面等候我吧!”我存明听了大喜,潇湘仙子便自告别各人,离开拉萨城池,返回自己居住的帐篷去了。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史存明在当天晚上,很舒服的睡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仍然在珠卜寺里,孜孜勤练,直到黄昏傍晚,太阳下山,史存明和智禅上人果然一同出城,来到圣山之下,刚才到山坡,猛听山坳深山一声厉啸,铁爪魔娘已经出现。
史存明一看铁爪魔娘布满疤痕的丑脸,映着淡淡月华,别有一番狞厉之气,少年壮士禁不住一丝寒意,泛上心意,铁爪魔娘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真个言而有信,到来送死,还算英雄好汉,可是那姓萧的老不死呢?到了哪里?”话未说完,远处一声清啸,潇湘仙子现身出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维族少女,正是铁爪魔娘的女徒弟伊丽娜!
甘翠莲看见自己的徒儿还在人间,不禁愕了一愕,她发狂也似的跑了过去,把伊丽娜一抱,颤声叫道:“你你你,你原来不曾死,史存明并没有你杀掉!”
伊丽娜道:“师傅,不不,存明哥哥并没有杀我,要杀我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什么福贝子,师傅,我如果不是有人相救,今生今世也不能够见着你了!”她便抽抽咽咽的福康安施展反间计要杀害自己,把罪名推卸在史存明的身上,好在清兵营里的先锋官岳金枫,心存汉族,老早跟史存明有了联络,通知自己逃走,路遇潇湘仙子的经过一一说了,铁爪魔娘听完之后,觉得十分惭愧!
她知道伊丽娜并没有被史存明杀害,自己中了福康安反间计之后,心里对史存明的仇恨,当堂减了一大半,可是她回想起自己本人奇惨的身世,以及跟昆仑派几十年纠缠不开的恩仇,心头的怒火又蓬蓬勃勃,燃烧起来,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姓萧的,你救了我徒儿,我甘翠莲个人领你的情,不过仍然消弭不了对昆仑派的恩怨,更不能够抵折了咱们崆峒派的名头,来来来,我不再跟姓史的小子较量了,你来跟我比武!”
潇湘仙子用手指了指史存明,笑道:“我昨天不是说过吗?只凭他一个人,便可以把你打得连翻跟头,我昨天教了他本领,他单身一个人已经可以克制你,何必要我出手跟你比武?”铁爪魔娘一听这几句话,不禁暴跳如雷,连声叫道:“好好!姓史的如果能够打赢我,我马上返回崆峒山,面壁苦练,今后五年之内,决不再履尘世!”
史存明得到潇湘仙子的指点,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拱手叫道:“甘女侠,这次交手,弟子可要得罪你老,先此声明,以免后论!”铁爪魔娘大怒道:“小子!凭你的本领胜得了我!”话才出口,嗖声一向,兜头一抓,向史存明顶心脑门Сhā下去。
史存明有备而战,不慌不忙,铁爪魔娘刚才向前一扑,史存明用旋风掌一闪,铁爪魔娘过去吃过旋风掌的苦处,以为敌人一定要竖臂反拍自己的后脑勺,立即向左边一盘一闪,哪知史存明却使出玄玄掌法,“玉女纫针”,砰的一掌,由肋下穿出去,啪啪打中铁爪魔娘的右肩头,铁爪魔娘当堂身子一晃,后退两步!
她不禁大吃一惊!想道:“这是潇湘仙子前天晚上跟我相斗的拳法,这小子怎的一下便学会了!”
念头未了,史存明左手一圈,右掌一引,又使了个“渔夫搬网”,向她肋下打到,铁爪魔娘立即展开阴阳神爪,反腕一拿,要扣史存明的脉门,这一抓十分迅辣,换了往日,史存明必定被她抓个正着,可是少年壮士练了玄玄拳法,身手遇异从前,只见他手腕一翻,宛如水蛇也似的由铁爪魔娘指缝中间溜了出来,左掌一圈,使出三阴灭阳掌劲,“老叟携琴”,呼的一响,猛向铁爪魔娘太阳|茓拍到!
沥血伏龙--第四十八章克大敌妙夺离火剑第四十八章克大敌妙夺离火剑铁爪魔娘悚然一惊,立即把头一偏,腰身一旋,霍霍两声,连环两抓,史存明又用玄玄拳避开,铁爪魔娘双爪展开,挥霍猛辣,史存明把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法配合使用,玄玄拳是虚,灭阳掌是实,有时三下虚的夹一下实,有时五下虚的夹一下实,守定了一个空字诀,力不尽出,劲不实用,铁爪魔娘连拆四五十招,始终奈可不了史存明,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子相隔了一天,武功怎的这样精进?”
她倏地把身形一变,使出崆峒法“飞絮流云”的身法来,前纵后跳,奔东窜西,迅速无伦,使到疾处,仿佛十几个铁爪魔娘,绕着史存明的身体,团团乱转,智禅上人站在旁边看得眼也花了!
心里暗自替徒儿担心,恐怕他一个疏神,就要命丧铁爪魔娘铁爪之下!哪知道史存明却是好整以暇,守定本身门户,一任铁爪魔娘身形如电,飞舞来去,始终眼神不分,手法不乱,似这样以静制动,斗了七八十分,铁爪魔娘陡的一声厉啸,飞身掠起,左手作势抓攫史存明顶心命门,两脚连环飞去,照他右胯踢到!
这一下手足并用,疾如迅电,智禅上人叫了一声:“不好!”正要飞身过去抢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叮当一声,一物坠落地上,智禅上人定眼看时,不禁心花怒放!
原来铁爪魔娘看见史存明的玄玄拳和三阴灭阳掌虽然利害,但是他把这两件武功同时配合使用,是破天荒第一回事,虚实变化之间,仍有凑合不来之处,未达到浑然一体的地步,她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学甚博,立即想出一个方法未,铁爪魔娘陡的折腰向地,风车也似的绕着史存明转了四五匝!
史存明左手一推,发出一下灭阳掌来,铁爪魔娘估量他这一掌打出之后,必然再用玄玄拳防守自己身体,刚才史存明用了玄玄拳一着“运星摘斗”,下一着必定是“力转乾坤”,回掌护往中路,所以她倏的一啸,分散对方心神,然后猝然暴起,拳脚并用,攻向史存明的顶心命门,她以为趁对方虚实变化的时候,暴起进招,必定可以得手!哪知道拳无定理!
史存明除了玄玄拳之外.还有地缺翁传授的旋风掌法,这种掌法的长处,就是善于走位趋避,铁爪魔娘铁爪七头攫落,史存明已经醒觉,他舍弃玄玄拳不用,却使出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冉用三阴灭阳掌力,掉臂往回一拍,这下三阴火阳掌和旋风单配分使用的绝技。还是支存明无意中自创出来,一扫在铁爪魔娘的右掌上,叮当两声,竟把铁爪魔娘钢铁铸成的假指头,斫断一只,跌了下地,湘湘仙于大笑说道:“使得好招!这一回铁爪魔娘变成断爪魔娘了,哈哈!”
铁爪魔娘被史存明弄断了她的铁指头,这是生平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惨败!不禁怒火冲起三千丈!要知道铁爪魔娘这一副铁手指,是崆峒派已故掌门赤霞于精心冶炼的,用非常巧妙的驳骨法,接在铁爪魔娘的断掌上,数十年来,这八根铁指头已经跟铁爪魔娘的心血连成一体,由心使用,威力无伦!
铁爪魔娘这个外号,也是由此而来,哪知道今天阴沟里翻船,被史存明掌劲扫断了一根,试问她如何不心疼?再听见潇湘仙子这样挖苦,更加气极,当下大吼一声,伸左手向怀里一探,寒光闪处,抽出那柄离火剑来,尖声大叫:“小子!快拔宝剑!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潇湘仙子立即喝道:“老气婆,不害羞,你连手指也给人弄断了!还不认输,却在这里厚着脸皮混赖?”
铁爪魔娘怒叫道:“我不错是跌了跟头,可是我如果不跟这小子在兵刃上决过高下,死了也不心服,姓史的,你过来!如果你连我的剑法也胜过!老娘立时就走,认今天起不见人世!”
吏存明不慌不忙,笑了笑,方才说道:“甘老前辈,你要用剑指教我吗?只管过来赐招吧!我仍是这个样子抵敌!”少年壮士说着把双手一摊,铁爪魔娘冷冷的问道:“小了,你敢情是讨死,要用空手对付我的离火剑?”
智禅上人一惊非小,叫道:“明儿,不要托大!”他知道铁爪魔娘的离火剑法,厉害无比,自己六个人几番跟她对敌,都是惊险百出,金弓郡主还有两次险些丧在剑下。
史存明居然要用空手对敌她的宝剑,岂不是螳臂挡车,自寻死地?哪知道史存明却把手一摇,说道:“师傅不用担忧,这老乞婆偷盗了昆仑派的图谱,无师自学,能够练得出什么气候来,我尽管一双空手,照样可以应付他,看我摔她几个跟头,给你老人家看看便了!”
铁爪魔娘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受过别人这样藐视!她气得一声大吼,左爪右剑,嗖声风响,迅速向史存明当头扑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刚才领教过铁爪魔娘的阴阳神爪,对方十只铁爪,赛同十支利剑,自己连对方十支利剑也不怕,难道还伯她一支宝剑吗?
铁爪魔娘剑爪齐来,史存明不慌不忙,他展开玄玄拳里面的“仙女称觞”一招,身形一闪,已经让过爪剑,骄伸左手中食二指,点向对方肩头,铁爪魔娘把离火剑往回一施,要割史存明的手腕,史存明右掌翻处,搭在剑锋离柄三寸之处,猛一牵引,这一招用的是三阴灭阳掌力,铁爪魔娘陡觉剑身一紧,似处要脱手飞出,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运劲撤腕,哪知道史存明咄的一声大喝,左手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掌,打在铁爪魔娘后脑勺上,这一回史存明练了三阴灭阳掌劲,不比在白熊谷之时,铁爪魔娘被他这一掌打得头脑发昏,她在急怒并迸之下,正要腾身跳起,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反手一掌,使用玄玄拳里面“天女挥戈”一着,砰的击中铁爪魔娘胸口,紧接着一把将她握在右手的离火剑抢过来,这几下连环动手,疾如迅电,智祥上人在旁也看得目眩神驰,连声叫喊:“离火剑得回来了!”
史存明夺剑在手,如虎添翼,他展开峨嵋派本门的雷电披风剑法来,嗖嗖嗖,连进三招,“雷神殛妖”、“怒雷行空”、“电光绕树”,剑尖赤芒伸缩吞吐,不离铁爪魔娘要害|茓道,把个铁爪魔娘逼的左闪右避,风旋云转!她倏地一声怪叫,哗啷啷,由腰间抖下那根银光闪闪的丈二长鞭,铁爪魔娘的长鞭共有两根,一根是金龙鞭,第一次闯入拉萨时跟智禅上人等人剧斗失掉,这一根名叫银蟒鞭,两条鞭都是崆峒派镇山的宝物,是前代祖师用蛟筋使药泡制而成,刚柔随心,伸缩如意,任你怎样锋利的刀剑,也砍不断,史存明见她抖鞭扫来,长笑一声:“妙极!”剑花一绕,他竟把玄玄拳里面的拳招,揉杂在雷电披风剑剑法里面使用,玄玄拳共八个字诀,牵、引、有、抛、粘,连、缠、挂,少年壮士把这八字运用得非常圆熟,拳剑并用,意神合一,离火剑舞成一团暗红的光华,挥霍来去,其迅如电,铁爪魔娘把看家本领使出来,将一根蟒鞭使得呼呼风响,可是史存明一个身子,连人带剑,跟着鞭势来去,铁爪魔娘的长鞭荡向左边,他便跳到左边,铁爪魔娘的长鞭甩向右首,史存明也抢到右首,表面上看来是铁爪魔娘长鞭飞舞,攻势如电,其实是被史存明如影随形,紧紧的缠住了。
甘翠莲使了四五十招,觉得自己长鞭打出去的圈子越缩越小,鞭身越来越重,对方一柄剑黏住了自己的兵刃,运转不灵,吃力异常,真个又羞又恼,斗到分际,史存明猛喝一声:“快翻跟头!”剑光闪处,竟然划开鞭形,刺向铁爪魔娘腰际要|茓,铁爪魔娘只好用个“鹞子翻身”,向外一转,史存明却乘机一下三阴灭阳掌推出来,砰的一声,竟把铁爪魔娘撞了一个没头跟头,潇湘仙子大笑道:“老乞婆翻跟头了!老乞婆翻跟头了!还不认败!快认输吧!”
铁爪魔娘羞怒难当,她在地上一个翻身跳起来,一张丑面变成铁青,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姓萧的,我甘翠莲今天是栽了!从今以后西域一带,让你们昆仑派称雄,我们崆峒派甘拜下风!”歇了一歇,她又向史存明戟指喝道:“姓史的,我跟昆仑三姝的恩仇,虽然一笔勾销,跟你并不是这样!我今后五年内,不再行走江湖,返回崆峒山锁阳洞,面壁苦练,五年之后,我甘翠莲只要不死,还得要找你决个雌雄,再见!”她说着一晃身,就要飘然远引!
