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荒原篝火话狼神
潇湘仙于纳剑入鞘,说道:“我们不是俗世的人,客套做甚,返回关里再说吧!”
须臾之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返到关上,智禅上人和孟丝伦看见潇湘仙子到来,不禁喜从天降,立即降阶迎接,异口同声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前辈吹来这里?”
萧玉霜见过了阿布敏王子,略略说了几句寒喧的话,不见伊丽娜在帐中,正要设词诘问,忽然听见关下起了一片嘈杂之声,阿布敏王子问左右道:“是哪个人到来?可是满洲鞑子吃了败仗,还不甘心,再次来进攻么?”
话犹未了,传令兵已经跑进来,跪他说道:“禀告殿下,公主由王城到来,带来了许多三牲酒食,代替呈上犒赏三军哩!”
阿布敏王子大喜道:“妹子来了!她来得真正好,我们把孟郡主大败清兵的一切跟她说了,叫她跟孟姑娘学学行军布阵兵法,三韬六略!”
话才说完,尼泊尔公主的云麾羽扇,仪仗宫女,已经拖迎进关,黛丝丽公主珠光宝气,仪态万千的由辇车里出来,别看她是国王之女,一派天真娇憨,见了众人立即笑道:“父王听说阿哥和孟郡主大破清兵,砍了满洲鞑子八九万颗人头,高兴到不得了,派我到边关犒赏咱们的忠勇战士弟兄哩——你们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她用手向关下一指,阿布敏王子定睛看时,黛丝丽公主足足带了千多名随从到来,还有几百头牛,二十架四轮马车装满了美酒,不禁心花怒放,拍掌叫道:“妙呀!咱们来一个不醉不归,大宴三日!”
这时候,关上关下的廓尔额兵,看见黛丝丽公主带了牛酒到来,代替国王犒赏三军,所有大小将士欢声雷动,成群结队的唱起战歌来,有的还拿出笙管皮鼓乐器拍和,遍山漫野的歌声唱道:“凡鹰在空中飞扬,自云如飞絮一佯!
山川神只在歌唱,我国王圣寿无疆!
杀敌如狼赛猛虎,百战凯旋保家乡!”
歌词虽然俚俗,歌声虽然粗犷,但是代表了原野战士的呼唤,它仿佛一般沛然莫能抵御的洪流,弥漫了尼泊尔的山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听了,心里暗想:“楚虽三户,可以亡秦,少康一旅,亦能中兴,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又何必惧怕满清百万大军呢!”
阿市敏王子喝令部下宰牛马为撰,煮酒而饮,他还把黛丝而给潇湘仙于引见,黛丝丽胸无城府,看见潇湘仙子清矍俊秀,一如其名,七十多岁的人,还保持着徐娘容貌,笑道:“前辈,我在宫廷读书,听见太傅说过,中国的昆仑山自古为天柱,山顶有一个王母瑶池,池边种了许多桃树,三百年开花结果,哪一个吃了这些仙桃,能够长生不老,可有这件事吗?”
孟丝伦见她这样雅气,觉得十分可笑,潇湘仙于淡淡地应道:“那不过是故神其说罢了!昆仑山上并没有瑶池,虽然有一个天池,却是个结了冰的湖荡,也没有什么吃了长生不老的仙桃,只有点尘世上难得的药草,不过,那地方虽冷,景色却是壮阔极了,有机缘带你去走一遍!”
黛丝丽道:“真的,你不骗我!”
潇湘仙于不曾回答,伊丽娜和岳金枫捉对儿来了,向萧玉霜行礼,潇湘仙子这一次本来想把伊丽娜带到寂寞寒冷的王母天池去练本领,至少也要耽个十年八载,岂不是消磨了她的青春岁月,潇湘仙子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可是她的眼光一看见灿如春花的黛丝丽公主,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新的念头,这位公主秀外慧中,如果教她练武,倒是一块上好的材料,不过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自己怎能够收她做徒弟呢:等事情发展下去再说!
潇湘仙子这样的一立心,黛丝丽公主后来果然另有一番离奇遇合,这是后话不提。
这天晚上,铜鼓关上大张灯火,战士们狂饮达旦,营地里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原野里洋溢着雄壮歌声,酒香肉气,金弓郡主和史存明、伊丽娜、岳金枫、范金驹、范金骥一班男女英雄,参加阿布敏王子的祝捷宴去了,帐逢里只剩下潇湘仙子和智禅上人,正在那里闲话。
智禅上人把廓尔额的情形说了一遍,潇湘仙子听了萨菩婆两战史存明的经过,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啊!那女妖巫练的功夫这样奇特,分明是瑜伽派的高手哩!”
智禅上人怔了一怔道:“瑜伽派?这不过是一种精神功夫罢了,也有武艺的么?”
潇湘仙子说道:“怎的没有!瑜伽不但是精神功,还有很深奥的武学,当先咱们昆仑派祖师金光真人,就曾经到过天竺国,一住五年,研究西土武学,后来他返回星宿海,对我们这班弟子说,天竺武技以瑜伽派为最高,练到火候纯青的话,可以终年不食,驯狮伏虎,入火不焚,投水不溺,比起我们中土的武学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萨菩婆的瑜伽武功,还不算怎样上乘,已经这样厉害,如果她返回西土,再练三年五载,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她敌手!明儿和孟郡主始终脱不了杀身之祸!”
智禅上人不由打个寒噤,问道:“当真的么?如果是好,明儿根基还浅,这几年为了抗清大业,东奔西走,就是要叫他闭门苦练三年五载,也不能够!”老禅师说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潇湘仙子说道:“明儿天份很高,要他的本领进展到能够抵挡萨菩婆和金山双丑,也不很难,只要到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回来便行!”
智禅上人便问要到什么地方?要取哪件东西!
潇湘仙于说道:“我打算带明儿到崆峒山去走一遍,由铁爪魔娘手里夺回那本离火剑谱,还把锁阳洞里金关玉锁二十四个人像姿势描摹下来,今后便可以应付天下的强敌,不论遇到什么派别的高手,也不怕了!”
智禅上人不禁沉吟起来,暗想史存明如果跟随潇湘仙子到崆峒山去,万一满清大军再来进攻,岂不是少了一个得力臂助,别的不说,单是金山双丑,除了史存明外便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敌!
倘若史存明不去呢?未来隐忧重重,实在难以应付,真个是去固然难,不去也难,智掸上人迟疑良久,不能回答。
潇湘仙子已经明白了智禅上人的意思,正色说道:“我在西藏时候,已经听见福贝子派出八百里快马,传递京师,请满清皇帝另派援兵去了!本来从西藏到京师,快马传递,至少也要三个月,清廷简选大将,征集军队,准备粮饷,至少也要八九个月才可以把援军开到廓尔额,这大半年的时有光,还不够我和明儿完成崆峒之行么?至于说到提防金山双丑到来扰乱,我有一个法子,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不敢离开清兵营盘一步!”
老禅师听了潇湘仙子说清兵在大半年内不能发动攻势,压在心头的大石已经放下一半,但是再听见萧玉霜说自己可以叫金山双丑由今天起,寸步不离清营这句话,却又不大相信,难道金山双丑跋了两脚么?
潇湘仙子长笑一声,站起身来,看了看帐篷外边的天色,说道:“现在还不过是二更天,我在五鼓之前回来,你在帐篷里内功吐纳吧!不要睡觉!”
智禅上人正要问潇湘仙子要到哪里去?萧玉霜已经把身一晃,风声嗖然,去得无影无踪,老禅师不知道她闷葫芦里卖的是甚药,只好坐着等候不提。
朔风呼呼,月移中天,原野上的簧火渐渐熄灭,歌声慢慢停歇,战士们想是喝醉了,个个返回营幕睡觉,智禅上人好不容易等候了三个更次,直到长夜将阑,五更破晓的时候,帐外突然刹的一声,飞进一个编幅也似的黑影来!
智掸上人出其不意,不由吓一大跳,等到定晴看时,进来的正是潇湘仙子,只见她脸上戴着轻纱面罩,青绸夜行衣近胸口部位,微微染了血渍,左臂弯挽了一个圆圆的包袱,活像包着西瓜,右手却拿了一对马鞑,潇湘仙子一入帐篷,把这两件东西向地上一掷,吁了一口气道:“幸而不辱使命!东西带回来了!”
智禅上人不明白潇湘仙子折腾了半夜,却带了这样的物件回来,到底是弄些什么把戏?只见萧玉霜用手一指马鞑道:“这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是我潜入他的寝帐拿到手的!”
又弯腰把包袱布一解,抖出两颗圆圆的东西来,竟是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潇湘仙子大笑道:“我今天开杀戒了!这两个是福康安身边卫士的脑袋!”
老禅师这时候方才明白,萧玉霜在今天晚上,原来是到清军的大营里,拿了福康安的马鞑,杀掉福贝子两个卫士,还割了他们的脑袋!
由铜鼓关到清兵大营,至少也有一百多里,一来一回总共二百多里,滞湘仙子能够在三个更次不到的时光,来去自如,轻功脚程之快,已经骇人,何况清兵大营的防守何等森严,长壕围绕,鹿角蒺藜密层层的布满,要混进去谈何容易。呢!
可是萧玉霜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取了东西回来!本领高强可以想见,智禅上人真是衷心佩服,他望了望潇湘仙子胸口衣服的血渍,问道:“前辈,那两个满洲鞑子跟你斗了几个回合么?身上怎的染了他们的血?”
潇湘仙子点点头道:“是呀!估不到福康安这厮,竟然收罗了这些硬手做卫士,我在三更将尽,四鼓未来之前,到了清营,破开了十几重蒺藜鹿角,直人福贝子大营里,一下便找着他的寝帐,按说我要杀他也是举手之劳,不过咱们昆仑派戒条是不能够杀睡熟的人,哪怕是天大的仇人,也不能够趁人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施展辣手,只好顺手捞了他床前的马鞑,我本来还要找福贝子的一品贝子亲王顶戴,一并拿去,开一个大大的玩笑,哪知道帐外闪进这两个卫士来,叫做什么戴铁龙戴玉虎,一个使刀,一个用剑,这两个还是关东长白派的好手,‘五虎断门刀’和‘风雷剑’很有两下子,戴铁龙首先刀锋一顺,用个‘斜风吹柳’招式向我肩背斩来,吃我用了着‘丹凤朝阳”回剑一挡,裹住他的刀锋,往回一送,使了个冲天剑绝着,把戴铁龙的脑袋齐颈斩断,丢了下来。戴玉虎见同伴被杀,全不气馁,使出风雷剑法,左五右六的向我连刺三剑,我拾起戴铁龙的人头,腾挪躲闪,避开他这三剑,抢出帐外,然后用了一着反背式的八方藏剑,回手一挥,把他人头斩落,可是距离太近,我胸口的衣服给血花沾染上了!”
