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沥血伏龙 > 第四十三章铁娘单剑闯拉萨

第四十三章铁娘单剑闯拉萨

当时冷霜梅并没有把金山丑放在眼里,斩草除根,因这一来,便遭受了一年禁锢之祸!

再说冷霜梅击退了双丑之后,吩咐牧人收拾一切牲畜营帐,返回原有的牧地去,她自己也由阿尔泰山向东行,在抗爱山南北走了一遍,踪迹遍及蒙古大漠,到第二年春季,冷霜梅回到乌里雅苏台,这是蒙古中部的一个大城,冷霜梅骑了一匹由库伦买回来的黄骠马,兼程赶路,蹄声得得,眼看只差十里左右,就快要到达乌里雅苏台,冷霜梅一人一马,跑到一列乱山岗下,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薄暮,冷霜梅看见这一带地形险恶,不禁起了戒心,缓辔行进,冷不防嘘的一响,迎面­射­来一支短箭。

好一个冷霜梅,真称得起机智灵敏,眼看四面,耳听八方,短箭一­射­到面前,立即在马上一晃腰身,轻舒玉腕,使出“听风接箭”本领,中食二指一夹,竟把那短箭夹在手指缝里,觉得沉甸甸地,她定睛向手里一看,原来是一支纯钢的短箭,头锋尾锐,箭尾浮雕着一个小巧的骷髅头骨,箭杆和箭链就在骷髅头的口里吐出来,冷霜梅刚要开口喝骂,忽然听见山岗之上,一个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姓冷的,一年之约这样快便忘记了么?请上来吧!”冷霜梅耳朵很尖,立即听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年以前败在自己剑下的金山双丑,这位昆仑派女侠一向­性­如烈火,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丑鬼,原来是你!”把坐马辔头一提,泼刺刺的冲上山岗,咦!奇怪,在这山岗顶上,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朋的古墓!

红日西沉,余晖在天,这古墓形状十分古怪,像一个巨大的黄土馒头,墓前本来有一座巨大的石碑,不知怎的,石碑连石座也露起了出来,斜斜倚在供桌的左边,露出高可及人,黑洞洞的一个入口,冷霜梅翻身落马,忽然听见墓里有人­阴­恻恻的叫道:“冷女侠,我们请君入墓,有种的只管进来,不敢进来的就是狗熊,姓冷的,你情愿做狗熊,还是做英雄呢?”

冷霜梅怒不可遏,娇叱一声:“狗贼!你以为躲入死人墓|­茓­里,姑娘便不敢进来么?”她说着一晃宝剑,嗖的一纵身躯,便抢进了墓|­茓­!

这古墓里面的地方非常之大,大抵是蒙古王公酋长的陵寝,正中一条石砌的墓道,墓道尽处,是一道拱形的石门,迎面是一间大堂,大堂两边分明挂了十二盏羊油灯,吐出半明不灭,莹莹的光晕来,光彩摇曳,份外­阴­森可怖,大厅正中放了一口硕大无朋的石棺材,这石棺材承放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两人,却是一左一右,分别坐在石棺材面前大理石供桌的两边,双丑本来就是面孔焦黄,绝无人­色­,在这古墓石棺衬托之下,越发狰狞可怖,冷霜梅毫无俱容,嗤的一声冷笑道:“我以为二位落在哪里?原来躲在这古墓里面,与尸为邻,这一看来,二位的武功必定大有进步,这一位呼延陀当家身上的剑伤,想来已经痊愈了!”

呼延真勃然大怒,就要站起身来,呼延陀伸手一拦,叫道:“兄弟且慢!”他­阴­恻恻的向冷霜梅说道:“姓冷的,你少要挖苦人,金山双丑向来言出必践,咱们兄弟上次要阿尔泰山受过你的盛惠,今天要本利清偿了,来来来,这里有现成的棺材,也有现成的坑洞,这里的风水大概你也认为不错吧!”

他这几句话简直把冷霜梅当做死人,冷霜悔由鼻孔里哼出一声来,答道:“这地方本来就是坟墓,你们把它挖开来,真是自掘坟墓了,废话少说,进招!”她说着一反手,噌噌两声,抽出三尺青锋,横在胸前,就要跟金山双丑动武。

呼延陀略一欠身,由大理石的供桌下面,抽出那根白藤手杖来,这一回呼延陀的藤仗头上,多了一个钢铁铸造的假人头,裂口而笑,形相十分诧异,他­阴­鸷地走到墓堂中心,说道:“冷女侠刚才说我们是败军之将,不错,我们上次的确是败在你的手下,跌过跟头,可是还有一句俗语,这叫做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姓冷的,你小心接招吧!”话未说完,身形一晃,呼声风响,手中白藤拐似长蛇入洞,向冷霜梅迎面扫到,冷霜悔反手一剑,“青驾展翅”,削在敌人拐端人头之上,当的一声大响,连古墓洞壁也起了回音,半晌不歇,冷霜悔的宝剑跟呼延陀的人头拐一撞,登时吓一大跳!

原来冷霜梅的宝剑刚才和呼延陀的兵刃一粘一连,猛觉对方人头拐杖,活像带着粘胶一般,自己三尺青锋和他一凑,好像磁石引铁般,牢牢吸住,收不回来,冷霜梅知道对方用上内功来斗自己,立即罡气潜运,劲贯四梢,把手中剑极力的往回撤,只见两个对手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犹如落地生根一般,你牵我扯,苦苦相持,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候,冷霜梅和呼延陀两人的头顶,都像揭了盖的蒸笼一般,腾腾的冒出热气来!冷霜梅心里暗想,除了眼前这个强敌之外,还有呼延真这一个魔头,窥伺在侧,这样的斗下去,损耗真力,吃亏之极!女侠想到这里,突然出生急计,倏地把右手剑一引,左手中食指闪电也似穿出来,猛向呼延陀的肩井|­茓­点去!

凡是内功相持,哪一个先动手的,必定吃亏,冷霜悔这一下挤走险路,可说是明知故犯,呼延陀一声虎吼,身形直窜起来,白藤拐杖一个“迅雷贯顶”之势,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打了下来,疾如迅雷,冷霜梅把腰身一矮,“凤凰旋窝”,宝剑向上一挡,噌的一声,两件兵刃又再撞在一起,只见呼延陀连人带杖,头下脚上,粘连着冷霜梅的宝剑,就像走马灯也似的,四面八方,呼呼疾转,原来他这一种本领有个名堂,叫“一线吊金钟”,这和内功里面的千斤坠法,同出一理,冷霜梅被他那一股无形的罡气罩住了全身,如负泰山,十分吃力,可是她仍旧不肯示弱,劲贯右臂,跟着呼延陀的身形去势,左盘右旋,步似沉雷,每踏一步,地面就是一个两寸多深的脚印,可见他们两个内功相持,已经到了生死呼吸,不容一发的地步了!”

呼延陀在空中团团而转,固然是危险万分,冷霜梅也好比托了千斤石担,吃力无比,她一连转了六七个圆圈,突然一声清啸,左手向上一扬,嗤嗤嗤,一蓬银­色­绿线,由袖口里直­射­出来,猛向身悬空中的呼延陀打去。

这是冷霜梅苦心­精­练的暗器,有个名堂,叫做“天狼神钉”,这种天狼钉是昆仑派的名宿金光道人,采取星宿海海心铁木,昆合五金­精­英淬成的,轻而且软,锋利无比,可以贯破铁布衫、金钟罩这一类运气本领。

冷霜梅早年在甘肃祁连山用这种天狼神钉,连伤西北绿林一十四名好手,得到飞天魔女的外号,她这回被呼延陀逼得紧了,只好使出这种暗器来,不过冷霜梅还按着江湖规矩,先打招呼,饶是如是,天狼钉暴起猝攻,还是出敌人之所不意,呼延陀两肩头上,左右各中一一钉,好在他练了一身过人内功本领,全身四肢百骸的肌内,俱有自然收缩之劲,天狼钉才一着体,肌肤立即内陷,所以受伤不重,呼延陀立即一个跟头,翻出两丈以外!

他吃了这个哑巴亏,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叫道:“二弟!这贼婆娘不守武林规矩,暗器伤人,咱们不用跟她说什么江湖礼数,两个人一齐上前,把她宰了!”呼延真在旁边虎视眈眈,已经想Сhā手相帮,可是提防被人家耻笑自己以二打一,所以迟迟不肯出手,现在听见兄长这样一喝,正中下怀,当下一声虎吼,挥动绿玉杖上前,金山双丑两件兵器,舞成了一绿一白两道光华,向冷霜梅攻去,刹眼之间,已经马冷霜梅困在墓堂的中心,三上人走灯也似的,绕着石棺供案,团团飞舞,来回转战!

冷霜梅的武功造诣,跟金山双丑里面的老大呼延陀只在伯仲之间,比起老二呼延真来,还要高出一着,如果一对一的单打独斗,金山双丑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以二打一,形势便不同了:冷霜梅本领纵强,也不能够以一胜二,他们在墓室里拼斗了七八十回合,金山双丑渐渐占了上风,冷霜梅呢?却是左支右挡,已有落败之势!

不过冷霜梅也是昆仑派里面的成名人物,她一觉出形势不妙,立即一个飞身,窜向洞角,背向墓壁,消除了背后的威胁,她展开昆仑派里面的“大须弥”剑法,“须弥”两个字是梵语,即是大千世界的意思,佛家里面有一句偶语,叫做“纳须弥于芥子”,即是把一个大千世界,纳入一颗芥子之中,这是佛家里面的一个譬喻,冷霜梅这一套“大须弥”剑法,跟普通剑法完全不同,一般剑法以左窜右跳,轻为翔实力主,“大须弥剑”却不然,双脚钉在地上,剑身动作幅度很小,这完全是守势的剑法,幅度虽小,却是防守得十分严密,剑招好比抽丝剥茧,源源不绝,这样一来,形势立即扭转,金山双丑虽然更番冲击,连连急攻,却奈何不了冷霜梅,拼斗二百余招,不分高下!

呼延陀呼延真估不到冷霜梅居然有这一套,只守不攻的剑法,自己用尽生平本领,疯狂扑攻,白藤拐和绿玉杖使尽了凶辣的招数,只一凑近剑光,立即吃她荡了开去,对方的门户简直是严丝密缝,无法攻进,不禁焦的起来。

金山双丑倏地一声怪啸,变过一套打法,只见两个在冷霜梅剑光飘忽来去,不住的翻跟头,竖蜻蜓,时而头下脚上,以足代手,夹拐杖撞击冷霜梅的丹田|­茓­,时而纵身高跃,手足并用,抓向冷霜梅的顶心,招式之奇,诡异无常,冷霜梅暗里倒吸凉气,把大须弥剑法使得风雨不透,浑同筑了一道铁墙,不经不觉,又拼了三百余招,金山双丑的攻势,虽然风狂雨骤,凶猛无伦,而且占了以二打一的便宜,竟然Сhā不到冷霜梅一丝一毫破绽,也不能叫她离开洞角一,步半尺,变了骑虎难下,暗里叫苦不迭!

要知道金山双丑,自从去年在阿尔泰山,败在冷霜梅剑下之后,一气之下,遁到西域,兄弟两人对招搏击,再苦练了一年,彼此觉得本身的武功大为­精­进,方才卷土重来,找冷霜梅报仇算账,金山双丑隐匿这座古墓,是一个蒙古王公的陵寝,有厅堂、有晴间,还有机关埋伏,不过金山双丑,还希望用武功制胜对手,暂时不用预先布置的机关,哪知道冷霜梅剑法之­精­,出乎双丑意料之外,尤其是这套昆仑派绝学大须弥剑法,施展开来,赛似铁壁铜墙,金山双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对方破绽,也不见冷霜梅露出半点疲惫之大斗到五百多合,金山双丑忽然双双打个呼哨,叽叽咕咕,交换了几句江湖黑话,突然身于倒地一滚,一同使出地堂功来,翻翻滚滚,满地乱串,向冷霜梅的下三路连连攻击。刹那之间,一边变换了七八种怪异的拐法和杖法,冷霜悔仍然守着大须弥剑法,不为所动,金山双丑陡的一声呼哨,骨碌碌的先后滚向墓门,刚才滚到墓道出口,倏地跳了起来,直向墓外飞奔,冷霜梅叫了一声“不好!”立即把大须弥剑法一收,正要飞身抢出墓|­茓­,哪知道墓外金山双丑连声长笑,轰的一声大响,洞口一块巨石石板,倏的落了下来,把墓门的出口闩住,一个昆仑派的女侠,活生生的竟然被关在古墓里面!

冷霜梅心中一急,正要用手去推石板,她使出大力千斤掌神功来,向石板上狠狠一撞,吧的一响,只把石板本身撞得晃了一晃,石上现出几道裂纹,可是墓外隆隆连声,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合力移过墓碑和石座子来,堵在石板外边,那墓碑连石座子的重量,何止千斤,冷霜梅就有楚霸王再世的气力,也不能把封闭墓|­茓­的石板撞开来,只听见金山双丑在外边大笑道:“贼婆娘,天堂大路你不走,放着坟墓钻进来,今回你就在里面挺尸吧!哈哈哈!”冷霜梅几乎肚皮也气破,眼前一黑,心头感到一片迷糊,眼看就要晕了过去!

不过她究竟是个慧眼夙具的人,一个闪电也似的念头,升上脑海,想道:这陵墓如此巨大,金山双丑能够躲在里面这么多时候,分明是有通空气的方式,换句话说,说不定还有另外出口的地方,自己何不沉住了气,细心去找?

冷霜梅想到这里,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她一眼瞥见那十二支搬运在墓壁上的羊油巨烛,已经烧了一半,果然醒悟过来,在漆黑无光的古墓里,这些巨烛正是独一无二发出光明的东西,岂可任由它白白耗费?

冷霜梅立即悄身过去,将十二支羊油烛吹灭了十一支,剩下一支拿在手里,到处照着,又用宝剑敲打墓壁,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失望得很,这墓室虽然纵横有十多丈深,六七丈阔,却是严丝密缝,不但没有复壁夹道,连一丝一毫空隙也没有!

冷霜梅正在失望,她绕着墓室转了十多匝,仍然看不见出口的痕迹,手里那恨羊油巨烛,不经不觉,只烧剩了三寸,冷霜梅没­精­打采,在石供桌上坐了下来,忽然瞥见了那口石棺材,她忽然跳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是个蠢材,怎的不看一看棺材底下,有没有出口和隧道!”

棺材本来是盛放尸体的地方,世上无论怎样胆大的人,决不肯揭棺材,可是冷霜梅因为求生的意念驱使,也顾不得丧气和不吉利了!

她首先用手扳住棺材的上盖石板,默运神功,一推一托,砰砰两声大响,竟将一块百多斤重的棺盖揭了下来,她在揭棺盖的时候,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跳,提防石棺里的尸体变成妖魅,跳出棺外,找寻生人晦气!哪知道棺盖一揭,棺内寂然无声,冷霜梅看见没有动静,方才走到棺旁,向里一看,一望之下,禁不住咄咄的称怪!

原来这具石棺空空如也,不但没有尸体,还没有棺材底,换句话说,棺材底下是一条隧道的人口,那具硕大无朋的石棺材,不过是隧道人口的一种伪装罢了!

冷霜梅不禁狂喜,知道有了生还希望,她立即把吹熄的十一支半截羊油烛搜集起来,塞入自己的皮裘里,然后纵身向石棺材里一跳,扑通,安稳稳的跳了下去,果然不出所料,底下真直正正是一条隧道!

这隧道十分漫长,冷霜梅身在地道内,但觉­阴­风惨惨,奇寒刺骨,女侠只好仗着宝剑,藉着烛光照路,向前一连走了十几丈路,忽然瞥见前面金光一闪,冷霜梅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时,原来是一顶金盔,一副金甲,直挺挺的倚在隧道壁上,金盔底下罩了一个骷髅,金甲里面包了一副骸骨,冷霜梅递过宝剑,向那骸骨的胸前轻轻一撞,哗哪哪的一声响,整副骨架立即倒散,塌了下来,变成一堆乱骨,再也不像人形了!

冷霜梅知道这骸骨年月大久,已经腐朽,所以撞到一点儿的力量,便自塌了下来,她把骸骨踢在一边,再向前走,走不到十步路,又是一副金盔金甲的骷髅骸骨,站在那里,冷霜梅依样葫芦,用剑一点,骸骨立即拆散,似这样的再向前走,又看见了骸骨,照样把它弄碎,一连弄碎了十几副骸骨,骸骨不再见了,隧道到了尽头,隧道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个圆拱形的石室,石室的正中放着一副黄光闪闪的棺材,原来是一口金棺,墓室布置跟上面一模一样。

冷霜梅恍然大悟:“上面的墓室原来是假的,即是古人说的疑家,下面墓室才是真正的尸首停放之处!”

她再看看金棺两边,也有两副穿戴了金盔金甲的骸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墓室除了墓门入口之外,没有别的道路通到外边,已经没有疑问了!金枕里装载的一定是王公酋长的尸首,那十几个穿着金盔金甲的骸骨,必定是陪葬的武士,自己以前看过一些古人笔记,从前的皇帝死了之后,一定要用大量活人跟他陪葬,除了妃嫔宫女太监之外,还有许多执役士兵,甚至有替皇帝建筑陵墓的工人,也要把他们关进墓里,活活饿死,史记说秦始皇驾崩,殉葬的宫女武士三千余人,后来项羽入关灭秦发掘始皇的陵炉,里面白骨如山,一般皇帝把陪葬的人叫做“俑”,古人有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用活人陪葬不人道,自己现在被金山双丑用诡计关进墓室里,岂不是也是一个活活的“俑”人么?冷霜梅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

她忽然回转身来,跑出墓室,穿过隧道,一口气跑到隧道出口,再次由石棺村里跳了出来,奔向墓门,冷霜梅这回不再犹豫了,剑掌并用,狠狠的向墓门攻打,攻了一阵,又搬过石棺前那一张石供桌来,猛力的向石门敲打,足足鼓捣了两个多时辰,累得­精­疲力尽,连双手虎口也弄破,流出血来。

封洞的石板只不过平添了无数道纵横不等的裂纹,剥落的一点石皮,墓门仍然不开,冷霜梅盘足跌坐在地,呼呼喘气,忽然墓门外边传进嘲讽的声音来,叫道:“姓冷的贼婆娘!你在墓里挣扎了这一阵,累够了吧!你要不要活命!”

冷霜梅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怒,可是回心一想,对方分明是用“传音入密”的法子,把声音透进墓室里来,自己何不照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他回敬,冷霜梅想到这里,按住了心头的怒火,气纳丹田,一字一声的叫道:“无耻狗贼!­阴­险小人,你们打姑­奶­­奶­不过,居然用这样鬼蜮手段来暗算我冷霜梅,我就是在墓里闷死了饿毙了化为厉鬼,也要取你们的狗命!”

金山双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哈哈大笑,大魔头呼延陀就着洞口石缝,抖丹田气叫道:“冷霜梅,我并没有说过要害你的­性­命,不过你要生还,可要接受一个条件,你把昆仑派锻筋功上下篇的要诀,以及你刚才使用那套大须弥剑的剑式和剑路,一一说了出来,俺兄弟便把封闭墓门的石板移开,前事不究,大家还可以化敌为友!”冷霜梅愤怒叫道:“混帐!”

呼延陀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二丑呼延真又凑近石缝叫道:“贼婆娘,你用不着倔强,任你怎样口硬,没有饮水食物,隔上几天,你不喊叫饶命才怪!”

冷霜梅心中一凛,想道:他这话是不错,这古墓虽然透空气,里面却没有一滴水饮,半点食物,那些陪葬的武士,不就是活生生的饿死在墓|­茓­里么?冷霜梅想到这里,立即摸摸身边,腰间佩带着­干­粮包裹,仍然存在,不过只够三天吃用罢了,吃完了这些­干­粮,仍然要活活饿死!女侠突然又想道:不怕,我好歹还有三天活命,在这三天里面,想个法子弄破墓门,一个人生死有命,又何必焦虑呢!

她索­性­盘膝坐下,用起功来,做了半天吐纳功夫,­精­神气力渐渐复原,冷霜梅吃了些­干­粮,站起身来,再搬起打碎的石块,用力撞击墓门,轰轰轰,隆隆隆,一连撞击了几十下,墓门仍然不动,石块只把石板的一面,打得布满凹痕,金山双丑在外边不时传进几句嘲笑,把个冷霜梅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空自暴怒如虎,也没有方法打开出路,一直弄到双手疲倦,气力也用尽了,只好颓然坐下。

闲话少谈,冷霜梅把食粮省吃俭用,过了四天,在这四天里面,她拼命的攻打墓门,把一张破碎的石供桌,由大石撞成中等石块,由中等石块撞成小石块,空自把墓门打得凹痕累累,仍然没有法子打开出路,冷霜梅只好死心塌地,坐在石棺面前等死,她是个练内功的人,如果运用道家的辟谷法,练­精­化气,固­精­葆元,纵然没有饮水食物,也可以支持十多天,不过冷霜梅觉得这样未免太辛苦了,与其慢慢捱饿受死,不如早些了结自己的生命,少受一点活罪!冷霜梅就在漆黑无光的墓|­茓­里,嗖一声拔出青锋宝剑来,就要自刎!

可是剑才出鞘,女侠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来,俗语说得好,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自己中了金山双丑诡计,被他骗入这古墓里,活活饿死,一个人的生死并不打紧,既然是死,何不索­性­用剑刻石,在洞壁上留下文字,说明自己遇害身死的经过呢!

虽然发现文字的人,可能在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不过也可以藉此表明自己的死,完全是死于敌人暗算,并不是技不如人哩!冷霜梅主意决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摸着黑取出大石来,又把烧剩的羊油烛取了一支出来,敲出火星,把它点着,阖洞生明,她走向左面的洞角,拿火照着洞壁,用剑刻石,哪知道嗤的一声,剑尖扎了进去,觉得这一片洞壁并没有石头那样坚硬,冷霜梅十分诧异!冷霜梅好奇心起,弯下腰身一看,不禁失声惊叫,原来掉落地上的,竟然是麦粉捏成的乾面头,荒山墓里面,居然会有续命救饥的东西,冷霜梅不禁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天赐!

她再拿起羊油烛来,四下照着,发觉这一大片洞壁,完全是­干­面捏造的砖头所砌,这种“面砖”为数之多,何止千数?冷霜梅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小时候听见师傅金光道人向自己讲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地方,遭了水灾,大水退了之后,饿殍遍野,有一个破落户子弟,在自己祖屋里断炊了七八天,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眼看就要向阎王殿报到,他忽然生出一个怪想头,现在屋里家徒四壁,连桌椅也被做木屑吃了,如果墙上的砖头是面粉造的,岂不是可以延长活命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探进墙洞里,忽然发觉砖松脆异常,这破落户子弟福至心灵,忽然想起,难道这些砖头真正是面粉造的么?他仔细的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堵屋墙里面一层砖头,真个是用于面捏成的,那破落户子弟便全靠这些面砖延长了活命,一直等到赈济的人到达,事后他多方勘查,最后发觉这些面粉砖是他祖父生前盖屋时叫人用来砌墙的,目的是万一遇到灾荒的年头,拿来救急,结果救回了自己的孙儿。自己当时听了这个故事,不大相信,以为是金光道人捏造出来,开自己的玩笑罢了!

哪知道今日被困古墓,粮尽垂死的时候,居然发觉面砖,冷霜梅­精­神陡发,立即用剑凿下两块面砖,吃了个饱,她细心的想了又想,古墓里哪来的面砖呢?过了半晌,冷霜梅恍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当时建造陵墓的工匠,恐怕王公酋长把自己关进陵寝里陪葬,所以在建造墓道的时候,特意用面粉捏成砖头,混在真的砖头里面,堆砌墙壁,以防万一,哪知道后来王公酋长,并没有把那工匠陪葬或者那王公酋长在建成陵墓后把他杀了,所以墓中面砖的秘密,始终没有泄漏出来,那十几个陪葬武士便活活的饿死,谁想到几十年(或者是几百年)之后,这些面砖居然救活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冷霜梅后来怎样攻开墓|­茓­,逃到雪山呢?

沥血伏龙--第五十三章中­奸­计墓中囚丽妹第五十三章中­奸­计墓中囚丽妹冷霜梅被困的古墓,是蒙古科布多盟旗一个王公的陵寝,这陵寝的年代不少,已经有三百年左右,陵寝里面有流通空气的设备,人被困在墓里,决不会因为没有空气闷死,只是没有食粮,活活饿死罢了!

从前给皇帝陪葬的俑人,多数是粮食饮水竭尽而饿死的,闷死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冷霜梅被关入古墓里,整整四天,眼看把身上带的­干­粮吃完,就要送命,哪知道无意中发觉墓壁的砖头是面粉造的,这大概是建造陵墓的工匠,恐怕酋长要自己陪葬,故意用面粉搓做砖块,砌在墓|­茓­的最内层,打算苟延活命,谁知这些面砖无意之中,居在救了冷霜梅的­性­命!

当她发觉墓中有面砖后,便打消求死的念头,索­性­把整个陵墓找寻一遍,又发觉停放金棺材墓|­茓­的有角一道暗泉,虽然细流涓涓,却尽可以够自己个人的饮用,冷霜梅不禁大喜,她想自己一定是命不该绝,方才有这些天造地设的东西,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样凑巧?想到这里,自杀念头全消,求生的希望顿时蓬Ъo起来,她想起古时李太白铁杵磨成针的故事,索­性­在陵墓里练起功来,练功到相当时候了,便运用铁指功刮削封闭墓|­茓­的大石,哪怕一天里面,只能够削薄一分一毫,冷霜梅也本着滴水石穿的­精­神,慢慢地把石块厮磨刮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冷霜梅在墓|­茓­里面,整整过了一年,不经不觉,封洞的石块削薄了一尺,可是墓壁里的面砖,已经吃掉半数了!