潇湘仙子陡的向她面前一截,叫道:“慢着!”铁爪魔娘愕了一愕,站定脚步,冷冷说道:“姓萧的,姑奶奶已经认败了,你还要打落水狗?”萧玉霜道:“胡说!你取了我们昆仑派两件东西,一件是物归原主了!还有一件你未曾交回,一并拿来,放你的路!”她说的是地缺翁离火剑图谱,铁爪魔娘不禁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萧玉霜温怒道:“你笑什么?快拿出来!”铁爪魔娘冷笑悦道:“姓萧的,你懂得武林规矩没有、不错,图谱就在我的身上,不过你要我双手拿出来,那决不成,一定要凭本领来取,像刚才那姓史的小子来夺我的离火剑一般,方才心诚悦服,可有一件,你如果下手抢,这本书是绢做的,有了损坏,我可不能原物交还给你!”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她就要跟铁爪魔娘动手,史存明高声叫道:“萧女侠,这本子让她带回崆峒山吧!叫老乞婆依照图谱再练五年,再来跟我史存明决斗!”
铁爪魔娘笑道:“萧玉霜,你听见了没有,这剑谱虽然是你们昆仑派的,可是你师兄当年在天池把这本书送给史存明,就算是史存明的物件了,他肯借给我五年,你何必要狗拿老鼠,多管闲事!”
潇湘仙子被她这样一说,气得说不出半句话,伊丽娜这时候由后面跑了过来,高声大叫:“师傅,你要返回崆峒山吗?我跟你一起回去!”
铁爪魔娘哈哈大笑,声如鸟啼,令人听了肌肤起栗,她向伊丽娜道:“好孩子!我不能够做你师傅,也不能够再教你武艺啦!你师傅被一个初出茅芦的晚生下辈打倒了,还有什么面目收徒弟呢,你跟了他们,嫁给那姓史的小子也行,你滚开吧!”
伊丽娜粉面飞红,急得哭了起来,叫道:“师傅,师傅,不,不,我要跟你!”
铁爪魔娘忽然狂笑道:“好孩子,我不过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却认真起来,也好,跟我走吧!”
伊丽娜大喜拜谢,走到铁爪魔娘跟前,铁爪魔娘突然把钢牙一挫,左臂扬了起来,可是她手臂刚才一抬,背心陡的一凉,史存明已经用离火剑抵住她后心命门|茓,喝道:“姓甘的,你还要杀人?你敢向徒弟行凶,我马上给你一剑!”
原来史存明看见铁爪魔娘招手叫伊丽娜过来的时候,目闪凶光,知道她不怀好意,少年壮上忽然想起当日孟丝伦被飞龙师太用铁掌打坏头脑的一幕,眼看伊丽娜又要重蹈覆辙,心中一急,立即用旋风掌身法,一下窜到铁爪魔娘身后,用离火剑抵住了她背心要害,他这一下先发制人,铁爪魔娘果然不敢行凶了,她怒气勃勃的向伊丽娜喝道:“快滚!我不要你这样的徒弟!”
潇湘仙于立即把伊丽娜向自己身后一拉,铁爪魔娘倏地回转身,一溜烟向无边大漠跑去,瞬息之间,不见了她的踪影,伊丽娜双手捧脸,坐在地上号哭不已!
智禅上人觉得十分伤感,他过去安慰了伊丽娜几句,向史存明说道:“明儿,你怎的把铁爪魔娘轻易放了,不叫她留下图谱呢?”
史存明道:“师傅有所不知!甘翠莲的气质,弟子已经看出来,完全是宁死不辱的性格,如果逼得她太紧,她可能自毁图谱,拼着把性命同归于尽,不如欲擒先纵,由她带回崆峒山去,再想法子便了!”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的话,方才觉悟过来,因为铁爪魔娘本领不弱,自己即使和智禅上人及史存明二人联手向她合力夹攻,杀死铁爪魔娘容易,要活捉她得回图谱,却不可能,如果对方拼着玉石俱焚,反为不美,萧玉霜只好向史存明道:“你说得对,岳金枫已经醒转过来了,咱们看他去吧!”
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提起岳金枫来,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岳先锋怎么样?他在……”萧玉霜把岳金枫被福索安酷刑逼供,自己冒险进入大营,把她救出虎|茓,带回自己帐篷的经过说了,史存明十分扼腕,向智禅上人道:“师傅,咱们马上去看看他!”智禅上入也想明白岳金枫泄漏身分的究竟,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一行四人折身向北,夭色微明之后,他们几个已经来到了潇湘仙子的帐幕!
岳金枫在羊毛毡上,精神十分委顿,一看见史存明进来,两眼露出喜悦的光辉,勉强挣扎着要坐起,伊丽娜过去伸出玉掌把他一按,说道:“你不要动!萧女侠说你要再静卧一天,方才可以起来哩!”说着替他轻轻褪了几下背,史存明的脑海里,闪电也似的升起一个念头,岳金枫壮年未娶,又是心存汉室的志同道合之士,如果他娶了伊丽娜,岂不是珠连壁合的一对!
智禅上人盘膝坐了下来,岳金枫便把自己因为通知伊丽娜逃走,被福康安起疑,酷刑逼供,挖坑活埋的经过,一一说了,岳金枫最后还说:“福康安是个生性残忍的人,拿贺兰明珠要挟他这个法子,始终不能久持下去,如果后方运到火药,他一定用红衣大炮攻城,各位切要小心在意!”正在说话之间,帐幕外面隐隐传来呐喊声响,如海潮澎湃,智禅上人倾耳一听,面上变色说道:“明儿,咱们马上返回拉萨,清兵要攻城了!”
史存明霍然站起,说道:“岳兄保重,小弟改日再来!”他向潇湘仙子瞥了一眼,说道:“女侠跟我们一道进城吗?”
萧玉霜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昆仑派人,一向不管朝廷的事,更不能够任意杀害人命,你们去吧!”智禅师徒只好辞出帐幕,果然不出所料,清兵向拉节圣城展开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你道福康安怎的一下子会向拉萨进攻起来?原来福贝子在岳金枫被潇湘仙子救走了后,怒不可遏,他向左右将校道:“叛逆们真个大胆包天,越来越猖獗了!居然在白天里也闯进大营救人,把我们十万兵马视同无物,今天不管好歹,也要踏破拉萨,拿住这班男女叛逆,碎尸万段!”那些将官明明知道拉萨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不过主帅正在盛怒之下,哪里敢劝阻呢?只有唯唯诺诺,福贝于立即传下令箭,抽调第一线精兵十万人,向拉萨城他展开凶猛的攻击战!
清兵这次进攻拉萨,拼着重大伤亡,军中竖起百多架十丈高的云梯来,每一架云梯用四匹马拖曳,每一架梯顶站着二三十名全身甲胄的敢死勇士,这些敢死勇士并不是准备爬城的,他们带了特制的强弓,和蘸满兽油的布絮,勇士等云梯逼近城墙,立即一声呼啸,把布絮缚在箭头上,用火燃点着了,号令一发,把火箭隔着城墙射进去,刹那间火箭齐发,宛似千倏火蛇,万只火鸦,成群成阵的向城里降落,希望引起大火,这是清兵攻城的第一步,第二步清兵推出几百架霹雳车来,这种霹雳车在南宋未年时候已经有了,相传是蒙古人发明的,是一种雏形的机械,借甲杠杆原理,能够把几十斤重的大石抛起五六丈高,掷上城头,杀伤敌人军士,除了这两个攻击的方法之外,福康安还挑选了三万劲卒,个个手执皮盾铁钩,腰击长索冒着箭林石雨,爬山攻城,福贝子还恐怕这些士兵攻城不肯拼命,还派了几千名削刀手压住阵脚,如果爬城士兵有退回的,立即就地斩杀,绝不宽贷,清兵这样不惜工本,不顾重大牺牲的进攻,拉萨便开始了猛烈的攻防战,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
藏兵看见清军大举攻城,仍然用过去相沿的老法子,抛石放箭,推下擂木,可是这一次不比从前了,清兵的火箭飞蝗也似的射进来,磨盘大的石头,被霹雳车抛起,成群成阵的向城头落下,士兵被打伤了不少,火箭降落之后,立即要用水泼救,情形十分狼狈,在珠卜寺里面养伤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听见杀声盈耳,知道有事发生,立即向宫中的小喇嘛问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嘈吵不堪,山腾海沸?”
小喇嘛告诉了清军攻城的经过,金弓郡主大惊说道:“不好!我要起来,到城头上去看!”她着了铁爪魔娘的拿|茓法,虽然被潇湘仙子解救,还未复原,身子虚弱得很,情形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伺候她的小喇嘛慌忙说道:“郡主,你的身体还不曾好,怎可以到城上督战!”
孟丝伦咬了一咬银牙,说道:“不行,我如果不亲自出去看,万一城池破了,覆巢之下,岂能完卵,赶快给我准备一架滕兜,让我出去!”
小喇嘛不敢拂逆她的意见,只好奉命行事,不到半晌,四个年青力壮的藏兵,抬了一架藤兜到来,孟丝伦勉强挣扎起来,坐到兜里,藏兵把她抬出珠卜寺,奔向南面城门,这里是清兵攻击的重点,范公达父子正指挥着白熊谷弟兄协同藏兵防守,范金驹兄弟看见金弓郡主到来,大惊失色,叫道:“孟姐姐,这个地方危险得很,你身子现在还未复原,怎可以过来助战,快快返回珠卜寺去!”
孟丝伦淡然一笑,说道:“我的身体虽然软弱,还有一个脑袋,可以想计,还有一颗心可以策划哩!”话未说完,隆的一声大响,一块大石由半空飞了下来,落在金弓郡王身边不到寻丈的地方,泥土飞扬,地上裂了一个大坑,抬山兜的藏兵不禁大惊失色,孟丝伦却是异常镇定,向范金驹问道:“鞑子用霹雳车运石攻城,是与不是?”
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答道:“不错呀!这次清兵用来攻城的,是一种特制的车子,由十几个人推着,只要一拉绳于,车上的大铁兜便翘了起来,把大石抛上来,咱们死伤了不少弟兄啦!还有火箭。话未说完,嗤的一响,一支火箭平空跌了下来,整支箭熊熊着火,范金骥用手指道:“看呀!那是鞑子的火箭!”
孟丝伦坐在藤兜里,问道:“清兵有爬城的敢死队吗?”范金驹道:“怎的没有?他们成群成队的爬山上来,黑压压的,就像无数蚂蚁,已经爬上半山了!”
孟丝伦沉吟半晌,说道:“不要慌乱,拉萨城的房屋和喇嘛寺院,多半是用石头造的,没有茅舍草房,清兵射进来的火箭,绝不济事,决不会引起大火来,我们应付火箭的方法很简单,下令城里每一个居民,准备泥沙一桶,一见火箭落下,立即用泥沙泼去,这比水还有用哩!”
原来拉萨是个山城,围城之中饮水缺乏,用泥沙代替水来救火,再好没有。范金驹点头应诺,立派派人传令,又向金弓郡主问道:“清兵用霹雳车向城上抛石头,咱们怎样应付?”
孟丝伦道:“下令守城兄弟,只留下三分之一在城墙上,余下三分之二的兵卒,一律退到女墙内层去!”范家兄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叫他们放弃外城,退回里城那一边去,如果鞑子兵爬城攻上来,怎样应付?”
孟丝伦笑说道:“呆子!凡是擂木大石之类,遇着人多密挤的时候,方才可以显出杀伤力量,清兵用霹雳车攻城,咱们的兵士为什么要密挤挤的,集合在城墙上挨石头,把一大半人退入女墙,减少密集,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人命死伤,减低到最少限度吗?”
范金骇道:“哦!这个也有道理,不过鞑子兵如果爬上城头,咱们人少,怎样抵御?”金弓郡主笑道:“鞑子兵如果爬了上来,他们的霹雳车必定有了顾忌,不敢乱抛石头,我们第二线的人马,立即可以冲上城墙,协力防守,怕他做甚,快下令吧!”
经过孟丝伦这一指明,范家兄弟恍然大悟,立即传出命令,把城头上的藏兵,抽调了一大半下来,防守女墙,另外吩咐各寺院的喇嘛,和房屋每一个住民,连同妇女孩子在内,个个掘地聚沙,随时随地扑灭空中掉下来的火箭,这样一来,拉萨全城秩序恢复过来,城上的守卫减少,清兵的火箭和霹雳车,再也不能够发挥杀伤的作用!
可是清兵的爬城部队,因为城头上藏兵人数减少,矢石之势减弱,顷刻之间,三万士兵已经有一大半爬到城墙很下,清兵的霹雳车,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慢慢的停止抛石了,金弓郡主到城上听取了士兵的报告,立即发施号令,防守内墙第二线的士兵,立即用最迅速动作,爬到外墙第一线去,每一个兵士都要准备大石两块,一到城顶,立即把石块沿着城墙滚落,石块出手之后,立即返回女墙,不准在城顶上逗留,这时候的藏兵,个个服从金弓郡主命令,一声号角响处,个个搬石运瓦,冲上城顶,把手中石块向城下抛去,这一下万石竞投,势若轰雷,蚁聚在拉萨城下的清兵,登时遭受了破头折足,肝脑涂地之祸!