智掸上人听了越发吃惊!因为照潇湘仙子这话说来,福康安帐前这两个卫士,武功俱非泛泛可比,自己是峨嵋派掌门,如果跟他遇上,三四十招之内,未必能够取胜,可是潇湘仙于杀掉这两个姓戴的卫士,一个只用了一招,另外一个也不过对拆了两三式,便已剑到头落,武功造诣之高,真个不可推测,怪不得天池三老,被称为武林泰斗了!
潇湘仙子又笑道:“我这一次夜闯寝帐,还不把福康安这厮吓破胆子?明天我们把这两颗人头,一对马鞑号令关前,高挂城头,叫福康安知道了,他必定魂飞魄散,还不叫金山双丑严密保护,金山双丑要保护贝子爷,还敢到铜鼓关来扰乱么?”智禅上人听了,不禁恍然大悟!
到第二天早上,铜鼓关的城头上,果然用长竹竿挑起两件东西,一件是福贝子穿着的马鞑,还有一件是福康安卫士的人头,廓尔额兵看见了这两件别开生面的家伙,无不捧腹大笑!
可是另一方面,由铜鼓关到大雪山去的路,却现出两个人影来,一个是潇湘仙子,一个是史存明,他们为了取回离火剑谱,应付未来强敌,只带了简单的行李,飘然离开了尼泊尔地界,向北进发。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征尘仆仆,翻越过布满积雪,旦古冰封的大雪山,重新返到西藏地界,在经过雅鲁藏布江河谷时,史存明看见西藏人驱着犁牛把农作物运到附近的“卡伦”去,(卡伦是西藏土语,即是西藏官员驻守的碉堡。”
他向这些藏人一问,原来是供应福康安征西大军的军粮,觉得达赖喇嘛对清朝反抗不彻底,终于屈服在福康安大军的武力下,十分嗟叹,渡过了雅鲁藏布江,这里是藏北的高原,刺骨寒冷,空气稀薄,比起横过大雪山这一段路程,还要难险!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有一天走到腾格里海牧地附近,忽然发觉自己水囊里的食水快要用光了,只剩下小小的涓滴!
萧玉霜道:“明儿,没有粮食还不打紧,没了食水可不行,前面还有一大段沙漠呢!向附近找找有人烟的地方,问人讨一点水吧!”
在沙漠高原上旅行,食水真个比起黄金还要珍贵,尤其是新疆西藏一带,有许多不毛之地,往往走上一天两天,也不见一个人,更不见一棵树,在这情形之下,如果没了食水,那就等于宣布死刑的囚犯了!
所以好久以来,不时有整队客商渴死在沙漠里,临死前争吸人血的凄惨故事!
史存明听了潇湘仙子话,心中一凛,登上沙丘向四下眺望,用尽眼力,方才看出东南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列蒙古包的影子来,不禁大喜叫道:“前辈,那一边有人哩!”
潇湘仙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红日西沉,不久要天黑了,快些跑去!”
在草原上视野是很广阔的,有时望见地平线上现出入马或者蒙古包,似乎距离很近,其实至少在二三十里以外!
所以他俩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在草原上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果然迫近了蒙古包的地点,只见这里约莫有三十多个帐幕,附近还有一些牧人,正在那里点着篝火,他们一见潇湘仙子飞也似的奔来,齐声叫喊:“不好了哇!黑狼神,黑狼神来了哩!”
史存明听见牧人把潇湘仙子叫做黑狼神,不禁纳罕起来,诧异之中又觉得可笑,自己在尼泊尔王城的时候,听说过什么黑蟒神,连国王也要向它膜拜顶礼,后来给金弓郡主和自己揭穿秘密杀了,那不过是一条普通黑蟒,怎的到了这个地方,又引出一个黑狼神来?
潇湘仙子看见牧人用“黑狼神”这名字来喊自己,不禁心中冒火,倏地向前一窜,痴如飘风,抓住了一名牧人,把他向地一推,喝道:“胡说八道,哪一个是狼神?你说?”
那牧人吓得发昏二十一,连声叫道:“狼神爷爷,要发财只管发财吧!饶了我的狗命!”
潇湘仙子勃然大怒,腾的一脚蹴出,把那牧人踢了个筋斗,说也奇怪,这时候帐幕附近还有许多牧人,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当地,没有一个上前,也没有一一个人敢逃跑!
史存明看出蹊跷,他过来把潇湘仙子一拦,说道:“前辈不用生气,他们口里说的狼神,必定是个不比寻常的人物,让我问清楚了他再说!”
少年壮士过去把摔倒的牧人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两个不过是寻常过路的旅人,因为没了食水,看见这里有蒙古包,来向你们讨一点水喝罢了,你们却无缘无故的自相惊扰,叫我们做黑狼神,把我们弄得不明所以,哪个叫黑狼神?他是人还是怪?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呢?”
众牧入经过史存明这样解释,方才消了疑虑,说道:“哦!二位原来是过路的,那好极了,请到帐篷里面坐坐吧!”
潇湘仙于和史存明被他们引进一个最大蒙古包里,牧人小孩子送过|乳茶来,潇湘仙子喝了几口,问道:“什么叫黑狼神,他是很凶的么?你们怎的害怕成这个佯子,快说!”
原来西藏北方,完全是荒漠不毛的咸水湖和砂碛地带,天气寒冷,一般商旅行客无不视为畏途,只有少数牧人为了追逐水草,偶然在这里定居一两个月,作流动式往来罢了!
大约在五年前,这里突然窜来了一股“刀客”,所谓“刀客”,就是马贼,这班马贼据说是由蒙古那边来的,清一色全是蒙古人,马贼首领是个女人,本领非常厉害,终年穿着黑衣,不过很少人见过她的卢山真面目,因为她每逢出动打劫的时候,头上必定戴着一个挖空了血肉的黑狼头,乍眼望去,就像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她带领这一支马贼,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勇悍善战,他们跟普通马贼不同的地方,就是每一个人都有三四匹马,轮流乘坐,替换奔跑,往往一日一夜,可以跑出二三百里,所以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大漠里的商旅一遇着她,那就是晦星高照!
因为凡是行走沙漠的商队,必定聘了会武的人,跟随保护,一见马贼来劫,少不免奋起抵抗,可是这班蒙古马贼却是生性独特,对方不反抗犹自可,一经抵抗,必定把来人刀刀斩绝,半个活口不留,真个比豺狼还要凶恶,所以一般商旅牧人,提起这支马贼无不心惊胆颤,这戴黑狼头的女匪首,行径也很奇特,常常一个人单身出动,刺探牧人聚居地方,或者是往来商队经过的路线,普通马贼匪首多数是叫部下做刺探工夫的,她却自己做,所以一般好事的人替她取了一个外号,叫黑狼神,在藏北草原上,一般牧人流行了两句口头禅:“宁撞阎王,莫撞黑狼”,由这两句话里,可见他们对黑狼神害怕一斑了!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蒙古包飞过来的时候,用的是陆地飞行功,其疾如飞,而且潇湘仙子本身又是女子,身上穿着黑衣,不禁哂然失笑!
这天晚上,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就在牧人的蒙古包里宿歇,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人立即起来,继续赶路,两人的皮袋贮满清水,牧人们还送了他一皮筒马奶,史存明暗暗感激,想道:“礼失而求诸野,古人的话真个不错,难得这些牧人,如此善良,倘若遇着了那个什么黑狼神,咱们索性把她杀了,给当地的牧人,除去一个大害!”
他和潇湘仙子继续起程,又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过尽了腾格里海牧地,进入藏北接近额喇昆仑山大沙漠的边缘,史存明忽然站定脚步,说道:“前辈,行走沙漠,可少不了驼马牲口,我们找两匹代步,方才可以横过沙漠哩!”
潇湘仙子一想也是,可是这里一望荒凉,连个活人也看不见,到哪里找代步?正在徘徊之间,东北角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仿佛数百骑,直向沙漠奔到。
史存明心中一动,回过身来,向后望去,人马影子还未望到逼真,一行征雁划过长空,这群雁鸟约莫有十六八只,飞成一个人字形,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听见呜的一响,一支羽箭由人马队里直飞起来,穿中人字头那一只飞雁,那飞雁嘎嘎两声哀叫,在空中接连打了三四个筋斗,方才扑的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史存明的跟前。
史存明低头一望,只见那支射雁的箭是用狼牙做箭镞,用黄杨木来做箭杆,这样轻飘飘一支箭,竟然把雁头射个对穿,这群飞雁离地至少有十丈高,发箭的人居然能够中鸽,腕力之强,可以想见,史存明正在暗里喝彩,潇湘仙子忽然叫道:“明儿留神,来的不是客商,正是刀客!”
史存明听了刀客两字,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前天才听牧人说什么黑狼神,今天却遇了刀客,难道真正这样凑巧,就是黑狼神这班马贼不成?”
刹那间蹄声历落,人马影子由远而近,马上骑客全是是头戴雪帽,身穿皮衣的壮汉,每个人都是深颧高鼻,皮肤作古铜色,史存明向潇湘仙子说道:“是那话儿来了!这些统统是蒙古马贼!”
跑在前面几个骑客,看见这一男一女两个陌生汉人,不禁怔了一怔,立即勒住坐骑,可是后队的马贼却像雁翅也似的包抄过来,正中一匹黑马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丰容盛貌,黑衣玄裳,手里拿着一把雕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她所发,这些骑马汉子完全是蒙古人,只有这黑衣女子是汉人,一个美貌汉人女子,杂在一群狰狞丑恶的蒙古马贼中,不用说也是黑狼神了!
那黑衣女子两腿一夹马腹,泼刺刺的上前几步,高声叫道:“兀那两个汉人是由哪里来的?是过路客商么?留下字号!”
史存明望了望潇湘仙子,萧玉霜却背转面去,连正眼也不向这些马贼瞧一瞧,史存明知道潇湘仙子不屑跟马贼答腔,不禁笑了一笑,向黑衣女子道:“我们是由中原来的,听说这沙漠里面有一个女强盗,名叫做黑狼神,杀人不眨眼睛,我听了很不服气,特地到来找她较量一下!”
史存明以为自己当着和尚骂秃驴,这名叫黑狼神的女匪首,必定勃然大怒,哪知道出乎意料,那黑衣女子在马上格格娇笑起来,笑声清如银铃,说道:“当真的么?你要找黑狼神较量?黑狼神很厉害,跟她比招的人,多半有死无生的呀!”
史存明冷笑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偏偏不信黑狼神有什么厉害,哼哼,如果她跟我动手,我一定打得她跪地求饶才罢……”话未说完,人丛里一声断喝,嗖的一响,射出一支羽箭,直奔向史存明胸膛,原来黑衣女子背后一个小头目,看见史存明辱骂自己首领,禁不住心头火起,张弓一箭,向少年壮士心窝射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换了身手平常的人,胸口已经被他射个对穿,史存明是个何等佯人物?岂能叫他伤着?
少年壮士不慌不忙,全身兀立不动,左腕微微向上一抬,竟把射来羽箭用中食两指撮住,他这随手一挥,便接住迎面急劲射来的羽箭接个正着,用的正是三阴神功,那些蒙古马贼看在眼里,不禁齐齐的吓一大跳!