冷霜梅想起这块封洞石板,至少有三四尺厚,自己天天用功,削了一年,方才削掉尺余的一片石皮,照这样的计算,还要费三年多的功夫,方才可以把封墓大石挖穿一个洞|­茓­,可是墓道墙上的面砖,只能够再支持自己一年的吃用,换句话说,石板还未削穿,自己恐怕要活活饿死!

冷霜梅十分失望,有一天她霍地抽出宝剑来,向石上乱刺乱划,砍得当当连响,石火星飞,忽然听见洞外有人叫道:“咦!老二过来,这贼婆娘困在古墓里面,整整一年,还饿不死,她还用剑凿石哩!”

说话的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他们把冷霜梅骗入古墓,用几千斤重的大石板把墓道入口堵塞了,以为对方一定没有­性­命,扬长而去,哪知道过了一年,旧地重游,再次经过乌里雅苏台,无意中察看古墓,发觉墓里发出叮叮凿石之声,冷霜梅还不曾死,觉得十分纳罕,失声说出以上这几句话。

冷霜梅哈哈大笑道:“狗强盗,你以为把姑­奶­­奶­骗进古墓里,便可以饿死我么?老实跟你说吧!你姑­奶­­奶­练了道家的辟谷法,别说关上一年,就是十年也饿不死!我攻开这块封洞石头之日,就是你这两个狗强盗毕命之时,不相信的只管看着吧!”冷霜梅这几句话,不外是恫吓的­性­质,金山双丑听了不禁大骇!

世上本来没有活神仙,也没有辟谷法,可是冷霜梅居然在古墓里关了一年,没有饿死,金山双丑不由不信!

他们咬了一阵耳朵,呼延陀隔着封洞口板叫道:“姓冷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大家都是武林一脉,何必仇怨牵缠,你把昆仑派锻筋功内篇和须弥剑剑诀说出来,咱们兄弟立即搬开石头,放你走路!”

冷霜梅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回骂,但是回心一想,这两个狗东西,既然用诡计骗我进来,我为什么不依样葫芦,也用诡计骗他搬开封洞石板,好使自己冲出去呢?她本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柳眉一竖,顿生奇计,振吭叫道:“我本来也不愿意跟你们为仇对敌,你们说只要我念出锻筋功内篇和昆仑剑诀,便可以把我放出古墓,这句话可当真?是不是骗人的鬼话?”

呼延陀呼延真估不到冷霜梅的口气突然放软,不禁大喜,齐齐说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决不骗你!”

冷霜梅哼了一声,忽然说道:“你们的外号名叫金山双丑,顾名思义,可见你两个人是旁门左道,无恶不作的魔头,假如我把内篇剑诀说了,你们一声哈哈走开,我还不是一样关在古墓里头么?不行!我不说了,不如索­性­耗点日子,攻开封闭洞口的石头吧!”

金山双丑不禁大惊,连声叫道:“慢来慢来,我们还有话说!”

他两兄弟又咬了一阵耳朵,呼延真方才隔看石板叫道:“喂!姓冷的,你信俺们兄弟不过,我两兄弟可以起誓,你总相信了吧!”

冷霜梅故意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也好!姑­奶­­奶­就信你一回,不过你两兄弟可要立一个最恶毒的誓!”

呼延真道:“好好!你听,我两兄弟如果得了你的内篇剑诀,自食其言,死在一个上不到天,下不到地的地方,魂魄永远沉沦,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要知道从前的入迷信神权,以为一个人死了之后,魂魄一定返回­阴­曹地府里,轮回投生,如果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就是等如永不超生,总算是最恶毒的誓愿了,冷霜梅忍俊不注,嗤的一笑!

呼延陀忽然说道:“姓冷的,我们兄弟立了毒誓,你可要把锻筋功内篇和剑诀一字一句,真真正正的说出来,如果胡说八道,全无真实,俺们兄弟索­性­挑土挖泥,连这墓|­茓­出口也封闭了,叫你再过一百年也不能够出来,知道没有?”

冷霜梅心中一凛,暗里想道:“这两个魔头倒也鬼灵­精­!”她振吭高叫道:“狗东西!只管放心,姑­奶­­奶­决不用假经诀来骗你,你听着吧!锻筋功下篇有这样一段:心即为魔,魔在吾心,或身体发肤受搔动,或身如负山岳重压,或松如缚,或如鸟之飞翔,或如鱼之潜渊,凡此种种,皆应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导入神通。姑­奶­­奶­就念这样的一段,你们不是废料蠢才,总会分得出真假吧!”

这几句诀要一说出来,把金山双丑听得心痒难捱,不由自主的跳起来,手舞足蹈。原来冷霜梅所念的,正是昆仑派锻筋功内篇的一段,有个名堂,叫帮“慑心神功”,原来一个要练上乘武功的人,最难克服的就是心魔,所谓“心魔”,就是七情六欲,情yu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所以修道练功之人,应要克服心魔为先,(举个譬喻,比如近世马戏班艺员的表演空中飞人,单单走钢线等惊险节目,唯一要诀就是要心境空明,全无杂念,­精­神灌注一线一点,方才可以履险如夷,换句话说,即是一种­精­神功的运用。)心魔往往在练功将成的时候出现,修道练功的人一个应付不来,就要走火入魔。不但功夫锻炼不成,并且还要落到终生残废。

看官,前面的铁爪魔娘,因为锻炼金关玉锁功,弄到走火入魔,半身瘫痪了一十五年,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有法子把邪魔驱退,化为神通,那就是无上至宝了!冷霜梅念的正是昆仑派锻筋篇的原文,绝非杜撰。

金山双丑内功­精­湛,一听之下,立时明白真伪,呼延真忍不住叫道:“姓冷的,下面的文字怎样说!”

冷霜梅:“蠢东西!我摘要说出来,你们拿纸笔抄吧!”

呼延陀道:“冷女侠,慢来慢来,我马上找纸笔去!”他说罢吩吩弟兄看守墓|­茓­入口,自己立即下山,找寻文房四宝抄录诀要不提。

再说冷霜梅知道金山双丑着了自己的骗,暗里高兴,可是她回心一想,对方不是愚蠢之辈,一切武功完全在行,自己怎可以瞒骗他?冷霜梅沉吟半晌,忽然想出一个道理来,她把手掌一拍,笑道:“有了!我大可以三句真的夹一句假的,说到练功诀要,胡乱窜改,比如原本是呼吸十二次的,我可以改做呼吸十八次或者是二十四次,这两个魔头再机灵,也要上当!如果他们照着瞎练,不但虚耗时日,劳而无功,弄巧还要身心受害,这一着儿真正­阴­损,杀了人也不见血呢!”

冷霜梅主意决定,便细想哪里可以颠倒黑白,以静为动,哪里可以乱未成碧,易加为减,想到得意之处,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道:“这种捉弄别人的事,英雄侠士本不屑为,可是我为了不使绝技流入恶人之手,增加罪孽,不得不这样了!”冷霜梅想得疲倦了,身倚洞壁,呼呼的睡了一觉!

她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忽然听见洞外高声大叫道:“冷女侠!冷女侠!快起来啦!你要不要出去,早一点重见天日?”

冷霜悔跳起身来,喊道:“来了来了!山嚷鬼叫做什么,你找到纸笔么?”呼延真道:“找到了,现在先说锻筋功上篇,快念!”

冷霜悔成竹在胸,她把锻筋功说了出来,起先十几句索引,全是真的,可是二十句起,便东窜西改了,三句真的夹一句假,两句真的夹半句假,说到练功诀要,便自含混其同,练功的方式呼吸,吐纳运气,完全说错,左的改右,右的改左,上下颠倒,前后倒置,可笑金山双丑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他们听见冷霜梅念得像流水似的,还以为句句真实,逐句逐字的抄录起来,似这样的一个念两个写,由早迄暮,锻筋功的上篇,总算由头到尾念完,呼延陀兄弟一连抄满三十多张白纸,他们小心翼翼的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

呼延真道:“喂!姓冷的,还有锻筋功下篇呢?”

冷霜梅道:“我口­干­舌燥啦!过三五天再说吧!”

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大凡一个人的心理,总是这样,比如一件难得的东西,一旦到手,只到手得一半,必定焦急万状,巴不得立即连其它一半也拿来,金山双丑抱的就是这样心理,他们要立即窥其全貌,呼延陀道:“冷女侠,你觉得口­干­么?我们这里有现成的饮料,你要马|­乳­还是羊­奶­!”

冷霜梅道:“狗东西,隔了这一方石板,就是琼浆玉液也不能够到口呀!”

呼延陀道:“我有方法?冷女侠,陵寝里面的瓦器很多,你拿一只­干­净的瓦碗来!”原来古人殉葬,总有一些陶磁用具,古书上叫做“明器”,冷霜梅在墓|­茓­里关了一年,陵寝里一器一皿,一砖一石,她可说完全清楚,丝毫不漏,立即拿了一个盛水的瓦碗来,看看金山双丑怎样给自己饮料,过了半晌,封洞的大石慢慢移开,只移开了一道窄缝,大抵不到一寸,隙缝里探了一根长长的通心竹管进来,呼延陀道:“快把瓦碗放在竹管下面!”

冷霜梅依着把瓦碗摆好,须臾之间,竹管的尖端点点滴滴,流出一道细瀑来,果然是香甜的羊­奶­,把瓦碗灌满了,那根竹于便抽出去,巨石移了一移,又再严丝密缝,不见天日,冷霜梅暗骂好个贼滑的家伙!她端起瓦碗来,咕嘟嘟的,顷刻之间,把一碗羊­奶­全灌下肚哩。

冷霜梅在墓|­茓­中关了一年,吃的是硬面砖,喝的是混沙水,可以说是过着半人半鬼的生活,一旦喝了大半碗香甜的羊­奶­,真个好比吃了皇宫里的琼浆玉液一般,不但齿颊留芳,而且­精­神充沛,又听见金山双丑在外边叫道:“冷女侠,你累了,好好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说下篇吧!”说着一阵脚步声响,由近而远。

金山双丑去了之后,冷霜梅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不绝,回声在墓室里荡漾,半晌不绝,她笑过了一阵,方才自言自语说道:“饶你好狡似鬼,今回也着了姑­奶­­奶­的道儿!”冷霜梅觉得自己心情的愉快,真个是言语难以形容,墓|­茓­里漆黑如墨,也分不出昼夜,冷霜梅觉得自己神思困倦,便自呼呼睡觉,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她仿佛觉得封闭|­茓­口的大石,移了一移,接着扑通两声,丢进一件东西来,冷霜梅立即由睡梦里惊醒,一骨碌跳起来,只听见轰轰两声大响,刚才移开的大石,又关上了!冷霜梅听见洞外呼延真兄弟叫喊道:“冷女侠,我给你送来了熟­肉­脯,你吃完要念锻筋功下篇了!”

冷霜梅伸手就地一摸,果然把金山双丑扔进来的东西捡拾起来,真正是一束晒­干­了的­肉­脯,而且是蒸熟了的,人口一尝,她立即觉出是非常可口的鹿­肉­,冷霜梅更不客气,一口气把内脯吃了大半条,肚皮总算塞饱,洞|­茓­外面的金山双丑,已经连声催促,要冷霜梅马上念锻筋功的下篇,冷霜梅便像昨日一般,把锻筋功下篇的文字,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冷霜梅念的时候,仍旧任意增删,把下篇的文字窜改得面目全非,可笑金山双丑却是懵然不觉,逐字逐句的抄录起来,视同拱壁,下篇的文字比起上篇更长,冷霜梅足足说了两天,方才念完。

金山双丑大喜道:“好了好了!昆仑派锻筋功上下篇,我们兄弟总算得到,可是还有那套大须弥剑法呢!你把剑诀窍要,和剑式路子说出来,俺们立即搬开封洞大石,放你出去!”

冷霜梅道:“你们要学我们昆仑派的剑术么?那不行啦!”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觉得十分诧异,连声问道:“怎么、怎的不行?你不肯说出本门剑诀,那么,你不打算走出这座古墓了,是与不是?”

冷霜梅道:“你们怎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蠢物!”

金山双丑向来好高自负,听见冷霜梅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蠢物,不禁暴跳如雷,叫道:“我怎样蠢,你说!”女英雄冷笑道:“剑术是武功里面最博大­精­深的一门,岂是口头上说几个要诀,指点几个招式便可以实现的?你们要学我们的大须弥剑,就得要马上放我出来,让我把剑式演一遍给你们看,方才可以学上手哩!”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听了冷霜梅这几句话,不禁面面相视,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这女魔的本领十分厉害,自己好不容易把她骗入墓|­茓­里面,将她关入墓里,如果把这女魔头放出来,岂不是等如纵虎出押么?

呼延真道:“大哥!这婆娘要俺们放她出来,然后肯教剑术,人心隔着肚皮,万一她走出来,马上跟俺们翻面动手,如何是好?我们兄弟虽然不怕她,但也不容易制伏她呀!”

呼延陀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兄弟!咱们把封洞口石板移开,放她出来,我有收拾她的方法!”

呼延真吓了一跳,说道:“千万不可,纵虎容易缚虎难,这婆娘把我们恨到骨头里,一放出来,真不得了!”

呼延陀狞笑道:“兄弟,一个人在漆黑无光的洞|­茓­里,困了一年,一旦叫她出来,重见光明,她的眼睛怎样!”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呼延真恍然大悟!

冷霜梅被困在这墓|­茓­里,没有半点光线,漆黑如默默,像耗子般生活了一年多,无论她的内功怎样­精­湛,放了出来,也要双眼失明(普通人由黑暗的环境逗留上一顿饭的时候,眼睛也要感到昏眩,畏光流泪。)虽然这种失明不过是暂时­性­的,并不是等于双眼完全瞎掉,至少也要三两天的时间,方才可以看见东西哩!

换句话说,金山双丑即使把封洞大石搬开,放冷霜梅出来,也只是一个瞎了眼睛的冷霜梅,有何足惧呢?

呼延真期艾的说道:“大哥,你说她的眼睛盲了,放出来也不足为患,是与不是!”

呼延陀道:“对了!咱们一放她出来,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擒住了她,挑断了她的琵琶筋,叫这婆娘只会演武,不能打架,到了这个地步,还怕她不服从么?”呼延真不禁大喜连声叫道:“好计!”

原来琵琶筋是一条总筋络,总管着人身两臂活动的中枢,如果一个武家的琵琶筋叫人家挑了,那就等于全身残废,纵有天大本领,双臂软而无力,什么武艺也完结了,呼延陀想出这个计策来,的确是克制冷霜梅独一无二的法门,呼延真叫好,他立即隔着石板向墓|­茓­里叫道:“姓冷的,我们索­性­给你一个大量,移开封洞大石,放你出来,可要说明一句,你出来得要服服帖帖,安份守己,如果有半点不安份,我们兄弟马上将你废了,听见没有?”

冷霜梅表面上诺诺连声,肚里却是暗暗咒骂,这块封洞的石头只要一打开,自己马上飞身出去,跟这两个恶魔拼命,哪个还教他大须弥剑?

金山双丑果然把封洞大石移动起来,本来这一块大石板,足有几千斤重,双丑纵有过人膂力,也未必能够挪移开来,不过呼延陀兄弟却是诡计多端,他们事先用几根粗如人腿的树­干­Сhā入石板底下,运用杠杆原理,好像推磨一般把大树杆转动,巨石便可以自己移动开来,只听见一阵隆降响声,那巨石移开了,“快出来吧!”呼延陀喊道。

冷霜梅在古墓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已有一年,在这一年里面,她把十二支羊油蜡烛用完了,有目如盲,一切起居饮食,全凭暗中摸索,好像瞎子一般,一旦重见光明,不禁惊喜欲狂!

哪知道阳光一照­射­入洞,冷霜梅猛觉自己眼睛一阵剧痛,她向洞口空隙望去,看不见晴空丽日,青山翠峦。

呈现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影,冷霜梅心里一急,柳腰晃处,嗖的一响,用个“燕子穿帘”的身法,穿出墓她刚才离开墓|­茓­,猛觉一股强风,向自己的背后袭来,原来是呼延陀展开擒拿手,向她背心抓到,冷霜梅心中一急,她窜出的时候本来仗剑在手,听风辨招之下,霍地回转身来,剑随身转,三尺青锋用了个“拨云见日”的招式,一剑向呼延陀手腕截下,呼延陀急忙一缩手,底下使出鸳鸯连环腿来,双脚齐飞,踢向冷霜梅的下三路,冷霜梅一下腾挪,用了着“风吹柳絮”,身子直扬起来,避过呼延陀这两下连环腿,飘出一丈以外!

呼延真看见冷霜梅由古墓出来,势如出押之虎,自己兄长一连两下煞手,都没有把她擒住,他不由心里一急,把绿玉杖使开,呼的一杖,用了个“苍龙绕柱”的招式,向冷霜梅腰肋打去,这时候的冷霜梅,双眼不能见物,真个和瞎子盲人一般无二,全靠耳朵分辨仇人出招,以及敌人兵刃打来的方向,她听出杖风沉猛,再把腰劲一提,嗖声风响,运用“燕子钻云”的轻功身法,拔起一丈五六尺高来,越过呼延真的头顶,一股风般,直向岗下奔去!

你道冷霜梅怎的不敢和金山双丑抵敌?难道是技力不胜么?完全不是,因为她从暗无天日的古墓里出来,双眼不能视物,全靠耳听分辨一切,跟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动手,二三十合之内,还可以勉强支持,可是功夫一久,便不行了,始终要落在敌人手里!所以冷霜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叫做君子不吃眼前亏,金山双丑看见冷霜梅逃走,哪里肯放?怒喝连声:“贼婆娘往哪里走!”

衔尾追逐下来,走前的似弦箭脱弦,后追的如流星赶月,冷霜梅在山野里,亡命飞奔!哪知道她双眼不能见物,跑不出数十丈,陡的一脚蹬空,哎呀两声,身于像滚球也似的,直向一道无底深涧之中,跌了下去,眨眼之间,不见一丝一毫影迹!等到金山双丑赶到,要想挽救也救不来,只有叹惜而已!

原来冷霜梅被困在古墓,是在一座高山之上,从前蒙古地方,王公酋长这一类人的陵墓,多半建在高山之顶,这高山名叫做博克浪山,位置在乌里雅苏台东面二十里以外,博克浪山虽然不高,海拔也有二千多尺,冷霜梅跌下的地方,正是山峰侧面的一道枯涧,深不见底,云气迷漫,她这一跌下来,身子如同流星殒石相似,不到片刻功夫,膨的一声大响,冷霜梅撞在一大盘有枝有叶的东西上,心头受了一下重震,当堂晕了过去!

英雄这一晕过去,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的醒转过来,说也奇怪,冷霜梅这一次睁开眼睛,居然模模糊糊的看出东西来了!

虽然不过是一点儿影子轮廓,她明白自己躺在一间房子的土炕上,土炕旁边还有两个人走动,冷霜梅哎呀一声,就要挣扎起来,哪知道她才一挣动,猛觉自己四肢疼痛异常,尤其是背脊剧痛无比,几乎要裂开来一般,只听见一个苍老声音道:“姑娘,不要乱动!你的伤势还很重呢!”

冷霜梅这时候已经年逾五十,不过她­精­研内典,固­精­葆元,驻颜有术,乍眼看来还像三十多岁的半老佳人,所以这苍老声音叫她做姑娘,接着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道:“爹爹,这姑娘从二十多丈高的山腰摔了下来,虽说被半山的老藤搁住,不致粉身碎骨,可是她居然能够保存活命,本领可不小啦!”苍老声音喝道:“胡说!”

冷霜梅由这两个人的声音听来,知道说话的是一个老翁,一个红颜少女,他们两个还是父女关系,她还明白自己之所以堕下而不死,全靠半山的老藤救了­性­命,冷霜梅走惯深山野岭,明白深山老藤往往纠结成盘,生长在不见阳光的悬崖枯涧之下,坚韧异常,其中有一种名叫万寿藤的,生长极缓,一年顶多伸长一尺,却是韧如铁,任你怎样锋利的刀斧也砍不断,自己也是命不该绝,在失足堕崖的时候,给半山的藤盘承个正着,又凑巧遇着这两父女,把自己由藤盘上救了下来,一个人的生死,真是命中注定,冷霜梅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那老头子走到土炕面前,柔声地说道:“姑娘不要心焦,你这一跤跌得伤势不浅,能够保全活命,已算是侥幸之至!你的伤势全在内腑方面,至少要卧床五六天,才可以起床呢!”

冷霜梅眼睛虽然看不见老人的形貌,却听出他声音深洪,而且­精­通医理,不是一个普通山民,有心要说几句多谢感激的话,却又痛得要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略略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冷霜梅躺在土炕上,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面,老头子两父女轮流服侍,给她灌药喂粥,第四天起,冷霜梅身上的疼痛,渐渐减轻,两眼也看出东西来了!

她被关在古墓里一年,过了一年多黑暗无光的日子,若果换了寻常人,双眼纵使不盲,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方才重见光明,可是冷霜梅夙根深厚,内功­精­湛,第四天便双眼复明了,果然不出所料,在冷霜梅眼目之中,这老头子虽然说是山民,却没有半点粗野村夫的气息,须发虽然花白,但是肤­色­红润,­精­神饱满,绝无老成龙钟,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荆钡布裙,却是秀­色­天生,不掩天然姿­色­,女英雄知道他们父女两人,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这时候她已经能够说话,便在炕上请教这两父女的姓名,原来这老头子名叫熊元宪,少女是他膝下独一无二的爱女熊素珊,他们本来是漠南宣化府人氏,三年以前,方才过到蒙古漠北,就在这博克浪山居住下来,除了采樵之外,还靠­射­猎一点鸟兽过活,至于他们两父女为什么要迁徙到漠北来,熊元宪这老头子却没有说,不过冷霜梅却看出这两父女,都是身怀绝技宝物,但他们深藏若虚,在陌生人面前,绝不流露出来罢了!

熊老头子问冷霜梅怎的会一个人到博克浪山上,无端端的由于尺断崖上,跌了下来?冷霜梅也不隐瞒,便把自己恶斗金山双丑,被困古墓,后来用计诳骗双魔,逃了出来,失足堕崖的经过,说了一遍!

熊素珊听了冷霜梅的叙述,大大感到惊奇!正要向自己父亲说话,熊元宪却是向女儿使个眼­色­,然后扭转头向冷霜梅道:“姑娘,我们是安份守己的山民,对江湖上恩怨相缠,寻仇斗杀这类勾当,完全外行,不过姑娘这一次跌伤十分重,没有半年功夫休养,不易复原,在这半年里面,还得要不动气恼,不做功夫,伤势才可以痊愈,但是……”冷霜梅道:“老伯大概家境贫困,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里还有几锭金子,老伯可以拿去!”

熊元宪慌忙摆手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舍下虽然不腆,还可以将就维持两顿粗粮,老实说一句吧!老朽虽然不曾见过金山双丑的面,也听见人家说过他们是横行阿尔泰山一带的积年巨盗,心黑手狠,姑娘跟他作对,如果被这两个魔头发现姑娘在这里养伤,咱们两父女就不知死所了!”

“不如这样,姑娘在这里养伤,要依从两件事,第一件,伤势痊愈之前,姑娘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半步,第二件,由明天起,老夫煎熬一种草药给姑娘洗面,你洗过这种草药之后,容貌立时变易,可能变得丑陋异常,不过姑娘要天天洗,这样一来,方才可以避免飞来横祸,这两件事务必要姑娘委屈答应!”

冷霜梅略一沉吟,毅然说道:“好!我这条命还是老伯捡回来的,您老人家要我怎样,我一切依从您老人家便了!”

熊元宪见冷霜梅答允一切,然后放心,这位昆仑派的女侠,就在博克浪山躲隐起来,她住在这座土屋里,半步也不出门,熊素珊天天用一种草药熬水给她洗面,洗了几天,一张面变得黑如锅铁,­唇­肿口斜,变成了锺无盐也似的脸谱,足足过了半年,冷霜梅的伤势果然渐渐痊愈,可以起床,不过身子仍然虚弱得很,不能够用力纵跳,换句话说,她那一身绝世武功,一时之间,还未能够完全恢复。

沥血伏龙--第五十四章堕危崖荒山逢侠隐第五十四章堕危崖荒山逢侠隐有一天,熊元宪由外边打猎回来,往时他出外­射­猎,必定要得几只獐兔之类回来,很少空手而归,可是这次不但空手回来,还带了一面的愁容,冷霜梅十分诧异,正要开口诘问,熊元宪却向女儿使个眼­色­,熊素珊立即会意,和父亲一同走出屋外,冷霜梅是个何等机警的人物,立即觉得事有蹊跷,她走近窗口,看见熊元宪父女站在小屋旁边一株黄桶树下,背向自己,喁喁低语,冷霜梅的武功虽然不曾恢复,耳朵仍旧聪敏,她听见熊元宪道:“珊儿,我今天到前山打猎,无意中遇见了对头……”熊素珊惊诧道:“爹爹,是飞天豹子么?那厮看见了你没有?”