原来那些清兵虽然到了城墙脚,却不能够爬城,这是为何?原来拉萨城墙的高几四丈,比中原的城池高出一倍有余,而且城墙本身又是用大片花岗石堆砌成的,光滑平整,绝对没有可以援手之处,(西藏人有一个传说,他们说拉萨是圣城,七百年前,由天神施展法力,一日之间将城筑成)敢死队们一到了城脚,便自叫苦连天,正在欲上不能,欲下不敢的时候,城墙上号角前处,无数大石像雨点般飞泻下来,轰隆轰隆之声,如万于天雷,竟发怒吼,爬到城墙脚下一万五千多名清兵,有八成以上被石块打得头穿脑裂,石块连着尸首,像下了热汤锅的老鼠一般,纷纷滚滚,跌落山麓之下,血染黄沙,肝脑涂地!
未爬到城墙根下的,还有万余清兵,他们看见同伴的尸首,连着滚滚大石,像雨点般的滚了下来,真是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正是人之常情,试问有哪几个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这些敢死勇士,再也不敢拼死了!纷纷退下山来,压在山麓下面的削刀手,他们起先还执行福康安的命令,一看见敢死队退回的,立即挥刀砍杀,可是到了后来,退回的清兵太多了,简直是杀不胜杀,斩不胜斩,有些枭悍的兵士,还倒转了戈头,跟执法的削刀手拼起命来,变了自相残杀,清兵秩序不禁为之大乱!
福康安在后军督战,他看见攻城不利,急忙赶到前军来,眼见自己的军士尸骸满地,血流成河,他知道继续进攻下去,除了白白葬送儿郎的性命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处,拉萨城天然险要,决不是蛮攻可以拿下!
福贝子只好长叹一声,下令收兵,金声一鸣,所有攻城部队好比遇了皇恩大赦,风卷残云也似的向营垒退回,正在退兵之间,福康安忽然听见后队的兵士,响起一阵呐喊。
他不由吃了一惊,问左右亲兵道:“怎么,难道是藏兵开城出击吗?”正说话间,一名哨官已经飞跑过来,说道:“贝子爷爷,一个少年汉人,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和尚,不知怎的,突入我们的后军里,乱砍乱杀!”
杀人清军后队的正是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他们在城外潇湘仙于的帐幕探望岳金枫回来,恰好赶上了这场攻防呀,不过这时候拉萨的攻城已经接近尾声,清兵伤亡惨重,络绎后退,智掸上人师徒不知道底细,立即向清兵围阵杀入,凌霜剑和断虹剑两宝刃,寒光闪闪,剑气纵横,刹那之间,把清兵砍倒了好几十名,有如切菜,清兵呐喊一声,纷纷围上。
福康安接到报告,勃然大怒说道:“来的一定是智禅老秃和史存明那小子了,我们已经鸣金收兵,他还要追杀出来,真正可恶!众弟兄一同上前,包围住他,有那个杀死这两叛逆的,赏黄金一千两,擢升三级,活捉他们的赏赐加倍!”
清兵一听主帅出言重赏,勇气大振,呐喊连击,一丛丛一队队,直向智禅师徒冲突的方向围上,刹那间包围了几十重,这一来智禅上人和史存明两师徒,立即陷入了绝对不利的形势。
因为一个人的武功,不管如何超卓,也不能够力敌万人,智禅上人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叫道:“徒弟,赶快杀开血路,返回城里,才是上策!”
史存明这时候已经把离火剑拔出来,配合断虹剑一同使用,纵横乱扫,威力顿然增加一倍,清军兵刃一撞剑光,立即折断,史存明双剑展开,有如神龙闹海,所到之处,清兵后退不迭。
沥血伏龙--第四十九章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第四十九章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史存明的本领这时候已经高出师傅之上,清兵遇着了他,好比羔羊见了猛虎,纷纷散开,少年壮士听见了老禅师的喊叫,猛然醒悟过来,大喝一声:“阻我者死,让我者生!”说了这两句话,暗运三阴神功,向清兵最密切的地方一推,只听见轰轰两响,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来,最前排七八名清兵,好比遇着了狂风的败叶,飞扬起来,抛出寻丈以外,跌得头破血流,较后面的二三十名清兵,却是连声呐喊,双手掩面退后,这是为何?
原来史存明掌力带起来的砂粒,灼热如火,锐如芒刺,射入清兵的眼睛里,宛如铁弹相仿,清兵陡觉两眼奇痛,泪水直流,叫他们怎的不掩眼后退呢?其余的清兵失声叫道:“不好!叛逆会用妖法,快些让路!”一呼百和,围困智禅师徒的几千清兵,心胆俱寒,纷纷让路,老少两人乘机突围而出,返到拉萨城下,藏兵立即打开城门,接引智禅师徒进城去了,福康安攻城失败之后,哪里还有挥军追赶的勇气?只有快快的返回自己营垒了!
再说智禅上人和史存明返到拉萨城里后,由范公达父子的口里,知道了金弓郡主扶病指挥作战的经过,不禁又惊又喜,又是钦佩,史存明走到门下,一问旁人,孟丝伦在城防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已经返入珠卜寺去了,史存明却念心上人,立即和智禅上人一同赶回珠卜寺,在净室里见着金弓郡主,看见孟丝化的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却是十分愉快,她瞥见智禅师徒回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师伯,明哥,我刚才指挥大家守城,打了一个胜仗!”
史存明见她要挣扎坐起来,立即上前把孟丝伦肩头一按,说道:“师妹躺下!我们刚才见着岳金枫了!他在萧女侠帐幕里养伤呢!”
孟丝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岳金枫在清兵营里的身分,本来十分隐秘,怎的会被福康安那狗贼看破他勾通我们,经过怎样?快说!”
史存明便把岳金枫义救伊丽娜,因而露出破绽,被福贝子察觉的经过说了,孟丝伦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今天我们虽然守城胜了一场,但是这样一来,无形中打了一个败仗!”
史存明半懂不懂,问道:“我们怎样打败仗?天下问没有永远不破的秘密,岳金枫从今天以后,站到我们这一边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金弓郡主摇头说道:“你不曾读过孙子兵法,哪里明白用间的重要性?过去我们能够几次制敌人的机先,破掉福康安的阴谋,完全靠岳金枫在事先供给我们珍贵的情报,今后可没有这样便利了,这也是天意使然,唉!”史存明听了孟丝伦的话,心头上开始笼罩了一层阴影,仿佛觉得这是不吉祥的征兆!
福康安虽然在这次攻城战吃了败仗,损折二万多人,不过他的征西大军人数有三十万之多,主力并未有受到严重的损害,到第二天早上,清兵忽然派出几队人马来,沿着拉萨河岸逡巡,不准城里的人出来汲水,原来拉萨虽然是个山域,可是它的位置却是靠近拉萨河畔,城里面居民一切饮水,全数要仰仗这条小小的河道,过去清兵包围拉萨,并没有阻止城中百姓向河里汲水,可是这次福贝子却使出毒辣手段来,派兵守住河岸,一见城里有人出来,立即用弩箭射过去,一个早晨时间,便射死了几名汲水的居民,这样一来,拉萨城没有人胆敢到河里汲水了!消息一传,城里居民不禁大震!
清兵断了拉萨城的汲水道,第二天福贝子又颁下一个命令,在拉萨城周围五十里内,所有游牧部民,一律要自动过徙,如果有违反命令的,立杀无赦!
他这命令一下,拉萨附近草原上的牧民,纷纷卷起营帐,赶着牲畜离开,拉萨城外完全变了无人地带!
福康安这一着棋,非常毒辣,第一是切断拉萨对外的给养路线,使它彻底变成一座孤城,第二是杜绝一切牧民,做城里守军的耳目,这一来连萧湘仙子也在城外站不住脚了,她只好把两个由青海雇来做向导的番子,给钱遣散,自己带了伊丽娜、岳金枫两人,收拾一切帐篷用具,搬入拉萨城里。
这时候的拉萨,水粮俱乏,人心惶惶,关于食粮一层,拉萨城里还有两个多月的存粮,暂时还不愁缺乏,可是吃水方面便头痛非常了!一个人几天不吃饭,也不见得马上饿死,却不能够一天没有食水,拉萨城本身虽然有少数水井,哪里够十多万军民的饮用?
达赖喇嘛为了城中缺水的缘故,曾经带领喇嘛僧正到圣山去,当天祈祷,请求佛祖大发慈悲,降下甘霖普救生灵,不知道佛法有灵还是因缘凑合,当天晚上,拉萨上空弥漫了一片雨云,倾盆大雨起来,直到天亮方才止住,这一场大雨的结果,拉萨城里水井沟渠充盈而满,山边也增加了不少瀑布细流,食水暂时解决了,城里军民皆大欢喜!福康安希望截断汲水道困毙拉萨居民的毒计,顿时又受了挫折!
不过金弓郡主孟丝伦却是一个心思精细的人,她知道拉萨孤城必定难以固守下去,达赖喇嘛和僧正以下一班喇嘛官员,成见太深,始终不肯连结尼泊尔夹攻清兵,又不肯轻易放弃拉萨圣城,转到别的有利地方去,继续抵抗清军,只知道牢牢守着孤城这一个法子,哪有希望打胜仗呢?
过了三天,潇湘仙子看见孟丝伦和岳金枫两人的精神复原过来了,铁爪魔娘老早返回崆峒山,自己没有了作战的对象,她感觉自己无谓在拉萨城里耽搁下去,这天黄昏晚上,潇湘仙子便向智禅上人师徒告辞,史存明听到萧玉霜要走,吃惊不小,问道:“萧女侠,你要返回天池吗?这里的事,你完全放下不管了?”
潇湘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不是出家人,已经心如止水,懒得再管尘世上的一切,满清气运正隆,你们崛起西陲,屡败屡起,竭尽心力要跟满清周旋,恐怕也等同精卫之衔石,难填恨海,就算我参加了你们这一面,也是全无用处,何况昆仑祖师立的门规,我们更加不敢稍为超越,闲话少说,如果这里局面变坏,你们存身不住,只管到王母天池便了!”
史存明道:“多谢萧女侠的指点,如果这里真正藏身不住,我们到时再想法子,你老人家要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要再到崆峒山去?”
萧玉霜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打算到蒙古去走一趟,访寻我大师姐冷霜梅的下落,你在这里事情完了之后,切要到崆峒山一行,由铁爪魔娘的手上,夺回那本图谱,知道没有!”史存明连声轰应,潇湘仙子一人一剑,飘然离去。
史存明送走了潇湘仙子之后,他和金弓郡主两人,继续指挥策划拉萨的城防,清兵这一方面却是古怪,除了巡逻河岸,驱逐牧民之外,对拉萨仍然保持着软困,并没有再次硬攻城池,惟其这样,金弓郡主更加担心,她把岳金枫请进珠卜寺,问道:“岳将军,福康安在第一次火药被劫之后,有继续催促后方搬运火药或是其他东西到前方没有!”
岳金枫道:“孟郡主,从今以后,我不是将军了!我岳金枫过去做满清的先锋官,可以说是逼不得已……”史存明笑说道:“岳兄不要介意,孟姑娘一时忘了转口,福康安那贼子,可有催促后方运火药吗?”
岳金枫沉吟半晌道:“他有没有催运火药,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在我遇事的前一天,福贝子派人百里快马递送一封檄文到青海西宁将军那里,却是事实!”
孟丝伦拍掌叫道:“不用说了,那一定是福康安催运火药的公文,鞑子这几天来,没有攻打拉萨,为的就是没有足够的火药开红衣大炮,他们等候火药一到,便马上开始攻城哩!”
智禅上人皱眉说道:“清兵的红衣大炮一天不除,一天都是祸根,侄女,你向来足智多谋,想一个法子吧!”
孟丝伦笑着摇摇头,说道:“要除掉清兵火炮吗?不大容易!”范公驹忽然说道:“孟姐姐你上次在彭公湖边截劫清兵火药,奏了奇功,大可以再来一次呀!”
金弓郡主哦了一声,她用手托着香腮,出神了好一会,方才慢慢说道:“一个计策只可以用一回,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用空城计骗过司马懿,以后便没有人再用空城计,因为这计策不灵了!不过你们兄弟这样一说,我倒想出一个方法,只不过可行不可行,还在其次罢了!”
话才说到这里,伊丽娜已经由外面进来,随即说道:“孟郡主,福康安这几天屯兵不攻,必定另有诡计,我们要未雨而绸缨,不然的话,恐怕要噬脐莫及哩!”
岳金枫和伊丽娜在清营里脱险出来之后,他们两个经过这一次患难相救,情感已经增进,岳金枫为了表示自己反清决心,把头上蓄的辫子截去,改回汉人装束,他和伊丽娜打得火一般热,金弓郡主一见了岳金枫,大喜说道:“岳兄来得正好,我正有几句话要说!”岳金枫含笑道:“孟群主有何见询,只管说出来便了!”
孟丝伦道:“岳兄,我想派两个人混到清兵营里卧底有法子吗?”岳金枫眉峰一皱,说道:“郡主,这件事以我看来,不大容易!”孟丝伦道:“哦!岳兄何以见得!”
岳金枫道:“满清兵完全是由中原各省抽调来的,并没有本地人,福康安这厮治军十分精明,十禁为统,三统为协,互相监视牵制,咱们怎样可以混进去?”