史存明接箭在手,哂然笑道:“班门弄斧,射箭这位大哥太不中用了!连小孩子也未必能够伤着!”
话刚说完,五指向箭杆一捏,手掌向外一摊,那支狼牙箭已经断成四段,掉在地上!本来拗断一支箭并不难,一个稍为有气力的汉子,也可以做得到,可是像这样五指一捏,手腕纹风不动,便把弓箭弄成几截的,那就不是寻常功夫了!
黑衣女贼首大吃一惊,左右已经闪过两个蒙匪来,喝道:“小子看刀!”话才出口,两柄长刀闪电似的劈到,左边贼人的刀横劈史存明的太阳|茓,右边贼人的刀却下撇他的软肋,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头颅微微一偏,左手使了招“翻云覆雨”,拦住右边贼人刀背,轻轻向上一兜,往外一挂,这蒙贼的长刀不由自主的甩起来,当当,与左边同伴劈过来的刀一撞,架开了这一招。
史存明这手以敌攻敌之技,本来是峨眉白猿掌绝技,由空手入白刃法里面变化出来,且说对方双刀交击,虎口震得发麻,不禁大吃一惊,齐齐跳后,高声叫道:“秧子太硬,咱们一同上前摘啊!”
这是一句江湖术语,即是敌手太强,叫自己同伴一齐上来,话刚说完,前后左右一共扑来四个蒙匪,四柄长刀齐齐劈到,史存明这回却不站着挨打了,制敌机先,身子一闪一晃,用个“白猿出洞”,打从这四个蒙匪的兵刃夹缝中,直窜出去!反手一把,施展大擒拿法,抓住其中两个蒙匪的衣领,振臂一抛,把他们身子甩起来,向其他两个蒙匪身前一掷,扑通咕咚,四个人头颅相撞,眼花脑胀,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齐齐跌倒在地!
蒙匪马贼看见史存明一举手间便摔倒自己四名同伴,哗然大叫,正要蜂拥向前,黑衣女匪首突然一声叱喝:“不准乱动!让我上来!”
那些声势汹汹,正要一拥而上的马贼,立即停了下来,史存明见这女匪首一声叱喝,满面厉气,和先前的情笑如春,判若两人,心里暗暗想道:“这黑狼神真个是一个雌虎,怪不得她能够一个人指挥几百名马贼,纵横大漠,草原上的牧人,听了她的名字,便自心惊胆颤!”
那黑衣女子身子一晃,由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史存明喝道:“你要找黑狼神较量,我就是黑狼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投,小子,留下你的字号!”
史存明哈哈大笑道:“你原来就是黑狼神,很好,不打不成相识,打服了你,小爷爷才告诉你名字,来来来,你要一个对一个,还是用莽牛阵,一拥齐上!”
黑狼神柳眉带煞,粉面含霜,喝道:“当然是一个打一个,你那同伴呢?出不出手?”她说的是潇湘仙子,史存明回过头来,只见萧玉霜仍然背向马贼,昂起头来,看天上的浮云,活现不屑理睬他们的神气,史存明笑说道:“我那同伴的脾气古怪得很,她不愿意跟自己瞧不起的人比武,我的本领还是她教的呢,来吧!”
黑狼神又惊又怒,看见潇湘仙子这副傲慢样子,真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刷的由背后抽出宝剑来,向史存明一指,喝道:“小子!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来来来,咱们就在剑法上比较一下!”
史存明大笑道:“要我动宝剑么,那不必啦!你就仗剑直上,我用空手接你几招吧!”
黑狼神粉面通红,怒道:“小子!你用空手敌我宝剑,简直是自找死路!快点拔剑,姑娘不惯跟人瞎缠!”
史存明道:“何必瞎缠,三十招内,你的宝剑不给我夺过来,算我落败便了!”
黑狼神看见史存明口气越来越张狂,心中更怒!有心要纳剑归鞘,自己也用空手和他相搏,可是看见对方镇定从容的样子,以及连摔六人的功夫,如果一有失闪,当着手下马贼面前,那就是极大的耻辱!这女贼把银牙一咬,叫了声:“好!”嗤的一剑,“丹凤朝阳”,向史存明胸口刺到。
史存明不慌不忙,等宝剑刺到自己胸口,骈伸三指,闪电似的向敌人剑身一点,这下名叫“画龙点睛”,可是他暗藏了三阴神功,向上一推一托,这是天池三老绝传之技,黑狼神如何抵挡得住!
只听当的一声,手中剑如同撞着千斤铁锤,虎口再也把握剑柄不牢,呼的一声,直向空中飞去,滴溜溜的抛起两丈多高,蒙古马贼看见史存明只一招便把自己首领的宝剑打出手,不禁齐声呐喊!
黑狼神这边宝剑出手,两脚向地一点,拔起一丈多高来,恰好那柄宝剑抛高的力量尽了,垂直下落,黑狼神在空中用手一招,竟把剑柄抓住,轻飘飘落回地上,史存明看见她卖弄这一手,心里也暗自喝彩:“这种凌空抓剑本领,眼力手力都要用得恰到好处!她居然临败不乱,飞身抓剑,这样本领也算难能可贵!”
少年壮士本来想一出手便给对方一下重手,将她打死,替沙漠行旅除去一个大害,可是这样一来,手下便存了留情之想,史存明向女匪首叫道:“我一招便打脱了你的剑,你还服也不服!”
黑狼神又惊又怒,叫道:“胡说!你用的是邪法,不是武艺,吃我一剑!”嗤嗤两剑,“青鸶展翅”,向史存明刺来,挂腰斩肋,又劲又疾,史存明哈哈一笑,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已经到了她的背后,黑狼神两剑刺去,敌已无踪,当下吃惊不小!立即用个“玉带围腰”,连人带剑向后一扫,哪知道她的身子刚才一转,史存明已经扑了过来,叫道:“看妖法!”左手二指闪电似的一穿,已经到黑狼神的眼前,她不禁大吃一惊!恐怕自己的眼睛给敌人戳瞎,立即仰面向后一跳!
史存明在女贼仰头后跳的刹那,右掌一切她的曲池|茓。黑狼神手臂一麻,少年壮士左手二指向下一落,钳住剑身,轻轻一扯,整柄剑夺了过来,笑道:“如何?”再把剑调过头来,剑柄向前,剑锋朝内,向黑狼神面前一递,叫道:“拿回去吧!”
黑狼神第二次宝剑出手,真个是面红过耳,不过她生性倔强,越是挫败,越是心有不甘,她一手接回宝剑,粉面由红而青,刷刷刷,咬牙切齿,一连三剑,向史存明身上刺去,她这三剑名叫做“龙门三击浪”,哪知道史存明哈哈一笑,这回不用旋风掌了,只用玄玄拳法,一个身子轻飘飘的,顺着敌人剑势,腾挪躲闪,瞬息间连躲三剑,把众蒙匪看得眼花缭乱,史存明陡的喝了声:“着!”一腿直飞起来,踢向黑狼神持剑手腕,女贼吃了一惊,“春云乍展”,反剑向下一削,谁知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避实攻虚,敌剑刚才削落,他已经骈手指一划对方的脉门,黑狼神立时觉得指掌无力,五指一松,宝剑离手投在地上,可是史存明不等剑身着地,一脚飞起,呼声风响,把宝剑踢起两丈多高来,疾如脱弦之箭,直落入蒙古马贼的人丛里,众马贼呐喊一声,纷纷散开!
史存明踢飞了剑,向后一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已经抢了你的剑三次,你如果仍然不服的活,再抢三次也行,快过去拾剑吧!”
黑狼神呆若木鸡,她怔怔地站立了一阵,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说道:“壮士,你的本领高强,我心服了,你收我做徒弟吧!”说着就要叩下头去。
史存明大吃一惊,托地向后一跳,期期艾艾说道:“那怎可以!那怎可以!不不可以……”正在让让不逞,潇湘仙子突然回过身来,哈哈大笑!
萧玉霜这一阵大笑清而不洪,可是在场的几百个蒙古马贼,个个的耳鼓都给笑声震得嗡嗡作响,那些马贼感到十二分诧异,他们以为潇湘仙子和史存明都不是常人,简直是天神的化身,潇湘仙子笑了一阵,方才向黑狼神说道:“你要拜我们做师傅么?这未尝不可以,你先要改邪归正!”
黑狼神站起身来,很恭敬的说道:“很好,弟子立即改邪归正,把手下完全遣散,叫他们各散东西,自寻生路便了!”
史存明十分诧异,在牧人的口里,黑狼神何等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睛,怎的一下子这样驯伏?潇湘仙子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解散部下!你把他们赶走了!他们无以为生,还不是一样打家劫舍,和杀人越货么?这个我有主意,我来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本领是跟哪一个人学的?”
黑狼神躬身道:“弟子姓洪,单名一个珊字,本领是跟家父练的,前辈和这位大英雄,可是……”她以为史存明是潇湘仙子的徒弟,萧玉霜摆了摆手道:“不是!你别胡乱猜想,我不是他师傅,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你先别行拜师之礼,也不用解散这批马贼,咱们现在要到崆峒山,你们大伙儿跟我们一道去!”
她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史存明大惑不解,看潇湘仙子的样子,要把这姓洪女匪首和手下一班蒙古马贼收罗进来,供自己的驱策,这一下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带了这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到崆峒山去,难道要他们帮助自己对付铁爪魔娘,夺回离火剑谱不成?洪珊这时候对潇湘仙子和史存明两人,百依百顺,连声应道:“可以可以!弟子一如遵命!”
潇湘仙子笑道:“你别满口弟子,我们两个人也决不定哪一个收你,我来问你一句,你的部下所携带粮食,只够几天吃用?”
洪珊答道:“哦!大约只够五六天的用途罢了!”
史存明沉吟半晌,方才说道:“由这里到崆峒山,至少要走二十几天,哪里来的粮食?你们既然改邪归正,也不能够杀人越货,这件事真难办!”
史存明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即把潇湘仙子提醒过来,恍然大悟,说道:“对对!你们经常在沙漠里游荡,可有撞过清兵的粮草辎重么?”
洪珊略一犹豫,答道:“见是见过几次,不过他们押运粮草的兵马多得很,至少三五千人,我们哪里敢招惹他,远远望见,便绕路避开了!”
史存明一拍手掌道:“行了!咱们先劫清兵一批粮草,方才到崆峒山去!”
潇湘仙子哈哈一笑道:“金弓郡主机智百出,用兵如神,几次打败清兵,都是以少胜多,她几时传给你的衣钵?”
史存明面上一红道:“也谈不上衣钵,不过这几个月以来,我自己也读读兵书,研究三韬六略,过去又帮孟丝伦见过不少阵仗,自问还不外行罢了!洪头领,我再问你一句,清兵押运粮草的军队,由青海入西藏,多半经过哪一条路,你说!”