熊元宪道:“好在我躲闪得快,没有看见,不过博克浪山这一点儿地方,飞天豹子始终会找着我们,如果这样,咱们父女两个人的大限到了,珊儿……”他附着女儿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熊素珊面­色­惨白,颤声说道:“爹爹,难道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还有屋中的冷姑姑……”熊元宪悄声道:“低声!她的武功还得要过一年左右,方才可以复原,这件事切不可让冷姑娘知道,人家不能够帮咱们的手,何必要她白白担心呢?”熊素珊点了点头,父女二人说到这里,方才告一段落,返回屋子里面。

冷霜梅偷听了熊元宪父女的对话,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感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熊家父女完全是为了避免对头寻仇,方才隐居到漠北蒙古,哪知道始终躲避不开,给仇家找上门,最感人的还是熊家父女在强仇当前,杀身之祸逼在眉睫的时候,还要极力隐瞒一切,避免自己听了担心,可恨自己失去武功,不能够帮她两父女一臂之力!不过冷霜梅到底是个聪明入,她皱了皱眉头,想出一个主意,当下不动声­色­,吃过晚饭,提早上炕睡觉。

睡到三更左右,忽然听见当一声,呜鸣呜,接加三支响箭,掠过屋顶,这是江湖上寻仇示警的信号,冷霜梅由炕上一骨碌爬起身来,一瞧熊元宪父女的卧房,已经空空如也,原来他俩父女已经穿出窗外走了!

只听见熊元宪嘶哑着嗓音叫道:“飞天豹子!我姓熊的知道你始终有一天寻找上门,咱们是老账新账一起算,不过我屋中还住着一个远亲,跟你没怨无仇,你切不要伤她­性­命!”

话才说完,一阵叮叮当当兵刃交击声音,响了起来,冷霜梅战颤着走近门边,就着柴扉裂缝向外一看,只见熊元宪舞动一柄朴刀,跟一个年逾四旬的黑衣瘦长汉于打得十分凶猛!

这名叫“飞天豹子”的汉子,使一对虎头双钩,泛青的一张马脸,左边耳朵缺了半只,脸颊上还有一道殷红如血的刀伤疤痕,面目­阴­沉,别有一番猛鸷之气,他用的是北派查家钩法,勾、拉、拿、锁、迎、送、剪、破,上下翻飞,钩法十分狠辣,熊元宪却用“五虎断门刀”法相迎,刀光闪闪,霍霍生风,门户封闭得严密非常,刀光钩影翻来滚去,难分高下,熊素珊呢?她手上捧了一对双刀,站在旁边观战,神情焦的,呼吸紧促,飞天豹子背后,还有两个粗眉暴眼的黑衣汉子,一个倒提着三节棍,一个怀抱着丧门铜,正在那里掠阵,全神注视飞天豹子和熊元宪的恶战。

这时候天空一片浓云升天,遮住了天心的明月,光景立即暗晦起来,熊元宪和飞天豹子斗到酣畅之处,只辨身影,耳听刀风虎虎,眼见钩影霍霍,约莫斗了四五十合,飞豹子突然一矮身,使了个扫堂腿,熊元宪的朴刀恰好被敌人双钩交叉压住,急切问抽不出来,只好用个“旱拔拔葱”,向上一跳,哪知道飞天豹子腿击是虚,钩招是实,他趁势把双钩一绞,“左推右揽”,叮当两响,竟把熊元宪一柄朴刀崩离手掌,飞上半空,接着钩光一掠,左手虎头钩的横尖在熊老头子的肋下,割破了一道长长的创口,鲜血如泉喷出,熊元宪大叫一声,向后直跌出去。

熊素珊在老父亲受伤倒地的时候,面­色­惨变,一抬手发出三支袖镖,本来他们父女事先约好,熊元宪和敌人动手,熊素珊在旁边暗里发镖,这一下举动虽然有欠光明,但是为了挣扎生存,也顾不得许多了!

哪知道熊素珊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临阵对敌的经验,看见自己老父跟仇人走马灯般剧斗,团团乱转,双手不住抖颤,竟然发不出镖来,直到熊元宪中了飞天豹子的双钩,熊素珊方才发镖,可是飞天豹子后面两个同党,已经监视着熊素珊的一举一动,她这边扬手发暗器,这两个同党已经一左一右,飞身扑来,三节棍和丧门铜一旋一扫,叮叮叮,熊素珊三支袖镖,被他们打出寻丈以外!

小姑娘一晃双刀,要向父亲扑去,那两个同党已经把她截住,邀斗起来,飞天豹子却上前一脚踏定了熊元宪的胸膛,高举双钩,哈哈狞笑说道:“熊老匹夫,你想到有今天的日子么……”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的一响,飞来一颗弹子,打中了他右手臂弯的“曲池|­茓­”,飞豹了右臂一麻,虎口松处,叮当,右手的虎头钩跌在地上!

这一颗子从何而来?原来是冷霜梅在屋里隔着柴扉发出来,冷霜梅自从知道熊老头子父女,被仇家跟踪上门寻仇之后,决定帮助他们,患难与共,可是自己身体软弱无力,连粗重的东西也搬不动,简直连一个不懂武艺的壮汉也不如,怎样帮得了熊家父女的忙呢?

后来她想着自己本领虽然不行,还有发­射­暗器的本领,何不如此这般,帮助一臂之力,所以这次冷霜梅隐向门后看屋外打斗,已经把一囊飞星弹子,握住手里,她看见熊元宪情形危殆,更不犹豫,伸左手中食指,由弹囊里夹出一颗弹子来,腕把一甩,直向门外打去。

冷霜梅虽然没有力气,认|­茓­打弹的手法依然奇准,她拿出当年协助甘翠莲打击贾玉麟的手法来,飞天豹子猝不及防,|­茓­道一麻,虎头钩跌落地上!他不由喊了一声:“并肩子上!老狗屋里藏着帮手!”那两个邀战熊素珊的同党,立即分出一个人来,那手握豹尾三节棍的,直向屋子扑去。

可是飞天豹子喊叫同党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熊元宪却拼出死力来,就地一滚,就这一翻一滚之间,由内衣袋抽出一支匕首来,用力朝着飞天豹子一掷,黑夜里寒光一闪,宛如过渡流星,飞天豹子估不到熊老头子重伤之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手,躲闪已来不及,他右手的虎头钩已经跌落地上,只好伸右掌一挡,嗤的一响,匕首扎中了飞天豹子的右掌,直贯掌心,飞天豹子怒吼一声,左手单钩一落,刺透熊元宪的咽喉,猛用力向旁边一带,熊元宪的头颈被他活生生的割断,身首分离,熊素珊看见老父惨死,大叫一声,当堂昏晕过去!

那使丧门铜的同党看见小姑娘晕倒,双铜一抡,就要兜头打落,飞天豹子连声叫道:“老四!这小妮子有点姿­色­,留下她的­性­命,冲进屋里,宰了那个同党再说!”

这使丧门铜的恍然大悟,收住双铜,说时迟,那时快!那使三节棍的同党,刚才踏入熊老头子的屋门,倏地一声惨叫,扑通倒地!疼得满地打滚,原来他右边一只眼睛,已经瞎掉!

原来冷霜梅看见敌党快要冲进屋里,心里陡的一急,她连忙扑的一口,吹熄了屋如的兽油灯,这是整间屋里面仅有的一盏灯,屋里立即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使三节棍敌党刚才冲入屋里,陡见灯光熄灭,登时窒了一窒,冷霜梅乘机一颗飞星弹打出来,她在古墓里困了一年,习惯了黑暗中分辨人物,白天黑夜对她全无分别,这一弹子不偏不歪,打中了敌党的右眼眶,乌睛爆裂,这敌人狂号一声,便自仰面直跌出去,使丧门铜敌人刚才扑近屋门,里面又是一弹子飞出来,打中眼角,痛得泪水直流,险些儿打中眼睛,步了同伴后尘,这敌党急不迭忙的向后一跳,叫道:“当家快来!这秧子的暗青厉害得紧哩!”

飞天豹子吃了一惊,他看见灯光熄灭,敌暗我明,整座屋子漆黑如墨,再也不敢造次,急忙用单钩护住央门,遥向屋里喝道:“哪里来的野种,胆敢帮姓熊的两父女,跟太爷们作对为难,是好的现身出来,跟咱太爷决个高下,伏在暗里鬼鬼祟祟伤人,算的是那哪一门好汉?”

如果换了平时,以冷霜梅的本领来说,十个飞天豹子也不是她的敌手,不过今天情形不同,她除了这一手飞星弹之外,便没有其他武艺了!

冷霜梅只好蜷伏在屋角里,半声不响,飞天豹子看见自己叫阵,屋中敌人全不答腔,不禁心头冒火,叫道:“金老四!这小子躲在龟窝里,不敢出头,砍一点柴草来,把这间鸟房子烧了!”

他这几句当然是恫吓的话,冷霜梅是个走惯江湖的人物,哪会受他欺骗?双手紧紧握着弹九,一不答腔,二不出来,飞天豹子害怕暗算,不敢硬闯,他向同党打个手势,递了几句暗语,这使丧门铜的同党立即静悄悄的绕到屋子左边,一个“旱地拔葱”身法,嗖声风响,跳上屋瓦,这类山居的土房子,屋背多半建了烟囱,这使丧门铜的敌党由百宝囊里取出一团破布来,这团破布包着白磷硫磺,如果划火点着,立即变成一个光亮的火球,这是夜行人用来指示目标,或者是惑乱对方耳目的,有个名堂叫做“移光留火”,因为这种火球可以维持两三盏茶的时候,那使丧门锏的敌党点着火球,便由烟囱抛进屋子里!

可是冷霜梅也不是个愚蠢的人物,她在飞天豹子用黑话吩咐同党的时候,已经明白了敌人的用意,她猛然想起屋后还有一扇小门,能够通出屋外,冷霜梅轻轻的抽掉门闩,闪身溜出,屋子后面是一片荒地,野草高及半人,冷霜梅一低头,便钻入草丛里,屋中火球一亮,飞天豹子和那使丧门铜的敌党,双双向屋里扑进!

哪知道他们一扑进屋内,当场惊诧莫名,原来屋子里面空空如也!三张土炕上完全没有人,那使丧门锏同党忽然看见后门虚掩,失声叫道:“当家的,这间屋有后门,那小子溜了啦!”

飞天豹子不假思索,一腿踢开门扇,和那使丧门铜的同党直窜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两个刚才穿出屋门,嗤嗤嗤,迎面飞来了五颗飞星弹,分别打中了飞天豹子二人腰背的“痹麻|­茓­”,哎哟半声,便自瘫倒在地!

这是冷霜梅孤注一掷的手法,她趁敌人发觉屋中无人,吃惊窜出的时候,用“满天花雨”的打法,一掌发出五颗子来,朝着敌人|­茓­道打去,这一下果然中鹄,敌人应声倒地!

不过她这一手也危险到十二万分,如果弹子打对头不中,飞天豹子和他的同党一定冲入草丛,冷霜梅武功全失,哪里有抵挡的份儿,结局还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

冷霜梅打中敌人,拭抹了额角上的热汗,方才由草丛里长起身子来,跑回屋前,映入她眼帘里的情景,十分凄惨,除了那瞎了一眼的敌党,疼晕在门框边之外,熊元宪俩父女也一死一晕。

冷霜梅赶忙跑到熊素珊面前,给她捶胸推背,忙乱了好一阵,这小姑娘方才在冷霜梅怀里悠悠地醒转过来,她一眼看见老父身首分离的惨状,不禁涕泪交流,急忙挣扎起来,叫道:“爹爹,爹呀!”

熊素珊扑上前去,抱着父亲尸身大哭,冷霜梅哪里劝阻得住!她连忙向熊素珊耳边叫道:“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哭了!还有三个仇敌不曾死去呢?”

熊素珊一听这两句话,立即跳起身来,抄起双刀,先跑到前门去,把瞎眼晕倒的敌人一刀砍下脑袋,接着又跑到后门去,将飞天豹子和他的同党一刀一个砍死,方才抛了双刀,掩面大哭,冷霜梅让她尽情哭了一阵,然后说道:“妹子,人已死了,仇也报了,还哭什么?快点殓葬熊老丈的尸体,这飞天豹子跟你爹爹怎样结的仇呢?”

熊素珊醒悟过来,先把飞天豹子三具尸身拖到附近山洞丢了,再在屋子旁边挖了一个土坑,草草的把熊元宪安葬,冷霜梅也在旁边帮忙一切,直到天­色­大明,事情总算做妥,冷霜梅也知道了熊元宪父女的身世,原来熊元宪是察哈尔宣化府人,他的祖先本来是直隶省乐亭县人氏,因为逃荒缘故,迁徙塞外,熊元宪自小遇著名师,练了一身武艺,投入张家口威远镖局,做了镖头金刀徐立的副手,那时候熊元宪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出道不久,便仗着一柄七星刀,打败了热河平泉寨四家寨主,威名大震,江湖上的人,叫他做断魂刀熊元宪,他纵横塞外十几什年,所保镖货绝无一失,熊元宪直到五十岁那年,觉得年事已老,江湖上后浪推前浪,自己也赚够了钱,如果不趁早急流勇退,少不了有败名受辱的一天,他便向徐镖头告辞,封刀歇马,决心不再吃这碗镖行饭了!

哪知道他退休不到三年,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徐立,一病身故,由他的儿子徐继武承袭父业,哪知他做了总镖头还不到三个月,威远镖局的镖车在多伦县附近的白龙沟出事,劫镖的是一伙由塞内新来的马贼,马贼的首领名叫做飞天豹子展云风,本领十分狠辣,只一上场便杀伤了威远镖局四名武师,还把价值五万两银子的皮货劫走,徐继武一听之下,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他想着年少技浅,劫镖的飞天豹子本领高强,连自己局里的一流镖师也杀伤了!凭本身的武艺决然打他不过。怎样讨回红货呢?徐继武想来想去,忽然想起父执熊元宪来,这时候熊元宪隐居在宣化,和张家口距离不远,徐继武便带了那四个受伤的镖师,赶到宣化,向熊元宪哭诉,要求他看在自己父亲的份上,破例出来帮忙一次,替他向飞天豹子索回红货,从今以后,便把威远镖局的牌匾摘了下来,洗手不做这一行了!

熊元宪本来不想再作冯­妇­,可是一来念在自己跟金刀徐立两代交情,二来看见那四个镖师断臂折腿的狼狈形相,逼不得已,只好一口答允,略为摒挡家里的事,便和徐继武一同到出事地点去,半个月后,果然把飞天豹子安窝的地方找着,按照江湖规矩,拜山讨镖,展云风见了熊徐两人,不但不肯交回红货,反而出言讥讽,熊元宪勃然大怒,马上跟飞天豹于动起手来,飞天豹子的兵器是一对虎头双钩,招式狠辣,可是熊元宪的断魂刀法,比他更强,斗了一百余合,飞天豹于吃熊元宪卖了个破绽,施展断魂刀绝招“斜风吹柳”一着,反背一刀,砍掉了半只耳朵,连脸颊也划破一道,血涔涔滴下,众人不禁大哗,就要上前,飞天豹子却是硬朗,立即喝住各人,吩咐把劫来的红货原封不动的交还,但是却向熊元宪道:“熊老师果然好刀法,可是我展云风虽然败了,决不会这样甘休善罢,记着,三年之后,我一定要再讨教熊老师的断魂刀法!”说罢便派人送熊徐二人下山。

熊元宪把红货押到张家口,然后返回宣化府老家里,第二天便变卖房产,着手迁徙,那时候熊素珊的年纪还不过十二岁,她知道了自己父亲跟飞天豹子结仇经过之后,向熊元宪说道:“爹爹,那狗强盗不过口出狂言罢了,您老人家何必认真起来!就算是他上门寻仇,您老人家也不用搬家避开他呀!”

熊无宪摇头道:“珊儿,你有所不知了,飞天豹子这几句话斩钉截铁,决非虚言,他的武功造诣跟我不相上下,相差很微,爹爹今年五十二岁了,飞天豹子还不过三十多岁,他胜在年富力强,本领始终有胜过我的一天,我为着报答徐故镖头的知遇,却结下了这个仇怨,真个非始料所及,咳!”

熊素珊方才明白父亲的意思,过了几天,熊元宪真个搬家,他首先搬到蒙古的库伦去,住了一年,然后再迁移到博克浪山来,哪知道仍旧躲不开飞天豹子的搜索,演了这一出暮夜寻仇的惨剧!

冷霜梅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十分感叹,她向熊素珊道:“实不相瞒,我是当年昆仑三妹之一,又名叫做飞天魔女,如果不是摔了这重重的一跤,武功丧失,像飞天豹子那样的强盗,再多二十个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他打发回去,又何至于叫你爹爹惨死贼人之手!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天数,你也毋庸伤心,我蒙你爹爹救了­性­命,无以为报,就收了你做徒弟吧!”

熊素珊方才转悲为喜,立即爬伏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砂,冷霜梅道:“我的武功还未恢复,至少还要再过半年,把中元之气培养好了,方才能够指点武艺给你,现在我教你内功口诀,做好内功再说!”

由这天起,冷霜梅果然把昆仑派内功入门,导引吐纳的功夫传授给这个女徒弟,光­阴­似箭,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冷霜梅的­精­神气力,渐渐恢复过来,和未堕崖之前,一无二致,她忽然动了南归的念头,便向熊素珊说道:“珊儿,由明天起,为师就要离开这里,带你到星宿海去谒见师祖,你摒挡一切准备起程吧!”

熊素珊听了欢天喜地,第二天的清晨,冷霜梅便带了熊素珊离开博克浪山,取道南回,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来到山下,冷霜梅一边走路,一边寻思,自己在蒙古耽误了三年光景,同们师友必定十分牵挂,不过自己这次受了金山双丑暗算,死里逃生之事,如果向同门说出来,未免丢面,不知道应说不应说?

冷霜梅正在沉思的时候,跟在背后的熊素珊,突然喊叫起来,叫道:“师傅!妖怪妖怪!”

冷霜梅吃了一惊,定睛向前看去,熊素珊果然没有说错,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个形如瓶颈的山口之前,这里怪石嶙峋,乱草丛里,两个穿着黄葛布衫,形如僵尸也似的怪物,头下脚下,以头代脚,扑扑扑,风车似的,在乱石间绕来转去!

光天化日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怪物并不是僵尸,不过是貌相丑陋的怪人罢了!

冷霜梅还看出这两个怪人,正是骗自己入古墓的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知怎的,竟然以头代足,假借这片乱石,修炼一种怪异内功,冷霜梅暗暗纳罕,不见了这两个坏家伙一年,他由哪里学来这一套怪异的身法,练这种怪异的身法,又有什么用处,她正在这样的沉吟着,熊素珊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原来金山双丑这时候又变换了一套怪异的身法,他两个不再像风车一般,绕着石丛乱转了,却是以头代脚,在乱石中跳上跳落,两臂却是紧帖肋下,全然不动,身体像一段枯木般挺直,一忽儿跳到石上,一忽儿跳落石下,头顶和山石相撞,发出通通通的声音来,他两个人那副怪相,就和民间的木偶戏一般。

熊素珊明白这两个是活人,不是鬼怪之后,看见金山双丑的把戏玩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

哪知道她这一笑并不打紧,金山双丑立即察觉出来,只见他们扑通两声,一个跟头把身子打正了,方才发觉冷霜梅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背后还有一个年轻少女,金山双丑禁不住叫了声:“哎呀!”

要知道金山双丑练的这门功夫,正是上乘内功,最易受外邪侵害,因为锻炼之时,­精­力内聚,真元内敛,对外来的侵害,并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能力,所以他们两兄弟练功的时候,多数是一个人练,一个人在旁边守护,哪知道今天他们一时高兴,两兄弟一同下场练功,如果冷霜梅在这时候向他们展开突袭,要伤害他两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毋怪金山双丑一见了冷霜梅,吓得全身冒汗哩!

冷霜梅看见强敌当前,心里暗叫不妙,因为看金山双丑两人的样子,分明是练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功夫,自己养了一年伤,功力虽说完全恢复,技艺不免生疏一点,哪知道冤家路窄,此时此地,却遇着了这两个魔头,自己一方面要防护本人,一面还要照顾技艺未成的熊素珊,冷霜梅平日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到这时候,心头上也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寒意!

金山双丑圆睁怪眼,怔怔的看了冷霜梅一阵,忽然嗷嗷狂笑起来,笑了一阵,呼延陀方才狞笑说道:“姓冷的,你果然不愧飞天魔女这个外号,我们兄弟在一年前,眼看着你由悬崖上跌落深涧,估量你一定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的!哪知道这一跤居然摔你不死,哈哈哈!你来得好,俺兄弟正有一件不明白的事,向你讨教!”

冷霜梅怒喝道:“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有什么讨教?要不要再到古墓里,大战三百回合!”

呼延陀道:“哪里的话!你能够骗我们搬开石洞,由古墓里逃出,又能够由于丈悬崖上跌下来不死,俺们兄弟对你衷心佩服,我来问你一句,一年多以来,我们兄弟依照你口说的锻筋篇练功,因何故天地之桥还不能够贯通!任督二脉不能倒转!”

冷霜梅听了他这两句话,起先愕然,续后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她在一年以前被关入古墓里,金山双丑强逼她传授昆仑派锻筋功的时候,冷霜梅为了要求脱身,只好把昆仑派镇山瑰宝的锻筋功上下篇文字念了出来,不过她并不是照着原本直念,却是颠三倒四,指鹿为马,逐句窜改,逐行伪造,锻筋功里面最重要的一段,名叫内­阴­神篇,是教一个修习内功的人,如何贯通天地之桥,把任督二脉呵成一气,可以任意倒转的,什么叫“天地之桥”呢,那就是一个人胸腹之间的“横隔膜”,如果练功的人,能够用气把“横隔膜”打通,全身的­精­、力、气、神运用,绝无隔阂,举个例说:一个人假如通了天地之桥,便可以随时把全身的气力聚在一个小指头上,打击敌人,比起单用指掌之力,还要强大数倍,至于“任”“督”二脉呢?形如环带,总管着人身的神经中枢,道家有一句俗语,叫做“欲求长春考,只在任督中。”意思即是一个人打通任督二脉,便可祛病延年,不用虚无缥缈的求神仙,寻灵药了!

冷霜梅当日为势所逼,哪里肯把“内­阴­神篇”真正的说出来,教这两个魔头修成大道,为祸生灵?她故意颠倒了内文,以上为下,以下为上,可笑金山双丑,居然深信不疑,用头代脚的瞎练瞎闯起来,怪不得他们在乱石堆里身子倒竖,好像世俗传说的僵尸般来回高低乱跳了!

冷霜梅估不到自己一时的恶作剧,对方竟然信以为真,忍不住捧腹大笑!

呼延真发怒道:“你笑什么?你还有大须弥剑不曾传授给我们呢?”

冷霜梅止笑道:“沟通天地之桥,倒转任督二脉,非有十年以上苦练,不克为功,你们练了一年,火候未足,如何可勉强得来,好好的用心照练吧!”

说罢又吃吃的笑,金山双丑倏地变了面­色­,喝道:“胡说八道!你分明把原本文字有意私藏,说得不详不尽,快快给我留下!”

冷霜梅由鼻孔里嗤的一笑,说道:“要我留下!凭你们这两个怪物也配!”

呼延陀怒吼一声,更不打话,双臂箕张,向前一扑,十手指头宛如钢钩,猛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攫到!

冷霜梅唾了一口道:“不要脸!”宝剑刷的出鞘,一招“玉女纫针”,嗤的朝着呼延陀腰肋刺到!

呼延陀突然一声大叫,翻了一个跟头,腾出两丈以外,双手据地,身子像陀螺也似的疾转起来,眨眼之间,绕着冷霜梅的前后左右,转了七八来回,冷霜梅不禁一愕,连忙以守为攻,剑光卷舞,呼延真也怪叫一声,学兄长的样子,头下脚上的倒竖起来,刹那间他们两个以头代足,以足代手,展开“内­阴­神篇”的功夫,滴溜溜如走马灯般乱转,向冷霜梅展开了疾如风雨的攻势!

本来练错功夫,是根本不能够跟敌人动手的,可是昆仑派的武功,却是自成一派,错了也可以打击敌人,何况金山双丑天赋异禀,别看他们照错误的文字硬闯瞎练,居然错有错着,得以小成,这一阵怪异无比的攻势,竟然把冷霜梅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沥血伏龙--第五十五章七载觅娇娃野林惊异魅第五十五章七载觅娇娃野林惊异魅冷霜梅估不到当日在古墓里,故意说错锻筋功内篇的文字,金山双丑也居然练出­阴­阳颠倒,上下倒置的功夫来,别看他俩以头代脚,用脚来代替了双手,出招攻敌,却是迅疾无比,把个冷霜梅杀得手忙脚乱!

熊素珊不禁大惊,急忙一晃双刀,加入战团,哪知道呼延陀一个跟头翻过来,头下脚上的到了她的跟前,熊素珊吓了一跳,正要挥刀横砍,呼延陀一脚蹬出,叮当,竟把熊素珊左手刀踢飞两丈以外!

冷霜梅高声大叫:“徒弟!你不是这两个魔头的敌手!快快站到我的背后!”她说着一晃宝剑,飞身过来,抢到熊素珊的跟前,施展开大须弥剑法,一道­精­芒挥霍如电,呼呼掠风,挡住了金山双丑的怪招,这“大须弥”剑法果然不比寻常,一使开来,不但把冷霜梅的身体护住,连熊素珊也圈在剑光里,等如在师徒两人的跟前,筑了一道铁壁铜墙。

金山双丑一边疾如攻风,一边暗暗称奇,因为冷霜梅的剑法,居然连徒弟也护住,剑光尽管如龙蛇交窜,挥武纵横,两只脚却牢牢钉在原位,如同铁塔兀立,绝不移动,真是天下罕见的剑法,越是这样,金山双丑活捉冷霜梅,逼供剑诀的心理越发急切!