金弓郡主笑道:“这好极了!满清兵的编制,多少人叫做一禁,多少人叫做一协呢?”岳金枫道:“哦!清兵编制是五百人为一禁,十禁人为一统,一统便有五千人,带领一统兵的将官,就是统领,一协有一万五千人,带领一协兵的将官就是协领了!”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向岳金枫查探满清兵的编制,觉得十二万分不耐烦,正要开口,孟丝伦突然笑起来,说道:“你不用说下去,我来问你一句,福康安征西大军里面一共有多少名协领?”
岳金枫屈指一数,说道:“唔!福贝子的身边,总共有四名协领,两个满洲人,两个却是汉人!”
孟丝伦道:“行了,那两个汉人的协领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人中,哪一个跟你比较有交情,你说出来,我有妙计!”
岳金枫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两个汉人的协领,一个叫马毓松,他虽然是汉人,却是八旗汉军出身,跟我落落寡合,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一个叫祖广达,跟我却是交好莫逆,因为五年以前,我和他同在张广泗手下做事,那时候大家都是禁统的官职,有一次咱们奉令讨伐小金川,姓祖的被一股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好在我带着十名清名,奋不顾身的杀入重围,把他救了出来,有过这一段过命的交情,所以这姓祖的,我自问还可以跟他说两句心腹话……”金弓郡主不等岳金枫说下去,便道:“够了!今天晚上,你立即带范金驹兄弟到这姓祖的军营里去走一遍!”她向岳金枫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岳金枫吃惊道:“郡主,这计策大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把两位范老弟葬送在敌人手上哩!”
孟丝伦正色说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无从得知敌人动向,不知已不知彼,岂不是必败无疑吗?依照我的计策,小心做去,万无一失,放心去吧!”
岳金枫听见金弓郡主这样的一说,只好依计行事,这天午夜三鼓,拉萨城头之上,坠下三个人影来,这三个人正是岳金枫和范金驹、范金骥,乘夜出了拉萨圣城,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山下清军营垒奔去。
清兵包围拉萨,虽然说是连寨不断,究竟还有不少空隙,这种空隙在近代术语说来,叫做“无人地带”,即是营寨与营寨间,空出来的地段,清兵在这些无人地带上,Сhā了无数蒺藜鹿角,还放了不少猛犬,帮助巡逻防守,不过以上这些障碍,只可以阻挡平常人,在岳金枫这一类武功高强的人眼里看来,当不了怎样一回事,不到半个更次,岳金枫带着范金驹范金骇兄弟,顺利地闯过了拒马蒺藜,警犬哨戒,来到协领祖广达的营盘外面。
祖广达正在自己营里的中军帐里,看着行军的地图,因为福康安几天以前,指派他布置一个对拉萨的严密封锁网,要根本杜绝拉萨圣地对外边一切给养,他接了这个命令之后,真个是大伤脑筋,这天晚上,他到了三更还不曾睡觉,面对着地图板默默出神,忽然听见帐门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祖广达还以为是自己的清兵,顺口问道:“有什么事?”
眼光仍然不离开地图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口音说道:“祖兄,是我!”祖广达吃了一惊,他疾忙扭转头,失声叫道:“金枫!”他在牛油烛光影之下,看出潜进自己帐幕的,正是几天以前被福贝子下令挖坑活埋,后来被黑衣女侠救走的岳金枫,不禁十分震骇!
岳金枫穿了夜行衣服,气定神闲,他从容不迫的,向着祖协领左边椅子上一坐,手按剑把,笑着问道:“祖兄,当日我逃走了,福康安对我有什么说?”
祖广达喏嚅道:“福贝子说你附和了叛逆!照今天晚上情形看来,你真正是叛逆一党了!”岳金枫把面一沉,正色说道:“祖兄之言差矣,我们同是汉人,为了恢复汉家山河,舍生取义,这叫做叛逆吗,祖兄,你如果是大汉男于,热血丈夫,今天晚上,你答应我一件事!”
祖广达犹豫了一阵,决然说道:“岳兄,凭着你和我以往的一段交情,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只要力之所及,一定答应,不过话得说在头里,我不能够学你一样,因为我还有妻子眷属在中土哩!”
岳金枫笑道:“老兄放心,你做不来的事,我决不会苛求,我要安Сhā两个朋友在你部下,一切要凭老兄包庇,不知道老兄答应不答应严岳金枫说到这里,一击手掌,帐幕外边闪进两个少年,英气勃勃,正是范家兄弟,岳金枫手指两兄弟说道:“我要求老兄包庇这两个人,他们在你手下,除了刺探消息之外,绝对不做其他破坏活动,老兄肯担当一切吗?”
祖广达决然说道:“很好!明天早上,我指派他们到我手下第七禁营垒去,担任两名禁兵便了!”岳金枫道:“多谢祖兄!”他立即站起身来,忽然说道:“大丈夫出言出必践,假如祖兄阳奉有违,出卖了他们,或者把这件事告诉福贝子的话,那黑衣女侠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她决不会饶你!”岳金枫这两句话是金弓郡主指教,故意把潇湘仙子抬举出来,祖!”
达不由打个寒噤!岳金枫笑了一笑,便掀开帐门出去了。
祖广达果然言而有信,他把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安置在自己辖下的禁营里,由这天起,拉萨城他的金弓郡主孟丝伦,开始有了清军营里的情报。
过了两天,福康安又指挥大军向拉萨进攻,不过这一次清兵的攻击行动,只是佯攻性质,不到半天便自退去,这天晚上,孟丝伦接到范金驹兄弟由清军营里放出来的信鸽,带到一个惊人消息,原来福康安的大营,已经运到四百多箱火药,这些火药是由青海西宁将军那里讨来了,绕道跨越过喀喇昆仑山,送到福贝子的军营了!
金弓郡主接到这个消息,不禁大力震动!她知道福康安一等后方运到火药,必定派兵占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如果有这一天,就是圣城未日,达赖喇嘛只有向清廷屈服这一条路,她立即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几个商量,怎样应付这一次危险的攻势。
史存明不假思索道:“事到临头,我们再也不能够首尾两端了,不管怎的,我们今天晚上到清兵大营去,刺杀了福康安,叫他群龙无首,不战自乱,然后挥军出击,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岳金枫也说道:“存明兄这话对了,清兵营盘里没有了铁爪魔娘,我们无形中减少了一个劲敌,会合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来袭击福康安,应该绰有余裕,何况我们还有范家兄弟做内应呢!”孟丝伦未尝不想到刺杀福康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是就眼前的形势看来,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别一条路可走,只好断然说道:“很好!我们今天晚上冒险一次,孤注一掷,在此一举便了!”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星稀云暗、拉萨城墙之上又坠下几个人影来,正是智禅上人、史存明、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这五个人,除了范公达因为腿脚不便,不良于行留在城里之外,其余各人都趁夜色离开拉萨,直向祖康安中军大营奔去!
福贝子的中军帅营,是在拉萨城北面不到三十里地方,警卫严密异常,周围十里以内,掘满蚁|茓也似的陷阶和壕沟,陷饼和壕沟的边缘上,Сhā着无数鹿角、蒺藜、和铁网,五里之外,过了无人地带,那就是有人巡逻的地方了!负责巡逻的完全是帅旗亲兵,十个人编成一个小队,三十个人编成一个大队,川流不息的逡巡着,每一个巡逻小队,隔了若干时候,便放起一支旗花信号来,互相联络。
智禅上人等一行五人通过无人地带的障碍物时,并没有费多大气力,因为他们全是练了一身超卓轻功,和练就黑夜视物的眼力,可是一过尽了那些陷阶壕沟,便看见前面人影憧憧,满兵的巡逻队,梭似的来往,旗花火箭频频升起,要想冲破这一重警戒线,直个是绝不容易。
智禅上人等一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起见,不敢惊动这些巡逻队伍,隐伏在附近的壕沟里,等候机会,直到四更天将尽的时候,那些巡逻队换班交替,智禅上人五人方才趁着这一点儿空隙,一溜烟逼近寨栅,老禅师和史存明运用两把斩铜削铁的宝剑,砍断两根栅柱,蛇行匍伏,进入清军大营,直向竖立着金葫芦的中军大帐飞跃过去,不到半晌,一行五人已经到了中军帐外了!
岳金枫识途老马,他引着各人向中军帐一望,只见大帐正中那把虎皮交椅,空空如也,旁边却侍立着四名卫士,烛火莹莹,并不见福康安本人,岳金枫看在眼里,暗暗诧异,想到:“怎的不见了福康安这厮?难道他知道今天晚上有人到来行刺,故意避开不成?他是贝子爷的身分,决不可以到别一座营帐歇宿的哩!”
大家正在疑惑,中军帐外突然起了一阵剑佩锵锵的声音,岳金枫回头一望,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原来福贝子带着一队清兵,由后寨那面回来了!
福贝于这般夜晚还不曾睡觉,大大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再见他戎装佩剑,仍然是全副甲胄的装扮,岳金枫更加疑惑,难道福康安这厮通宵不睡吗?他正在这样想,猛听见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呼哨!
这是预先约定动手的暗号,岳金枫更不打话,他也不等福康安进入中军帐篷,唰的一个飞身,由帐顶飞了下来,这个前任满清的先锋官,想起十几天以前福康安掘坑活埋自己的情形,不禁怒从心起,嗖的一剑,向福康安迎面猛刺!
岳金枫这一剑刚才递出,侧面嗖的一响,穿过一柄厚背阔刃的马刀来,向他剑上一架,叮当两声大响,竞把岳金枫的剑硬生生的封了开去:他急忙定睛看时,架开自己宝剑的正是侍卫队长哈昆,说时迟!那时快!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一左一有的由帐顶跳下来,孟丝伦和伊丽娜两个女英雄,也分别露面现身,直向清兵侍卫杀到!
老少男女五位侠客,福康安大惊失色,他身边簇绕着二十几名侍卫,完全是由旗兵兵营里面,百中选一,挑出来的勇士,刺客只一现身,他们哄然一声,纷纷拔出腰刀来,把福安安围在核心,智禅上人长剑一引,用个“电光过岭”,连人带剑,飞掠过来,迎面两个卫士挥起马刀,向他剑锋一崩,老禅师喝了声:“躺下!”剑光闪处,叮当两声大响,凌霜宝剑竟把这两名卫士的马刀齐中截断,他接着一下旋风腿,迎面扫出,把这两个断刀后退的清军卫士,扫得像倒地的葫芦瓜一般,滚出二三丈远!
这一边史存明,孟丝伦和伊丽娜三个男女英侠,也不示弱,少年壮士挥动断虹宝剑,由左面直取福康安,一个卫士挥刀砍来,他使出三阴神功,举手一挥,竟把这卫士抛球也似的,飞掷出两丈外,还有两个由后面扑来。
史存明只一躬腰低头,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转,由他们两个人的空隙里穿过,反手一掌,右手一剑,两个卫士也扑通倒地,孟丝伦和伊丽娜双剑并举,矫若神龙,她们也在三两个照面间,砍倒两名清军卫士,中帼不让须眉,智禅上人却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他用旋风腿打倒两名卫士,展开飞蝗步法,一起一落之间,接连飞过一群卫士的头顶,向福贝于跟前落下。
福录安看见人影一闪,智禅上人向自己当头飞落,不禁神魂俱冒!他倏地拔出佩剑来,向智禅上人胸口疾刺过去,他的本领哪里是老禅师的敌手、剑才刺出,智禅反腕一勾,竖掌一拿,已经抓住了福康安的手臂,用力一拗一夺,叮当,长剑坠地,老禅师再一振臂,把他的身于抛了起来,喝道:“鞑子!任凭你刁诈好狡,千军万马,到底也要落在我的手里!”
伊丽娜切记福康安要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害死自己,好使自己师傅铁爪魔娘效死尽力的仇恨,一闪一窜,飞身掠了过来,一声娇叱,长剑一领,已经向他咽喉刺入,福康安大叫一声,颈血四溅,登时送了性命!
智禅上人还想把福康安用做人质,掩护着自己这几个人退出大营之外,方才出其不意,用重手法将他打死,然后返回拉萨,哪知道伊丽娜却冒失的飞身过来,一剑把福贝子杀掉,智禅上人只好把他的尸首向地上一丢。
孟丝伦道:“快点割他的首级!”伊丽娜一剑下落,把福康安脑袋齐颈斩断,挽在手里,史存明看见杀掉了清兵主帅,精神大振,他接二连三的使出三阴神功,砰砰砰,把福康安的卫士像抛掷稻草人一般,打得平空飞起,那些卫士中了三阴神功,有的肋断骨折,有的吐血身亡,不过在这时候,附近各营清兵完全惊动过来了!呐喊连声,潮水也似的杀过来,智禅上人看见势头不好,抖丹田气洪喝:“鞑子的主帅叫我们宰了,还不快退!”
史存明一个飞身,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岳金枫这时正和福康安的侍卫队长哈昆恶战正酣,一个气沉力猛,一个剑法轻灵,斗了十二三合,急切间还分不出高下,史存明飞步过来,使出旋风掌法,啪的一声大响,向哈昆后脑勺重重击了一掌,这一掌打中他的“脑户|茓”,把哈昆打得眼火直冒,头脑发昏!手中刀慢了一慢,吃岳金枫分心一剑,扎进小腹,狂吼半声,向后便倒!