沥血伏龙--第六十五章横断潮海〗倭咐烨褰第六十五章横断潮海〗倭咐烨褰原来史存明在廓尔额军中,已经明白满清征西大军的粮草,虽然大部分是由西藏负责供应,但是还有许多主要食品,像精米细面茶叶盐糖等,西藏本身也非常欠缺,要由中土传来,福康安征伐尼泊尔的大军,以青海西宁做补给站,所以粮草辎重,完全是由玉树进入藏境,直向前方输送,洪珊想了一阵,说道:“唔!满清的辎重由青海入藏境,多半是经过彭公湖和腾格里海中间的牧地,这一带地方平坦,清兵押运粮草辎重,多半是由许多架大车,用马匹运输了,再由士兵分列在车子的左右两旁,严密保护,车队所经过的地方,本地土人要退出五里以外,绝对不准张望的哩!”
史存明拍掌道:“行了!”
潇湘仙于听见洪珊说清兵对粮饷护得这般严密,史存明还说有办法,不禁诧异起来,问道:“明儿,清兵出动四五千人防护粮草,我们只有几百人,如果要拿这些人去劫满洲鞑子的粮草,还不是等于飞蛾扑火么?”
史存明大笑道:“上一次金弓郡主在鼓公湖边截劫清军人药,何尝不是用几百人?结果还不是一样成功,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金,只要有计,几百人也未尝不可以破清军几千人呢!”
他说着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洪珊不禁粉面泛起红晕,潇湘仙子却笑说道:“好计好计,咱们就这样办!”立即吩咐准备一切不提。
过了几天,腾格里海湖边,卷起一溜烟尘,现出一队人马,这一一队人马正是由青海玉树开进西藏的清兵,人数足有三千多名,押运着一大批辎重粮草,所有粮食完全打成包袱,捆在骆驼背上,每匹骆驼的颈项下,都悬挂着铃挡,护送粮草的满洲兵呢?清一色全是军马,两名至四名马军照顾一匹骆驼,驼马行列足有五里多长,人马牲畜现出疲惫的神态,显见他们已经跋涉一段长路了!”
押运粮草的清将,是西宁府一名千总,名叫做忽伦虎,是个道地的满洲人,骁勇善战,使一杆大砍刀,能够开三石强弓,是清军里面一员勇将,他坐在一匹高头大自马上,当先开路,忽然看见前面沙丘,两点黑影蠕蠕而动,仿佛蜷伏着两个人,忽伦虎不禁大疑,扭头问道:“大军押运粮草,不是要清道的么?怎的前面有人,把他抓来,看看是不是奸细!”左右清兵轰诺一声,十几名清兵骑着骏马,如狼似虎,一窝蜂似的跑了过去。
距离既近,清兵在马上看出那两个人来了,这两人全是藏人装束的妇女,一个年纪老的,满面皱纹,头发灰自,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姿色可人,清兵在罕见人迹的大沙漠里,发觉妇女,觉得十分诧异,喝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见了天朝大军,怎不让路?”
那两个藏妇战战兢兢道:“我……我们是到日喀则去的客商,哪知半路中途,遇了刀客,把我们的货物抢个精光,我们的男人全叫马贼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由纷乱中逃了出来,走了一日一夜,方才来到这里,粮也馨了,水也尽了,牲口耐不住饥渴跑掉,我们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请将爷救救命!”
清兵半信半疑,立即派人报告忽伦虎,忽伦虎略一沉吟,说道:“叫她们近前来,我问问她!”
清兵答应一声,果然把那两个藏妇由沙丘下拖起来,一窝蜂般把她们簇拥到忽伦虎马前,忽伦虎一看这两人虽然穿着藏人装束,面貌轮廓分明是中原的汉人,不禁恍然大悟,马上变了面色,喝道:““这两个是奸细!快快把她抓下!”
清兵听见主将这样一喝,恍然大悟过来,霍地抽出马刀,说时迟,那时快!那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嘿的一声冷笑,伸手把面一抹,脸上戴的鱼皮头罩脱了下来,现出本来面目,正是潇湘仙子,她两臂左右一分,扑通咕咚,竟把身边两名清兵,抛球也似的掷了出去,其余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萧玉霜却是身形如电,她在众清兵哗然大叫声音里,拔身一晃,把披在身上的斗篷甩落地上,身子像一头怪鸟般的直掠起来,扑向忽伦虎的马前,忽伦虎刚要扬起大砍刀,猛觉背心腰胯两处一麻。
原来这清将已经被潇湘仙子施展大擒拿法,抓住了背心的“神堂|茓”和腰胯后面的“凤尾|茓”,用力一捏,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非同小可,忽伦虎虽然穿了铁甲,潇湘仙于仍然可以“穿甲打|茓”,忽伦虎|茓道吃敌人一捏,全身麻木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潇湘仙子坐了忽伦虎的马,双臂向上下举,竟把清将在马上平举起来,众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另一方面,那比较年轻的女子,就是外号“黑狼神”的马贼首领洪珊,当潇湘仙子暴起发难,扑向清兵主将的时候,洪珊也由地上一跃而起,一柄霜锋雪亮的短剑,由阔大的擎袍下面掣出来,剑光闪处,飕飕两响,刺倒两名清兵,接着双脚垫处,用个“海燕掠波”身法,呼声风响,连人带剑起在空中,寒光闪处,又把一名满清马军刺了下来,夺了他的坐马,向忽伦虎马前一冲,潇湘仙子已经把忽伦虎抓到手里,洪珊探手入内衣袋,取出一支银角,含在口里,呜鸣鸣的吹了几响,腾格里海湖边,翻翻滚滚,扬起漫天黄尘,烟雾里现出不少人马,直向清兵冲到。
这支人马正是黑狼神的部下,也即是史存明预先埋下的伏兵,洪珊号角一响,这支蒙古马贼立即冲杀出来,史存明坐在一匹枣骝马上,高声大叫:“得手了么?把鞑子主将的人头割下!”
潇湘仙子和洪珊不约而同的一催坐下骑马,这两匹马直向史存明人马那一面奔了过去,顷刻之间会在一起,可是她们两人背后,大队满清骑兵像风卷残云也似的冲了过来,两人就要接战。
史存明抖丹田气高声大叫道:“鞑子听着,你们的主将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你们的粮草和辎重也在我十面包围之下,还敢动手,要不要你们主将的性命!”
他用内功把这几句话喊出来,声音洪亮,前排几百个清兵完全听见了!不约而同的勒住坐骑,因为主将万一有失,自己的罪过非同小可!
史存明又再高叫道:“我们这一次到来,也不是要伤害你们主将,更不是要劫你们的辎重,如果你们冒失冲过来,或者是乱放暗箭的,我就可不客气,要了你们主将的命,知道没有?”清兵面面相视,果然不敢动弹。
潇湘仙子把忽伦虎倒提着双腿,拔身一纵,由马背上跳了下来,把忽伦虎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响,忽沦虎摔倒在沙地上,他被滞湘仙子点了|茓道,虽然脱了敌人掌握,也挣扎不起来,史存明向他喝道:“贼鞑子,你经过我们这里,要留下买路钱,我们这班兄弟,正缺乏粮草,若把三百匹骆驼载运的粮食,交给我们,便可以好好的让你回去,如果有半个不字,哼!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他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并不打紧,众清兵不禁大震!
忽伦虎知道自己如果叫对方拿去军粮,被福康安知道,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他哪里肯答应,这清将虽然瘫在地上,声音微弱,却是摇了摇尖,叫道:“不……不……不行,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史存明向潇湘仙子使个眼色,萧玉霜弯腰向地,伸手一把,将忽伦虎由地上抓起来,出手之快,有如鹰隼攫拿雏鸡,她把忽伦虎一振一抛,这清将在半空里翻了个大筋斗,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运用内劲,把清将向自己掷来,他也照样轻舒猿臂,施展三阴灭阳掌劲,一掌吐出,抵住忽伦虎的腰身,往回一抛,忽伦虎硕大的身躯,就像皮球一般,倒飞回去,向潇湘仙子跟前落下,萧玉霜叫了一声:“抛得好!再接!”
不等忽伦虎的身躯落地,一闪一晃,已经抓住忽伦虎的衣领,向上一托,往外一抛,忽伦虎又像风车一般,第二次向史存明马前飞去。
史存明又伸手一抓,再次提住忽伦虎胸口的衣服,这次他不抛向潇湘仙子了,只把清将头下脚上,重重的向地一摔,将一个忽伦虎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渠!
忽伦虎今天吃足了苦头,一连四次被人家抓拿抛掷,就像皮球一般,弄得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史存明向他喝道:“你给不给粮草,如果不给的话,再把你照样抛掷一百次!”
当萧玉霜、史存明抛掷清将的时候,忽伦虎手下有两名偏将,看见自己主将被人家这样羞辱,心里不忿,一催坐马,泼刺刺的冲上前来,要想抢夺营救,哪知道洪珊已经提防清军方面有这一着,只一抬手,嗤嗤两响,发出两点寒星来,这是她练就的独门暗器月牙镖,射中这两名偏将的咽喉,两偏将哎呀一声,翻身落马,送了性命,清兵不禁又是一阵大乱。
史存明高声叫道:“我们已经埋伏了几面人马,哪个胆敢动手的,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清兵看见那两个偏将刚才一催马上前,便给敌人打落马下,呜呼送命,俗语说得好,贪生怕死,人之常性,有哪一个不爱惜生命呢?只有四名骑兵还是不大服气,正要勒马冲前,潇湘仙子一眼便看出来,左掌一招,发出劈空掌的气劲,轰的一响,大片尘沙由地上扬起来,扑向那四个骑兵人马的头面,火辣辣的沙粒,挟着猛烈劲风,把四个骑兵打得人仰马翻,萧玉霜显了这一手空掌推翻入马的功夫,把倒在地上的忽伦虎,吓得心胆俱裂!
史存明再向忽伦虎喝道:“清狗!你看清楚没有!我们每个人也可以打倒你们一百人、一千人,你如果再不识相,不给粮草,我再吹一声号角,埋伏尽发,你们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这几千兵将,也别想有一个能够活命!”
忽伦虎被史存明的声势吓怕了!他以为史存明真正埋伏了许多兵马,如果他一吹起进攻号角,自己不但所有粮草完全被动,还要全军尽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答允了他,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粮饷,还可以想法子弥缝,他急不迭忙的叫道:“壮士,粮草可以给你,只是你们不要伤害我们一兵一卒的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正要忽伦虎说出这句话,一听之下,不禁大喜,萧玉霜再一弯腰,把忽伦虎由地上劈胸揪起来,朝着他的胸口推了两下,果然把清将的|茓道推活过来,气血散开,洪珊走了过来,把短剑指定了忽伦虎的背脊,叫道:“快把粮草交出来,我们还要赶路!”
忽伦虎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敌人手里,只好战战兢兢的叫道:“快叫传令官过来!”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一名穿着传令兵服式的哨官走过来,忽伦虎道:“把第一队骆驼抽三百匹出来,连牲口带粮草,完全给他!”