剑光飞舞,杖影纵横,金山双丑和冷霜梅由晨至午,恶战三百余招,两下都是铣锱并较,不分高下,金山双丑固然觉得焦的万分,冷霜梅也觉得老大的不耐烦,双方正要拼用险招,冒求一逞,说时迟,那时快!远处地平线上,尘头涌起,异啸之声大作。

冷霜梅和金山双丑虽然恶斗正酣,毕竟大家都是成名人物,耳聪目力,比寻常人敏锐,当下愕然停斗,霍地分开。

只见烟尘滚滚,首先跑过来一大群黄羊,数量最少在一百头以上,羊群后面是四五十匹野马,野马后面是十几头野骆驼,冷霜梅心中暗想,这些野兽好端端的,怎的连群结队飞跑?难道是沙漠中起了飓风?可是天­色­晴朗,哪里有半点飓风的征兆?

金山双丑这时候双双跳到一座高耸的山石上,手搭眉头,仔细望了一阵,忽然失声叫了起来道:“不好!哎呀,狼群来啦!”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把冷霜梅吓得面无血­色­,魂飞魄散!

原来由内外蒙古到西北边陲一带,大漠里面,最凶悍的野兽,不是虎豹(沙漠里根本也没有虎豹这类猛兽),而是豺狼,本来豺狼也算不上是一种怎样猛恶的兽类,一只豺狼的战斗力,还及不上一头牧羊犬,可是它们倘若连群结队起来,声势便不同了!

原来豺狼一到了严冬降临的季节,便自动的连结起来,数目是三五百头到一千头不等,甚至有五六千头的,狼群所过之处,群兽奔窜,野无人烟,因为狼群数目浩大,饥饿得无处求食,一见了走动的生物,立即像潮水也似的,蜂拥上前扑咬,顷刻之间,啖食殆尽,寸骨无存,任你多凶猛的野兽,怎样本领高强的人,倘若遇见狼群,如果不预早躲避开的话,也只有送命的份儿!

因为狼群四面八方而来,杀不胜杀,逃无可逃,还不是一条死路么?

金山双丑在蒙古土生土长,他看见兽群背后,跟踪着一大片灰­色­的东西,宛似遍地乌云,不是豺狼是什么?吓得他们连声大叫!

冷霜梅听说狼群到来,急不迭忙把熊素珊向自己背后一兜,就要抢先逃走,金山双丑忽然喝道:“贼婆娘,你这样跑得掉么?要想死里求生,大家拼力迎战!

冷霜梅听见双丑这样一说,不禁恍然大悟,不问自己轻功脚程多好,背着一个活人,始终是一个老大的累赘,狼群只一嗅着生人气味,立即衔尾追逐,哪怕追上几日几夜也是锲而不舍,自己始终有筋疲力尽之时,还不是狼口里面的食料么?

反不如和金山双丑化敌为友,联起手来,合力向狼群冲杀,仗着三个人的武功,杀出一个生路,女英雄想到这里,把熊素珊放落地上,叫道:“很好,咱们合力对付狼群,先公后私,至于一切仇怨,等到大家有了活命再说!”

呼延真道:“姓冷的,你放心,在狼群冲散前,咱们兄弟决不暗算你,暗算你的是龟儿子!”

凡是武林成名人物,不问他心肠如何歹毒,行为如何乖僻,都是说一是一,话出了口,决不反悔,冷霜梅不禁大喜,说道:“很好,咱们合力杀狼,挣扎求存,先要找寻一个有处的位置!”

呼延陀一指身边乱石道:“这里几座巨石,形如屏风,咱们就在这里倚石为障,减少四面八方来的威胁!”

冷霜梅答了个好字,她把熊素珊向肋下一挟,跳进几块大石中间,金山双丑兄弟也跟着跳进石阵。

狼群的奔跑十分迅速,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些黄羊、骆驼、野马,已经纷纷由各人眼前逃过,狼群的前哨已经汹涌赶到!

这些豺狼大抵饿得久了,一见活人,便自咆哮连声,张牙舞爪猛扑过来,金山双丑兄弟,一个展开人头拐,一个舞动绿玉杖,舞成一绿一白两道光华,狼群只一挨近他们,不是头颅劈碎,就是脊骨打断,冷霜梅一柄长剑也不示弱,她使出大须弥剑法来,剑光到处,狼毛纷飞。

不久之前,他们三个人还­性­命相搏,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曾经何时,狼群汹涌而来,他们又化敌为友,变成患难与共了!

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杀毙了百多头恶狼,这些死狼一倒在地,其余的饿锒立即扑上来,乱嚼乱咬,顷刻之间,分啖无余,熊素珊在石阵里面看见了狼群争食的残忍情状,吓得心胆俱裂!

可是这一大群豺狼的数目太多了,不下四五千只之多,四面八方的向石阵扑来,有如江河决堤,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委实是杀不胜杀,诛不胜诛,如果没有几扇屏风也似的大石挡住,他们三个人老早就被狼群吞没了!

那些豺狼死伤了百多头之后,居然变更战术,不再向石阵几个缺口蛮冲硬撞了,居然分出一部分较小的狼,跳到那几扇大石的石顶上,方才乘隙跳下,这样一”来,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变成险象环生,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刹那间跳了几只小狼下来,好在熊素珊的本领不弱,她虽然只有一柄单刀,小狼一跳进石阵里,被她手起刀落,当场杀死,冷霜梅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她一边挥动长剑,左挑右削,一边取出千里火筒,啪一声点着了,说也奇怪,狼群一看见了火光,顿时害怕起来,纷纷后退。

原来凡是野兽之类,最怕火光,群狼也不例外,它们看见冷霜梅手上有火光,便自动退后两三丈,金山双丑正在瞻前顾后,杀得浑身大汗,忽然看见冷霜梅取出千里火筒,不禁大喜叫道:“冷女侠,把火头烧得大一点,蔓延开来,便不用害怕狼群啦!”

冷霜梅眼光一瞥,这一带地方全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哪里能够把火头扩大,要烧火就得要用燃料,冷霜梅猛觉得乱石阵东面,有一个小小的土岗,土岗上长满了矮树和蔓草,时当冬令,草树萎黄,冷霜梅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叫道:“那边有一个小山岗,山上长满草木,可以布成一个火圈,咱们索­性­冲到那边去!”

金山双丑正要应话,但是回心一想,这计策又不可行,呼延陀道:“冷女侠,那土岗距离咱们这里足有半里多路,四面狼群汹涌,咱们能不能够冲出去,还是疑问,何况这土岗并不陡峭,孤零零的,也不见得容易扼守呢!”

他正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两头恶狼扑到呼延真的眼前,呼延真大喝一声,人头拐呼的一抡,用了个“迅雷贯顶”的招式,扑扑两声,竟把这两头狼脑盖打裂,再一抬腿,把两只狠的尸首踢了出去!

冷霜梅急忙叫道:“你真是食古而不化,土岗虽然并不陡峭,但是我们居高临下的扼守,总比在这劳什子石阵里面,瞻前顾后,顾此失彼要好得多,用火光来吓狼,不胜似用刀剑么?你愁冲不过去么?我们可以用火光开路哩!”

就这几句话工夫,冷霜梅略为分了点心神,已经有三只饿狼冲入石阵缺口,熊素珊失声叫道:“姑姑,狼进来了!”

冷霜梅看见饿狼抢进了石阵里,大吃一惊,急不迭忙反手一剑,将最近自己身边的一头恶狼,拦腰挥做两段,血花四溅,她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玉腕一探,抓住了另外一头狼的尾巴,这头狼的身体十分壮硕,本来要扑向熊素珊,吃冷霜梅抓住尾巴,向上一举,数十斤重的一头大狼,居然被她平空高举起来,向外一甩,陡的向扑入石阵里第三头狼横扫过去,吧吧两声大响,两头恶狼撞在一起,被抓住尾巴的狼着急起来,一口咬住了同伴的头颈,这被咬的狼负痛这下,狂嗥一声,也反口把对方的颈背咬住,这类野狼赋­性­残忍,一经打架互咬,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样地自相残杀,这两只狼纠在一起,熊素珊趁势上前,一连两刀,把它们砍毙。

冷霜梅又叫道:“这石阵守不了,还到不到山岗那一边去?”

金山双丑看见情形危殆,只好大吃一声,叫道:“那好!冷女侠,你用火光开路!”

冷霜梅首先一闪腰,把熊素珊挟在肋下,拔身一纵,跳上最高的一扇石屏风上,叫道:“你们两位快来,咱们合在一处!”

冷霜梅这一跳上屏风大石,石阵门户大开,恶狼像潮水也似的涌了进来,呼延陀呼延真兄弟,知道石阵不能够再守下去,只好双双拔身一纵,跳到冷霜梅驻足的大石上,几头恶狼也要跟踪扑上,呼延真把绿玉杖使劲一扫,用了个“风扫落花”的招式,扑通咕咚,把这几只狼扫落石下,它们一跌入狼群里,便给同伴乱撕乱抓,争着啖吃,顷刻之间,吃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的狼群,显然陷入疯狂状态!

冷霜梅道:“二位要想突围么?‘快把衣衫撕裂下来,给我点火!”

金山双丑恍然大悟,当下把自己外面穿的皮裘,迅速脱了下来,运手劲撕成了长长的布条,冷霜梅用千里火筒把二人的布条点着了,马上变了两支烟焰腾腾的火把,叫道:“行了!向外面闯!”

双丑撕裂的皮裘本来带着油质,一经着火,火光熊熊,呼延陀兄弟高高举起冒烟着火的布条,跳了下来,火光到处,狼群辟易,冷霜梅挟着熊素珊跟踪跳落,舞动千里火筒,这一下果然比起什么还要收效,群狼果然奔腾跳跃,纷纷让出道路来,冷霜梅和金山双丑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土岗抢去。

就在他们用火把分开狼群,抢向土岗的时候,沙漠的边缘上,又响起一阵异啸来,声如吹笛,说也奇怪,成千累百的恶狼,一听了异啸的声音,当场秩序大乱!拖着尾巴四散奔逃,冷霜梅失声尖叫:“不好,快找地方躲避,飓风来了!”金山双丑不禁面­色­大变!

沙漠里的天然灾害,除了狼祸之外,还有飓风,也是厉害异常,飓风也分几种,最厉害的大羊角风,一刮起来,简直是昏天黑地,宇宙浑茫,无数的沙石,在飓风刮起时,变成几百很沙柱,一塌下来,人畜遇着了它,马上就要生葬,毋怪那样猛恶的狼群,一听飓风的声音,马上四散奔窜了!

这一下出乎冷霜梅和金山双丑意料之外,狼群虽然散了,飓风跟着到来,狼群还可以用人力抵挡,飓风却是无可抵御!

冷霜梅高声叫道:“快快找到避风地方,伏在地下,不然的话,咱们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呼延陀陡的眼露凶光,嗖声风响,举手一掌向冷霜梅背心推到,要一下闭住她的志堂|­茓­,叫她向前扑出去,跌翻在地,冷霜梅不愧是昆仑派高手,耳听风声,急忙把身子一侧,呼延陀这一掌由冷霜梅的衣服上擦了过去,劲力没有打正,冷霜梅一跳,叱道:“说过的话不算吗?好不要脸!”

呼延陀狞笑道:“狼群散了!当然是不算啦!”

呼呼,连劈两掌,这是关东长拳的绝拳,名叫“挟山超海”,他要在飓风到临之前,把冷霜梅擒住,捏碎了她的琵琶骨,强逼对方说出大须弥剑法的诀要,冷霜梅岂是弱者!她来不及伸手拔剑,右手一招,抓拿敌人脉门,左手一递,骈指如戟,直Сhā呼延陀的双眼,这一招名叫“金针渡劫”,呼延陀估不到冷霜梅对拳脚也有如此­精­深的造诣,霍地向后一退,两人刚要变招搏击,突然呼隆的一阵大响,无数火辣辣的沙子,迎面推来,原来飓风已经吹到!

宇宙间的天然力量,真个巨大得不可思议,飓风挟着大量黄沙,匝地吹来,竟把冷霜梅熊素珊师徒,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四人的身体,飞云似的直旋起来,抛在半空,滴溜溜的不住滚转。

冷霜梅心中暗道:“今番­性­命休也!”她急忙运起千斤坠功夫来,要把身体坠落平地,哪里能够!

女英雄只觉得满眼黄沙,身子不由自主,像纺车也似的,在空中一连翻了几百个跟头,方才吧哒一响,由半空中摔了下来,重重的向地上一掼,头脑心肺受了极大的震荡,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冷霜梅方才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眼一看,飓风已经停息,可是眼前的景物也完全变了,自己躺在黄沙无垠的大漠里,熊素珊和金山双丑,不知道被飓风吹到哪里,踪迹不见!

总而言之,这一场飓风固然是吹散了漫天匝地的狼群,也吹散了冷霜梅和金山双丑的恶斗!女英雄迷迷惘惘的睁开眼睛,四下一看,眼光所及,到处都是高低起伏的“沙浪”,如丘如陵,自己两条腿齐膝以下,也深深地被埋藏在黄沙里,冷霜梅费了很大的气劲,方才把两脚由黄沙里拔出,勉强支起身来,一摸身边宝剑和粮食包裹,侥幸仍然存在,冷霜梅在沙地里打坐吐纳半个时辰,等­精­力完全恢复了,然后向南边走,走了一日一夜,方才遇见沙漠里的牧人,上前一问,这里原来是蒙古西部的科布多盟旗,距离阿尔泰山已经不远了!

按说冷霜梅在脱险之后,大可以返回星宿海,可是她是一个具有英雄气质的人物,凡是这一型人,生平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布施,可是受了别人恩典之后,却是终身不忘,冷霜梅这次路遇金山双丑,被困古墓,失足坠崖,几乎送了­性­命,好在遇着熊元宪父女,把自己由鬼门关边缘上救了回来,又得她们两父女收养了一年,方才恢复武功气力,真可以说得上是两世为人,死里逃生!

哪知道熊元宪被仇人狙杀,自己连他一个女儿也保不牢,在飓风里失掉,怎样能够心安理泰呢!冷霜梅由这一天起,打消了南归的想法,就在蒙古西部的沙漠里,到处流浪,希望在茫茫人海里,把熊素珊找着,其实这不过是万中存一的希冀罢了!

当日一场飓风,何等厉害,熊素珊哪里能够生存、不过冷霜梅觉得自己如果不这样做,便对不住自己良心,嗣后一连七个年头,冷霜梅在一望无涯的内外蒙古瀚海大沙漠里,东西飘荡,每逢遇见游牧部民,草原上的土著,必定问有没有如此这般形貌的一个汉人小姑娘,不过她询问的结果,总是失望两字,晃眼七年过去,冷霜梅始终没有找着熊素珊,弄得她的两鬓,平添了不少白发!

有一年,冷霜梅不知不觉的又来到阿尔泰山之下,她想起十年以前,自己在这一,座山岭下面,初会金山双丑,因为惹翻了这两个魔头,累得自己在大漠里面,受苦流浪了八九个年头,冷霜梅觉得十分感慨!

她走到黄昏薄幕,夕阳落山的时候,遥望四外荒凉一片,除了丛林密莽之外,看不见半缕炊烟,这不用说,偌大一片山野,没有牧民土著在那里居住了,冷霜梅暗暗纳罕,既然没有牧民,当然没有蒙古包帐幕之类,她只好拣了一座树林,挑了一株枝浓叶密的大树,攀升上去,把包袱解下来,当做枕头,自己就在一株巨大的树极里睡觉。

睡到三更时分,冷霜梅在睡梦朦目龙之中,忽然听见近身树林,刷刷连响,仿佛是重物拖过的声音,凡是一个内功深湛的人,他的耳目必定比常人灵敏,尤其像冷霜梅这类­精­研内典的能手,百步之内,惊沙落叶,她也可以察觉出来,女英雄连忙由树碰里一个翻身坐起,她发觉响声就发自距离自己不到二十丈远的树丛内,是一种粗浊的呼吸声和嚼吃骨­肉­的混合声响,冷霜梅不由打了个寒嚓!心中暗想:“难道这树林里来了猛兽?”

她在巴额喀喇山星宿海练技的时候,曾经用空手搏杀过几头虎豹,所以冷霜梅对猛兽并不怎样恐惧,她把包袱拴在腰间,腰劲一垫,便用“燕子飞云纵”功夫,窜上树梢,角后展开轻功身法,一溜烟向发声树丛奔去,恰好这时浮云尽过,月­色­澄明,冷霜梅刚才超越过三株大树,在溶溶月­色­下,发现树林中心一片空地,坐着两个硕大无朋的怪物!

这两个怪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好像是猩猩狒狒一类东西,不过他们的身体高大得怕人,坐在地上也有七八尺高,如果站了起来,身高足有一丈五尺以外,比普通人高出一倍!

再看它的样子,全身长毛披拂,毛­色­深棕而夹着暗红,吃那月华一映,油光水滑闪出一阵阵的光晕,颜面五官却是没有毫毛,长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跟人相似,下­体­却绕着一条浦草编的裙子,装束和未开化的野人互相仿佛,不过高大得像山海经上传说的山翘野魅一样罢了,只见这两上怪物的跟前,摆着一个死人尸骸,这两个怪物把这尸骸的肢体和骨­肉­一块块的撕了下来,又把肚腹里的肠脏一把把挖出来,塞入口里大嚼:冷霜梅看见这两个怪物生吃活人的样子,任由她本领怎样高强,也觉得心惊­肉­跳,神摇心悸!这两个怪物如此高大,当然不是生人,更不是猩猩、狒狒这一类动物,女英雄忽然想起,这难道是古人传奇笔记里面的山锁木客吗?

自己是个侠义中人,见了这类害人恶物,哪里能够放过它?冷霜梅想到这里,嗖的拔出身边佩剑,就要飞身下去!

可是她回心一想,这两个怪物身材如此高大,谅来气力不小!如果自己就这样的下去,少不了有一番恶斗,倒不如拿出晴器来,打瞎了这两个怪物的眼睛,方才飞身下去刺它要害,岂不是事半功倍吗、冷霜梅主意决定,便窜到一根低枝上,探手入豹皮囊,取出四支天狼神钉,合在掌里,猛一抖手,嗤嗤几响,天狼神钉脱手飞出,化做四道细如游丝的银线,直向那两个怪物­精­光炯炯的眼睛打去。

谁知道那两个怪物虽然外相粗蠢,骨子里却是灵警异常,冷霜梅跳落低枝的时候,他们的耳朵立即听出声音来,当下停了咀嚼,两眼直望树顶,说时迟,那时快!嗤嗤风响,银丝破空飞到,左边的怪物立即把头颈一偏,两支天狼钉打不中眼睛,直穿在肩背上,深嵌入­肉­,右边那怪物呢?却是晦气,他把头面一偏,左边的天狼神钉是躲开了,抹着额角过去,右边一钉却闪不过,直穿进眼眶里,右眼立瞎,痛撤心脾,霹雳也似的一声狂吼!

这一声狂吼犹如破鼓,石破天惊,树顶上的败叶,簌簌乱落,两个怪物知道来了敌人,立即跳起身来,冷霜梅也一声清叱,由树顶上飞身跳落,瞎眼的怪物不由分说,厉吼一声,张开蒲扇也似的大手,向冷霜梅迎头抓落,冷霜梅腰身一扭,反手一剑,“玄女挥袖”,飕飕飕几响,竟把怪物右手五根指头,削了四根下来,疼得它又是一声大吼,翻身抱住一株大树,乱拔乱摇,冷霜梅正要飞身一剑,直刺他的颈项要害,哪知道扑的一响,一块磨盘大石挟着劲风,向冷霜梅头顶飞到!

抛石的是另外一个怪物,原来这两怪物一雌一雄,被冷霜梅用天狼神钉打瞎眼睛的怪物是雌的一个,雄的一个心­性­比较灵警,它看见冷霜梅由几丈高的树顶飞身掠下,点尘不起,知道不是常人,立即由地上搬起一块磨盘大石,向冷霜梅飞掷过去,冷霜梅扭身一闪,大石打在树­干­上,轰轰两声大响,震动树木,落叶纷飞如雨。

好一个冷霜梅,闪过大石掷击之后,长剑一引,向那雄怪物迎面刺去,雄怪物却是识货,看见剑光如匹练般飞来,立即向一株大树后,转步一闪,冷霜梅估不到这样粗蠢的庞然大物,居然也会以树为障,阻挡自己剑招,正要脚点树­干­,用个“白鹤冲天”之势,刺那雄怪头时,冷不防背后有人冷冷说道:“有缘千里来相见,姓冷的,咱们又见面啦!”

这几句话的语声十分尖细,却是字字清晰,送进冷霜梅的耳鼓,女英雄吓一大跳,她听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山双丑!

冷霜梅再也顾不得飞身进刺雄怪了!立即一提真气,用个“紫燕顺翔”身法,轻飘飘的向上一纵,跳上树梢,扭头向下望时,果然不出所料,金山双丑弟兄,已经抢进树林里来,呼延陀仍然倒提人头拐,呼延真拖着绿玉杖,这还不足为奇,最奇怪的就是那两个怪物一见了金山双丑,立即指手画脚,叽叽咕咕的说起人话来,全是蛮夷雀舌之音,冷霜梅暗里叫苦,喊道:“不好!原来这两个吃人怪物,是仇家豢养的东西哩!”

金山双丑听完了怪物的话,倏地抬起头来,高声叫道:“姓冷的贼婆娘,这两个是我们降伏的雪人,又没有侵犯你,你居然伤害它,最好快快跳下来,弃剑降顺,如果有半个不字,哼!我们把你抓住,叫雪人把你撕成一片片!”

原来这两个雪人(即是本文开始说的“那蒂”)是金山双丑有一年游历西域,在邻近帕米尔高原的雪山里擒获的,本来雪人这样东西,力大凶野,任你有通天澈地的本领,也不能够把它擒获,更不用说降伏了!

可是金山双丑果然不愧是旁门左道的人物,他发现了雪人踪迹之后,立即取出一种猛烈的麻醉药来,混在兽­肉­里面,抛在雪人窝|­茓­旁边,引诱这两个雪人吃了,一吃之下,立即烂睡如死,身软如泥!

双丑方才现身出来,动用了一种特别的手术,把雪人的后脑表皮割开,用银管子注­射­一种药液入雪人的脑袋里,再把伤口缝上,这样一来,雪人清醒之后,便自浑浑噩噩,对金山双丑百依百顺,比猫狗还要驯服,这几天来,金山双丑利用这一雌一雄两个雪人,追飞逐走,捕猎乌兽,搬木运石,建造房屋,同时也做了不少坏事。

哪知道冷霜梅今日神推鬼使的走上山来,打伤了这两个雪人,还把雌的一个眼睛弄瞎,试问双丑兄弟如何不怒?不过他们念念不忘冷霜梅那套大须弥剑法,还要留她活口,所以一连串的叱喝,要她降顺!”

冷霜梅看见金山双丑大言不惭,不禁勃然大怒,就要飞身下树和双丑搏斗,可是回心一想,呼延陀呼延真兄弟本领已经不弱,再加上这两个金刚巨灵也似的雪人,力大如虎,自己如何是他对手?俗语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三十六计,直为上着!

冷霜梅主意既定,便叱喝了一声,装做要飞身跳下的样子,陡的把手一扬,又是四支狼神钉,闪电也似的穿出来,直向雪人飞去,这边金山双丑已经有了防备,冷霜梅的暗器才一出手,呼延陀把人头拐向上一举,呜呜几声,假人头的口里喷出一连串的黑星,恰好跟冷霜梅的天狼神钉拼撞个正着,叮叮叮,十几下金铁交击的响声过去,两个发出来的暗器,纷纷跌落乱草丛之中。

冷霜梅这一手暗器,却是以进为退,天狼神钉刚才打出,倏地折转身子,向树林外面飞也似的逃去,金山双丑连声大叫:“不要放走了贼婆娘!”指挥两个雪人,穿林渡莽的追赶过去,前走的如出弩箭弦,后追的似流星赶月,由这天起,金山双丑和冷霜梅展开了江湖上一段空前未有的长程追逐战!

原来冷霜梅的逃路,略略偏向西南,她逃出了阿尔泰山,经过奇中县城,逃进了浩瀚无际的北新疆准噶尔草原,横断白龙堆大沙漠,一溜烟逃人天山,躲了一个多月。

可是金山双丑和两个雪人跟踪赶到,天山面积浩瀚,金山双丑本来不容易把她找着,可是双丑同来两个雪人,却是天赋异禀,不比寻常,它们在阿尔泰山跟冷霜梅战斗过一次,已经熟悉了她的气味,不论在沙漠上,在草原里,在崇山峻岭间,凡是冷霜梅走过的地方,雪人都嗅出气味来,它们还有一种特别本领,就是善于辨人的脚印,就算是一段­干­燥的土地,冷霜梅走过之后,任何人也看不出土地上留下脚印,雪人却可以看出来,所以冷霜梅不管左盘右折,日行夜走,始终抛撇不开金山双丑,两下距离不过是二三十里程罢了冷霜梅在天山藏身不住,只好又逃下山,进入南疆大草原,再由南疆横越过戈壁大沙漠,直入喀喇昆仑山,冷霜梅在逃进喇昆仑山之时,也曾经用过智计,在万尺悬崖边,布置一个陷阱,诱陷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敌人,结果把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雌雪人活活跌死。

可是这样一来,越发激起了金山双丑的怒火,和那个雄雪人紧追不舍,一直横过西藏高原,冷霜梅逃进了这座与尘世隔绝的大雪山,这时候她已经奔跑了一万里的长程,委实­精­力憔悴,再也没有法子继续逃了!结果在­色­卜拉喇嘛庙附近的山峰上,跟金山双丑遇个正着,一场恶战。

那天晚上,­色­卜拉寺五个苦行喇嘛听见雪人吼声,就是冷霜梅和双丑恶战之时,结果冷霜梅拼用险招,把那雄雪人一剑刺死,(这就是悟法和尚跟那四个尼泊尔喇嘛在次日早晨发现巨大脚印和血渍的由来。)不过她本人也被金山双丑里面的老大呼延陀打了一下­阴­煞掌,几乎送了­性­命,好在她内功­精­湛,负伤之下,还能够一溜烟的逃走,直到第二天晚上入黑,冷霜梅的藏处才被金山双丑找着,三个对头冤家又再恶斗起来。

冷霜梅身负内伤,自然不是双丑之敌,好在这时候的金山双丑,也到了­精­疲力乏的地步,冷霜梅跟他战斗了数十合,便放出天狼神钉来,把双丑里面的老二呼延真打伤,然后撞开­色­卜拉寺庙门,窜入寺里,以上就是冷霜梅在蒙古万里迢迢逃到大雪山的经过!