岳金枫
沥血伏龙--第五十章梵宫喋碧血英雄走藏边第五十章梵宫喋碧血英雄走藏边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估不到今天晚上这样容易顺利成功,刺杀了福康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返到拉萨城里,天色已经放亮,孟丝伦正要请令达赖喇嘛,趁着清军主帅被杀,群龙无首的时候,倾尽全力,开城出击,哪知道城上守卒突然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号角,史存明吃惊不小,说道:“怎么!我们刚才刺杀了福贝子,清兵怎的会来攻城,真是奇怪!”
大家连忙登上城头一望,只见拉萨城四面旷野的清军,旗分五色,军容浩荡,风卷残云也似,直向拉萨城池包围合拢,另外一支清军却浩浩荡荡杀向圣山,金弓郡主在城上看得真切,失声叫道:“不好!清兵这回不顾一切,攻打法王驻锡宫殿所在的圣地!”
史存明奋然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开城出战固然是死,困在城里也一样是死,与其这样,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些,大家开城杀出去吧!”
孟丝伦知道凭着拉萨城这点兵力冲杀出去,迎斗清军,等于把羔羊送入虎口,她向史存明一板面孔道:“既然知道开城出战是死,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冲杀出去,平白牺牲,难道是活得不耐烦吗??昨天晚上我们所刺杀的,决不是福康安本人,可能是误中副将,或者是替身之类,如果真正是杀了福康安,清兵哪里会发动这样凶猛的攻势?”
史存明方才恍然觉悟过来,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清兵已经直通城下,高架云梯,还把霹雳车拖到城池旁边,抛掷大石,藏兵看见大石接二连三的飞上来,不禁心生害怕,纷纷退下女墙躲避,孟丝伦仍然兀立在城头上,看见清兵的中军里,飘扬着绣着福字的贝子旗,不由叹口气道:“咱们昨天真个着了福康安这厮的诡计了!”
她这句话并没有错,福康安自从那天吃过潇湘仙子的苦头之后,知道拉萨城里这班汉人叛逆,(他把潇湘仙子也算做智禅上人一党)内中有好几个高来高去的剑客,如果被他们趁着黑夜混了进来,割了自己吃饭家伙脑袋去,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所以福贝子由这一天起,在旗兵营挑选了两个面貌酷肖自己的人,一到晚上,便做了自己的替身,哪知道事有凑巧,这替身刚才代了自己三两天,便自遇了刺客,死在刀剑之下,福康安接到刺客人营呈凶杀人的消息,勃然大怒,第二天刚才破晓,福贝子立即下令全军猛扑拉萨,还命令协统塔木里率领精兵二万,进攻圣山,双管齐下,清兵向拉萨的进攻,不过是佯攻牵制的性质,对圣山才是真真正正的进攻,圣山虽然有三千藏兵驻守,哪里抵挡得住清兵的人海攻势,不到半天,便告失陷,塔木里肃清了山头的藏兵,进入布达拉寺,至于做侧福晋替身贺兰明珠的侍女蝶儿,却在清兵攻击圣山的前两天,迁回拉萨城里去了,总算没有受到灾劫。
圣山既下,清兵连夜把二十多尊红衣大炮,运到了山头上,架设起来,到第二天正午,福康安下令神机营的士兵开炮,一连开了六响,有三响炮轰中珠卜寺附近的民房,另外三响炮直接命中拉萨城墙,把拉萨城的外墙轰塌了三处,虽然没有死伤多少人命,城里的人已经吃惊不小!
达赖法王不禁着急起来,他身边两个僧正,朵巴延和呼音克,自从清兵围城之后,意志已经动摇,这时候看见拉萨圣城处在清兵炮火射程之下,更加消失了抵抗满清大军的勇气,便向达赖喇嘛献议,派专使到清军营里求和,达赖喇嘛皱眉说道:“那怎可以?我们几个多月前,把满清的钦使杀了,怎可以向清朝求和呢?”
呼音充道:“法王何必多虑,戕杀钦使的事,咱们完全推在那几个叛逆汉人的身上便了!”
达喇嘛想着除了屈服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方法,就在黄昏时候,传法旨给色楞格寺的住持,叫他出城去向清军要求停战。
色楞格寺的长老去了半天,果然没有辱命回来,他见过了福康安,福康安亲自向他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达赖喇嘛上表清室称臣,从今以后,不能够跟天朝皇帝分庭抗礼,第二个条件是西藏让清兵假道征伐尼泊尔的条件,一仍如旧,可是拉萨方面,马上要交出牛羊一万头,粮米三十万石,供应军饷,第三个条件呢?却是临时加上去的,十分棘手,那就是责成达赖喇嘛,要把智禅上人、金弓郡主、史存明这班汉人叛逆,以及侧福晋贺兰明珠,一并要交出来,不能够放走一个,答应这三个条件,福贝子答应自己的征西大军,不开入拉萨圣城,对西藏各地的喇嘛僧寺,决不加以扰害,色楞格寺长老据实回报达赖,达赖法王毕竟还有多少良心,他觉得把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交给清军,未免不忍,他们过去几个月以来,出生入死,卖尽气力帮助自己,抗拒清军,自己怎可以把他们出卖给敌人?正在犹豫莫决。
朵巴延道:“法王,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要不昧着良心也不行了!福贝于爷一定要交出他门,不交出这班汉人叛逆,大军就要开入拉萨,法王不能够为了这凡个汉人,误了宗庙社稷,难道拉萨全城十多万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几个汉人吗?”
达赖喇嘛长叹一声道:“罢罢罢,答应他们!不过这几个汉人本领厉害得很,要拿住他们怕不容易!”朵巴延道:“法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他立即吩咐小喇嘛传出法旨,宣召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四人,面谒达赖,说有要事商量,小喇嘛应命去了。
再说智禅上人这一班反清英雄,自从清兵占领了圣山,用红衣大炮轰击拉萨城池之后,已经心中嘀咕,他们明白达赖喇嘛过去抵抗清朝的意志,并不怎样坚决,尤其是法王身边两个仗着辅弼的僧正,自始至终,跟自己都是貌合神离。
现在清兵炮火直接威胁城池,达赖必定对清廷屈服,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清珍攻占圣山的第三天,范金驹范金骥已经返到拉萨城里。
他们两个本来是混人情兵卧底的,现在居然抛弃了清兵的服色,返入城里,可见事态紧急的一斑了!范金驹兄弟一见了智禅上人和范公达,气吁吁的说道:“爹爹,师伯,大事不好了啦!”孟丝伦在旁边淡淡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不过是达赖喇嘛向清朝屈膝投降罢了!”
范金骥吓了一跳,叫道:“孟姐姐,你你你,你怎知道这一件事!”金弓郡主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难猜,你们本来是奉命混入清营的,现在连内应也不做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吗?”范金驹兄弟暗里佩服金弓郡主的机智,范金驹道:“表姐真是料事如神,达赖喇嘛派色楞格寺长老到福康安大营求和,福贝子开列出三个条件,第一是供应军粮,第二是准许假道,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要达赖法王把我们这班人统统捉了,献给满清鞑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史存明勃然变色道:“当真有这件事!”智禅上人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十分气愤,刚才叫了一声:“师傅!”他还不曾说下去,外边走进四个黄衣喇嘛来,合十禀道:“老禅师、范老英雄、孟郡主、史壮士四位,咱们法王有紧急事求见!”史存明面色骤变!
金弓郡主雍容说道:“哦!法王相请我们,很好!就烦四位大喇嘛回去禀报,我们洗过圣水便来!”
原来达赖喇嘛不但是西藏最高的宗教首领,还是西藏人心目中的活佛,凡是朝觐他的,一定要用圣殿里的圣水洗过双手双脚,这四个黄衣喇嘛唯唯诺诺告退。
范金驹兄弟神色紧张,说道:“师伯,爹爹,千万不要去见达赖,达赖法王这次召见,不怀好意!”
孟丝伦面色沉首,叱道:“不准胡说!”她向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又向岳金枫道:“岳兄,我拜托你一件事,马上去做!”岳金枫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金弓郡主主道:“你立即到汉城里去,把我们由白熊谷带出来的弟兄,完全召集一起,分成四队,由你和伊姑娘,范家兄弟四个人,每人指挥一队,集中拉萨城南门,如果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我们由珠卜寺里出来,你便不用犹豫,带领他们一直杀出城去,知道没有!”
岳金枫吃惊道:“孟郡主,既然这样,你们何必还要去见达赖法王,为什么不马上跟着我们杀出去呢?”
孟丝伦正色道:“如果我这样的做,后世的人便以为我们贪生怕死,狼狈逃命,俗语说得好,生可以抛,义不可失,豹死留皮,雁过留声,今天我们虽然在拉萨失败了!难道他日不可以卷土重来吗?咱们不管怎样,也要来明去白,见着达赖喇嘛,如果他要我们离开拉萨,咱们便光明正大的走,如果他要把我们扣留,做屈服清室的条件,咱们索性冲杀出去!”
史存明听见金弓郡主这几句话,不禁热血沸腾,高声叫道:“对了!咱们冲杀出去看看这班喇嘛,能不能够扣留我们,孟师妹这几句话,正搔着咱们的痒处!”
岳金枫和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四人,明明知道金弓郡主四人这次去见达赖,必定凶多吉少,有死无生,不禁泪承于睫,轰轰连响,这是达赖法王已经升殿,等候谒见的表示,孟丝伦霍然醒悟过来,她坚决地挥了一挥玉手,叫道:“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不然的话,恐怕来不及了!”岳金枫咬了咬牙齿,随即带领伊丽娜三人退出珠卜寺,依计行事不表。
金弓郡主眼望着岳金枫和伊丽娜的背景消逝,突然把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禀告起阿拉真神来,她口里念的是维文,叽叽咕咕,不知道念的是什么,孟丝伦念了一阵,方才站起来,说道:“走!”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三个人的胸怀里,抱着铅块也似的沉重的心理,走进内殿,过去两个月来,金弓郡主几次和达赖法王在内殿共商大计,可是这一回气氛却不同了!由外殿秘道起,差不多每隔十步左右:便站着一个黄衣喇嘛僧,个个身佩戒刀,面容肃穆,到了内殿,达赖喇嘛和朵巴延,呼音克两僧正,果然坐在那里等候,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老衲们因为有事来迟,尚乞法王原有!”
达赖喇嘛微一点头,吩咐智禅四人在旁边的锦墩就坐,方才说道:“各位,这几个月以来,为了拉萨城防的事,出生入死,法王衷心钦佩,可是到了今天,时移势易,法王为了使西藏全境生灵,不再受兵烫的涂炭,逼不得已,向清朝称臣纳贡,停息干戈,大小不敌,卵石难抗,希望各位明白法王苦衷,曲予忍耐!”
智禅上人虽然知道达赖喇嘛迟早一定要向清室屈服,却想不到对方这样便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心情十分激动,半晌不能言语!
史存明再也沉不住气,高声说道:“法王,人各有志,法王为了避免拉萨城被清兵红衣大炮轰击,城里居民被满清军队屠戮,逼不得已而忍辱负重,事实既成,我们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决不再在拉萨耽搁下去,就此告别!”
达赖喇嘛态度仍然十分安祥,面上现出微笑,说道:“史英雄少安毋躁,法王决意把各位送离拉萨,包括不损各位一毫一发,青山长在,后会有期!”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回头向朵巴延,呼音克说道:“带他们几位到偏殿里饮宴,三杯水酒,权作饯行便了!”
达赖法王说了这几句话,立即退殿,朵巴延、呼音克立即过来,双手合十,请各人入偏殿,智禅上人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多谢法王厚赐!”
四人鱼贯到了侧面的偏殿,这里已经摆下一席酒菜,两个僧正招呼各人坐下,小喇嘛托过两把金酒壶过来,朵巴延面上堆笑,拿起一把金壶,先在自己面前的酒蛊里,斟满一杯,一仰而于,然后向智禅上人四人笑说道:“这几个月以来,各位为了帮助我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劳苦功高,法王十分感谢,老衲敬各位一杯酒,希望列拉异日有机缘的话,再来拉萨权叙!”他说着给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面前的空杯斟了酒,笑道:“请于这杯,不成敬意!”
金弓郡主冰雪聪明,她在朵巴管斟酒的时候,一双明眸注定了他的手,这一下果然看出蹊跷来了,原来这位老僧正斟酒的时候,她发觉酒壶的壶柄是可以转动的,朵巴延斟自己面前的酒时,酒壶柄微微向左,等到斟自己和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和人的酒时,壶柄却微微扭向右方,孟丝伦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一把酒壶是特制的,分成左右两隔,左边半隔酒壶的酒是平常酒,喝了没事,右边半隔酒壶的酒呢,却是掺了毒药麻药的酒了,一喝下就要不醒人事!任由敌人摆布,壶柄就是关键,金弓郡主忽然站起身来,轻启朱唇,嫣然一笑,举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送到朵巴延的唇边,笑道:“大喇嘛这几个月来,辅助法王,也够劳苦功高的了,我们借花献佛,先敬大喇嘛一杯吧!”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朵巴延的面色,登时起了变色!