那哨官犹豫道:“大人,把粮草交给别人,如果福贝子知道了,那可是灭族杀头的勾当……”潇湘仙子在旁边笑道:“蠢才,你们只不见了一部分粮草,可以说是在沙漠里遇着飓风失掉的哩!”
忽伦虎喝道:“王八羔子,我叫你给粮草就给粮草,啰嗦什么?快去!”传令民听见主将这样一说,不敢不从,只好返入自己的队伍里,不到半晌,清兵果然赶了三百匹装满粮食包裹的骆驼出来,洪珊吩咐部下过去牵住,把骆驼连粮草牵过,史存明方才说道:“很好,便宜了你,快带人马走吧!”
洪珊把忽伦虎推回清兵队伍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坐在马上,遥为监视,忽伦虎垂头丧气,他不知道史存明只得有限几百人马,看见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史存明他们真正埋伏了大军,只好静悄悄的引着马军赶着骆驼去了,他这边回到福康安那里,谎报弥缝不提。
再说史存明坐在马上,眼见清兵引队远去,不禁抚手大笑,洪珊在旁边笑道:“明兄这次略施小计,不折一兵,不费一矢,便取了清兵千多包粮食,足够我们一个月吃用了,真个是诸葛亮重生!”
史存明谦让着说道:“哪里话来,我不过跟随着金弓郡主,学了一点兵法,这次虚张声势,侥幸成功罢了,真正是可一而不可再呢!”
潇湘仙子说道:“不要尽说客气话啦!粮食有了,咱们立即起程吧!”一行人绕过腾格里海,继续向前进发。
不到三天,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进入青海境界,崆峒山在青海极南,邻近柴达木盆地的边缘,穷山恶水,白雪遍野,史存明远远望见崆峒山,整列山脉都是黑色的玄武岩,怪石鳞峋,寸草不生,衬着暗云低压的天空,越发令人生出阴森之感,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道:“前辈,我们怎样上崆峒山,明着上呢?还是趁天色入夜后,暗里上去?”
潇湘仙子略一沉吟,说道:“我们这一次到崆峒山,目的是向铁爪魔娘讨回离火剑谱,明面讨取,铁爪魔娘一定不肯,我们可以用半明半暗的方法!”
史存明诧异道:“什么叫做半明半暗的方法?”
潇湘仙子笑道:“崆峒山上有一座三元宫,这是崆峒派历代祖师修真的地方,由三元宫到山下,有一条石栈道名叫做‘天梯’,约莫有十六七里长,整座三元宫有二三百名宫众,你就由上天梯直攻上山去!”
史存明愕然道:“我一个人由上天梯闯上三元宫,单身一人斗几百名宫众!”
潇湘仙子嗤的笑了起来,说道:“崆峒派防御自己的根据地,是沿着上天梯布防设守的,因为到三元宫只有这一条通路,他们多半是十个八个人一组,沿路布防,以你本领造诣来说,尽可以闯得过,三元宫几个大弟子的武功我已经见过了,不外如此,决不是你对手,何况你还学了天池派的绝技呢,放心去吧!只要你打败崆峒派弟子,铁爪魔娘不管在三元宫,或是在锁阳洞里,一定会出来,到时你用软斗的法子跟她缠斗,我却乘虚而入,把她的离火剑谱图偷出来,一走了之,那不就行了么?”
史存明笑道:“那么,这不是有失光明么?”
潇湘仙子正色道:“成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什么江湖规矩,咱们天池三怪从来不讲这一套,明天早上起程吧!不要耽搁时日啦!”
史存明一想也是,离火剑图谱早到手一天,就好一天。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洪珊部众的帐幕里,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早,晨曦初露,太阳还未出来,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离开蒙古包帐幕,单衣佩剑,孑然一身,并不骑马,向崆峒山走去。
不到半日工夫,大概是午牌过后不久,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到了崆峒山下,萧玉霜道:“明儿小心!我们分路进行一切!”
史存明点了点头,潇湘仙子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眨眼之间,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边的岫云影子里!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已经走远,当下鼓起勇气,一拂衣袖,也用陆地飞行功夫,沿着崎岖山路星飞丸走,不到顿饭工夫,到了上大梯的起点,上天梯本身不过是人工开出来的一条石路,史存明刚刚踏上石栈道,冷不防侧面山石后寒光一闪,窜出两名壮汉来,这两名壮汉虽然是穿着庄稼人装束,却是眉目精悍,左边一个是瘦长子,三旬年纪,青渗渗的一张三角脸,手执一柄折铁单刀,右边一个却是个矮胖子,二十五六年纪,脸皮微麻,手里握着一对虎头双钩,他两个齐声大喝:“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是到来投师的还是来拜山的,拿出帖子!不然的话,这山可不准你上去!”
史存明嗤的一笑道:“我不是到来投师,也不是到来拜山的!我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贵派掌门甘老前辈取回一件东西,名帖没有带备,就烦二位通报,说我史存明拜访便了!”说着一甩袖子,就要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高矮两汉子勃然大怒,瘦长子嗖的一响,朝着空中劈了一刀,矮汉子虎头双钩一展,刀钩交柯,拦住去路,喝道:“我们的掌门祖师岂是轻易可以谒见的?你这小子分明有心藐视我派,前来捣乱,快走!不然的话,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史存明气定神闲,笑道:“要我的性命么?未必,二位请让路吧!”
口说着话,倏的向前一窜,使出旋风掌身法来,劈啪,“樵夫挥柯”,左掌闪电似的一递,切中瘦长于右臂弯的“曲池|茓”,瘦长子右半身一麻,虎口再也握不牢刀柄,叮当,折铁刀跌落山石上,史存明在打落瘦汉单刀的同时,双脚一起,连环蹴出,疾如迅电,踢中矮子虎头双钩,脚尖正踢在钩背上,两柄钩直飞出手,抛出数丈以外!
史存明一招打落了高矮两汉手中的兵器,再用一着“燕子穿帘”,越过二人头顶,向山路上一落,笑道:“失礼失礼,少陪少陪!”
一溜烟向前跑出老远,高矮二汉知道追赶不上,即使追上也不是史存明的对手,只好探手入兜囊里,取出胡哨连连吹奏,通知同门不提。
再说史存明顺利闯过头一关,一路上兔起鹘落,跳高窜矮,刚才转过两个山嘴,冷不防头顶有人喝了一声:“小子!”
眼前一花,急风飒然,刷刷刷,山石上跳下三个汉子,全是黑色衣裤,紧装窄袖,一色万字头巾,中间站的汉子额长肉瘤,手里拿着一支亮晃晃的吴钩剑,左右两个汉子肌肤黧黑,浓眉大眼,每人使一柄丧门剑,三个人一前两后,站成一个丁字阵形。
史存明一望之下,肚里明白,眼前这三个人中,使吴钩剑的汉子武功最强,攻敌攻强,如果打倒了他,其余两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主意决定,表面上仍然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在下史存明,这次到崆峒山,为的是谒见贵教掌门,请予赐见!”
额长肉瘤的汉于喝道:“放屁!你凭什么本领,要见崆峒掌门,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唰的一剑,“海底寻针”,刺向史存明的下盘,一左一右两个黑汉,也同时攻上来,双剑齐出,同时使出“横磨十万”的招式,刺向少年壮士的胸膛!
史存明不慌不忙,当下身子微侧,左手使了着“秋水横舟”,暗运三阴灭阳掌劲,掌缘搭住了中间汉子吴钩剑的剑背,向外一推,这汉子的吴钩剑向上一弹,直震起来,剑头的月牙钩,几乎戳着了自己的额角,把他吓一大跳!
急不迭向后一跃,其余两个汉字双剑交叉刺来,史存明用旋风掌身法一闪,宛如水蛇也似,由两人剑缝间一掠而过,左手二指一递,“俪龙探珠”,骈指如戟,刺向左边汉子双瞳,这黑汉连忙回转剑来,用个“烘云托日”向上一撩,史存明这一下却是声东击西,可实可虚,敌人丧门剑才往回一圈,少年壮士倏地易指为拳,砰的一响,一拳打在右边汉子的肩头上,趁他负痛退后的刹那,箝住敌人剑背,用力一夺,竟把这汉子的丧门剑劈手夺了过来,中间汉子的吴钩剑唰的一递,二次进招,“乱推彩云”,平刺史存明的胸膛。
史存明恰好夺了右边汉子的丧门剑,他使出雷电披风剑来,“风雷交擎”,当的一架,这敌人右臂发热,全身一麻,吴钩剑当堂脱手,飞起两丈多高,史存明一剑打飞吴钩剑,剑锋向左一推,又崩在左边汉子的丧门剑上,叮当,两剑交撞,齐腰折断,变成四截断剑!
史存明只用两招功夫,便打掉了敌人一柄吴钩剑,另外弄折两柄丧门剑,这三个汉子都算得上是崆峒派里面的一流人物,哪知道才一照面,连兵刃也脱手,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怕史存明乘机再下毒手,立即翻身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史存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少年壮士笑了一阵,方才说道:“酒囊饭桶,不中用的东西!”
拍了两拍手掌,继续向前走去,走不到十几丈路,山石后黑影连晃,陆续跳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全是穿着道装,一色青布道袍,白袜净鞋,望而知是崆峒山三元宫的宫众,每人擎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这四个宫众现身出来,并不说话,横剑当路,单手掩胸,默不作声,史存明拱手道:“道长请了,我史存明要谒见甘老前辈!”
左首站立第一个长身道人叱喝道:“姓史的,你一连闯过两关,果然有种,你要到三元宫么?胜得我们四个人手中剑,再开口说话!”
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要赢你们的剑,有什么难处?四位恕我唐突,我只要用一招拳法,便可以叫你们四个人的剑完全抛出手,半柄不剩!”
四个道士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真个怒不可遏,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你这小子胡乱吹牛,一招打脱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除非我们是死人!
长身道士喝道:“小子!满口胡言,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嗤的一剑,“分花拂柳”,展开崆峒奇门剑法,刃挟金风,向史存明分心便刺。
史存明侧身一闪,退出八九步外,长身道士叫道:“小子,你说只用一招手法,便可以叫我们四个人的宝剑齐齐出手?怎的不便出来,你刚才是放屁?还是鬼说人话?”
史存明冷笑道:“你们四个人一齐上来,四柄剑一齐向我身上招呼,方才可以叫你们一同出丑呀!”
四个道士气冲牛斗,倏地左右一分,两个转左,两个绕右,四柄剑一齐刺出,他们使的都是崆峒奇门剑的绝技,左边两人用的是“夜叉泼浪”,右边两个人呢?使的是“龙女分波”,四朵剑花宛如繁星,向史存明要害扎到,少年壮士这回不躲闪了,使出三阴灭阳神功,他首先吸起一口罡气,护住全身,兀立不动,四个道士的剑齐齐刺在身上,猛觉剑尖到处,史存明着剑地方的肌肉,突然内陷,四个人仿佛觉得自己的剑刺不着什么东西,不禁陡的一震,正要撤剑后跳,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大喝一声,双臂向外一圈,使出三阴灭阳神功,朝着外面一推,扑通咕咯!