沥血伏龙--第五十六章千山追宿怨冰谷困双丑第五十六章千山追宿怨冰谷困双丑一夜无活,天­色­黎明,喜马拉雅山一望荒凉,人烟灭绝,当然是没有雄­鸡­报晓,可是东方既白,晨曦透入寺内,悟法和尚关心昨天晚上破门闯进的女客,便走到大厅上,只见冷霜梅盘足跌坐在蒲团上,虽然是面­色­苍白,­精­神却好转了不少,她双手合十在胸前,看见悟法和尚出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悟法问道:“女檀越,你的身体不妨事吧!昨天晚上……”冷霜梅摇了摇手道:“我的事你不用问,再给我一杯马|­乳­!”

悟法和尚心中纳闷,想着:这女子­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她说由阿尔泰山逃来这里,阿尔泰山在蒙古西陲,到这里迢迢万里,常人至少要走上大半年,她一个孤身女子怎样走来呢?还有追踪她的仇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不过他虽然是满腹疑团,却不敢违拗冷霜梅的话,只好到厨房里倒了一杯热马|­乳­,拿出前厅,咦!奇怪,蒲团上空空如也,冷霜梅不知去向!

老和尚不由吓一大跳!如果不是早晨白天,他以为自己真正是活见鬼,手里的马|­乳­杯子几乎跌在地下,悟法和尚急忙跑出庙门,高声叫道:“女檀越!女施主!你到了哪里去?”

刚才喊了两三遍,背后突然伸过一只颜­色­焦黄,瘦骨嶙峋的手来,向他肩头一抓,悟法和尚出其不意,吓得直跳起来,叫了一声:“哎呀!”

他连忙回过头来,看看抓自己肩头的,究竟是什么人?哪知道悟法和尚不回头后望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抓住自己的却是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怪人,乱蓬蓬的一头长发,黄焦焦的瘦面孔,死眉死眼,全无血­色­,哪有半点生人的气味,悟法和尚吓得三魂去二,七魄剩一,张大口喊不出声来,这怪人正是呼延陀,清早到庙门来窥望,一手扣住了悟法和尚的肩环骨,­阴­恻恻的问道:“喂!老和尚,昨天晚上逃入你庙里的贼婆娘呢?她躲到哪里去,快说!”

悟法和尚战战兢兢的说道:“那那那……那个小僧不知,她她她……今天一早走了!”

话才说完,猛觉怪人手臂一一扬,老和尚一个身子,便像腾云驾雾似的,飞出两丈以外,吧哒,摔在庙门的土地上,背脊当先着地,疼得他咧开嘴,半晌合不拢来,悟法和尚陡觉眼前白影一晃,前面又出现一个同样的怪人来,身穿白袍,手里拿着一根翡翠绿­色­的玉杖,正是金山双丑里面的呼延真,叫道:“大哥,这秃驴可是贼婆娘一党吗?先把他打发回老家去!”

呼延陀道:“慢着!这老家伙没有半点武功,看来不像姓冷的同党,让我来问问他!”说着把人头拐一晃,狰狞的假人头正对着悟法和尚的面门,哑声喝道:“昨天晚上破门闯进庙里的那个女子,跑到哪里去了?快照实说出来,如有半句谎话,老子马上把你抽筋剥皮,知道没有?”

悟法和尚战战兢兢的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哦!二位要找那个姓冷的女子么?她在敝庙的厅上盘膝跌坐了半晚,今天大清早溜了啦!”

呼延真暴声喝道:“放屁!”

呼延陀道:“兄弟,你把这老秃驴押着,我进庙去搜一搜看!”

他说着迈步进庙门,把­色­卜拉寺的佛堂、僧舍、耳房,以及厨房茅坑各个角落搜了一遍,连神龛也翻遍了,也不见冷霜梅的踪影,呼延陀还特别小心,提防庙里有夹壁和地室之类,可以隐隐藏人的地方,用人头拐到处敲打,足足搜了一个多时辰,别说话人,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喇嘛庙建造简陋得很,不能藏人,冷霜梅果然不在这里!她又逃到哪里去呢?

雪山茫茫,要想把她找着,真个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呼延陀只好懊丧地走出庙门,向呼延真说道:“兄弟,贼婆娘不在这里,咱们走吧!”

呼延真道:“大哥,我有一个法子,叫贼婆娘自投罗网!”

这句一说出来,呼延陀不禁大喜,说道:“兄弟,你有找到贼婆娘的法子么?”

呼延真附着兄长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呼延陀耸了耸眉毛,望一望悟法和尚,说道:“这法子虽然可行,但是万一传了出去,江湖上的人嘲笑咱们兄弟不够英雄好汉?”

呼延真道:“打什么紧?只要把冷霜梅找着,咱们便可以把锻筋内篇和大须弥法练成,还有哪个人敢向我们讪笑?”

呼延陀一想也是,马上满面厉气,向悟法和尚喝道:“老秃驴!你说你不知道那姓冷女子的下落,这番话有谁相信?先给你吃点苦头,看你还说不说!”

话才说完,夹背心把悟法和尚由地上抓起来,提到庙门旁边,呼延真却由腰间解下一捆细绳,将悟法和尚双臂反剪,捆了一个结实,然后把绳子一头对穿在庙门门媚上,高高的扯了起来,这样悟法和尚便变成了半天吊,换句话说,也即是开始了折磨受难了!

原来呼延真知道冷霜梅是个具有侠义心肠的人,自己正好利用对方这个“弱点”,叫她自行投到,所以他向呼延陀献计,故意把悟法和尚吊在­色­卜拉寺的庙门口,叫他忍受苦刑,冷霜梅如果躲藏在近处,一定看见,看见必然不忍,不忍悟法和尚因为包庇自己而受活罪,挺身出来相救,这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金山双丑把悟法和尚高吊门媚之后,自己就在门里席地而坐,拿出路上带备的酒­肉­来,大吃大喝,等冷霜梅自己上门不提。

过了半天,­色­卜拉庙的大门外,仍然是空荡荡,静悄悄,不见半个人来,哪里有冷霜梅的影子?悟法和尚本人呢?却是天­性­强毅,他被金山双丑高高吊在门口,一不喊叫,二不求饶,只是低下了头,连半气也不哼,金山双丑等了半日,还不见仇人找寻上门,禁不住心中冒火,呼延真道:“大哥,这贼婆娘居然这样的硬心肠,不管老秃驴替她活受罪!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秃驴头下脚上的倒吊过来,看她还理不理?”

呼延陀道:“这个方法很好,只怕老和尚不耐吊,一下便死了呢!”

呼延真道:“金山双丑生平杀死了多少人?还在乎一个老和尚?即使死了,尸首也一样可以倒挂的呀!”

呼延陀一想也是,只要能够把冷霜梅引来,哪用得着管这老和尚的死活?金山双丑便把悟法和尚掉个跟头,头下脚上的倒吊起来。

呼延真大笑道:“这一回老秃驴变了倒吊葫芦瓜,不怕姓冷的不心疼了!”

将人倒吊起来,这是世上一种最残忍的刑罚,绝对不在活埋之下,因为一个人头下脚上的倒吊起来,不到顿饭功夫,脑袋立即充血,奇热如焚,好像快要把头颅逼得爆裂开来,任你是天字第一号的金刚铁汉,也是难以忍受,只要一个时辰左右,被倒吊的人就要七孔流血,呜呼丧命!

可是金山双丑用这方法来对付悟法和尚,却是适得其反!虽说悟法和尚本人难免苦痛,却不见得马上可以取了他的­性­命!这是为何?原来凡是在深山修炼的喇嘛僧人,多半会“瑜伽术”,这是佛教里面一种­精­神功夫,­精­通瑜伽的人,可以用头代脚,把身子倒竖在地,很久时间也不觉得疲倦,悟法和尚在深山里苦练了几十年,虽然没有什么武功本领,对于这种苦行式的瑜伽术,却是另有­精­诣之处,金山双丑把他倒吊起来,悟法和尚索­性­把双眼一闭,把身外的一切,置之不闻不问,金山双丑看在眼里,暗暗纳罕,想道:“这老和尚倒也古怪,且看看他捱得多少时候,隔上一个半个时辰,还怕他不失声求饶么?”

哪知道他们兄弟这样一想,大大错误!悟法和尚由未牌时分起,一直吊到黄昏日落,夜幕低垂,足足吊了三个时辰,不但没有半点喊疼求饶,反而鼻息鼾鼾,呼呼的睡着觉!了这一来把金山双丑弄得又惊又怒!呼延真也忍耐不住了,向兄长道:“大哥,这老秃驴故意找我们开心呢!将他倒吊起来,他还睡其大觉!咱们索­性­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吧!”

呼延陀还未答话,冷不防庙门口白光一闪,倒吊悟法和尚的绳子,突然齐中折断,悟法和尚应声跌落,呼延陀把人头杖一点,叫道:“贱人休走!”一个飞身抢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冒险抢救悟法和尚的,正是逃离­色­卜拉庙的冷霜梅,金山双丑早晨把悟法和尚吊起来,冷霜梅已经老远的望见,她明明知道这是金山双丑的激将计,要想过去抢救,却又没有必胜把握,不过她毕竟是个心眼灵活,足智多谋的人,冷霜梅忽然福至心灵,想出一个法子来,她首先跑人庙周围的旷地上,铺了一层乱琼碎玉,冷霜梅把身上的白羊皮裘张开来,遮住头面,伏倒在雪地上,利用白裘跟雪地同一样颜­色­,伪装掩护,逐尺逐寸的向庙门逼近,金山双丑做梦也估不到冷霜梅有这样大的胆子,迎着庙门正面逼来,居然被她逼近门口五丈之内,还是懵然不知,冷霜梅一下飞身窜起来,用个“惊隼掠云”之势,一剑砍断了吊住悟法的绳索,再把老和尚一把挟在肋下,展开陆地飞行功夫,赛同流星过渡,向大雪山深处跑去了!

金山双丑看见冷霜梅突如其来,救了人去,哪里肯轻易放开,当下怒吼连声,飞步赶来,冷霜梅跑出一百多丈,方才把悟法和尚向雪地上一丢,剑光连晃几晃,割断了悟法身上的绳子,就这刹那功夫,金山双丑已经赶到,冷霜梅忽然叱喝道:“姓呼延的,你们两个究竟要不要脸,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金山双丑愕了一愕,立即停了下来,齐齐答道:“我们兄弟怎的说了话不算,在古墓里,咱们见你答应传授大须弥剑法,方才放你出来,在狼群里,俺们见飓风赶散了狼群,方才向你动手,我们几时有食言反悔,像你这贼婆娘翻口覆舌,全无信义的么?”

冷霜梅嗤的一笑道:“够了够了!老娘并不是跟你在口舌上逞强,这老和尚跟我全无瓜葛,你把他百般磨折,为的也是引我出来,我现在出来了,你们总算得偿心愿,我们的账由我们自己算,只要你们兄弟答允一句,由现在起,不准对这老和尚有一丝一毫加害!”

金山双丑哈哈狂笑道:“我们只是要你出来,这老秃驴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何必要杀害他,叫他滚吧!免得阻手碍脚!”

冷霜梅答了个好字,向悟法道:“你听见了没有!现在没有你的事了,回庙去吧!”悟法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的返回­色­卜拉庙不表。

金山双丑把兵刃一抖,就要飞身扑上来,冷霜梅陡的叫道:“慢来!我有话说!”

呼延陀愤怒道:“贼婆娘,你还有花样么?要想逃命,那是妄想!”

冷霜梅道:“我跟你们兄弟打了六七场架,我固然胜不了你们俩兄弟,你兄弟也攻不破我的大须弥剑法,再打一百场也不外如此,不如大家换过一个打法吧!”

金山双丑一想也是,自己合起俩兄弟的功力,虽然可以略占上风,却不能够制冷霜梅的死命,对方的大须弥剑法,赛似铁壁铜墙,何况她还有神出鬼没的天狼钉暗器呢!呼延真怒冲冲的说道:“贱人,你想要怎样打法?快说!”

冷霜梅从容的把剑弹了两弹,方才说道:“我们要想真真正正交上手,得要在一个最危险的地方,然后可以显出真功夫来!二位瞧瞧对面那座雪峰!”

金山双丑不由自主的把眼光一瞥,果然看见天边远处,耸起一座雪峰,冷霜梅接着说道:“这座雪峰矗立千寻,危崖万丈,可是却有一个特­色­,由峰半到峰顶,仿佛梯级一般,越上越小,直到尖顶为止,我们就在这些天然石梯上,比试轻功,第一步,咱们同时展开轻功来,直向雪峰攀升上,哪一个先到峰顶的,就算胜第一场!”呼延真生­性­暴躁,喝道:“胜第一场便又怎样?可有什么好处?”

女英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好处大得很呢?那一个比输的,罚他在交手的头一百回合里,只用赤手空拳,不准使用兵器!”

金山双丑听了心中一动,如果自己比试轻功胜了冷霜梅,她真个不用宝剑的话,即是不能够凭仗大须弥剑法来防护自己了!

假如这样,自己兄弟尽可以在数十回合之内,把她擒住,相反的冷霜梅胜了,自己兄弟不用兵器,凭着几十年苦练的­阴­煞掌和新近学成的颠倒五行功夫,以二打一,也不愁不能够跟冷霜梅打一百回合,百招之后,仍然可以用回兵器,这是只有沾光,没有吃亏的事!

不过金山双丑里面的大魔呼延陀为人向来­阴­鸷,他恐怕冷霜梅还有别的诡计,问道:“唔!依你所说,如果哪一方面比输了轻功,不准用兵器对打,假如他支持一百回合,不曾落败,那就算赢第二场了。”

冷霜梅道:“哪里话来!这一场只算平手,还有第三场哩!”

呼延真道:“第三场怎样比法?”

女英雄道:“如果第二场要成平手,双方不准使用暗器!”金山双丑听说不准使用暗器,不禁心花怒放!

原来金山双丑最忌惮冷霜梅的,就是对方那一手天狼钉,因为天狼钉发­射­的时候,无声无影,而且冷霜梅往往在剑招里面,出其不意的­射­出来,金山双丑几次困住了冷霜梅,始终吃她溜掉,就是她每每在筋疲力竭,万分紧急时候,使出这一着杀手绝招来,呼延兄弟躲闪不及,几乎吃了大了!

金山双丑虽然也会几种厉害暗器,可是说到出手之快,准头之­精­确,比起冷霜梅的天狼钉来,还是瞠乎其后,一旦听说对方不用天狼神钉,金山双丑几乎笑出声来,呼延真心理暗骂:该死的贼婆娘,你不用天狼钉,等于猛虎自脱爪牙,包保叫你今天逃不出我们兄弟手掌之下!

老大呼延陀忽然呵呵狂笑起来,叫道:“二弟!姓冷的忽然这样容易相与起来?又说不用宝剑,又说不用暗青子,提防她用金蝉脱壳之计!”

呼延真恍然大悟,原来冷霜梅要借比试轻功为名,乘机翻山越岭逃走为实!自己哪里能够上她的当?他把怪眼一翻,暴声喝道:“姓冷的!人心隔着肚皮,哪个相信你的鬼话?万一你借着比试轻功,让我们兄弟先到了雪峰峰顶,你一溜烟的逃走,咱们兄弟到哪里找你去!”

冷霜梅大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我哪有骗你的道理?这回大家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应活的活,该死的死!省得仇怨牵缠,勾肠挂肚,如果我冷霜梅借机会脱身逃走的话,万刃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从前的人最重誓言,冷霜梅立了毒誓,金山双丑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立了誓,俺们兄弟就相信你一回,不过用轻功攀登雪峰时,大家要连在一起,不准超出两丈距离之外,杜绝取巧,可知道么?”

冷霜梅笑说道:“很好!现在就开始比试!”

她这一句话刚才出口,已经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溜烟向前跑去,金山双丑估不到冷霜梅说跑就跑,这样快捷!急不迭忙的追上前去,谁知道他们和冷霜梅这样较量起轻功来,无形中上了她的当,原来冷霜梅是个女子,体态轻盈,金山双丑却是臃肿肥胖,先天上的比较,冷霜梅已经占胜一筹,何况她是童女修真,自小在金光道人的门下,洗髓伐毛,锻炼筋骨,轻功造诣比起金山双丑来,有过之无不及!

双丑跟冷霜梅比试轻功,岂不是以短御长么?这一开首飞跑,呼延真呼延陀兄弟两人,已经被远远抛后五六丈!

本来金山双丑的轻身提纵术也可算得是上乘之选,决不会跟冷霜梅差距太远,不过他们兄弟在两天之前,分别中过冷霜梅的天狼神钉,伤势还未十分痊愈,一跑起来,创口隐隐作疼,更加影响了速度,眼看冷霜梅飞云也似的,奔到梯形雪峰之下,这里隔着一道深涧,约莫有两丈多宽,深涧两岸之间,连着一条冰雪铺满的石栈,她向对岸一落,高声叫道:“喂!你们怎的跑得这样慢?大名鼎鼎的金山双丑,连轻功也练得不纯,还称得上是英雄好汉么?我站在这里等着吧!让你们抢先十丈,我再追赶!”

金山双丑听见仇人这样嘲讽,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疾如奔马一般抢到涧岸边!本来他们也可以学冷霜梅那样飞身跳过深涧,可是一来在怒火头上,真气不纯,二来创口疼痛,恐怕飞越不过,双丑兄弟一先一后,就在石栈上跑过去,哪知道他们刚刚跑到石栈的一半,那根表面上看来似天然生就的石梁,突然齐中腰折断了!

金山双丑叫了一声“哎哟!”要想提气飞纵,哪里还来得及?兄弟两人飞星泻丸也似的,直向涧底掉了下去!

原来这一条石栈是对付金山双丑故意布置下来的机关,它本身并不是真正的石栈,是冷霜梅由山凹里找来的一根钟|­乳­笋,横加在涧岸上,钟|­乳­­性­质本来不坚而脆,冷霜梅在架设时,又用绵掌内力震裂了中心部分,只得一层石皮完整,绝对不能够承受一个人的重量,金山双丑在盛怒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到冷霜梅弄了这一手,结果中了陷阱,刚才跳上石梁,钟|­乳­笋立即折断,飞落万丈悬崖之下!

冷霜梅向下一望,深涧中云气迷漫,金山双丑踪迹全无,想来摔得尸骨无存了!冷霜梅喃喃自语道:“九年以前,你这两个魔头逼我跌下万丈深涧,几乎送了­性­命!今天你们也有被我骗得跌下深涧的日子!真正是报应!”

可是她不旋踵之间,面­色­苍白起来,全身颤抖不停,说道:“不过我用诳语欺骗敌人,也不应该,已经犯了昆仑派的戒条,今后要面壁十年,抵受雪山奇寒之苦,补偿我的过失,咳!”

冷霜梅说到这里,仿佛无限伤心,摇了摇头,蹈蹈离开涧岸,走入了大雪山的深处,从此蒙古西域一带,不见了金山双丑,也不见了冷霜梅!

再说满清征西大军统帅,贝子爷福康安总算给回达赖法王一点面子,不把清兵开入拉萨圣城,大军绕路而过,渡雅鲁藏布江继续剿伐尼泊尔,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福康安的征西部队,已经浩浩荡荡,开到喜马拉雅山下。

喜马拉雅山高峰Сhā云,白雪遍布,千山鸟绝,人烟灭迹,二千里绵长的山脉,只有三五条前人开凿出来的古道,可以沟通南北,纵贯藏印,福康安也知道喜马拉雅山崎岖难走,所以渡过了雅鲁藏布江之后,立即用重金雇请一批康巴族土人,作为向导,把三十万大军,分成五队,每队距离一里到二、三里,直人群山峻岭之中,向尼泊尔国境推进。

福康安平定西藏,是乾隆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月中旬到了喜马拉雅山,天空彤云密布,下起飘飘大雪来,冻云千里,呵气成冰,可是福康安为了急功近利,要迅速勘平尼泊尔,奏凯回朝,不管大雪严冬,仍然下令大军推进,满清兵虽然是来自燕朔的健儿,可是他们那里捱受过西藏高原的气候,尤其是大雪山的寒冷!

真个是厚绵无温,重裘不暖,冻指裂肤,人马死亡相继,许多士兵暗发怨言,可是在专制­淫­威下,哪里敢违抗贝子爷的命令,只有背地咒骂罢了!

清兵入山之后,不知不觉行走了十几天,有一天黄昏傍晚,福康安的中军经过一座峭壁万仍的冰谷,走在前面的士兵,突然听见冰谷下面,荡漾起一个微弱的声音来,高声大叫:“上面是什么人!快快救我!快快救我!救了我们的­性­命,我给他一个山坑金砂报答!”

沥血伏龙--第五十七章长索渡双魔贝子延异士第五十七章长索渡双魔贝子延异士前队的清兵听得十分清楚,不禁诧异起来,大家问向导康巴族土人:“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有山­精­野魅么?”本来行走大雪山的旅客,不时会遇见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现象叫做“空谷留声”。

什么叫做“空谷留声”呢?原来喜马拉雅山内,凡是超过一万尺的山峰,峰头一截在“雪线”以上的,比如有两个旅人走过,大家对答了几句话,这几句话的声音,居然会附在冰冻的雪壁上,倘若再有别的旅人依循原路经过这个地方,人身的暖气一接触到雪壁,那几句语声竟然会自动发出来,好像近代的留声唱片和录音机一样,所以往来西藏印度的商人,如果在严冬季节经过大雪山的话,往往可以听见这种空谷留声,不过清兵所听见这句话来自谷底,分明不是空谷留声,大家不禁­骚­动,福康安坐在大宛马上,看见士兵­骚­动,连忙喝道:“喂!你们发现了什么事物,这样大惊小怪?”

几个戈什哈武官走到福贝子的马前,屈膝打了一千,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不远的冰谷底下,有人高声大叫救我上来,有一个山坑金砂的酬答,可是我们望下去,只听见声,并不见人,许多人以为是妖魔鬼怪!”福康安叱喝道:“胡说!升平宇内,浩荡乾坤,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跟我说西游记吗?拿望筒来,让本帅向谷底看看!”

左右清兵立即由红锦锻袱里,取出一副­精­钢打造的望筒来,望筒就是今日的望眼镜,乾隆前代,满清号为“极盛”,西方各国不少人到中国来通商传教,不过那时候的满清政府,闭关固守,自高自大,对外国绝不理睬,当时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各国,纷纷派使臣到北京城,要求通商,进贡给满清皇帝不少珍奇玩物,像自鸣时钟汽船模型之类,讨皇帝的喜欢,望眼镜也是贡物之一,福康安这支望眼镜筒,还是荷兰国使臣送的,乾隆帝拿来赐给福康安,这次他吩咐清兵取出来,凑近自己双眼,向下一望,不望时犹自可,一望之下,禁不住咄咄称怪!

原来福康安由望眼镜的玻璃片里,看见冰谷下面,有一块绿草如茵的草地,这片草地约莫有两里多长,一里多阔,风景也还不错,只是四面峭壁包围,无路可通,变成片死谷罢了!谷底下有一大群黄羊,足有一二百头,羊群中站着两个怪人,这两个怪人胡须修长,仿佛多年没有梳洗剪剃,就像原始生番野人一般,身上披了羊皮,这两个手里各自拿了一恨奇形拐杖,他们想是发觉大队人马经过谷顶,举起手来,向着上面连声狂喊!

这深谷的峭壁,至少有三十多丈高,绝对没有可以攀援之处,这两个怪物不知怎的会落在谷底里,由谷底到谷顶距离三十多丈,两怪人的声音居然喊得出来,嗓音的洪亮可见一班了!福康安满肚疑团,立即下命令将中军两个参赞谋士唤来拿望远筒叫他们看,问道:“你两个看清楚么?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两个参赞望了一会,方才说道:“大师,谷底这两个牧羊的,不是妖怪,却是真正活人哩!”

福康安诧异道:“是活人怎会掉进深谷里,由这样高的地方跌下去竟然不死,还养了一大群羊?在谷底牧羊也罢了,怎的叫喊我们救他上来,有一山坑金砂报答?他两个难道是疯了吗?”福康安这一连串的问话,左右参赞清兵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这两个坠入谷底的怪人,不用说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和呼延真了!金山双丑当年中了冷霜梅的诱敌计,把石笋当做天然的石栈梁,跌下深涧,本来难免粉身碎骨之惨,好在他们落下了二十几丈左右,居然被他们抓着了一颗石松,石松是喜马拉雅山里面一种特产的松树,它的根株完全附生在石上,枝­干­如铁,金山双丑都是­精­通内典的武林高手,新近又练会了以头代脚,逆行经脉的功夫,虽然由高空落下来,头脑并没有纷乱,他们一抓住石松的根株,接连打了十多个跟头,减缓了跌下来的力量,方才附在石上,手足并用的攀援下来。

金山双丑一直溜到涧底,方才知道涧底地方,却是一座绿野丰翠的死谷,什么叫做死谷呢?