这老僧正倏地狞笑一声,反手一掌,叮当,把孟丝伦手中端的酒杯,打落地上,高声喝道:“来人!”偏殿的两廊下,转出几十名黄衣喇嘛来,孟丝伦娇声叱道:“不知羞耻,恩将仇报!”说话声中,展开飞龙掌法,呼的一掌,“神龙乍现”,直向朵巴延当胸打倒,朵巴延一矮身,双掌合著一推,“童子拜佛”,使出霹雳掌来,这是他毕生功夫所革的绝技,金弓郡主一掌还未打着敌人,猛觉得一阵火辣辣掌风,迎面扫到,不禁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在旁边一声断喝:“番狗敢下毒手!”呼轰,一股三阴灭阳掌劲直推过来,和朵巴延的掌劲一交一抵,砰砰两声大响,朵巴延向旁窜出七八步远,少年壮士这几个多月以来,功力大进,这一掌把朵巴延的臂膊震得麻木,踉踉后退!
智禅上人,孟丝伦拔出宝剑,范公达掣出七星宝刀,直向众喇嘛人丛里杀入,史存明恨透了朵巴延用毒酒来害自己,把身一纵,使出峨嵋飞蝗步法,直掠过去,正要再给他一下三阴灭阳掌,冷不防斜刺里呼的一响,一根禅杖挟着劲风,向自己兜头打落,史存明扭身一闪,用个“|乳燕辞巢”招数向左一晃,禅杖劈了个空,当的打在地上,敲碎了一大片地砖,史存明回头右望,原来是另外一个僧正呼音克,举起龙头月牙禅杖向自己打到!
史存明再也顾不得追杀朵巴延了,他刷的拔出断虹剑来,“晚电过领”,嗤嗤两剑,分刺对方两肋,一招双击,这是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呼音克本领不弱,霍地后退,反杖一挑,这下名叫“毒龙掉尾”,连削带打。
史存明剑诀一领,长剑引处,“怒雷行空”,使了个“粘”字诀,一裹对方杖身,剑锋抵住杖头一削,叮当,竟把呼音克精钢铸造的禅杖,砍落尺多长的一段,连杖柄月牙也削掉半边,呼音克这一惊非同小可!
连忙抽杖后跳,史存明正要进一剑,把对方禅杖齐中腰斩成两截,朵巴延却由背后一个飞身扑过来,寒光一闪,他这回用的兵刃却是两柄象鼻宝刀,双刀翻处,用个“斜风吹柳”招式,猛砍史存明的腰肋,少年壮士耳听风声,立即回剑一挡,朵巴延知道对方使的是斩铜截铁宝剑,哪里敢用刀锋去挨?霍地把双刀一撤,呼音克趁史存明回剑招架时,把手中钢杖一送,刚要直取少年壮士的“气门|茓”,侧面嗤嗤嗤几响,飞来几颗弹丸,这一下出乎藏僧意料之外,疾忙扭身一闪,任由你躲得快,左额角和胸口各自中了一弹,虽然仗着外门功夫结实,没有损伤,这两下铁弹子也打得火辣辣生疼!
这几颗弹子正是金弓郡主所发,孟丝伦看见两个黄衣僧正夹攻史存明,芳心着急起来,她本来想帮助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外夺路的,立即一个飞身倒窜回来,孟丝伦在返身一扑的时候,抽出弹弓,玉腕翻处,连发五弹,果然阻遏了呼音克向史存明的攻势,孟丝伦长剑一引,把呼音克截住,朵巴延展开象鼻宝刀,战住了史存明,他们四个就在偏殿中心,穿花似的大斗!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向前夺路,哪知道刚才向前一迈步,砰砰几声大响,偏殿通向内殿两条走廊,大门已经关上,涌进来的黄衣喇嘛竟有一百五十人。
智禅上人和范公达虽然武功卓绝,俗语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难敌人多,智禅上人瞑目大喝道:“老衲帮助你们对抗清兵,你们却恩将仇报,快些让路!不然的话,老衲可要大开杀戒!”
可是那些黄衣喇嘛奉了朵巴延、呼音克两个僧正的命令,要扣留这几个汉人,解交清军,哪里能凭智禅上人这两句话,便让他走!
一声呐喊,四面八方的攻上来,刀光闪闪,亮如霜雪,智禅上人长眉倒竖,龙吟也似的一声长啸,长剑展处,猛然使了三招雷电披风剑的绝招,“雷神挥凿”、“电光穿云”、“怒霆天降”,刷刷刷刷,接连刺倒了三个黄衣喇嘛,血染僧袍,范公达也不示弱,展开狂风腿法,一连两腿,踢翻两个喇嘛,这两位峨嵋派高手攻入众喇嘛人丛中,赛似摧枯拉朽,一刹那间,已经有七个黄衣喇嘛跌翻在地!呼音克高声大叫:“占七星位!”
他说的是梵语(即是印度话),智禅上人五个不知所云,那些黄衣喇嘛却是声人心通,立即分散开来,七个人站成一组,刹那之间,一百四十多名喇嘛,站成了十二组,每一组首尾相衔,层层叠叠,纺车似的转来转去。刹那间人潮汹涌,白刃翻飞,直如千军万马也似,范公达跛了双腿,顿时险象环生,智禅上人大惊,连声呼叫:“师弟,快站到我身边!”
凌霜剑化成一匹白练,左卷右舞,赛似战海神龙,把范公达和自己两人,圈入一道剑虹之内,原来黄衣喇嘛这样七个人一组,层层叠叠的战法,是黄教里面的一种特殊的位置战术,名叫“七星拱辰”!
智禅上人见多识广,他一看见黄衣喇嘛这样打法,便想起三年以前,自己在易水河边搭救金弓郡主时候,所遇着的“天龙风火剑”剑阵来,那时候天籁禅师用三十六名红教喇嘛好手,排成剑阵围攻,结果被自己狂风扫落叶似的一阵冲击,立即破悼,现在黄教喇嘛这种七人为阵的战法,若比起天龙风火剑阵来,也差不了多少,自己有足够破它的把握,只不过没有人扶持跛脚的范公达罢了!
智禅上人回头一望,看见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个,跟朵巴延,呼音克两名僧正恶战正酣,老禅师便用传音入密功夫,抖丹田气向二人大叫:“明儿!侄女,别恋战了,快过来护持范师叔,冲杀出去!”
他这几句话清而不洪,虽然在兵刃交击,金铁交鸣的热闹场合里,一样字字清晰,透进史存明和孟丝伦两人的耳鼓里面,史存明一听师傅这几句话,方才知道夺路要紧,立即把断虹剑一挥一舞,叱喝了一声:“看招!”
伸左掌向两名僧正一挥,朵已延呼音克害怕了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法,连忙分向左右一闪,史存明这下不过是虚声恫吓,并没有使出三阴神攻来,他用手一拉孟丝伦,双双拔身一晃,飞越过黄衣喇嘛的头顶,落向智禅范公达的身边,智禅上人喝道:“把范师叔护住!”
一声长啸,厥若龙吟,连人带剑舞成一团光影,只见他穿入黄衣喇嘛的七星拱辰阵里,剑掌并施雷电披风剑和峨由拿手配合运用,大显神威,那些黄衣喇嘛如同滚汤泼面一般,哎呀连叫,有的被老禅师宝剑削断兵刃,有的给擒拿手扭脱骨骼,不到十几下起落功夫,已经有四十多人的兵刃统统折断,其余的心胆俱战,纷纷让开道路来!智禅上人一个飞身扑到秘道门前,举手一掌,使出隔山打牛神劲,轰轰两声大响,两扇枣木的月洞门,当堂震开。
老禅师高声大叫:“门开了!快杀出去!”
哪知道意外的变外,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原来史存明看见自己师傅用雷电披风剑法,破黄教喇嘛的七人战阵,好像风扫落叶一般,不禁意兴勃发,他也一个飞身,向前面窜出去,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挥拳一推,罡气到处,把前排四名黄衣喇嘛,直抛起来,摔出两丈以外!
接着连推几掌,把众喇嘛打得跌跌爬爬,狼狈万状,可是他在得意忘形之下,忘记了护持范公达,史存明忘记了还有两个本领高强的僧正,在自己的后头,也不想以金弓郡主一个人的武艺,能不能跟朵巴延、呼音克两人对敌?
就在他扫荡黄衣喇嘛的时候,朵巴延静悄悄的由后面掩了上过来,双后一合,使出霹雳掌劲,呼轰一响,猛向金弓郡主和范公达二人推去!
金弓郡主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她一发觉奇热如火的掌风,直向自己扫来,连忙向上一挑,孟丝伦这一下“燕子钻云”的身法,窜起一丈五六尺高,恰好让过掌风,可是她忘记了护持范公达,朵已延的掌劲,完全推在范公达的身上,这位肢足的老英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孟丝伦估不到自己舅父遭了僧正毒手,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她立即在半空里将身子一旋一折,用个“倦鸟归林”的身法,连人带剑刺过来,直奔向朵巴延,朵巴延一声狞笑,使出铁掌功来,双掌一合,快如闪电,夹住孟丝伦的剑锋,一牵一引,刚要把她直抛出去!
冷不防中掌倒地的范公达,用两手肘向地一撑,一个滚地龙的身法,直窜起来,使出地缺翁传授狂风腿法,一脚登中朵巴延的小腹丹田要害,朵巴延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哎哟两声还未喊出口,孟丝伦长剑向前一扎,刺进他的咽喉,呜呼送命,范公达内脏中了霹雳掌,已经受伤。
重伤倒地之后,还会来这一着,再这样的挤尽死力,飞踢敌人,朵巴延虽然送命,范公达经过这一下猛烈震荡,当堂七窍流血,叫了一声:“啊!”头颈一仰,一个断腿的英雄,为了反清大业,丧命在拉萨梵宫内!
史存明看见师叔拼命与僧正同死,不禁肝胆催裂,他一个飞身倒窜回过,抱起范公达的尸体,金弓郡主却像发狂一般,拔出身边弹弓,连珠弹发,啪啪啪,啪啪啪,铁弹横飞,把那些黄衣教喇嘛打得皮破血流,抱头乱窜。
史存明红了眼睛,还要追杀他们,智禅上人嗔目大叫:“畜生!还不快点离开虎|茓吗?”
三个人首尾相衔,一个跟着一个,冲出内殿,杀出珠卜寺的大门,在智禅上人心目之中,以为珠卜寺门口必定有大队藏兵拦阻,自己又要再开一顿杀戒!
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寺门前空荡荡的,街道上仍然像平时,半点拦阻也没有,原来达赖喇嘛以为在内殿里便可以擒住他们,并不用抽调大队人马包围珠卜寺。(事实上达赖本人也不想把这次事大过张扬,以免被拉萨城的老百姓说他以怨报德,坑害这班反清义士)所以智禅上人等三人绝对没有受到一点阻挠,便自冲到南城,这时候岳金枫伊丽娜等四人已经把白熊谷一支人马,集中在城门候命了!
他们看见智禅上人带着范公达的尸体出来,范金驹兄弟立即扑上前去,抚尸大愉,还要返入珠卜寺里跟仇人拼命,智禅上人喝道:“两位贤侄,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了!留得性命,方才可以报仇!事不宜迟,大伙儿出了拉萨城再说!”
白熊谷壮士大喊一声,斩关开城,藏兵见他们声势汹汹,哪里还敢阻挡,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砍开城门,冲了出去!
金弓郡主出城之后,叫道:“拉萨河那一面,没有清兵营盘,向南面走!”
史存明道:“师妹,拉萨的事完了,茫茫天地,我们到哪里去!”
孟丝伦高声叫道:“我们被满清鞑子害得家破人亡,无地容身,越是这样,我们越发要跟他周旋到底!大家到尼泊尔去!”
众人齐声应诺,声似轰雷,拉萨城门里忽然奔出一架马车来,马车上坐着两个旗装女于,正是贺兰明珠和侍女蝶儿。
史存明估不到贺兰明珠也会跟着出来,迎着车辕叫道:“福晋,你跟我们做什么?怎的不留在拉萨,让福贝子送你返回呢?”
贺兰明珠正色道:“我虽是满洲人,也不屑满清的所为,由今天起,我也站在你们这面!”
众人齐声叫起好来,史存明木然地望着金弓郡主,孟丝伦点头道:“很好!我们把你一起带走!”
车声辘辘,驼马嘶叫,这一支百折不挠的人马,离开了拉萨圣城,向着南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迤逦进发。
沥血伏龙--第五十一章雪山夜啸万里逃女侠第五十一章雪山夜啸万里逃女侠万峰如海,白雪遍布,一列青黑色的山脉,横亘天边,绵亘到无尽的远处,这是喜马拉雅山的景色,“喜马拉雅”是印度梵文“冰雪”的意思,所以我国古时册籍,叫它做“大雪山”,大雪山的本身,东西绵长二千多里,横亘在中国印度的边界上,也是西藏高原和印度的分界岭,海拔万尺以上,地理学家叫它做“世界屋脊”,远在一千几百年前,我国西北各省的游牧民族,以及印度尼泊尔国山居的僧侣和百姓,把喜马拉雅山当作天神居住的地方,不敢接近本山南北两麓二十里内,许多世纪以来,喜马拉雅山被人们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可是山麓之下,也有几间小小寺院,住着少数苦行修炼的喇嘛,这些苦行喇嘛有的练坐关,不眠不食,有的是练印度的瑜伽术(一种佛教的精神功),如果问尘世上哪一个是全世界最寂寞的人,那么大雪山上的苦行喇嘛,就是尘世上独一无二者了!本文这个故事,是假借大雪山揭开第一页。
乾隆十一年的冬天,这是大将军兆惠征回之前的十年,大雪山一带,白雪飘飘,刺骨寒冷,距离大雪山南麓,邻近的尼泊尔国境内一个山坡下面,有一间简陋的喇嘛庙,这间喇嘛庙,住着五个苦行僧人,五个苦行僧侣之中,只有一个是汉人,名叫悟法,其余四个都是尼泊尔的僧侣,这位悟法大师,俗家姓陈,本来是住在拉萨圣城里面做小生意的,哪知道他不善经营,把仅有的一点血汗本钱亏折清光,他在心灰意冷之余,便出家做了和尚,到喜马拉雅山来修持。
这一间喇嘛庙名叫做色卜拉庙,悟法大师在这庙里,一呆就是十多个年头,他比其他四个尼泊尔僧人,还要来得更早,练功也是最勤,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悟法大师正在和那四个尼泊尔僧人生火取暖,忽然听见庙门外面,传来了一声狂吼!