四个道士本领有限,哪里挡得住这种玄门上乘的气功,砰砰几响,这四个道士齐齐翻了个没头筋斗,叮当叮当,四柄剑齐齐抛出手,史存明大笑道:“怎样?这不是一个照面,叫你们宝剑出手么?可有说谎没有?”
长身道士跳起身来,他的额角被山石撞得肿起一个大肉瘤,面孔红得像染布,他向史存明招手叫道:“好小子!你有种在这里站着,我再叫几个同门来,讨教你的武艺!”
说着招呼三个同伴,一溜烟的退去,史存明把四柄剑拾起来,一排Сhā在山石缝隙里,然后迈步向上走,走不到四五十步,山峦深处青影晃动,一连跑下十多人来,全是三元宫的道士,齐声大叫:“小子!快来纳命!”
史存明看见对方来了十六八人,心中一凛,想道:“他们十多个人一齐来,我的三阴灭阳掌法如果尽量施展,少不免要伤残人命,犯不着滥害生灵,我用雷电披风剑跟他对敌便了!”
少年壮士刷的抽断虹剑出鞘,迎了过来,两下才一迫近,对方人丛里嗤嗤几响,射过几支镖弩来,史存明不慌不忙,剑花一挽,叮叮叮,竟把飞来暗器格落,十几个道士风卷残云般,向史存明蜂拥而上。
少年壮士以为对方必定是想倚多为胜、一齐来攻自己,哪知道这十几个道士只向史存明左右一站,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左边是九个人,右边也是九个人,左边九个宫众是用左手握剑,右边几个宫众,却是右手仗剑,雁翅价的排列开来,把史存明困在核心,史存明一望之下,便明白崆峒派宫众运用的,必定是一种位置战法,这种位置战法跟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当年在易水河边所遇的天龙风火剑阵一模一样,对付这类打法,必定要胆大心细,头脑步法出手,也要灵活到十二万分,方才可以应付自如!
史存明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而且又有一口斩铜削铁的宝刀,他立即叫了一声:“有僭!”运足真力,劲贯剑梢,倏地向前一窜,朝着对方左右两阵衔接的中心点,猛冲过去!
原来这十八个宫众排列的剑阵,有个名堂,叫“正反两仪阵”,本来武当捎里面一套“两仪剑”法,是两个人一齐使用的,一个左手用剑,一个右手用剑,按着太极生两仪的架式,配合作战,后来崆峒派的祖师把武当两仪剑别出心裁,融汇贯通,演变出这个“正反两仪阵”,十八个人接着九宫格式,交叉防攻,走位作战,十八柄长剑呵成一气,进攻退守,因为有九个人左手用剑,走的全是反式,叫人防不胜防!
史存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这正反两仪剑阵相斗,他刚才向阵底二九衔接之处一冲,这十八名宫众呼啸一声,霍地向左右分开左边九剑,右边九剑,赛似一十八点星花,向史存明身上刺到!
史存明这向前一冲之势,本来可实可虚,他自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旋风掌、玄玄拳之后,内外兼修,功力大进,对于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越发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敌人方才一分,史存明已经把招式撤了回来,“雷神挥凿”,剑花一挽,叮叮当当,只听见一阵断金切玉的声音,震耳欲聋,腔峒派宫众一十八柄长剑,竟然有七柄剑吃史存明的断虹剑剑光一兜一裹,齐齐折断,这七个人只剩回七个剑柄,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崆峒派各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七个断掉宝剑的,立即抽身向后一退,其余不曾断剑的十一人,却用左五右六之势,包抄上来,剑光闪闪,奔向史存明的下盘,史存明回剑一扫,这十一个害怕了他的宝剑锋利,不约而同的撤剑退后,史存明陡的叫了一声:“慢着!”
那十八个宫众不禁愕然,站在阵心一个黄面长须的道人喝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史存明笑了一笑道:“对不起,我的剑利,你们七个人断了剑!还是换过兵刃再上吧!”
刚才吃了史存明一下三阴掌劲,摔倒在山石上,额角撞了一个肉瘤的长身道人,冷笑说道:“姓史的,你不用假慈悲啦!哪个不知道你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咱们要拿一百把宝剑来,轮流交换,叫你削断!”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我的剑利,叫你们的本领施展不开来!很好,我就不用宝剑,换过一柄寻常的剑,跟你们玩耍一阵子吧!”
沥血伏龙--第六十六章独上崆峒盗谱戏魔娘第六十六章独上崆峒盗谱戏魔娘史存明这几句话,真是把崆峒派这班宫众弄得啼笑皆非,少年壮士真个把断虹剑纳回鞘里,黄面长须道人叫道:“阁下真的不用宝剑么?很好,我们借给你一柄剑吧!”
史存明摇头道:“不用你们的剑,我用这个做兵器!”
他说着把身上的皮裘脱下来,把一端缠在手臂上,连绞几绞,缠成一根棍棒的样子,叫道:“来吧!我用这个代替宝剑,你们尽管向我身上要害招呼,不要客气!”
崆峒派的宫众看见史存明把皮衣当做兵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武家里面,用衣服当兵刃使用的,只有“束湿成棍”这一门功夫,不过“束湿成棍”的本身,是用一件布质的长衣服,扭成一条布棍才行,如果把一锭布放入水里浸湿了,威力更大,可是史存明却用皮衣代替了布衣服,要知道皮衣质硬而脆,绝不适宜干施展以柔制刚的功夫,如果史存明没有过人本领,怎敢拿一件皮衣服对抗十八把宝剑?
黄面道人叫道:“我借给你器械,你却不用,如果有损伤时,别说我们不讲情理!”
史存明大笑道:“这是我甘心情愿的,怎会怪你们不讲情理,来吧!别看你们一十八人,十八柄剑,尽保伤不了我史存明一根汗毛,进招吧!”
这时候七名被削断长剑的宫众,已经重新换过兵刃,结集起来,史存明这样一说,他们呼一声,仍然用左右各九的阵势,向史存明攻上,左边九柄长剑,用“金龙现爪”的招式,刺向上路,右边的九柄剑呢?却用“神龙掉尾”招式,猛削下盘,十八柄剑同时发出招式,织成一片剑网,史存明不慌不忙,把三阴灭阳掌劲运用到皮衣上,“八方风雨”,一旋一扫,只见皮衣到处,崆峒派弟子的剑如同撞着金刚巨杵一般,有五个人的剑震得脱手飞去,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另外有六七名宫众,长剑虽然没有出手,也震得臂膊发麻,踉跄后退,史存明皮衣一展,再用一着“孔雀剔翎”,猛向那额有肉瘤的长身道士扑到!
那长身道士本来是崆峒派三代弟子之首,武功不弱,可是他刚才在第三关要隘,吃过史存明的大亏,见他飞身扑来,不禁心胆俱寒,连忙矮身向地,用“燕青拳”的地堂功夫,骨碌碌的一滚,哪知他这一来,正反两仪剑阵立即现出破绽,史存明声东击西,突然向右一窜,皮衣到处,“冰河倒挂”,呼的一卷,把另一名宫众扫了个大筋斗,宝剑出手,连头面也撞得青而且肿!
史存明在围阵中心,矫若游龙,把头一低,连人带着皮衣,赛似孔雀开屏一般,逞向正反两仪阵枢纽的黄面长髯道人猛撞过去!
黄面道人是崆峒派二代弟子之首,论造诣,实在是这一十八人之最,史存明一冲过来,他站稳了中枢,微微一侧,反手一剑,“慧星袭月”,刺向史存明的右肋,出手沉稳之极,史存明暗里叫了声:“好!”皮衣呼的往回倒卷,左掌向外一挥,使出灭阳掌劲,轰轰,发出一股劲风,把由黄面道人左边四仗剑而上的宫众,推得变了滚地葫芦。
少年壮士左手发出掌劲,右手皮衣也不闲着。横着一挥一扫,又把两名宫众手中宝剑打得脱手飞出,正反两仪阵这时候已经大乱,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稳岗位,眼看史存明纵横交错的再冲突两次,全阵就要冰消瓦解了!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远远几声胡哨响,山上现出一高二矮三个人影来,这三个人影来得好快,顷刻之间,已经冲到斗场,跑到前头的高个子厉声大叫:“哪里来的小子,胆敢到崆峒山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家退后!”
声如洪钟,震荡山谷,那些混乱的宫众,听见高个子这样一说,纷纷向左右倒退。
史存明把皮衣一收,定睛看时,只见这高个子面黄如蜡,身材瘦削,可是两眼炯炯有神,发出精光,身上穿了一件不僧不俗的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三尺不到的短拐,拐顶镶嵌着一只铁铸的人掌,形式甚是诡异,那两个矮子呢?却是眉目精悍,面貌酷肖,仿佛一对同胞兄弟,两人手里使的都是软兵器,一个用链子鞭,一个用链子锤!
高汉子郎声叫道:“阁下连闯三关,武功不算庸俗,受了谁人唆使,找上崆峒山来,要跟我们作对?”
说话的正是崆峒派掌门的大弟子鲁金城,他是三元宫四大护法之一,崆峒派通常都是在第一代第子里面,挑选出四个本领最高强的出来,担任护法,那两个矮子是同胞两兄弟,一个名叫蓝福,一个名叫蓝旺,出身却是青海番子,本领高强,也担任三元宫护法,还有另一个护法管镇南,因为有事下山去了,不在崆峒山上,所以三大护法听说有人上山捣乱,一面派人禀报在锁阳洞修真的铁爪魔娘,一面自己飞驰下山,准备迎战。
鲁金城还未跑近斗处,已经看出史存明只用一件皮衣服,便把自己本派的正反两仪大阵杀得落花流水,不禁大惊!等到跑近距离百步左右,鲁金城更加看出史存明虽然年纪轻轻,却是英华内敛,腰佩长剑并未使用,手里的皮衣服赛似风扫残云,将本派十八名二代师弟打得七仆八跌,鲁金城心头一凛,暗想对方能够用皮衣做武器打败正反两仪大阵,必非无名之辈,所以他勉强捺住怒火,用江湖上客套活向对方叙礼,希望史存明说出师承门户来,好使自己相机应付,史存明一听之下,仰天哈哈大笑。
鲁金城觉得十分诡异,他惊奇对方这样年纪轻,态度却是这般狂傲,那黄面道士已经走过来,低声说道:“大师兄,这家伙自称姓史,名叫什么存明,这次到崆峒山来,为的是向掌门讨回物件!”
鲁金城把面一沉,正在开口,史存明已经说道:“阁下一定是崆峒派首席弟子了,我这次上山来,目的全在讨教贵派武学,尊驾不必问我来意,只管蜂拥齐上吧!”
蓝福、蓝旺性如烈火,听见史存明这样无礼,大吼一声:“臭小子!何必要许多人看我们兄弟宰了你!”双双向前一窜,一个抖链子锤,一个横链子鞭,齐齐向史存明攻到!