原来这片山谷是在几座参天高峰的下面,形如锅底,四面八方都没有通路,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他们绕着死谷走了一匝,发觉这死谷纵横只有半里左右,除了青草之外,一无所有,难道就在谷底吃青草过日子么?

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要想爬上峭壁,脱离险地,可是四面的山壁陡立如削,至少也有三四十丈高下,任你轻功多好,也不能够一口气爬上去,金山双丑急得好比热锅上蚂蚁,呼延真知道逃脱无望,嚷着自杀,呼延陀向他叱喝:“兄弟,你怎的这样没有志气,冷霜梅那贼人被我们困在古墓里,整整一年也死不去,结果还给她用计走出来,我们现在虽然陷在谷底,比起冷霜梅困在漆黑无光的古墓里,强得多了,这样高也跌不死我们!为什么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呼延真道:“大哥,你只会说风凉话,我们困在谷底,不跌死也要饿死哩!”

呼延陀一想也是,没有食物,始终也要饿死在深谷底下,大家正在默默无言,忽然听见头上嘎嘎连响,金山双丑抬头一望,原来是几只鹞子,从自己头顶飞过。

呼延陀忽然跳起身来,叫道:“有了有了!这死谷不时有飞鸟经过,咱们可以搓石成弹,把它打下来当粮食!”

呼延真冷笑道:“汉人有一句俗语叫望天打卦,你却来一手望天打鸟,望天打鸟和望天打卦一样不可靠,你准保天天有飞鸟经过,咱们一定可以把它打下来?还是早点自杀,少受挨饿的苦处吧!”

呼延陀猛然醒悟过来,希望禽鸟飞过谷顶,让自己打下是一件十分渺茫的事,可是自己怎不想法子捉一些野生动物饲养呢?别看这一片山谷是无可攀援的死谷,有那样丰腴的草地,必定有野生动物出现,他把这意思向兄弟说了,呼延真只得忍耐,双丑用吐纳导引功夫挨了几天,终被他们发觉了自然界一种奇迹,在这座人类不能攀援上下的死谷里,居然有黄羊下来吃草,这种黄羊是雪山特产野羊,前脚短后脚长,不管怎样陡峭的冰崖雪壁,一样可以奔跑上落,金山双丑一见大喜,当场捉住几头,烧烤了吃,鲜味无穷。

呼延陀想出一个主意来,他知道凡是野兽之类,都有一种习惯的灵警,如果捕杀黄羊太多,羊群必定望而生畏,不敢下来吃草,倘若这样,自己岂不是断绝粮食么?反不如生捉几头活羊,用心豢养,叫它们繁殖开来,自己的粮食岂不是源源不竭?

他便和呼延真说了,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百炼飞抓绳,当做捕野兽的活结,一日功夫,居然捉了六头黄羊,内中有两只还是怀孕母羊,双丑不禁大喜,把母羊留下来,由它产下羔羊,等羔羊断了|­乳­,再把母羊吃掉。

金山双丑被困这座死谷,气候温和,青草充足,最适宜于黄羊繁殖,不到半年,十几头小羊已经长大,金山双丑使小羊交配,又产下新的羔羊,似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繁殖,不到三年功夫,金山双丑住在谷底养了几百头黄羊,照说也可以修心养­性­,乐度余年的了。

不过金山双丑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们脱离了死亡陷饼,便希望有一天能够返到尘世上来,肆虐作恶,不过喜马拉雅山亘古以来,都是没有人烟的地方,除了少数商队,偶然在雪溶的季节经过之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生人,就算是商队经过,也仅限于几条山路而已。

所以金山双丑在死谷底下,一连困了整整十个年头,直到这次福康安领征西大军攻伐尼泊尔,大队人马辎重,浩浩荡荡,通过雪山,清兵先锋部队恰好沿着死谷边经过,金山双丑知道自己爬出死谷的机会来了,便用“传音入密”功夫,向着谷顶狂喊,他们说哪一个人把自己救上来,给他一个山坑金砂的酬报。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金山双丑在阿尔泰山积存了不少金砂,足足可以装满一个山坑,只不过并不是带在身边罢了!

以上就是金山双丑坠崖之后,死里逃生的经过,作者在这里抽暇说出来,以免各位摸不着头脑。

福康安看见左右不能够回答自己的话,不禁犹豫起来,这谷底两个人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且峭壁高度有数十寻,一平如溜,怎能够搭救他们上来呢?

正在迟疑莫决之际,金山双丑又向上狂喊道:“你们放心?我两兄弟不是坏人,你把我们两个人救上来,必有好处!你要救我们也很容易!只要结一条二三十丈长的绳索,垂降下来,绳索一头牢牢的结在树­干­上和山石上,俺兄弟便可以爬上来了!”

别看上下相距数十丈,金山双丑喊上来的话,句句清晰可闻,如对户庭,福康安猛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这两人坠入深谷里面还能够生存,必定有过人的本领,只要看他们隔空喊话,中气充足,便可以知道一斑了!

自己这次奉皇帝旨意征伐尼泊尔,正需要这样有奇材异技的人帮忙,怎的不想法子收罗在帐下呢?福贝子主意决定,立即叫道:“把绳索结起来,越长越好!垂下谷底,把那两个牧羊人扯上来吧!”

福康安是三军主帅,他的话有哪一个胆敢不依从,清兵轰诺一声,拿出军中麻绳来,一条连结一条,结了便打绳圈,不到半个时辰,一条空前绝后,四十多丈长的麻索,居然连结成功,福贝子坐在马上,手拿望眼筒,命令士兵把长绳垂落,士兵哄然应和,把绳索拿起来,一节一节的放入谷里,另外吩咐五十名健卒,执住了绳索的一头,好像玩拔河游戏一般,蚁聚在一块大山石后面,福康安由望眼筒里,细看那两个怪人的动作。

金山双丑看见长绳垂下来,兄弟二人喜欢得拥抱乱跳乱舞,接着倏的分开,竖靖蜒翻筋斗,好像快活的有了神气!工夫不大,绳索已经垂到谷中地面,呼延陀兄弟拿起自己的兵刃来,一溜烟跑到山壁下,拔身一纵,跳起一丈多高来,抓住绳索,手足并用,疾如猿揉升木也似,攀着绳索,一步一步的向谷顶爬上。

福康安就着望筒,看见金山双丑攀着绳索,一股急劲的向上爬,那段绳索足有几十丈长,由山顶垂下谷底,就像由云端垂下来的天梯一般,真个是绳高千仞,下临无地,换了别一个人,绝对不能爬上,就算是勉强爬上十丈八丈,回头下望,也要吓得心惊胆颤,手酸脚软!

可是金山双丑却是不管一切,把那数十丈的距离,视同无物,不到一个时辰工夫,便自爬上来,脚踏实地,清兵看见双丑的样子,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的金山双丑,真个是七分似鬼,三分像人,整整十多年没有剃须了,胡须和头发绞结在一起,乱蓬蓬的,活像两头狒狒,身上的衣服完全破烂,东一条西一片,腰间围着羊皮,污秽情形更加不用说,一阵臭气,中人欲呕,不过他们一爬上来,看见了福康安,知道这位帽顶辉煌的将军,就是三军主帅。

金山双丑立即爬在地上,向福康安叩了几个响头,福贝子道:“不用多礼,看二位的样子,分明是身怀绝技的人,怎的会被困在这深谷底下,困了多少年呢?”

金山双丑约略把自己坠崖不死的经过说了,福康安十分诧异,便向金山双丑说道:“你们两人既然具有这般惊人武技,何必要埋没野草?如果你们肯效力朝廷,立下大功,本帅奏知皇上,二位一定能够封妻荫子,富贵享用不尽,由今天起,你们就追随着本帅好吗?”

金山双丑本来不是汉人种族,先祖是蒙古人,听见福康安这样的一说,不禁勾起功名利禄的心理来,叩头说道:“小人蒙大帅活命之恩,情愿执鞭随镣,聊效犬马之报!”

福康安不禁大喜,立即叫双丑剪好须发,换过衣服,由这天起,清军营里开始多了两个武林高手,福康安本人也等如多了两头猛虎辅佐不提。

话分两头,就在福康安救回金山双丑的同时,喜马拉雅山南麓一座低谷里,扎了好些营帐,数目约莫有一百五六十座,靠近谷口一座帐幕的中间,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和尚,两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另外还有两个红颜少女,坐在帐幕一角,他们不是别人,老和尚就是峨嵋派掌门智禅上人,四个青年男女正是史存明和岳金枫,金弓郡主孟丝伦和铁爪魔娘的女徒伊丽娜!

这一班频年流浪边陲,矢志抗清的男女义士,自从拉萨城里逃出来之后,带着白熊谷的族人,突破清兵包围,渡过了雅鲁藏布江,顶冒霜雪,跋涉千里,来到大雪山下,他们通过大雪山的情形,和福康安这支清兵所遭遇的,一无二致,冷风割面如刀,指掉肤裂,好不容易,方才来到山南的低谷内,喜马拉雅山南北气候遇然不同,山北是千里冰封,罡风凛冽,山南却是严寒大减,翠绿葱笼。

智禅上人等,在十几天跋涉通过大雪山的时候,许多人马牲畜都被冻伤,就是智禅、史存明、孟丝伦这一班­精­通武功的人,也走得筋疲力尽,不能够不歇息几天,方才继续向尼泊尔王城进发。

智禅上人在帐幕里打开一张大雪山的羊皮地图,指示给史存明岳金枫两人道:“明儿!由山南再行四十里,这一带山脉名叫塔吉岭,山岭上有一座关隘叫做铜鼓关,也即是廓尔额兵驻扎的地界了,经过了塔吉岭,再向西走一百八十多里,方才到达尼泊尔的王城加德满都,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还要再走六天,方才可以到廓尔额王城,现在大家身边携带的粮食可以支持五六天么?”管理粮食的岳金枫摇了摇头,说道:“大师!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得十之七八,恐怕只够三天吃用罢了!”

智禅上人皱了皱白­色­的眉毛,金弓郡主孟丝伦道:“师伯,我们的粮食虽然不够,总有法子凑呢?”

史存明道:“我们沿途所经,尽是不见人烟的地方,到哪里找寻粮食去?”

孟丝伦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看山南一带,长林丰草,绿野不断,必定栖息着不少野兽,咱们来一次大规模的围猎,只要撞上一群野鹿,或是一队黄羊,岂不是什么也解决了么?天生天养,又何必耽心呢!”

岳金枫大喜道:“还是孟郡主好计,咱们有的是绳索和弓箭,马上出动打猎去!”

史存明立即挑选了五十名少壮的族人,带备了一切窝弓伏弩,火种绳索,参加打猎的有史存明、岳金枫、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骤六人,至于智禅上人呢?一来年老爱静,二来他是个出家人,不想杀生,所以索­性­留在谷内坐镇,至于从拉萨城里跟从大家出来的贺兰明珠和蝶儿主婢,更不必说了,这六个青年男女,各自骑了骏马,携带兵刃暗器,带领着这一支临时组成的狩猎队伍,直向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密林地带走去。

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时候,她自小跟随过大小和卓木兄弟外出­射­猎,所以对狩猎这一门,并不外行,孟丝伦知道凡是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结聚大群野兽,她便指挥各人分成几个小队,向树林里走去,搜索水源。

再说史存明和岳金枫两人并辔策马,带着一队壮士,向树林里深入,哪知道他们不熟悉这里的道路,转了十几个弯,居然迷失了方向,左弯右折,来来去去,也找不着出路,史存明正在焦的,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呐喊。

史存明不禁大疑,想道:“难道孟线伦她们在前面不成!”

他和岳金枫当先开路,走了两里左右,眼前地势突然开朗,树林的尽处现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上围着一队士兵,正在那里连声叫喊,少年壮士定睛看时,原来这空地的中央,不知哪个时候,挖了个五六丈方圆的陷阱,陷阱面上盖了一张猎网,几十名兵士把猎网四角紧紧压着,陷阱里面分明装陷了两只巨兽,不住的在阱底吼叫翻腾,要想破网冲出,可是这种猎网是用极韧的麻索结成的,这两只猛兽虽然竭力冲突,哪里能够撞得出来?

史存明听见阱底恶兽的吼声,宛如破鼓,便向岳金枫道:“枫兄!陷坑底下困着的多半是人熊哩!”

岳金枫向前细看,只见这队士兵服饰奇特,个个头上戴了一顶形如羊角的丝帽,身穿红绿两­色­衣衫,装束有点像西藏兵,可是他们的皮肤呈现古铜般的颜­色­,个个胡须满面,模样却有些似天竺人(即是印度人),不禁恍然大悟,向史存明说道:“啊!这是廓尔额的士兵!”

他这一推测,并没有错,这班打猎的士兵正是廓尔额人,他们到这森林打猎,已经有许多天,挖下陷阱,窥伺数日,方才装陷了两只半大不大的恶兽,可是这两头家伙虽然跌进陷阱,却是十分凶猛,吼叫冲突,如疯如狂,连猎网也几乎被撞破。

几十个士兵紧紧按住猎网,不敢放松一分一毫,正在忙乱之际,空地的另一面跑过两匹骏马来,马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穿貂裘,头戴皮帽,内里衬着黄金软甲,女的却是个年华双十的少年,姿­色­美丽,白玉羊脂似的皮肤,棕内­色­的秀发,两只俏眼的瞳子却呈现深蓝­色­,一望而知,不是中原种族,头上戴了玫瑰花瓣也似的金冠,身披白裘,这一男一女的手里都握着几支梭标。

史存明和岳金枫心里明白,这一男一女不是尼泊尔的王子公主,就是贵族子弟,只见他们来到陷阱边缘,指挥兵士再加上一层猎网,猎网的四边用木棍压住,方才由士兵队里,挑选十名箭手出来,走近隐阱,张弓搭箭,打算隔着网眼,把蘸了麻醉药的药弩­射­进,叫这两只恶兽丧失抵抗力,不能动弹,方才下手生擒,哪知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来隐阱底下两只恶兽,看见挣扎无效,冲突猎网不开,一声接一声的哀叫起来,叫声十分凄惨,向树林的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似这样的叫了一二十声,树林的东面蓦地传来了一阵吼声,似石破天惊,风生浪吼!

这一声怒吼十分洪烈,令人听在耳鼓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觉,接着树林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泥尘滚滚之中,走出一只恶兽来,这恶兽的身材十分高大,挺直起腰身来,足有一丈五六尺高,头似猩猩,身子却像人熊,头上拖了一把纷披长发,全身长毛是灰白两种颜­色­,两边面颊却是青中带蓝,宛似染了两片蓝靛,一双眼睛巨如铜铃,闪闪发出凶光,廓尔额兵见了,禁不住哗然大叫!

那王子装束的少年,公主服饰的少女,看见怪兽出现,不禁大吃一惊,叫道:“放箭!”

他们用的是尼泊尔土语,跟西藏语大同小异,那些兵士纷纷张弓搭箭,一声呼哨,弩箭像飞蝗也似的,朝着怪兽­射­去,哪知道怪兽全然不惧,一声狂吼,箕大双爪向前一扑,只把­射­向头面几支弩箭抓住,还有十几支箭­射­在身上,怪兽却是满不在乎,夷然无损,它一阵风似的冲到陷阱旁边,抓起一名放箭的廓尔额兵,掳住双腿,左右用力一撕,竟把这个士兵活生生的撕成两片,心肺肠脏流了一地!

那些士兵看见怪兽的力气可以撕裂活人,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按住猎网了,四散奔走,那怪兽身躯虽然硕大无朋,举止却是疾如飘风,两只巨掌一攫一抓,又抓住两名逃得稍慢的兵士,向地上重重的一摔,竟把这两名廓尔额兵的脑袋拍得稀烂,好像山东柿饼一般,怪兽摔死了人,又是一声狂吼,把两具尸体远远的掷了出去!

他赶散了陷坑旁边的士兵,然后弯腰一抓,把两张猎网抽起来,这两张猎网连绳带索,另外还有压网用的木棍,至少有二百多斤重,怪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把猎网提起来,用力一撕,嘶啦几声大响,手臂粗的网绳,竟然吃它撕裂了一大片,猎网一起,陷阱底下两只恶兽立即冲了出来,跳上地面。

史存明看这两只恶兽躯­干­虽然比较短小,也有六尺多高,一样的头披长发,面如蓝靛,岳金枫向史存明道:“明兄,你在北天山居住了不少年头,见惯了雪山的野兽,这是什么猛兽,是狒狒么?怎的这样厉害?”

史存明摇头道:“这东西不是狒狒,狒狒是狒狒的一类,我在天山见过,没有这样高大,也不能够撕裂活人,哎呀!我记起了,从前有一本书名叫做淮南子,里面记载过西域雪山里面,有一种名叫做署的猛兽,形如人熊,最喜裂人而食,连虎豹犀牛遇着了它,也没有命,古人叫它作山魈,难道这恶兽就是署吗?”话未说完,岳金枫失声叫道:“明兄,不好!那公主没有­性­命了!”

原来就在他两人对答几句话的工夫,那高大的怪兽,已经扑到王子马前,那王子装束少年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中梭标像连珠也似的间怪兽迎面掷去,左右士兵也不住的­射­出弩箭,怪兽对于标箭似乎并不怎样畏惧,除了­射­它两眼的,举爪拨落之外,­射­向它身体其他各部分的,却是绝不理会,它一声雷鸣似的吼叫,扑向王子马前,那王子连忙勒马急退,谁知道那马一见恶兽,四只脚已经吓得发软,ρi股还撒出粪尿来,竟然不会闪避,王子见势不好,立即把双腿一飘,脚尖甩脱马橙,身子一个倒栽葱向后翻了出去,怪兽一掌落在马头之上,它这一掌之力,居然把那匹马的头脑骨完全打碎了,惨嘶一声,便自死在地上!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去抓王子,王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要想就地滚开,哪知道他身上穿了沉重的黄金甲,这一下居然没有滚出三尺远的地方,眼看怪兽一只巨灵之掌,就要把王于左腿抓住,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嗤的一声,飞来一点银星,啪啪,打中怪兽右边眼眶,虽然准头差了不少,打在怪兽眼皮上,并没有把眼睛­射­瞎,怪兽也觉得疼痛非凡,一声狂吼,翻身向侧面扑去。

及时发出暗器,救了王子的­性­命,正是那个公主装束,头戴金冠的棕发少女,她看见怪兽快要抓住王子,立即把纤腕一场,发出一支小银梭来,她这银梭约莫有五寸多长,通体白钢打造,尾巴还有气孔,如果顺着风势,可以打出四五丈远,她这一梭飞­射­出来,几乎打中怪兽的眼睛,怪兽狂吼一声,朝着公主扑去,公主的身手似乎比王子矫捷得多,怪兽还未扑到,她已经把柳腰一扭,翻鞍落马,但是怪兽却不肯放过她,两条树­干­也似的手臂左右一分,向那公主劈面抓到。

公主见怪兽来得猛恶,立即把玉腕一翻,抽出一柄雪亮长刀,照准怪物手臂一格,怪兽完全不怕刀枪,公主这一刀砍在手肘上,轰的一响,刀锋竟然被长毛挡住,砍不进去,公主不禁大惊,她正要抽刀旁窜,怪物反手一把,擒住了公主持刀右腕,岳金枫失声叫喊起来,以为这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必定给恶兽活生生的撕成两片!

史存明心中一急,立即抽出断虹剑来,呼叱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岳金枫恐怕史存明有失,也跟着拔剑上前,哪知道就这一刹那之间,公主已经挣脱了怪兽的掌握,这是为何?

原来怪兽一手握住了公主的右腕,公主的腕时上,恰好戴了一串装饰用的银圈,这些银圈是生银打造的,总共有七八只之多,套在臂腕之上,怪兽无巧不巧,它这一握一拿,抓住这些银圈,并没有抓紧公主的手臂,公主情急计生,立即把手中刀向地一掷,然后五指合拢,手臂用力一摇,身子向后一退,整条玉臂用银圈里褪了出来,就像金蝉脱壳一般,那些银圈子也叮当的散了一地,怪兽当堂愕了一愕,还未来得及继续再抓!

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一个飞身,施展雷电披风剑绝着,一招“迅雷贯木”,断虹剑青光一闪,照准怪兽的后脑勺,一剑猛刺过去!

怪兽耳目非常灵警,史存明剑风才响,它已经觉出来,微微把身一偏,霍地转臂回身,向史存明剑身一抓,这怪鲁正是“淮南子”书上记载的熊署,属人熊的一类,不过心­性­灵巧,比猩猩狒狒还要聪明,善于撕裂野兽,和抓攫夺取人类的兵器,它想把史存明的剑一把抢夺过来。

哪知道史存明的断虹剑,是削铁如泥的神物,这怪兽手爪刚才跟剑锋一撞,登时割断了拇指和食指,鲜血直冒,疼得它一声惨吼,抱着手在地上连连跳跃!

这一边史存明挡住了那头巨罴,那一边岳金枫也跟两头小署斗在一起,原来那两头小罴中了陷阱诱兽的法子,跌入阱里,饼底铺满了生石灰和铁蒺藜,小罴摔落阱底,吃尽苦头,又因为冲突猎网的缘故,身上受了不少创伤,它们着急起来,连声哀叫,果然把母罴喊来,赶散各人,撕破猎网,小罴方才钻了出来,它们吃了大亏,禁不住心中冒火,看见母罴追奔逐北,把廓尔额兵赶得狼奔泵突,抱头鼠窜,禁不住凶­性­陡发,张牙舞爪,正要向各人追去。

岳金枫恰好赶到,剑光一闪,疾刺小署的太阳|­茓­,小罴回爪一勾,要想夺剑,哪知道岳金枫身手快捷无比,他是武当剑客铁髯仙李玄化的徒弟,剑法稳准异常,小罴舒爪夺剑,岳金枫青锋一绕,用了个“白练横江”的招式,嗤声微响,竟把这头小罴的左面颊,划了一道血痕,疼得小罴一声狂叫,向后直跳出去,可是另一头小罴却悄没声息,向岳金枫背心扑到,那公主装束的棕发少女,惊叫一声:“壮士留神!”

岳金立即脚跟用力,使了个“鲤跳龙门”的身法,向上一纵,拔起七八尺高,小署一下扑了个空,岳金枫长剑一指,便跟这两头恶兽斗得分难解,这两个少年英雄,陌路救危,孤身犯险,绕着陷阱周围,飞来窜去,跟这三头罴兽展开了生死搏斗!

带领廓尔额兵打猎的,正是尼泊尔国王的王子阿布敏和公主黛丝丽,他们听说福康安平定西藏,清兵不久就要入境,向尼泊尔进攻,于是自告奋勇,带领了一支军队开进铜鼓关,据险而守,阻止清兵入寇,哪知道他们俩兄妹到了铜鼓关不久,便发觉自己兵营里的战马,每隔一天两天,便失掉三四匹,派人寻找,一直找到这座森林里,只剩下几副马骨头,阿布敏和黛丝丽虽然是金枝玉叶的王子和公主,却是年轻胆大,知道树林里面,一定出了凶猛恶兽。

便依照廓尔额人打猎的古老法子,在林前空地上挖了陷阱,上用浮土遮盖,又在陷阱边打下木桩,缚了两头小羊,作为引恶兽的食饵,果然不出所料,连夜到铜鼓关偷吃军马的,就是那头雌­性­的罴兽,它生下两个小署不久,需要大吃兽类,把树林里面的黄羊野鹿吃了不少,其余的统统跑光了,它没法寻得着食物,只好偷吃起军营的马匹来,廓尔额兵挖好陷阱,适值母罴不在,那两个小署断|­乳­不久,出林找寻可吃之物,一看见陷坑旁边的羔羊,它们哪里知道是人类的陷阱?

立即扑了过去,刚才抓着小羊,猛觉脚下一软,跌进了陷饼,廓尔额兵一声呐喊,先把猎网罩了阱口,方才向里面投掷标枪,阿布敏和黛丝丽看见恶兽落网,十分高兴,亲自上前督促捕捉,哪知把母罴引来,几乎遭了杀身之祸,如果不是史存明岳金枫及时过来挡住恶兽,阿布敏史妹已经命丧当场了!

黛丝丽看见这两个汉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便向兄长说道:“大哥!人家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好意思站着不动手,我过去帮那个穿青的少年,你过去帮那个穿白的后生吧!”

原来史存明穿的是青布皮裘,岳金枫却着了白­色­的羊皮短褂,阿布敏答应一声,两兄妹向士兵手里讨过十几支梭标,各人抄了一杆花枪在手,呼哨一声,双双上前助战!

沥血伏龙--第五十八章暮林诛三怪金殿逞词锋第五十八章暮林诛三怪金殿逞词锋史存明和那母罴相斗,少年壮士一照面便削落了恶兽左手两只指头,痛得它吼叫连声,史存明更不放松,展开雷电披风剑来,一剑快似一剑,一招套着一招,跳高窜矮,奔前绕后,向那母罴进逼,不到十几个照面功夫,已经把这恶兽杀得毛皮零落,身上划了几道剑痕,好在皮粗­肉­硬,还可以挺得住,它一声倏地狂吼,由地上搬起一块大石来,向史存明掷去,少年壮士扭身一闪,母罴趁势向林里一跳,它用手攀住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树,用力一推一扳,劈啪两声,竟把一株半抱粗细,一丈五六尺高的槐树,齐腰拗做两截,将上半截树身轮起来,向史存明便扫!

史存明估不到这恶兽居然能够拿断树做武器,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纵身跳后,黛丝丽公主恰好挺枪跑到,她驾声呖呖的叫道:“壮士,我来帮你!”

史存明吃惊不小,急忙伸手臂向黛丝丽一挡,叫道:“公主!不要鲁莽,这东西厉害得很呢!”