这声狂吼非人非兽,沉闷异常,好像敲打破鼓一般,声音虽然不洪,令人听了心胆俱悸!悟法大吃一惊,连忙向同伴诘问,这是什么野兽的吼声?“谁知道那四个尼泊尔僧人,一听见了怪吼,立即伸手掩住耳朵,面如死灰,身体像筛糠也似的乱抖,仿佛大祸将至,悟法看见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再也不敢开口问了!好在怪吼声叫了一次之后,便不再听见第二次吼叫,过了顿饭工夫,那四个尼泊尔僧人,方才惊魂归窍,他们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哎呀!那蒂!”
悟法大师觉得十分纳罕,问道:“什么叫做那蒂,那蒂是什么东西?”几个尼泊尔僧侣余怖犹存,向庙门外面张望了一阵,不见有别的动静,方才说道:“那蒂是我们廓尔额的土语,意思就是可憎恨的雪人!”悟法大师听了雪人两字,不由吓一大跳!
在许多年以前,悟法大师已经听见过山民和僧侣的传说,在喜马拉雅山极高的巅顶,由额非尔士峰到金城章嘉峰一带,时常有一种神秘雪人出现,这种雪人据说头如笆斗,身高丈余,全身长毛披拂,好像金刚巨灵一般,他们住有雪峰之上,以兽为粮,甚至有时还要吃人,不过雪人究竟是怎样生相,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只不过在山麓雪地之上,经常留下巨大脚印罢了!
这种脚印是四只足趾的,和人类的脚印大同小异,不过比起常人足印还要大三四倍,附近土人以讹传讹,把这些怪东西称做喜马拉雅山的守护神,是神灵拿来防守山岭的,不问汉人藏人以及尼泊尔人,一听见雪人的名字,便自谈虎色变!
悟法和尚在本山修持多年,今天晚上还是第一次听见雪人的吼声,真个又是惊奇,又是害怕!这天晚上,五个人谁也不敢睡觉,直到第二天曙光微露,风雪渐停,悟法和尚方才打开庙门,探头向外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庙门百步以外,空地积雪之上,现出十几对巨大的脚印,这些脚印足有两尺多长,每对距离一丈左右,悟法和尚失声叫道:“哎哟!真正是雪人哩!”
他们一行人立即走出庙门,细心一数巨大脚印,足有三十多对,一直延到半里以外,方才消失,就在脚印隐没的地方,雪地上凝结了一大滩血,经过一夜寒风冰冻,这滩血已经变成黑紫颜色,四个尼泊尔僧人的面上,立即现出恐怖神情,大家面面相视,立即映出一幅凄惨的画图来,一个貌相狰恶,全身长毛的雪人,活捉了一个人或是一只野兽,据地大嚼,他们的背脊直冒凉气,全身汗毛根根倒竖,便向悟法和尚说道:“真对不起,今天我们马上要搬到别处去修持,不敢再在色卜拉庙逗留下去啦!”
悟法和尚看见他们对雪人害怕成这个样子,知道不能够强留,只好说道:“哦!各位既然害怕那蒂,正所谓人各有志,要搬徙就搬徙便了!”
四个尼泊尔僧人一言不发,返回庙门,收拾了法牒行囊,和一些简单的用品,匆匆离去,悟法大师本人虽然害怕,但没有搬走的心理,因为他一来没有熟人,无家可归,二来年老力弱,在这大雪寒天,要走也走不动,只好在这色卜拉庙里继续居住下去。
这天晚上,红日刚才下山,悟法便把庙门紧紧的关上,又搬过几块大石,和一些桌椅来,顶住庙门,他也曾听见过人家说,这些雪人力大无穷,可以一手把活人撕做两半,自己这一点堵塞门户的东西,实在无济干事,不过聊胜于无,算是心灵上一重保障罢了!
悟法和尚堵塞了庙门之后,转回净室练功,但是不知怎的,今天晚上,他总是觉得一颗心焦的不宁,脑海里思潮起伏,怎样也不能够克制心猿意马,像这样的度夜如年,战战兢兢的过了上半夜,悟法和尚觉得神思困倦,正在睡意朦叮富,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见庙门后呼的一响,传来一声狂吼!
这声狂吼来自于色卜拉庙的后山坡上,跟昨晚所听见的一模一样,不过却带着痛苦的嘶听,再接着是一声清叱,分明是女子的口音,悟法和尚惊骇得直跳起来,接着山坡后面,响起一片叮叮当当,金铁交击的声响,显然是兵刃对撞的声音,悟法和尚再也忍不住了,由土炕上跳了下来,战战兢兢的拿着羊油烛走出净室,刚要走近庙门,由门缝里向外张望,看个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听见庙门砰的一声大响,堵塞庙门的石块和桌椅哗啦啦倒了下来,接着门扇砰的倒下,一团白影紧随着破开塌落的庙门,飞掠进来,悟法和尚吓得两脚发酸,叫声:“哎呀!”
他以为破门冲进的,必定是高大狰狞的雪人,哪知道定睛看时,大谬不然!飞掠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白皮裘的女子,脚下穿了雪鞑,头上戴着翻兜雪帽,她一脚把门踢开,窜了进来,嗖的一响,冷光闪处,拔出一柄青锋闪闪的长剑!
悟法和尚不过是个普通苦行僧人,无拳无勇,他看见三更半夜时候,竟然有这样装束的一个女子,破门窜进,真个是魂飞魄散!刚才要喊饶命,那女子却是古怪,她拔出宝剑来,闪电似的把柳腰一扭,面向门外,右手弹剑,左手横胸向外一挥,只听见呼的一响,门外突然传进一个破钹也似的声音来,骂道:“贼妖妇,看你跑到哪里去?”
话未说完,那女子秀眉向上一竖,猝然剑交左手,右手袍袖向外一扬,悟法和尚立即听见一点细微的丝丝声响,接着门外一声哎呀惊叫。
这声惊叫过处,庙门外突然呼的一响,探进一根奇怪的兵刃来,这兵刃略如两条毒蛇的蛇头,向那女子迎面扎到,那身穿白裘的女子,身法十分快捷,剑光闪处,宝剑向外一挥,左手也跟着翻腕一扬,只听见又是一阵丝丝声响,那怪兵刃哗啷啷的向门外撤去,又听见另一个破鼓也似的声音道:“姓冷的,今天晚上饶你多活半晚,明天再来取你的命!”
白裘女子冷笑一声喝道:“不错!你也可以有半晚活命,不过可有一个条件,不准你们接近这间喇嘛庙三十步以内,如果胆敢走近这个距离,别怪我心黑手辣!哼!”庙门外声息沉寂,再不听见对方回答。
白皮裘女子侧耳听了一听门外,料想庙外敌人,已经远去,方才回转身来。在昏黄的羊油烛光下,悟法和尚看见这穿白裘女子年纪已经不小,羊皮帽边露出来的鬓角,头发斑白,眼角眉心,也略略呈现出皱纹,可是颜面仍然妖嫩,好像半老徐娘一样,正在惊诧莫名之间,那女子向悟法和尚道:“大师,我本来是个过路人,只因为……”说到这里,她突然樱口张处,哇的一声,吐出一滩鲜血!
悟法和尚估不到这女子忽然吐出血来,不由吓一大跳,再看见这女子面色苍白,身躯摇摇欲仆,悟法和尚忘记了男女之嫌,正要上前扶持,那白皮裘女子则用青锋宝剑一抵地砖,左手向外一掉一推,悟法和尚猝然防不到她有这一招,猛觉一股劲力撞到面前,几乎连自己也推跌了!
这穿白皮裘女子立即盘膝坐地,用起功来,只听见她呼吸重浊,嘘嘘连响,约莫过了一顿饭工夫,方才看见她颤抖着手,由皮衣里取出一个小瓶来,拔去瓶塞,取出几颗殷红如火的丸子,吞了下肚,再过半晌,苍白的脸庞慢慢有点血色,那穿白裘女子然后抬起头,向悟法和尚道:“多谢大师,今天晚上无故相扰,有阻大师休息,事出无心,迫不得已,尚乞饶恕!”
悟法和尚看见这女子年纪虽然不小,声音却是十分柔嫩,说话清如银铃,好像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无二,看样子,她像被仇家跟踪过来,经过一番疲累的追逐和剧斗,方才跑到大雪山来,可是,这女子是一个怎样的人物?追逐她的仇家又是谁人、老和尚正在满腹狐疑,穿白裘女子又再说道:“实不相瞒,我姓冷,名叫霜梅,是昆仑派的人,追逐我的两个仇家,名叫……噫,不用说啦!他们打从蒙古的阿尔泰山,一直跟踪我到这里来,我被他们追得没有地方藏身,只好到贵庙来求庇,至于一切详细情形,明天再说,有现成的马|乳给我一杯吧!”悟法和尚连声应诺,走到厨下生火,烹滚了一大杯热马|乳出来,冷霜梅称谢一声,接在手里,咕嘟嘟的喝个干净。
各位如果看过本书前面的有关记载后,一定知道冷霜梅是昆仑三妹里面,本领最高强,武功最出色的一个,她远在天残地缺二老未曾归隐天池之前,已经在蒙古失了踪!怎的一下会跑到大雪山来?这里大有说明的必要,原来冷霜梅在昆仑派一班女侠里,武功最高,品貌双全,有一年她奉了昆仑派掌门金光道人的命令,到蒙古地方去游侠,冷霜梅离开了星宿海,穿过甘萧河西走廊,来到阿尔泰山之下,那阿尔泰山又名叫做金山,(阿尔泰是蒙古语金砂的意思)因为山上盛产金砂,因而得名,虽然比不上天山,巴颜喀喇山那样的同峻,却是山深林密,大群野兽不时栖息出没,所以蒙古西部几个盟旗的牧民,每逢春夏之交,必定移徙到阿尔泰山之下,人山打猎,掏取砂金,直到冬季到来之前,方才返回原来的牧地去。
这一年冷霜梅到了阿尔泰山山麓之下,忽然发觉这一带的蒙古牧民,个个面容愁苦,默默寡欢,虽然入山射猎,也是没精打采,冷霜梅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奇怪,借着求宿之便,向那些蒙古人诘问,只听见他们说道:“咳!今时不比往日了!俺们蒙古人在从前到阿尔泰山射猎,本来是无拘无束,也不受王法管治的,可是今天却糟透了啦!”
冷霜梅道:“哦,怎样糟透,是不是王公要抽重税,或者是不准你们打猎吗?”几个牧人异口同声道:“王公哪里会干涉我们,我们遇见的魔头,比起江洋大盗还要厉害!”
冷霜梅向来嫉恶如仇,尤其喜好打抱不平,听见牧人这样一说,更加好奇心起,不住口的诘问,那几个牧人方才把经过说了。
原来蒙古牧人到阿尔泰山打猎,一向是全家同去的,因为大漠南北一带,所有游牧民族,都是逐水草而居住,所以牧人的家庭是流浪式的,今天在这个草原,说不定在一个月后,又到另外一个盟旗去了,故此他们到阿尔泰山打猎,都是举家同去,连豢养的牛羊牲口,也一起带到山下,这一年的春季,蒙古西部三音诺颜汗几个盟旗的牧人,依照往日规矩,来到阿尔泰山之下,扎了营帐,准备入山,哪知道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最接近山麓几个营帐的牧人,突然全家失了踪影,不但男女老幼全然不见,就连豢养的牲畜牛羊,也是半只不见!其余牧人不禁大震。
阿尔泰山虽然山青林密,但是从来没有山贼强人,山中野兽虽有,全是些麋鹿貂鼠之类,并没有凶猛噬人的野兽,这几个营帐的牧人,怎会完全不见?大家为了解释这个疑团,便由其他牧人里面挑选了几十个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出来,组织了一个搜索队,人山找寻,哪知道入山不到二三里路,忽然发觉前面的树林里,像有东西吊在里面,迎风晃动,大家好奇心想,走进树林一看,哪知道不望犹自可,一望之下,个个目定口呆,汗毛俱竖!
原来树林里面,吊着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赫然是昨天晚上失踪那几家牧人的脑袋,不知怎的,被人杀死之后,还把人头切了下来,高高挂在树上,悬挂人头的树干上,给人家用刀削掉了树身上一大片树皮,现出空白,空白的地方却用人血写了几个蒙古文,有懂得文字的过去一看,赫然是“入山射猎,不纳税贡,聊割人首,杀一儆百!”