链子锤和链子鞭都是软中带硬的兵刃,不是武家高手,决不能用,本领稍为不到家,人反易为兵器所累,蓝福蓝旺兄弟在崆峒山做了护法,目空一切,他们看见史存明年纪还没有自己那样长,估量对方就有一点实在功夫,自己也不愁对付不了他,兄弟二人话随声发,飞扑上前,他们俩兄弟都是崆峒派的有数人物,出手果然不同几响,蓝福的链子锤一挽一送,登时飞起一朵锤花,手法原式不动,呼呼两响,又飞起两团锤影,这下有个名堂,叫做“三花盖顶”,最厉害的地方,还是一招三式,两虚一实,又叫三花锤法,等闲人物,这一招便不容易抵挡!
史存明却是不慌不忙,他只用旋风掌法,一闪一晃,只见脚跟一旋,在地上团团打了两个圈子,竟然随着对方虚打两锤,转了开去,虽是三花盖顶,却是毫发不伤。
蓝福吃了一惊,立即把链子鞭一抖,使了个“六骏奔腾”的招式,呼呼呼,上下前后左右,连打六鞭,每一鞭又分为两式,一虚一实,互为表里,虚实相乘,变化不尽,他自己这六鞭打出去,对方就有绝顶轻功,也是难以抵挡,怎样也要捱上一下,哪知道史存明一声大笑,陡见一道灰虹,由手上升起来!
原来他把皮裘一展,竟把蓝旺的炼子鞭卷住,一拉一扯,蓝旺的炼子鞭几乎脱手,他连忙把虎口一紧,正要用力往回扯,史存明却叫了声:“去!”
皮衣倏的伸展开来,一抛一送,蓝旺几乎摔了个大筋斗,好在他自小苦练轻功,立即用个“鹞子翻身”,凌空一扭,轻飘飘的落在山道上,侥幸没有出丑,鲁金城看见武功造诣和自己相等的蓝氏兄弟,跟敌人一个照面,便几乎吃了亏!
方才明白对方本领之高,不可推测,他便把手中兵刃仙人掌一晃,叫道:“齐占原位!”这十八名宫众中,有三个刚才受伤的立即退了出来,让鲁金城三大护法补入位置,仍然排开正反两仪阵,向史存明包抄攻上。
史存明冷笑道:“贵派这个正反相生的阵法,巧妙极了,但是人才还够不上,可惜之至!”
这几句话无疑对崆峒派极端藐视,十八名弟子无不愤怒,鲁金城沉着焦黄的面孔,冷冷说道:“未必人才不够,看招!”仙人掌一闪一晃,“麻姑指路”,径点史存明的“气门|茓”!
史存明看见崆峒派两代弟子一同来拼斗自己,自己不能够过于托大,只用皮衣应战了。他嗖的拔出断虹剑来,青光一闪,崆峒派宫众看见史存明拔出佩剑,异口同声叫道:“小心留神,这是宝剑!”
史存明更不打话,展开雷电披风剑法来,只见一道神龙也似的青光,挥挥霍霍,夭矫飞腾,在十八人的兵刃夹缝里,转来滚去,他的雷电披风剑法,已经变幻神奇,再加上旋风掌和玄玄拳的身法,越发相得益彰,如虎添翼崆峒派的正反两仪阵法,虽然妙,可是一大半宫众怯了他的宝剑锋利,不敢放胆抢攻,只见史存明剑气纵横,如入无人之境,数十回合后,崆峒派宫众步步后退。
鲁金城看见自己方面合十八人之力,联剑并肩,兀自抵挡不了一个史存明,心里十分焦的,他忽然想出一个毒招来,向蓝福兄弟打了个呼哨,鲁金城突然把仙人掌一绕,用了个“倒打金钟”的招式,横击史存明的太阳|茓,他这一根仙人掌的拐杖,除了点打拍印,可以有判宫笔之外,还可以变化出八封混元牌的招式,纵送横击,凌厉无比,他满心以为自己这样的一递招,史存明必定用剑向上一封,蓝福、蓝旺俩兄弟立即向下伏身,用链子锤和链子枪疾卷史存明的下三路,自己也变招夹击,三面合攻,把史存明困在正反两仪阵的阵心里面,然后再由其他十五个使剑的宫众,车轮般的攻上,这样的把正反两仪阵一合,对方就有通天澈地之能,也难以逃出自己罗网。
哪知道史存明的招式,却是怪异无比,鲁金城仙人掌刚才一递,史存明陡的一声清啸,连人带剑化成一匹青色光链,直冲起来,他这向上一冲的功夫,在雷电披风剑法里面,有个名堂,叫做“雷神经天”,本来是下半套剑法七十二路里面最难练的一着,如果不是气运三台,内功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决不能够施展开来,史存明这一跳高,鲁金城的三面夹击的计策,顿成泡影。
少年壮士在空中打个筋斗,用了一着“电母挥袖”,剑光像天河倒泻般一挥一扫,正反两仪阵左边九名宫众,除了那黄面道人本领较强,趋避及时之外,其余八名宫众头上道舍,同时吃史存明齐根削掉,残发纷飞乱舞,这八个宫众吓得魂飞魄散,史存明趁势向外一跳,抱剑卓立,哈哈大笑说道:“我说贵派人才不够上这正反两仪阵,对与不对?”
话未说完,背后一个冷冷口音道:“很对!”声才入耳,呼的一阵冷风,向史存明背后袭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史存明吃惊不小!他急不迭忙的塌身下腰,一闪一晃,断虹剑向后一撩,使了个“雷公挥凿”,兼用旋风掌的身法,一下闪了开去,扭头看时,扑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别了将近一年的铁爪魔娘,眼露冷光,口含狰笑,在落日斜影下,越发觉得狰狞可怖,史存明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十八名崆峒弟子,看见掌教到来,立即收了剑式,跳出圈外,卓立不动,鸦雀无声,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铁爪魔娘恶狠狠的瞥了十八个弟子一眼,方回转脸来,向史存明冷冷说道:“小子,不见你一年多,你的武功大进了啊!你到崆峒山来,耀武扬威,要找我赐教么?”
史存明拱手说道:“岂敢岂敢,晚辈这到宝山来,有一件不情之请,天池三怪那本离火剑图谱,请前辈交还给在下!”
铁爪魔娘霹雳也似的一声狂喝:“混帐!”身形一晃,急风飒然,铁爪魔娘身躯暴然猝起,精光闪闪的铁爪,猛向史存明天灵盖顶凿到!
这一下暴起猝攻,距离又近,崆峒派各弟子齐声惊叫,以为史存明必定难逃毒手!哪知道史存明老早有了防备,铁爪魔娘刚才攫落,他已经飘飘的一晃,身了像一片纸也似的,随着爪风激荡之势,一下便闪了开去,铁爪魔娘只差两寸抓了个空,本来她这一抓是最近年余勤修苦练之功,端的是快捷异常,威猛绝伦,谁知史存明一侧身便让了开去,甘翠莲生性虽然枭悍,不禁心中一凛,不再扑击,定眼看时,只见对方一柄断虹剑仍然横在脸前,并未使动,史存明意态悠闲的说道:“前辈,我也知道这次上山向你取回图谱,冒昧一点,可是……”铁爪魔娘不等他说下去,又暴喝一声道:“放屁!吃我一抓!”飞步上前,双爪一探,迎面当头攫落!
史存明胸有成竹,身子微微一晃,接着左摇右摆,只听见风声嗖嗖,甘翠莲的铁爪纵横挥霍,爪影贴着他的身边飞舞,却始终扫不到史存明半点衣服,少年壮士绕着她大兜圈子,铁爪魔娘一连进攻了七八十招,史存明没有还半下手,可是也没有损失一根汗毛,崆峒派十八个弟子看在眼内,又惊又骇!又是佩服不置!
铁爪魔娘看见自己一连攻了八十余招,始终没有伤着敌人一分一毫,当着众徒弟的跟前,更是大大丢面,她倏地一声怒吼,跳后两步,哗啦啦,抖出腰间缠着的银蟒鞭来,厉声叫道:“小子!你不用故意卖弄了!来来来,咱们在兵刃上决个高下,拼个死活!”
史存明却是依照潇湘仙子所教,一味嘻皮笑脸,抱拳带笑说道:“前辈,我不过是向你讨回剑谱罢了,并不是要跟你拼命,何必要拿刀动枪,再说这一剑谱也不是你的东西呀!”
铁爪魔娘暴跳如雷,喝道:“剑谱不是我的东西,难道是你的东西不成?我在拉萨城外已经说过,我只要再借用这本剑谱五年,找你决胜负时,自然原壁归赵,现在不过一年工夫,你却上山捣乱!”
史存明大笑道:“甘老前辈,武功是一半靠着天赋,一半靠苦练的,死抱着一个烂本子,试问有什么用处?再说你们贵派锁阳洞内,那套金关玉锁二十四功,练成了也一样天下无敌,舍己之田而耘人之地,真正是其愚不可及哩!”
铁爪魔娘听了暗吃一惊,想道:“锁阳洞的秘密,这小子怎会知道?”
可是她不旋踵间,怒气又升上来,喝道:“小子胡说八道!我的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更改,你要取回剑谱,除非赢得我手中长鞭,看招!”长鞭一绕,呼声带风,如神龙戏海,猛向史存明腰间扫去!
史存明断虹剑一晃,用了着“雷神击木”,用力一挂,叮当,挡开了铁爪魔娘的鞭头,反手一剑,向她肋下刺去,又快又疾,如果放在从前,史存明的本领决不能够跟铁爪魔娘相比,可是他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奇功绝技之后,技艺猛进,一日千里,不管用拳用剑,纵然赢不了铁爪魔娘,至低限度也站在不败地位了!
铁爪魔娘侧身一闪,史存明一口气连进三招,“金蛇乱掣”、“电光三现”,嗖嗖嗖,把魔娘逼得连连倒退,崆峒派十八名弟子不禁大骇!
就在他们刚要展开搏斗的时候,忽然听见山顶上,一阵哈哈清笑,这一串清笑响如银铃,铁爪魔娘面色骤然起了变化,她知道笑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生平唯一对头的潇湘仙子!只听见对方笑道:“老乞婆,你的离火剑谱叫我拿了啦!不用再守候五年哩!”
原来潇湘仙子这一次用调虎离山的计策,吩咐史存明由上天梯一路冲杀上山,尽量的耀武扬威,大显身手,杀伤崆峒派的弟子,把铁爪魔娘甘翠莲惊动,由巢|茓里出来,自己方才乘虚而入,偷回她的图谱,潇湘仙子知道铁爪魔娘这一年多,把崆峒派一切事情完全交给四个护法弟子主理,自己却匿伏在锁阳洞里,天天研究地缺翁的图谱,所以叫史存明堂堂正正上山,冲破崆峒派弟子沿路而设的防守,自己却伏在三元宫通到锁阳洞的路上,等候宫中派人通报铁爪魔娘,自己跟踪着去!