黛丝丽陡的一扬玉手,嗤嗤,两支银梭赛似流星过渡,向怪兽双眼飞­射­过去,母罴横起树身来,一挥一挡,公主这两支银梭,扑扑两声,完全钉入树­干­里,那怪兽左臂一甩,把半截断树连枝带叶舞成一个大圆圈,又向二人立足处扫到!

恶兽这一树­干­横扫之力,何止千斤,史存明哪敢抵挡,急不迭忙的向旁边一闪,怪兽的高度足有一丈六七尺,赛似金刚巨灵,比常人差不多高出两倍,那株断树也有七八尺长,连着一丈方圆的树帽子,给这怪兽当作武器,真个是再趁手没有,好像一顶大伞一般,黛丝丽花容失­色­,就要回身逃跑!

史存明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叫道:“公主,我上前去斗它,你切不要和它贴近,只用暗器打它的咽喉和眼睛吧!”

这两句话把黛丝丽提醒,她索­性­把长枪掷在地上,将银梭拿在手里,史存明一声大喝,用了个“雷电挥袖”的绝招,连人带剑直掠起来,化成一道青光,跳起两丈多高,照准怪兽顶心脑门刺到!

怪兽也很机伶,它看见史存明在空中,仗剑凌空直下,飞刺自己,立即把腰身一矮,树­干­向上一抬,就要照空中的史存明,举树横扫!

哪知道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诱敌的虚招,他向空中跳起之时,已经运足了三­阴­灭阳掌劲,怪兽大树横里一举,史存明倏然收剑,身子垂直由空中落下来,双脚向树­干­一踏,借这一踏之势,使出三­阴­神功,呼的一掌,向那母罴胸前一掌推去,这一掌推出来,陡听恶兽一声震天似的狂吼,树­干­脱手抛出,巨大的身体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扑通!仰面跌翻在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威力端的非同小可,强如铁爪魔娘,撞着也要翻跌筋斗,何况母罴不过是个兽类!

他这一掌把恶兽的胸骨打碎,内腑也受重伤,不过凡是猛兽之类,受伤之后,必定越发凶猛,母罴只一倒,立即一个翻身由地上跳起来,刚要张口怒吼,嗤声风响,寒星闪处,黛丝丽公主的银梭,已经向它咽喉要害飞到!

这位尼泊尔的公主,在史存明飞身扑向母罴的时候,掌心扣了两枚银梭,等候机会动手,她估不到史存明舍剑用拳,轻轻一掌,便把金刚巨灵也似的恶兽打倒在地!

真个又惊又喜,当母罴挣扎着起身的刹那,黛丝丽暗想这机会不下手,还待何时!皓腕一扬,把银梭发­射­出去,直取怪物咽喉,哪知道母黑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出声吼叫,黛丝丽这一梭打进它的口里,贯穿了恶兽的舌头,母罴痛上加痛,两臂一张,向黛丝丽便扑,巨灵之掌当头抓落,黛丝丽芳心俱碎,刚才叫了一声哎呀,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却趁这时候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晃,到了母署背后,再用三­阴­灭阳掌法向恶兽背心重重一击,这一掌劲力更大,砰砰两声大响,竟把母罴心肺完全震碎,狂吼半声,扑前便倒,手脚在地上挣扎几上,便自呜呼丧命!

母罴尸体倒下来的时候,如同塌了半截山峰,险些儿把黛丝丽公主压个正着,吓得她后退不迭,等到恶兽仆倒之后,不能动了,方才惊魂略定,正要向史存明说几句多谢的话,史存明突然抬起头来,向前一望,叫了一声:“不好!”两臂一分,向岳金枫那边飞掠过去!

原来史存明格杀恶兽的时候,岳金枫这边却遇了极大的危险,这是为何?原来岳金枫跟两个小罴相斗,小罴虽然没有母兽那样凶猛,却是身坚如铁,刀枪不入,手爪厉害异常,岳金枫吃亏在自己手中剑并不是断金切玉的神物,而且又是以一敌二,所以斗不到几个照面,便自险象环生,阿布敏王子抖花枪过来助战,哪知道他不帮手还好,一帮之下,更加糟糕!

因为这位王子完全没有跟猛兽搏斗的经验,不懂得走位闪避的方法,一枪刺出,便吃了小罴反手一把,夺住枪头,发力一扯,缨枪断了半截,阿布敏也几乎撞人小罴怀里,好在岳金枫手疾眼快,一着“金针刺蟒”,宝剑刺向小署眼目,方才把这头恶兽逼得向后跳了开去!

但是另一头小罴已经向阿布敏王子如风扑到,王子手里只剩半截断枪,再也不能够跟恶兽厮拼了!

只好向旁边一闪一让,嗤的一声大响,身上的貂裘被小罴利爪扯了一块下来,好在有软甲挡住身体,不然的话,当堂就要受伤!

岳金枫一着“斗换星移”,剑光赛同闪电般刺向这小罴耳后的软骨,小罴急忙侧头让开,不过这样一来,阿布敏王子反而变了岳金枫的累赘,他一面要防护自己,又要及时出剑发招,阻止两小罴向阿布敏王子的攻击,弄得风旋云转,顾此失彼。

幸亏史存明用三­阴­灭阳掌绝技,两下手法便打倒了凶猛的母罴,他看见岳金枫的形势危急,一个“蜻蜓掠水”的身法,掠了过来,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呼声风响,照准蓄势猛扑阿布敏王子的一头小罴背后推去!

小署觉出掌风沉猛,立即回过身来,反手一抓,要拿史存明的臂腕,哪知它的手爪刚才跟史存明的掌风一撞,喀喇两声,臂骨当堂脱臼,五根指头齐齐翻折,史存明掌风再向恶兽胸膛一按,砰砰,三­阴­神劲竟把这小罴打得直弹起来,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口中吐血,砰的摔落地上,寂然不劝,原来小罴功力还浅,身体没有母罴那样粗壮,挨了一下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呜呼哀哉!

岳金枫看见史存明连毙大小两头恶兽,心中想:明哥已经杀了两个,剩下这一个应该由我打发。

宝剑一紧,改取攻势,哪知道他这一贪功,几乎吃了大亏!

要知道史存明如果没有天池三老传授的绝技,决不能够在三招两式之间,杀掉恶兽,至少也要斗上半天,岳金枫心急求胜,他一剑向小罴胸口直刺,却忘了恶兽刀枪不入,这小罴全然不躲,反手一把,抓住了岳金枫肩头,向自己怀里一拖,岳金枫不禁大惊!

他立即使出软如棉的内家功夫来,右肩一沉一卸,挣脱了恶兽的手爪,身子像游鱼也似的,要由小罴肋下钻过,哪知小罴手疾眼快,另一条长臂闪电似的自外圈回,一把将岳金枫箍个结实,挟在腋窝下面,再用空出的手抓去,打他的天灵盖,阿布敏王子看得逼真,“哎呀”两个字还来不及喊出,史存明迅如电火,使出三­阴­灭阳掌劲,照那小罴后脑重重一击,恶兽的手爪还未用力,当堂觉得眼前一黑,头脑受了巨震,天灵盖骨应掌碎裂,嘴里狂吼半声,把岳金枫放落地上,扑通跌倒,跟两个同伴向在死城报到!

岳金枫被恶兽一夹,几乎呼吸窒绝,跳起身来,兀自头脑发胀,眼目昏花,他不禁怒从心起,稍一定神,举起手中剑来,向那死罴的胸腹上,嗤嗤嗤,一连刺了三剑,可是剑尖到处,恶兽的皮硬如石鼓,居然刺它不进,可见这东西生前的厉害了!

黛丝丽天真烂漫,看见岳金枫剑刺死兽出气,不禁笑了起来,叫道:“壮士!这家伙已经死掉,你把它刺上一千下,它也不觉得痛楚的呀!”

她这几句话把岳金枫说得面上一红,连忙纳剑入鞘,阿布敏王子已经过来,倏地伸出两臂,把史存明、岳金枫二人抱了一抱,这是廓尔额人向外客的最高敬礼,方才说道:“两位壮士由哪里来?救了小王一命,小王感激莫名,请到前面帐幕里坐吧!”

黛丝丽一双澄如湖水的碧眸,望定了史存明、岳金枫两人,等他们回答。

史存明跟黛丝丽公主的眼光一触,心头震了一下,他马上想起孟丝伦来,收摄心神,拱手说道:“殿下,我们是由西藏来的,因为逃避兵燹,不得不进入贵国,我还有好些同伴和从人,在前面树林里面等候呢!”

黛丝丽立即叫道:“你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还用得着客气么?快把他们叫来,一同到我们的营幕去!”

这位尼泊尔公主胸无城府,浑金亚玉,上前就要拉史存明的手,史存明微微感到尴尬,把手一缩,叫道:“公主不要多礼,我叫他们便是!”

黛丝丽一手抓空,格格娇笑起来,说道:“哎呀!我忘记了,你们汉人有许多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好,你就喊你的同伴来吧!”

岳金枫见这公主天真有趣,忍不住笑了一笑,说道:“好好!请殿下们稍候,我去叫喊他们!”

说着便和史存胆一同走回树林里,把十几个狩猎族人喊来,叫他们分出一半人去找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兄弟这两队人,另外一半人却挑拣几株大树,刮掉树皮,用黑炭写了字,表明自己去处,方才鱼贯出林,这时候阿布敏王子已经下令廓尔额兵把三具罴兽的死尸抬过,黛丝丽公主看了看这三头死狰狞的尸首,摇了摇头,她向史存明道:“壮士!你们汉人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两只家伙是什么野兽?”

史存明便把淮南子书上说的“罴”形貌习­性­说了一遍,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罴兽在一千五六百以前,还有在荆楚两广之地发现,听说从前人烧炮竹,就是为了惊吓这种怪兽用的呢!”

黛丝丽听得十分有趣,说道:“壮士,雪山里面千奇百怪的野兽正多着哩!我有空跟你说吧!”

阿布敏笑说道:“妹子,你别跟这两位壮士掉闲文,天­色­不早,咱们还要回去哩!”

黛丝丽被兄长这样一说,方才关住了话盒子,跳上坐马,引着史存明、岳金枫一行人向自己营帐返回不提。

阿布敏王子这次带了几百名士兵出来打猎,就在喜马拉雅山南的一座低谷里,扎了营盘,两兄妹把史岳二人,让进了自己的帐幕,从人献上羊|­乳­和清茶,寒暄一番,阿布敏由谈话里知道史存明是个抗清志士,肃然起敬!

他向岳史二人道:“二位由西藏到来,可知道清兵的动向么?听说这次满清皇帝派了一个名叫什么福康安的贝子,统率大军侵犯我国,清兵入境没有?”

史存明道:“不错!清朝皇帝因为你们在他万寿生日那天不派专使朝贡,便藉口征伐廓尔额,现在西藏的达赖喇嘛已经准予清兵假道,并且负责供给粮草,大抵十日之内,清兵便可以抵达边境了!”阿布敏和黛丝丽兄妹不禁面­色­突变!

他们交头接耳,低低说了几句,阿布敏方才说道:“清兵有三十多万,全是能征贯战之师,咱们尼泊尔国土不大,兵力只有十万,还及不上清兵实力的一半,依你看来,咱们能够不能够跟清兵抵抗?”

史存明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清兵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便宜,可是劳师域外,转战万里,贵国兵力虽少,如果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统筹全军,以逸待劳,必定可以把清军杀得片甲不剩!”

阿布敏大喜道:“那么,我就禀明父王,请两位统筹一切,居中指挥,让我们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史存明摇摇头道:“不行,我虽然能够打死几头恶兽,对于军旅战阵一门,完全不懂,不过我虽然不懂得这些,但可以向贵国推荐一个人,这人虽然是个女子,却是­精­晓韬略,胸藏十万甲兵,倘若贵国一心一意的信任她,必定可以给你们定国安邦,保管叫满洲鞑子来得去不得!满清皇帝以后也不敢轻视贵国呢!”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黛丝丽惊奇地问道:“你所说的是哪一个女子,她有这样大的本领?”

岳金枫接口道:“是呀!这人是个女子,年纪跟公主一模一样,她可以指挥我们打胜仗!”

这位前任满清的先锋官,便把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在西藏大破清兵的经过说了,这一席话把阿布敏王子听得目瞪口呆,把黛丝丽公主听得眉飞­色­舞,她向兄长说道:“大哥!我们马上请金弓郡主来,清兵就有百万之众,我们也不怕了!

话才说到这里,帐外已经有亲兵进来报告:“禀殿下!半里以外有一支人马朝着咱们营地走来,领头的似乎是两个女子呢!”

史存明一跃而起,说道:“金弓郡主来了!快快出去迎接!”

阿布敏兄妹惊喜交集,问道:“当真的么?她来得这样快!”

岳金枫笑道:“我已经说过这位郡主神机妙算,闲话少说,我们替孟郡主给两位殿下引见吧!”

四人鱼贯着走出御帐,来到营地外面,果然不出所料,迎面烟尘起处,一簇人马到来,正是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骥四人带领的狩猎人马,金弓郡主一马当先,看见一个束发金冠,貌若天人的宫装少女站在史存明身边,态度似乎十分亲密,心里不期然引起多少不快!

岳金枫立即向前,笑道:“孟郡主,我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两位是廓尔额国王的殿下!”

他说了阿布敏、黛丝丽兄妹的姓名,金弓郡主最注目的还是这位黛丝丽公主,只见她长眉秀目,肤如凝脂,纤巧合度,腰肢啊娜,别有一种西方美人的神韵,自己在荒凉的西域,已经被称做回疆第二美人,可是跟这位黛丝丽公主比较起来,也像小巫之见大巫呢!

金弓郡主虽然生­性­豪迈,究竟也脱不了女子善妒的天­性­,她怔怔的望着黛丝丽郡主,竟然忘记了应有的礼节!

史存明在旁边觉得奇怪,开口问道:“贤妹,你跟这位公主是旧时相识吗?”

孟丝伦方才觉得自己失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殿下、公主,小女子在这里有礼!”

黛丝丽上前握住了孟丝伦的手,笑道:“不用客气,他们刚才说你在天山下怎样出奇制胜,大杀满洲鞑子呢!来来来,咱们是一见如故,进帐里坐吧!”

孟丝伦见她胸无城府,妒意方才减了多少,跟着一起进了御帐,分开宾主坐下,阿布敏道:“各位跋涉关山,不远千里而来,小王感到十分荣幸,听说清兵不日压境侵犯,还是是一点未雨绸缪,到王城去谒见父王吧!”

众人不禁大喜,史存明忽然向阿布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阿布敏大喜说道:“原来尊师就在近处不远扎营,他老人家还带着一批义士,很好,一并把他请来,大家一起到王城去!”

这位王子做事­干­练爽快,立即派人到智禅上人的营地去,不到半天,老禅师和白熊谷族人果然到了,大家会合一起,拔营起程,返到铜鼓关上,阿布敏王子略为部署了关上的防务,拨出几架马车来,让智禅等人坐了,自己兄妹两人骑着快马相随,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两天之后,一行人已经到了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在尼泊尔的东北,几百年来,都是廓尔额的王城,依照印度梵文解释:“加德满都”是“万山之城”的意思,因为整个尼泊尔国,万山错综,险阻难行,只有加德满都附近是一块小小平原,这块平原又是在万山包围之中,所以得到这个名称。

智禅上人等一行进了王城,发觉这个尼泊尔的古都和西藏的圣城拉萨一样,到处都是喇嘛寺院,街头上走着的人,倒有一半是穿黄衣的喇嘛,国王的宫殿是在王城中心,用红­色­的砖瓦砌成,虽然没有回疆酋长居住宫室那样美轮美矣,却别具一番庄严的气氛,廓尔额国王阿泽登旺,事先已经接到飞骑急报,说有一班汉人英雄男女入境,帮助自己和清军作战,所以智禅上人史存明等到了王城,国王立即在殿上召见。

智禅师徒、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兄弟等一行,除了孟丝伦是回疆郡主,见惯宫庭场面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纵横草野的英雄,还是第一次和国王相见,只见尼泊尔宫庭殿上,威仪整齐,廊下站着两排金盔铁甲、手执金瓜斧锁的武士,国王阿泽登旺坐在正中间龙椅上。

史存明偷眼看这位国王,只见他深颧高鼻,碧目闪光,一部浓髯漆黑如墨,其长及腹,模样十分威武,果然具有龙凤之表,不愧一国之君,众人依照宫庭礼节,三呼朝见,阿泽登旺笑道:“各位由中士万里到来,真不容易,不用多礼,就请平身坐吧!”

侍卫搬过几把金交椅,智禅上人称谢再三,方才坐了下来,国王略微问了众英雄路上情况,便向智禅上人问道:“老禅师,寡君听说满清开国以来,开疆拓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尤其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天纵英武,两平准部,破灭大小金川,征安南服缅甸,荡平回疆西藏,我们廓尔额区区一个山地小国,怎样才能够分庭抗拒呢?”国王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智禅上人虽然阅历丰富,可是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因为当时满清极盛是实在的情形,尤其是乾隆一朝,更是爱新觉罗王室日到中大的朝代,乾隆本人固然英明睿智,文武全材,而且好大喜功,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在廓尔额这一类小国国王眼中看来,满清就是“天朝”、“上国”,自己这点兵力,用来对抗天朝,简直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福康安挟三十万大军之众,趁着荡平西藏的声势,降临尼泊尔这个山地小国,情形和三国时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吞开荆襄九郡,动用八十三万大军以临东吴一模一样,当时江东孙权首鼠两端,和战难决,全仗诸葛亮鼓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孙权,解除了他畏惧曹­操­声势浩大的心理,一力主战,方才有赤壁的大捷!

智禅上人知道自己回答国王这一番话,正是成败利钝的关头,任他怎样老谋深算,也觉得为难起来。

史存明看出师傅神­色­不妙,立即向金弓郡主使个眼­色­,孟丝伦立即会意,高声说道:“大王!小女子对大王这几句话,倒有一番意见!”

国王愕了一愕,他看见答话的是孟丝伦,蔼容说道:“盂郡主!寡君听说你足智多谋,必有高见!”

金弓郡主不慌不忙,轻启朱­唇­说道:“大王过奖,小女子斗胆间大王一句,五百年前的元朝武功强盛呢?还是现在清朝武功强盛?”

这是孟丝伦聪明过人的地方,因为尼泊尔僻处西陲,一向是被视为化外的山国,国王对中原的一切,当然不大清楚,如果自己引用赤壁鏖兵,淝水破敌这一类以小胜大的战役典故,国王必定不太明白,可是说到元朝便不同了,元朝就是蒙古,军威远震,蒙古太祖成吉思汗曾经攻入印度,威服北印度五国,她这样的比喻起来,尼泊尔国王当然不会陌生,阿泽登旺愕了一愕,说道:“哦!当然是元朝的声威强盛得多啦,清朝不能够跟它相比哩!”

孟丝伦道:“大王明白便行了!蒙古兵震古铄今,后世许多朝代,都没有法子跟它相比,可是蒙古军也不是百战百胜,一次远征日本全军覆没,两次讨伐安南,丧师无数,惟是功师域外,转战万里,譬之强弩之末,难穿鲁缟,贵国有雪山天险,臣民饶勇善战,国土虽小,却占了以主待客,以逸待劳的便宜,只要上下齐心,何愁不破清虏?大王如果凛于清兵势大,未战先怯,那才是真正的失败哩!”

金弓郡主这番说词,入情入理,取喻浅近,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岳金枫等人听了,无不暗里赞叹!

国王的浓眉扬了一扬,正要开口,金殿左边突然走出一位官员,这官员是右班丞相哈延,智禅上人看见这位哈丞相的生相十分猥琐,尖头缩腮,三角怪眼,脑后现出反骨,嘴­唇­上长了几络稀疏疏的鼠须,他手里捧着玉笏,踱着方步,走到殿前,­干­咳两声,方才说道:“大王听奏!”

国王立即问道:“哈丞相,你有什么高见!”

哈延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望了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一遍,然后开口说道:“大王!千万不要听这几个汉人满口胡说,满清是天朝上国,兵­精­粮足,单单是福贝子那三十万太军,来势已同泰山压卵,咱们已经不能够跟他抵御,何况满清还有其他­精­兵猛将呢?自古兵少战危,如果俺们不自量力和清兵开仗,等如引火焚身,自取败灭,微臣以为大王立即派遣使臣到福贝子军前纳降认罪,嗣后岁贡天朝,方才可以保存社稷宗朝,愚直之言,尚乞恕罪!”

他这几句话上说出来,并不打紧,国王面上登时变­色­,范金驹兄弟勃然大怒,想道:岂有此理!这好相卖主求荣,惑乱人心,如果不是当着国王面前,真个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段!

原来这一位哈延右丞相,是尼泊尔国王的国舅,他是阿泽登旺国王宠妃玛尔佳的长兄,玛尔佳氏年轻貌美,工谗善媚,国王对她十分宠爱,多年以来,连皇后也冷落在一旁,哈延仗着妹子力量,一帆风顺,不次摆升,做了右班丞相,他的心­性­向来好恶,满心想挟清兵以自重,所以力主和议,国王本来决心抵抗清兵的,可是经过哈延这样一说,又犹疑莫决了!

阿布敏王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冷笑说道:“哈丞相!照你所说,咱们完全不是清兵对手,根本不用打仗,更不用驻兵设防,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直捣王城,那就可以保存宗庙社稷了,是与不是?”

黛丝丽公主也叫道:“哈国舅,清兵有什么可怕?这一位盂郡主就曾经在天山下大破清军,把征西将军兆惠手下数万­精­锐,杀得片甲不留,你凭什么说我们一定战清兵不过,满口放屁!”

哈延并不动怒,只是好笑说道:“大王!两位殿下年轻识浅,他们不明白利害两个字!”

阿布敏兄妹越发光火,正要出言驳斥,国王忽然一声断喝道:“不准吵闹!”阿布敏和黛丝丽只好住口,鼓着腮儿生气。

只见这位尼泊尔国王捋着长髯,过了半晌,方才说道:“现在清兵压境,和战两难,罢罢罢,这件事暂时搁下三天,让寡君在这三天里面,斋戒沐浴,禀告天上真神,然后虔诚的问问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让她们决定一切便了!”

史存明听了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这两个名号,十分诧异,正要开口洁间,孟丝伦却向他连使眼­色­,史存明立即会意,住口不说,国王却向阿布敏王子道:“孩儿!好好收拾一间宾馆,挽留各位英雄,可知道么?”

又向黛丝丽公主说道:“你立即返入宫里,吩咐总管准备酒席,给各位英雄接风,快去!”说着下令退朝,智禅上人只得告退。

到了宾馆,国王果然使人准备了丰富的酒宴,可是智禅上人这班老少英雄,因为心中有事,对着丰盛菜肴,都是吃不知味,宴会完了,天­色­已经二鼓,阿布敏兄妹忽然到宾馆里来。

黛丝丽:“各位真对不起,父王本来已经决定跟清兵一战的了,可恨哈延那个好贼,却在殿上瞎三凑四,淆乱视听,令到父王犹疑起来,真正可恨!”

史存明忽然问道:“公主,国玉今天在殿上说再过三天,由黑蟒神和雪山女巫取决,这是什么东西呢?”

黛丝丽公微启朱­唇­,正要回答,阿布敏王子倏然变了面­色­,说道:“妹子!这是俺们本国的神圣东西,万万不能冒渎,不要乱说!”

黛丝丽只好点了点头,史存明和岳金枫暗里气愤,想道:“什么神圣东西?连提也不准提,真正岂有此理!”

孟丝伦却是乖巧,她向黛丝丽道:“公主,我听明哥哥说过,你的银梭打是真好,几乎一梭打瞎了恶兽熊罴的眼睛,这眼力手劲,你是怎样练的?咱们一见如故,今天晚上索­性­联床共话吧!不知你嫌不嫌呢!”

黛丝丽听见金弓郡主夸赞她的暗器,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道:“姐姐大会说笑,我怎样会嫌你,好!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里睡吧!”

金弓郡主见她答允,暗里欢喜,拉着黛丝丽的羊脂玉手,笑道:“这里大气闷了!天­色­还早,咱们到外边园林散步去!”

她说着半拉半扯的,把公主拖出去了,史存明、岳金枫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知道孟丝伦要在黛丝丽公主的身上,套取黑蟒神和雪山女巫的神秘,阿布敏土子何尝看不出来?可是孟丝伦已经拉了妹子出去,自己要说也说不出来,只有暗暗顿足,跟史存明敷衍几句,便自匆匆离去不提。

这天晚上,孟丝伦果然跟黛丝丽公主同床共枕,胝足而谈,金弓郡主故意说些中原上国的风土人情,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把这位尼泊尔公主听得心痒难捱,方才说道:“公主,你父王今天所说的黑蟒神,是人还是神呢?”

黛丝丽公主望了卧室窗外一眼,嗫嚅着不敢回答。

沥血伏龙--第五十九章探玉塔深宵斩黑蟒第五十九章探玉塔深宵斩黑蟒孟丝伦道:“傻孩子!这房里只有你我两个人,说说有什么要紧,不见得马上有灾祸呀!”

黛丝丽面­色­微变道:“孟姐姐,你说话声低一点,黑蟒神是我国镇守玉塔的一位神灵,我们上自国王僧侣,下至庶民,从来没有人胆敢背地里说它半句话,我怎样能够对你说呢!”金弓郡主主笑道:“你们时常到大雪山打猎,听见过那蒂这种东西没有?”

黛丝丽公主变­色­道:“那蒂么?那是喜马拉雅山的守护神,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听说见过那蒂的人,必定有灾祸临身,老大的不吉利呢?”孟丝伦大笑道:“有什么不吉利,老实跟你说吧:我在回疆时候,曾经杀过一个,到现在也不见得不吉利哩!”