人头飘晃,血字殷红,虽然是在白天,这十多个搜索同伴的牧人,个个觉得背脊直冒出凉气来,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好比吊在冰窖子里,正要回身退走,冷不防树林深处,狼嗥也似的一声厉啸,接着树顶上刷啦的一响,枝叶分处,飞下两个貌相奇丑的怪人,众人出其不意,不由吓一大跳!
那两个怪人的形相十分可怕,乱蓬蓬的一头长发,面孔焦黄,死眉死眼,宛如一破土僵尸相仿,身上穿着白色夹袍,袍上用黑线刺绣出几个死人骷髅头,颈间也挂着一串晒干了的骷峻头骨,两只眼睛绿郁郁的,有如鬼火,两怪人年貌相若,所不同的,就是左边一个怪人拿了一支白藤手杖,杖头即装着两个钢铁铸造的蛇头,右边那个怪人呢?他手上却拿了一根晶莹翠绿的玉棒,他两个居然由八九丈的树顶上,飞掠下来,好像两头巨鹰一般,只见他们才一现身,便戟指向众牧人喝道:“你们这班打猎的人听着,由今天起,我们兄弟两人,就是阿尔泰山之王,不间谁人入山打猎,都要交出他的猎物一半,如果有抗命的立杀无赦,树上挂的人头,就是榜样,知道没有!”
他们说话声音,宛如烂鼓破钹,微带金铁之声,十分刺耳,说完之后,右边那个手持绿玉杖的怪人,蓦地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长臂来,向身边一株半抱粗细的树身一揽,手臂倏地一推,叫道:“倒!”
喀喇几响,只见那株大树齐中腰断成两截,上半截哗嘟嘟的倒了下来,枝叶撞着其他林木,发出一片潮水也似,枝摧叶折的声音,这些牧人看见怪人居然有单臂断树的力量,一惊非小!左边怪人却把手中的白藤杖一提,指着众人喝道:“哪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先请他摸摸自己的头颈,有没有这一株树那么坚硬?由今天起,准许你们入山打猎一个月,一个月后就要统统退出阿尔泰山,我到时自然会来检点你们的猎物,知道没有,言止于此,俺们去也!”说着拔身一纵,穿林而去,这几十个牧人不禁目定口呆,面面相视,咋舌不已。
他们回到山下,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牧人,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有心要立即离开,老远的由一千几百里以外的盟旗赶来,如果就这样的空手回去,岂不是徒劳往返么?如果把所得的猎物交出一半来,未免心中有所不甘,可是不交出猎物又有性命之虞!
所以这十几天以来,这班蒙古牧人入山打猎,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冷霜梅到达的时候,那些牧人已经射猎了半个多月,可是心中有事,精神涣散,所得到的鸟兽非常稀少,大家细诉起前事来,无不长吁短叹!
冷霜梅听完了瞠目不知所对,因为怪人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一回,所说不过是有限的几句话,哪个知道他的名子?
冷霜梅看见他们愕然相顾的样子,不禁失笑起来,自己真正是问得愚蠢,她向众牧人道:“你们只管照常打猎吧!过一个月,看看他两个怎样向你们要野兽,有我冷霜梅在这里,看看他们敢不敢动你们的猎物!”
那些牧人看见冷霜梅是个汉人女子,短装佩剑,二目炯炯有如寒星,他们知道这一个女子并没有同伴,居在能够单人佩剑,不远迢迢千里的投身到边荒塞外来,必定有过人的本领,现在她既然替自己这班人打抱不平,自己也乐得坐观其变。
于是众牧人便欢天喜地的把冷霜梅留在帐幕里面,冷霜梅闲来无事,便帮助牧人追飞逐走,或者是找寻金砂,日子过得飞快,一个月的期限,转瞬届临,几百名牧人把这三十日打来的乌鲁,活的死的,或者是剥掉皮革的,完全堆在空地上,当天黄昏时候,林子里一声怪啸,两怪人拿着白藤杖和翡翠玉杖,赫然出现!
他们出现之前,完全没有半点征兆,真正是捷如神鬼,来不知其所以来,好比神龙现首而不见尾!冷霜梅却杂在牧人人丛里,暂时不先出头,只见两个怪人步向空地,把乌鲁看了一眼,忽然满面厉气的喝道:“喂!你们就只得这一点鸟兽么?还有你们采掘的金砂呢,快拿出来交纳一半,如果有半个不字,立即要了你们的命!”
原来阿尔泰山盛产金砂,山下的河流溪涧里,不时有大量含金的砂粒冲刷出来,附近山民用一种竹篾织成的箩筛,向水边掏起砂料来,筛沙取金,搜集来的砂金便用皮袋装好,然后拿到库伦,和乌里雅苏台等地的汉人市集去,交换日常的必需品,所以一般人除了入山射猎之外,还多数附带淘沙取金,这两个怪人贪得无厌,看见牧民打得野兽太少,居然要他们把砂金交出来,这些牧人不禁鼓噪起来,拿绿玉杖的怪人突然把腰身一弯,随由地上抓起了一块几百斤重的磨盘大石来,向着空中一抛,喝道:“不肯交出砂金么!叫你们看看榜样!”
巨石扑一声飞入人丛里,打倒了两个牧人,把这两个压得筋断骨折,倒地呻吟,其余的人看在眼里,不禁心惊胆颤!
另外一个怪人又把手中白藤杖向泥土一Сhā,喝了声:“起!”又把一块磨盘大石由泥土里挑出来,这块石足有一尺多厚,二尺多长,重量至少在四百斤以上,他把白藤杖向右下一Сhā,向外一撬,又叫声:“去!”说也奇怪,一根又软又幼的白藤杖,一抽一弹之下,居然把几百斤重的大石,拔离泥土,挑上空中,一直飞到三大多高,方才掉了下来,众牧人看见大石凌空降落,个个心胆俱裂,纷纷向四面散开,说时迟,那时快!冷霜梅已经一声清叱,由人丛里直窜起来,燕子掠空似的,迎着大石一撞,她只用左肩头向石块的石下方一撞,哗啦啦,磨盘大的石头,吃冷霜梅肩头一撞,当堂整块碎裂,碎石像雨点般纷飞跌落!
这大石有几百斤重,由空中落下来之势,何等凶猛,别说是血肉之躯,不能抵挡,就是一个铁人,也要被它打扁,冷霜梅却使出昆仑派太乙罡功来,飞身凌空,一下子便把大石撞成无数碎块,两怪人估不到此时此地,居然走出一个劲敌来,不禁大吃一惊,冷霜梅撞落了石头,飞身落地,嗖的拔剑出鞘,指着两个怪人叱喝道:“无知蠢物,居然仗着自己有些蛮力本领,便来欺压良善的牧人,这阿尔泰山又不是你买下来的,他们入山淘金砂、打野兽,凭什么理由要分一半给你,你两个叫什么名字,快说!”
那两个怪人四只凶光闪闪的眸子,注视了冷霜梅一阵,方才哈哈笑道:“你这贼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替别人出头,你问我们兄弟的姓名么?我们的外号名叫金山双丑,他叫做呼延陀,我叫呼延真,你这贱人有万儿么?趁早说来,让我兄弟送你上阴司大路!”
冷霜梅冷笑一声,说了自己的名字,把手中剑一晃,刷刷两声,“腾蛟起凤”一招两式,竟然向金山双丑分刺过去,呼延陀向后一退,叫道:“二弟!你先上前斗她!”
呼延真提着绿玉杖,抢步上前,冷霜梅见他们不肯以两打一,分明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更不怠慢,只一照面,便使出昆仑甘八星宿剑来,这一套剑连攻二十八点,疾如风雨。
当日潇湘仙子在拉萨城外大战铁爪魔娘,用的也是这套剑法,刹那间连攻二十几手,把呼延真逼得手忙脚乱,呼延真急忙展开绿玉杖来,一片绿光翻转飞腾,护住了自己的身体,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金玉交击的清脆响声,呼延真使出“疯魔杖”法来,连挡冷霜梅二十七剑,哪知挡到最后一剑,杖法微一疏慢,吃冷霜梅乘隙而入,一剑抹向他的头颈,呼延真把头一缩,噌的一声暴响,他顶心脑门一片乱发,居然吃冷霜梅这一剑削了下来,呼延真吓得背心直冒冷汗,急不迭忙的向圈子外面一跳,冷霜梅倏地收剑,长笑一声说道:“这样的本领也要占山为王么?还是早点回去再求明师吧!不要在这里出丑了!”
话犹未了,冷霜梅猛觉微风一拂,人影由左边袭来,一支白亮亮的藤杖,已经点到自己肋下,原来呼延陀看见自己兄弟输了一招,心中甚忿,趁冷霜梅得意说话的时候,一个飞身,抢到敌人身边,白藤拐用了招“金针探海”,直指同冷霜梅的“气门|茓”,冷霜梅反手一剑,“巧女纫针”,当当两声,竟把对方这一下毒招卸开,剑锋横转,“秋水横舟”,刷的扫向呼延陀下三路,呼延陀展开藤蛇杖,左飞右舞,跟冷霜梅的宝剑战在一起,冷霜梅跟呼延陀剑拐交加,斗了二三十合,她已看出呼延陀的本领比他弟弟还要高强,那根白藤拐是用最坚韧的万寿藤泡油浸制而成的,再夹了头发般纤细的钢丝,坚韧异常,任你多锋利的刀剑,也削不断,最厉害的地方,还是拐杖尖端装的两个蛇头,是用弹簧连结着的,一伸一缩,寻隙找缝,专取人身|茓道,冷霜梅乍逢劲敌,哪里还敢怠慢,把昆仑派一字正气剑法施展开来,只见三尺青锋,化成一匹白练,上下飞腾,眨眼间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两下里武功铣锱并较,杀了一个天昏地暗,不分胜负。
呼延真看见兄长力战冷霜梅不下,把绿玉杖一提,迈步上前,高声大叫:“大哥,这贼婆娘不劳你出手,让小弟来斗她!”明面是这样说,实际上是打算上前帮手,以两打一,哪知道冷霜梅突然叫了声:“着!”剑光一闪,只听见呼延陀一声怪叫,霍地跳出圈外,右手倒拖藤拐,左手掩着肋下,鲜血缕缕,由指缝里直渗出来,面孔焦黄,连声叫道:“兄弟快走,咱们栽了!”
原来冷霜梅和呼延陀斗到分际,她忽然把剑法一变,换过一套越女剑法,这越女剑法,据说是春秋时候,吴越争雄,越王勾践被吴国杀得亏输大败,身为臣虏,在吴宫执贱役几三年,九死一生回到一国,矢志沼吴,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天天练军经武,要想雪耻报仇,哪知道当时越国的士兵,武技不及吴国,后来勾践听说桃林地方,隐居着一个美貌的少女,精通剑术,勾践便重金礼聘,把这位越女请来,做军中剑术的教练,那越女应了越王的聘请,立即起程上路,她刚才经过桃林,林顶突然一声清啸,跳下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头子来,这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柄竹剑,不由分说,向越女分心便刺,越女急忙飞身退后,展剑相迎,那老头子剑法精妙异常,把越女杀得满头大汗,斗了一百多合,那越女忽然悟出一下险招来,装做失足仆地,身子向前一扑,嗖的一剑由横里穿出,刺伤了老人的手臂,这老人怪叫一声,变了一头白猿,跳上树顶,呼号而去。
原来这老人是猿精幻化的,越女后来到了京城,她把那天跟老人相斗的剑法,回忆起来,变化融会,把老人和自己的剑法合而为一,截长补短,创了三十六路越女剑法,结果越国士兵就靠这一套剑法大破吴军,越女剑法也因此流传下来。
后来昆仑派祖师李道子,又把越女剑法匠心变化,增为七十二路。
冷霜梅把越女剑法使出,连攻数招,第一招是“天孙织锦”,第二招是“彩虹经天”,这两剑都是刺向上路,呼延陀急忙把藤蛇拐向上一封,要将冷霜梅的剑卸向外门,哪知道呼延真却在这时候画蛇添足的一喊,呼延陀心神一分,冷霜梅越女剑趁势化虚为实,宝剑贴着拐头一卷,向外一送,嗤的扎中呼延陀的左肋,这一剑刺入几乎两寸,鲜血迸流,呼延陀哎哟一叫,身子踉踉跄跄,向斜刺里穿出四五步远。
沥血伏龙--第五十二章隔年怀恨古墓斗双魔第五十二章隔年怀恨古墓斗双魔这一来金山双丑先后吃亏败阵,输在冷霜梅的手里,呼延真看见兄长受伤,怒火升起三千丈高,就要挥动绿玉杖上前,跟冷霜梅拼命,呼延陀忍痛叫道:“二弟!君子报仇,三年未晚,贼婆娘,真有你的,很好,一年之后咱们再见!”冷霜梅冷笑答道:“狗强盗,不管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如果要找我冷霜梅报仇,随时可以到昆仑山星宿海找我,不过我跟敌人动手,第一回照例手下留情,第二次便没有这样便宜了,决不容许来人活命,你们安排了后事,方才再找我吧!”那些牧人齐齐哈哈大笑,金山双丑恨恨的看了冷霜梅几眼,便自返身入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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