原来金弓郡主在回部的时候,曾经到库鲁山打猎,晚上宿营,突然不见了几名士兵,天明之后发觉找寻,只在树林深处找着几堆白骨。

当时那些士兵吓得什么似的,以为妖魔下降,就要回去,金弓郡主却是不管那些,亲自带队入山寻找,结果找到一个长毛披身,身材高大,半人半兽的怪物,正在那里嚼吃人的尸首,众士兵当下一声呼哨,乱箭齐发,顷刻之间,把那怪物­射­成一个大刺猬也似,事后有人说那怪物不是猛兽,是喜马拉雅山走出来的可憎雪人那蒂。

孟丝伦便把这件往事向黛丝丽说了,黛丝丽惊奇道:“咦!你居然杀了那蒂,后来有灾害么?”

孟丝伦道:“哪有什么灾害,如果有大祸临头,我也活不到现在啦!你们国中的黑蟒神,不过是一条大黑蛇罢了,是与不是?”

黛丝丽点头道:“不错,在咱们加德满都王城五里以外,有一座山名叫玉塔山,山上有一座玉石砌成的七层宝塔,这塔据说是五百年前,开国第三工先王建造的,是尼泊尔的风水塔,约莫在二百年以前,便来了这个黑蟒神,盘据塔上,吞食人畜,伤害生灵不少,传说戌守王城的士兵,也被它吞吃了几十个,后来咱们的先王着急起来,悬挂赏榜,看有谁人能够降伏蟒神,一连过了几十年,都没有人胆敢应征,过了好久,王城忽来了一个自发女巫,亲自揭了赏榜,向先王说,那黑蟒并不是怪物,却是天上降下来的神蟒,当有收伏神蟒的法子,不过嗣后的国王一定要奉礼玉塔黑蟒,当它是镇国的神灵,方才可以免除灾害,国王一口答应了,那自发女巫立即去伏蟒,过了三天,有人看见女巫坐在塔下,黑蟒在她身边,蜷做一团,现出十分驯善的样子,大家看了咄咄呼怪,再过一天,女巫返回城里,说黑蟒已被神收伏了,不过国王每年四季要向黑蟒神祭把四次,祭把一次要用四十☐活的牛羊,另外大量香花果品,还有一层,今后国家发生大事,例如皇室嫁娶以及对外征战等等,一定要问过黑蟒神,方才可以决定!”

“不过那女巫说,今后国王每逢做一件大事,一定要斋戒沐浴,备齐牲畜祭礼,来到玉塔山下,把自己心中要做的事,高声朗诵,禀告神抵,然后放下牲畜回去,到第二早上再派人去看,如果蟒神把牲畜吃掉,那就许可,倘若牲畜原封不动,那就不准,百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那女巫呢?她也住在玉塔山后,历代国王因为她能收伏蟒神,一并把她当作先知神灵,每年也向她膜拜顶礼哩!”孟丝伦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

黛丝丽公主觉得十分诧异,问道:“姐姐,你怎的这样笑,不怕冒渎神灵么?”

金弓郡主笑道:“冒渎神灵?你刚才背地里说黑蟒神,还不是冒犯了神祗吗?我笑你们太过愚蠢罢了!”

她便把一切说出来,原来一般野蛮部落,化外之邦,一般人少见多怪,看见一点儿不寻常的东西,例如怪兽大蟒之类,便硬说它是神蟒神兽!

拆穿了不足为奇,好比孟丝伦­射­杀雪人,又何尝有什么“神”呢?那盘踞玉塔的黑蟒,不过是普通一条老年巨蟒,那白发女巫不外会了一些驯伏蟒蛇的法子,收伏大蟒,故示灵异罢了!

在西藏南方的天竺国,便有不少懂得驯伏蟒蛇的人,他们只用一支芦管或是笛子,便可以指挥一条到几条毒蛇,盘旋起舞,它如果真正是神灵,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怎得要国王一年四季用牲畜祭把,孟丝伦把所谓神蟒神巫的来势,一一说明,黛丝丽也是个聪明女儿,一听之下,心中渐渐有些明白过来,金弓郡主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应该睡啦!”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黛丝丽返回王宫,金弓郡主把史存明请来,将自己昨天晚上打听到的一切,向史存明说了,少年壮士说道:“原来如此,这些假借神灵的害人恶物,留它在世上做什么?还是把它诛除了吧!省得误了我们的大事!”

金弓郡主沉吟半晌,说道:“这样也好,不过问问你师傅老人家才好,他老人家阅历较我们多,老谋深算!”

史存明一想也是,立即去找智禅上人,将自己要斩除黑蟒神的经过说了,在史存明心目之中以为师傅老成持重,必定不赞成自己冒险,哪知道智禅上人点了点头道:“徒弟,你的意思很好,成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韩信也问路斩樵夫,为的是提防追兵知道行踪呢!不过这件事你们要做得秘密一点,切不要在国王之前露出形迹,也用不着许多人去,人多了反而累事,知道没有!”

史存明估不到连师傅也赞成自己这一行动,不禁大喜,他马上和金弓郡主准备上切。

这天晚上,天­色­才交二鼓,尼泊尔王城上跳落两个紧衣窄袖的人来,正是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史存明带了断虹宝剑,孟丝伦带了弹弓弹囊,他两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溜烟也似的向玉塔山赶去,五里路在练武人的眼中看来,简直不算是什么一回事,顷刻之间,已经到了玉塔山下面了!

两个男女英雄遥望山顶,在黑夜迷蒙里,果然看见半山现出一座白­色­的宝塔来,史存明估计玉塔山并不很高,那白­色­宝塔距离自己不过三里左右,立即向金弓郡主打个呼哨,两人一先一后,朝着玉塔飞奔过去,很快的来到玉塔下,史存明猛然瞥见玉塔第三层塔窗里,两盏绿光一闪,呼的一阵腥风,猛向自己劈面吹到!

孟丝伦尖声叫道:“存明哥哥留神!”

话未说完,腥风过处一条笔直也似的蟒影,赛同一根乌木,向史存明迎头罩落,少年壮士一闪一窜,用个“七星踏步”身法,窜出两丈,反臂向后一抄,断虹宝剑已经出鞘,那黑蟒一下扑了个空,并不跟踪进袭,疾如纺车似的,在地上盘了几匝,摆成一个蛇阵,这时候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光普照,把玉塔山照了一个透明清晰,他们一见了怪蟒的形状,禁不住咄咄呼怪!

原来那巨蟒从头到尾,足有四五丈长,蟒身并不很粗,只有海碗那样粗细,可是满身鳞甲乌晶晶的,油光滑水,被那月华一映,隐隐泛出乌金光彩,最奇怪的还是那颗三角形的扁头,蟒腮之下不到二尺的颈项间,长着一对通红的­肉­翅膀,横展开来,也有三尺多阔,随着两腮鼓涨起伏之势,不住拍动,身上长着翅膀的蟒,二人还是初见!

怪不得廓尔额全国的人,把它当做神蟒了!

史存明忽然醒悟起来,自己师傅智禅上人早年遍历名山大川,曾经说过贵州独山附近,出产一种飞蛇,这种飞蛇只有二三尺长,可是蛇颈上却长了两片薄薄的­肉­膜,好像翅膀一般,这种飞蛇最喜欢伏在树顶上,看见猎物经过,便把薄膜­肉­翅一拍,兜着天风飞了下来,袭击猎物,这种蛇身有奇毒,一咬之下,人畜立死。

所以一般人叫它做飞蛇,一般旅客经过独山时,当地土人必定向旅客指教,叫他们戴上一顶特制的竹帽,提防飞蛇突袭,现在这条大蟒颈间生了­肉­膜,难道也是飞蛇一类不成?

孟丝伦拔出弹弓向着黑蟒­射­出几弹。

那黑蟒十分灵警,看见弹九朝着自己眼睛飞到,立即把头一缩,嘴巴向前一拱,倏的闭了眼睛,吃鳞甲挡住,反弹落地!

可是有几颗打在­肉­翅膀上,这是它全身唯一没有鳞甲之处,疼痛非凡,那黑蟒倏然暴怒,两腮一鼓,嘘的一声怪叫,­肉­翅分开处,尾巴向地一杵,乌光闪处,偌大一条巨蟒,居然像水中游鱼也似的,平定窜起一丈多高来,尾巴一绕一匝,猛向金弓郡主拦腰扫到!

黑蟒这一下攻击非常厉害,它利用­肉­翅扇风的力量,全身直窜起来,蟒头垂直向下,咬敌人的脑门,蟒尾半截伸得笔直,赛同一根乌木,猛扫敌人腰身,金弓郡主立足处周围三丈以内,全被蟒身影子罩着,任你天大本领,也是无从抵御,孟丝伦失声叫道:“不好!”

史存明手疾眼快,一个返身扑了回来,断虹剑寒光一闪,直戳蟒尾,左手却使出三­阴­灭阳掌功,呼的一掌,照准蟒腹打去!

他这下剑掌并用,抢救心上人,本来冒险十分,只见剑锋到处,嗤的一响,竟把蟒尾砍了一道半尺深的创口,腥血迸流,差点切断蟒骨,三­阴­灭阳掌的劲力更加厉害,在蟒腹下重重打了一记,黑蟒如同挨了一下千斤铁追,疼得它向上一窜,再也顾不得伤害金弓郡主了!尾巴向地拍落,倏地一翘,又向史存明脚下扫去!

那黑蟒因为年深日久,鳞甲坚厚异常,而且身上不时分泌出一种油质来,表皮光溜溜,普通刀枪箭矢,撞着了它,委实难以伤害,可是史存明的断虹剑宝剑,是斩铜削铁的神物,他这一剑砍落,把蟒尾砍伤了一处,黑蟒除了三­阴­灭阳掌的伤痛之外,另外还加上剑伤,它一怒非同小可,蟒尾向史存明扫到。

史存明知道黑蟒这一鞭之力,何止千斤,任你金刚铁汉也挨不起,立即用个“燕子钻云”的身法,一提腰劲,拔起两丈多高来,黑蟒尾巴扫了个空,正要掉首来咬。

史存明更不怠慢,身在半空,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嗤的一剑,照准蟒头两眼之间刺了过去,那黑蟒也是通灵异物,看见一道冷森森的剑光,破空飞来,想是看出厉害,立即把蟒头向左一偏,噌的一声轻响,躲开蟒头要害,可是左边的­肉­翅膀吃断虹剑齐根切断,掉了下来,黑蟒疼得呜的一叫,说时迟,那时快!嗤嗤嗤,斜刺里一串弹子飞来,这一阵弹子来得好快,黑蟒闪避不及,两只眼睛齐齐被弹子打瞎了!

原来金弓郡主在史存明掌击巨蟒的时候,她用个“春莺渡柳”的身法,纤腰一扭,向旁边直窜出去,然后回过身来,拉弓发弹,这一回黑蟒全副心神放在史存明的身上,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或者是用尾巴把敌人卷住,绞成粉碎,它忘记了躲闪弹子,被弹丸打瞎眼睛,黑蟒痛澈心脾,不由自主向地一落。

史存明的雷电披剑法,几年来大有进境,已经到了身剑运用如一的地步,一记“电光穿云”,削掉蟒身­肉­翅,接着使出“电母挥袖”绝技,凌空两个滚转,剑光下掠,嗤的向下一刺,这路剑法在雷电剑前半截三十招里,最是难练,史存明在天山之时,几次没有练好,受尽师傅斥责,这次居然运用纯熟,但见断虹剑青光向下一泻,如流星曳地,噌的一声大响,竟把小木桶也似的蟒头,切了下来,盘踞玉塔二百多年的黑蟒,当堂呜呼丧命!

不过凡是蟒蛇之类,­性­命最长,虽然死了!余力仍未衰歇,大半截没有蟒头的蟒身,满地乱翻,尾巴横挥直扫,把地上的山石,打得飞上天空,碎石纷飞,泥尘高涌,声势十分骇人!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急忙退在一边,死蟒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尾鞭,方才余力耗尽,软软的向地上一趴,寂然不动,总算是气绝身亡了。

史存明诛除了巨蟒,禁不住仰首向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进入玉塔,看看有没有小蛇留下,远处突然嘎的一响,传来一声怪啸,荡漾空际,宛如九天鹤唆,金弓郡主吃了一惊,叫道:“存明哥哥,有人来了!”

话声未绝,一个冷冷声音在旁边说道:“你两个小子是哪里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灵,胆敢杀了玉塔里的镇国神蟒?”

二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刚才明明听见啸声远在半里以外,怎的一下子便到了自己身边,这个说话的人,真称得起捷如神鬼,快似逐电!

史存明扭头往后一看,只见两丈开来,站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巫,这女巫穿的并不是汉人衣服,竟是天竺番人的装束,一条长长的白丝中包住了头,一件阔大白袍裹住全身,白素素没血­色­的一张瘦脸,绿郁郁如鬼火的一双眼睛,乍眼看去,宛似一具破土出棺的僵尸,那女巫双手圈在背后,面上神情非哭非笑,十分诡异。

金弓郡主一见了这女巫,心头上不期然泛出寒意,史存明却是艺高人胆大,按剑喝道:“什么镇国神蟒,不外害人恶物,你家小爷足迹踏遍天下,专除妖孽,你就是尼泊尔全国人人虔拜的雪山女巫吗?这条毒蟒是你所豢,拿来欺神骗鬼的了,是与不是?”

那女巫名叫萨菩婆,出身是天竺人,她本来是瑜伽派里面一名修女,论年纪已经超过一百岁,许多年前她在本国犯了­淫­行,被国王驱逐出境,一溜烟跑到尼泊尔来,她本来有驯蛇之术,收伏了玉塔山上的黑蟒,看见国王挂的赏榜,将计就计,假意说黑蟒是上天降下来的神蟒,要国王一年四季祭把它,每逢祭把一次,要献上牛羊牲畜和食物。

萨菩婆便乘机不劳而获,大吃一顿,直到阿泽登旺国王登位,萨菩婆的野心更加大了起来,她不止骗些牛羊来吃那样简单了,这女巫勾通了朝中的大臣哈延,由天竺国弄了一个混血种族的女子到尼泊尔来,假说是哈延的妹子,名叫玛尔佳氏,献入宫庭,希望用美­色­迷惑国王。

哪知道阿泽登旺是个英明的君主,虽然对玛尔佳氏宠幸有加,并不准她­干­涉朝政,玛尔佳氏得到萨菩婆的指示,改变方针,一力在国王面前保荐哈延,使他一直擢升到右丞相,包揽朝廷大权。

这次清兵入侵尼泊尔,哈延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力主张向清朝求和,还想抓个机会,让萨菩婆混入宫庭,帮忙他一臂之力,篡夺阿泽登旺的王位。

哪知道他们正在狼狈为­奸­,逐步部署的时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突如其来,杀了玉塔黑蟒,试问她如何不怒,再被少年壮士一激,萨菩婆禁不住心头火发!

不过她生­性­­阴­鸷,尽管愤怒已极,全然不动声­色­,双腿微微蹲下,袍袖陡的一振,萨菩婆的双手本来放在背后,此刻突然甩了出来。

原来这女巫的掌里握着一条蛇形雕刻的金蛇杖,金光灿烂,史存明孟丝伦当堂退后两步,只见萨菩婆这支金蛇杖整根铸成蛇形,杖头铸了眼镜蛇的蛇头,大如饭碗,杖尾一截却是软搭搭的,好像蛇的尾巴。

她哑声叫道:“小子!你既然出口狂言,老娘只有开杀戒了!看杖!”

金蛇杖晃处,一招“划上惊蛇”,一着“长蛇入洞”,嗖嗖两声,杖头杖尾同时使用,分向左右攻到!

史存明见萨菩婆形容诡异,已经留神,再见她两招齐出,杖夹风声,果然非同小可,立即微退半步,剑光抖处,“冷电照岭”,断虹剑挡左避右,反手一剑,直刺中宫,萨菩婆暗吃一惊,想道:“这小子剑法好厉害!”

金蛇杖往回一拖,“怪蟒翻身”,横崩剑锋,当的一声,两件兵刃撞个正着,史存明陡觉虎口一震,宝剑几乎把握不牢,险些脱手。

可是萨菩婆也觉得自己的金蛇杖嗡嗡乱响,急不迭忙拖杖跳后,低头一看,原来自己金蛇杖的中腰,给敌人的断虹剑砍了一个缺口,好在萨菩婆的金蛇杖是采取西方太乙真金,淬合钢铁­精­英铸成,不是寻常兵刃可比,不然的话,史存明这一剑,已经把她的兵刃齐中砍断!

这女巫怒啸一声,白衣飞舞,金蛇杖寒光闪闪,史存明看出对手的武功造诣虽然不及当年铁爪魔娘,可是武功奇诡,自成一路,却不可轻视,少年壮士把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纵横,剑风凌厉,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两下里进攻退守,斗了百十余招,天心忽然涌现一片乌云,把明月遮没了!

光线立时暗晦,史存明和萨菩婆不约而同的生了戒心,恐怕在黑暗里着了对方毒手,各自严密的守定了门户,不敢抢攻,金弓郡主不禁担心起来,踏前几步,芳心里打算史存明如果斗这女巫不过,立即出手相助,她左手握着弹弓,右手按住宝剑,准备随时上前助战!

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法,翻翻滚滚使用,此时他的剑法造诣已非在天山时可比,但是萨菩婆的金蛇杖法,出自天竺,是西土秘传的绝技,跟中原的武功门户截然不同,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杖头杖尾两截,可以随意弯曲伸展,混合使用,一时左守右攻,一时右虚左实,少年壮士用尽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只能够跟这女巫打个平手,斗到二百余招,乌云过尽,明月涌现天穹,清光大现,萨菩婆陡的一声怪啸,金蛇杖法一变,完全走了怪招。

只见她反手把自己缠头的白中除去,满头长发纷纷直竖起来,接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手舞足蹈,萨菩婆的杖法本来已经奇怪,此刻更是怪异无伦,忽然伸手向自己脸颊拍了一掌,忽然向自己腿胫猛踏一脚,每一杖打出来,必定中途改向,不知打向何处,可是一眨眼间便扫了过来!

史存明惊恐万状,只得使开雷电披过去,紧紧守住门户,打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连四五十合,俱是如此,金弓郡主看见史存明完全没有回攻之力,不禁焦的起来,叫道:“存明哥哥,用三­阴­灭阳掌,对付这类装神扮鬼的恶人,不用客气!”

史存明猛然醒悟,这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女巫,看她决不会是好人,自己何必留手,他一边把雷电披风剑撤回,改用八仙剑法,一边暗暗运足三­阴­灭阳掌劲,陡的一声大喝,手掌一圈,使出三­阴­神功,“推山塞海”,呼的分开杖影,向萨菩婆当胸推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具有无穷威力,厉害如铁爪魔娘,撞上尚且连跌跟头,少年壮士以为自己这一掌打出,对方不死也要重伤!

哪知萨菩婆是瑜伽派里面的高手,凡是­精­通这一派武功的人,全身肌­肉­能够随意伸直扭曲,躲闪敌人杀招,而且运起气来,全身柔若无骨!

史存明一掌推出,砰砰两声大响,掌力跟萨菩婆胸口撞个正着,哪知劲力到处,猛觉她的胸肌往回一缩,左半边身连同一手一脚,扭向背后,就同一个折垒成两半的纸人!

史存明掌力虽猛,只把这女巫打出四五步!

她却怪笑一声,翻个筋斗,左手据地,金蛇杖由两腿股之间直递出来,向史存明额角点到!

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过去无敌不克,百战百胜!哪知道今回撞着了克星,这女巫居然不怕三­阴­灭阳掌劲!

史存明一惊非同小可!敌人金蛇杖如风点来,少年壮士急忙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抢到萨菩婆的背后,再使三­阴­掌劲,照她肩背一推!

史存明这下出用手常之快,砰的一响,掌力到处,女巫身体仍旧是柔软得像一团棉花,轻飘飘的宛同无物,顺着掌风飘了出去,又是一个没头筋斗翻了回来,金蛇杖由臂后甩出,敲打史存明太阳|­茓­,少年壮士两下三­阴­灭阳掌劲都没有奏效,更加震骇,只好仍然用雷电披风剑守住门户,刹那之间,翻翻滚滚,又拼斗三四十招,萨菩婆迭用怪招,虽然占了一点上风,也攻不破史存明护身剑墙,她突然怪嘴张处,呸的一声,一口痰涎向史存明面门吐到!

史存明疾忙把身一闪,萨菩婆竟然料敌机先,一杖戳向他趋避的方位,史存明险些中杖,萨菩婆又是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喷出,直­射­少年壮士眉心!

史存明要闪避已来不及,本来一口痰决不会致入于死,可是一个内功­精­湛的人,他吐出涎沫来,劲力也和铁弹相似,如果被它打中眼睛,也要瞎掉,就算­射­中面部,也要打个踉跄,敌人必定乘机扑上!

史存明危急之中,只好跟站定,把身一扭,用了个“铁板桥”,两脚钉牢地上,上半身向后一拗,躲过这口痰沫,可是萨菩婆的金蛇杖赛同闪电似的一戳,照他腰间点到!

“铁板桥”这一门功夫,本来是躲避敌人杀手暗器的绝招,不过只可在两人距离较远的场面使用,如果距离较近,却不适宜使用“铁板桥”功夫,因为身子还未翻起,敌招已经攻到,自己仍然非要落败不可!

不过史存明在仰身躲避痰涎的时候,已经想到有这一层,他忽然想起潇湘仙子教给自己的玄玄拳里面,有一着绝技名叫做“柳絮迎风”,可以使用,女巫的金蛇杖才一伸到,史存明陡的身子半翻,左掌一按杖头,萨菩婆的杖吃他一按,杖头当堂向下一沉!

史存明便趁这单掌一按之力,身子向上一弹,使出“柳絮迎风”的身法来,翻过萨菩婆的头顶,落向她的背后,萨菩婆用瑜伽术翻身一扭,又是一个筋斗冲向史存明的落处,刚要伸杖疾点,史存明却使出玄玄拳绝技,用个“天女横戈”招式,一把抓住了女巫翻过来的小腿脚胜,把她向外一挥,叫了声:“去!”腾的一响,竟把这女巫抛出两丈多远,骨碌碌,翻落玉塔山下!

玉山塔虽然不很高峻,可是由山上到山下,也有一千多尺高度,萨菩婆这一跌下去,纵使不致粉身碎骨,也要重伤残废,可是她怀着瑜伽绝艺,在山坡上刚才翻了七八个滚转,立即以头代手,全身在山石上一竖,挺立得笔也似直,居然跌不下去,萨菩婆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仰首望着山顶,高声叫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听着,今天老娘没有准备,暂时让你占了上风,可是老娘决不会放过你们,七日之内,一定来找你们两个算账,等着瞧吧!”

话刚说完,把身上的白衣一振,一缕轻烟也似的,直向山下奔去,眨眼之间,便自走得无影无踪!

史存明虽然杀退了萨菩婆,可是也恶战了大半晚,拼斗三百多合,弄得大汗淋漓,衣衫湿透,抬头望望天空,残月西沉,夜幕渐褪,东方天际现出鱼肚白­色­来。

史存明道:“贤妹,咱们应该走了!”

孟丝伦道:“存明哥哥,这次事情并不会善了,那女妖巫说在七日之内,来找我们晦气,依照我看……”史存明不耐烦的说道:“管她七年或是七天,她的本领我已经讨教过了,不外如此,如果这妖­妇­自不量力,找上门来,正好为世除害,闲话少说,返回王城去吧!”

孟丝伦心里抱着隐忧,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想了!只好一同返回加德满都城内。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光­阴­迅速,过了三天,阿泽登旺国王斋戒沐浴,正要准备牲畜祭礼,命令摆驾出城,到玉塔山去求教蟒神,忽然看见黄门内侍慌慌张张的进来报告,叫道:“万岁爷!不好了!黑蟒神被人家杀死啦!没有脑袋,尸首搁在山下!”

阿泽登旺国王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吓一大跳!连声问道:“什么?黑蟒神被人杀了吗,它是天上神蟒,怎会被人杀死!你们不要乱说!”

内监说道:“小的并没有乱说!老百姓统统走出东门,到玉塔山下去看蟒神的尸首呢!”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奇事奇事!”

阿布敏王于和黛丝丽公主在父王身边,王于觉得诧异非常,黛丝丽公主的心中已经有几分明白了,开口说道:“父上!我们历代相传,年年用大量牲畜祭把的神蟒,居然叫人杀了!照这样的看来,它当然不是神蟒啦!不过是寻常的蟒蛇罢了!我们被它欺骗了几百年,真个不值!”

国王立即呵叱道:“不准胡说!”

国王又向左右问道:“那么,玉塔山后那先知女巫呢,到了哪里?”

内监答道:“万岁爷,那女巫也失了踪迹,不知道她是生是死,或者是到哪里去了?”

右班丞相哈延越众出来,奏道:“万岁听禀,这次神蟒暴毙,神巫失踪,那一定是上天看见我们容纳汉人,妄自向天朝轻启兵戈,所以特地降下这些灾害警告我们,请万岁爷再三考虑,这才是社稷万民之幸!”

阿布敏王子冷笑道:“丞相,你开口闭口说天上惩戒我门,难道清兵入境,也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吗?神蟒受我们供养了许多年,被人杀了,可见它是常蟒,神巫受我们虔拜了许多年,她也走了,可见得是个常人,现在清朝大军侵入我们境界,屠杀我们的百姓平民,大家不去想法于抵御,还要乞灵于这些冥顽无知的蠢物,未免太过危险了,还希望父王原有臣儿直言之罪!”

国王究竟是个英明之王,听了阿布敏王子的话,恍然大悟,立即在殿上降旨,决定对武力入侵本国的清兵,阻击应战!

沥血伏龙--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