锁阳洞是崆峒派独一无二的圣地,除了洞内安置金关玉锁功的二十四尊塑像之外,洞后还有崆峒派历代掌门祖师埋葬骨灰的骨塔,所以崆峒派对这锁阳洞的所在,一向认为秘密,除了教祖和四大护法之外,对其他的弟子也讳莫如深,外人更加不用说了!
萧玉霜上一次大闹崆峒山,已经约略知道锁阳洞的位置,可是来去匆匆,详细情形并没有看出来,这次她故意把史存明当做钓饵,叫崆峒派的人全数震动,他们的护法自然要到锁阳洞去向教主报告,果然不出所料,四大护法里面的管镇南(这时管镇南正好回到山上),真个匆匆忙忙的由三元宫里赶了出来,向后山一直走!
潇湘仙子施展开踏雪无痕的功夫来,跟在管镇南的背后,管镇南懵然不觉,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山谷里,潇湘仙子看见这个山谷全是黑色的水成岩,双峰夹峙天半,挡住阳光,谷里暗影沉沉,阴森可怖,萧玉霜心里暗想,这山谷完全没有阳光,穷阴凝闭,真个是名副其实的“锁阳”,怪不得叫做锁阳洞了!
只见管镇南走到谷底一扇巨岩下,双手们着岩壁,推了几下,轰的一响,一片石壁移了开来,潇湘仙子吃惊不小!
这姓管的好大气力,哪知道定睛细看时,却又哑然失笑,原来这一片石壁是假的,不过用一片硕大无朋,纵横两丈的芦苇席,上面铺了灰沙,拿来做洞门的掩蔽罢了!
远远望去真个看不出来,管镇南揭开伪装掩护,现出一道铁门,门上还有黄铜虎头的门环,管镇南向着门里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铁门砰的打汗来,铁爪魔娘赫然出现!
萧玉霜闪在一块山石后面,等铁爪魔娘离开了锁阳洞,方才一晃身躯,直奔入深谷里,这时候管镇南忘记用伪装将洞门掩住,门环的虎头闪闪放光,潇湘仙子走到门面前,试着用大力千斤掌法向铁门一推,轰轰两声大响,门扇上现出两个凹痕,铁门本身却是纹丝不动。
她这一掌击落,已经明白了锁阳洞铁门的一切,这两肩铁门是用精铁铸成,厚凡半尺,就是拿莫邪干将这一类宝剑去削,也别想能够把它洞穿!而且就算是没有闩上,每一扇铁门的重量,也在千斤以上,没有过人气力,也不能够把它推开来,潇湘仙子仔细一想,凭自己的功力和本领,决不能够摧毁这两扇铁门,这一次虽然妙计成功,入了宝山,对于锁阳洞里面的一切秘密,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变了一句俗语,望门兴叹!
不过萧玉霜究竟是昆仑三妹里面心性最灵巧的人物,她忽然想起铁门本身虽然不能够弄开,可是铁门边的岩壁,久历星霜,已经过了好几百年,镶嵌铁门的山壁,因为风化侵蚀的关系,必定松脆剥落,自己何不向这方面找寻间隙呢?
萧玉霜抬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这一丈多高铁门的门顶,果然现出几道纵横不等的裂纹来,泥土已经剥落,萧玉霜立即吸起一口丹田罡气,用壁虎功攀上门顶,试着举起右手,用“透甲锥”功夫向裂纹一击,哗啦啦一响,泥土灰石被她指爪击之力,当堂塌下了尺许见方一片!
潇湘仙子看见门顶果然有隙可乘,不禁精神一振,索性把身子紧紧贴在门框上,指爪并用,把松脆的山石和泥土,一把一把的挖下来,虽然这样,也要有惊人的指力,方才可以成功,似这样的狠抓硬凿,足足费了半个时辰工夫,果然把门顶洞壁挖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萧玉霜用手一探,里面没有什么障碍了,方才用“缩骨功”收束自己躯体就像水蛇一般,爬着洞口钻了进去!
潇湘仙子跳入锁阳洞里,心神一阵激荡!因为自己以一个外派人的身份,居然混进了崆峒派的秘密圣地,可以说是破了几百年的旧例,她看见锁阳洞正中洞顶上,吊着一盏巨大的羊油灯,灯火晕黄,洞角还Сhā着一支粗如儿臂的牛油烛,烛光摇曳,映着一张石几,石几上平平的摊放着一本书,正是地缺翁的图谱,想来是铁爪魔娘正在用心研究,管镇南便进来通报她!
铁爪魔娘性如烈火,听见史存明上山捣乱,勃然大怒!连图谱也忘记收藏,便自出洞去了,潇湘仙子想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当下顺手牵羊,拿了图谱,把它折叠停妥,放入怀里,她再看那二十四尊人工塑像,只觉得这二十四个坐像乍眼望去,虽然大致相同,可是用心看时,却又神态互异,尤其是坐功的形式,无一雷同,每一座塑像的石座下,都镌刻着一些文字,萧玉霜低头看时,原来是些极难辨认的古篆文字,潇湘仙子看在眼里,半字不懂,不过她把二十四尊塑像看了一遍之后,心中如有所悟,牢牢记好了二十四个坐功图形,方才离开这里,这次潇湘仙子由洞里出来,不用钻石洞了。
她把自动关闭的门闩抽掉,打开铁门,大踏步昂然出来,施展陆地飞行功夫,一直来到上天梯旁边,果然看见史存明和铁爪魔娘恶战正酣,潇湘仙子看见铁爪魔娘生平本领,也胜不了史存明,心里暗暗惊讶史存明武功进步的神速,便用传音入密功夫,发声向甘翠莲嘲笑!
潇湘仙子的伏处,距离史存明和铁爪魔娘的斗处还有十几箭路,可是她用丹田罡气喊出语句来,字字清晰,如对户庭,铁爪魔娘吃了一惊,急忙抬头看时,只见山峰半腰间,现出一个中年黑衣女子,不是潇湘仙子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萧玉霜轻轻一晃,像落叶也似的,由六七丈高的峰腰上,翩然掠下,铁爪魔娘以为潇湘仙子要过来帮史存明夹攻自己,赶忙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姓萧的,你两个一齐上来,老娘也不怕你!”
史存明看见铁爪魔娘色厉内在的样子,暗里觉得十分可笑,潇湘仙子却不管她,向史存明笑道:“明儿!调虎离山计成功了!离火剑图谱已经物归原主,不用跟这老乞婆纠缠了,我们下山去吧!”
潇湘仙子说着探手入衣袋里,拿出图谱,向史存明扬了一扬,史存明看得逼真,不禁大喜,铁爪魔娘一见图谱被盗,气得两眼血红,大吼一声,铁爪一伸,身子像攫食的鹰隼也似的向潇湘仙子扑到!
潇湘仙子不慌不忙,铁爪魔娘一扑过来,她伸出手臂向外一架,劈啪,掌劲由腕底发出来,挡开甘翠莲的铁爪,不过铁爪魔娘向下一抓之势非常劲猛,潇湘仙子向外一格,拍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倒退出三步去,史存明看见甘翠莲飞身扑向潇湘仙子,恐怕她撕坏图谱,立即一声叱喝,飞身上前,施展三阴灭阳掌劲,呼的一响,向甘翠莲背心推去。
铁爪魔娘暴起抢夺潇湘仙子的图谱不成,反而跟敌人以硬撞硬的拼撞了一下,身子震得麻辣辣,史存明的掌劲推来,她竟然忘记了躲开,砰的一响,腰胯后面重重的挨了一记,身子像断线纸鹤般飘了出去,崆峒派弟子看见自己的掌教当堂跌筋斗,不禁哗然大叫!
铁爪魔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史存明翻了一个筋斗,真是羞恼难当!她一个翻身跳起来,运气三转,勉强忍住疼痛,向众门徒喝道:“没用饭桶,还不催动正反两仪阵,一齐杀上!”
鲁金城、蓝福、蓝旺这班弟子,知道对头本领高强,自己即使发动正反两仪大阵把他们困在核心,对付一个也未必讨好,何况是一共两个强敌呢!不过他们明白铁爪魔娘的脾气,一向暴戾,强敌虽然不易应付,如果自己掌教发起怒来,马上就是杀身之祸,只好呼哨一声,十八人齐齐杀上!
潇湘仙子看见铁爪魔娘驱使徒弟上前,不禁大笑说道:“真是一班可怜虫!”她向史存明道:“明儿!你打发这班家伙,我来应付老乞婆吧!”
史存明正要提起宝剑上前,忽然听见山坳后一声呐喊,转出一彪人来,原来是管镇南把三元宫里面的两代弟子,统统带下山来,不下二百余人之众,齐齐过来助战,铁爪魔娘厉声叫道:“你们统统排开正反两仪大阵,别让这两个家伙逃脱!”
沥血伏龙--第六十七章智擒魔娘壮士探军情第六十七章智擒魔娘壮士探军情铁爪魔娘这一吩咐,管镇南、鲁金城、蓝福、蓝旺四大护法,以及崆峒派的弟子,照着太极十三势的图形,排成了十三个正反两仪阵,总共二百三十四人。这二百三十四名弟子,恰好是崆峒派三元宫里面全部宫众,二百多名宫众里面,占了一半人用宝剑,其余一半宫众,用的却是单刀鞭铜之类。
铁爪魔娘厉声大叫道:“姓萧的!姓史的,如果你们能够破我这十三个两仪大阵,我便马上认栽,放你们下山去,如果你们冲不过这十三个两仪大阵,你们就得要把图谱和手中宝剑留下来,如果有半个不字,哼!马上叫你俩死无葬身之地!”
潇湘仙子哈哈大笑,她向史存明道:“明儿!老乞婆打我们不过,却把龟窝里的徒子徒孙,叫了一群出来,摆莽牛阵,满想倚多为胜。,我们两个人可以破十三个正反两仪大阵么?你说!”
史存明笑说道:“别说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就是九十九个也何足道哉!咱们再来一次并肩作战!”
潇湘仙子抬起头来,用传音入密法,向铁爪魔娘清音朗朗的叫道:“甘翠莲,我们今天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怕你摆什么龙门阵八卦阵,我们两个一样可以拆散你的,并且把话说在里头,如果有伤害你们一个人,也算我输,知道没有?”
史存明一听之下,暗吃一惊!要知道武家跟敌人交手,决不能够稍为留情,更不能够稍存慈悲,潇湘仙子居然说要打败他们,却是不准伤人,岂不是吃亏之极?少年壮士匆忙叫道:“前辈!”
潇湘仙子笑道:“明儿,你的本领虽然不算登峰造极,有这样的造诣,总算难得的了!怎的胆怯起来?咱们两个剑掌连环,金山双丑那样本领,尚且奈何我们不得,难道还怕老乞婆的徒子徒孙么?”
史存明一听之下,恍然大悟,自己可以用玄玄拳配合萧玉霜的玄女剑作战,他心胆陡的一壮,高声叫道:“老乞婆,听见没有,我们破你的正反两仪阵,不用杀人,你的徒弟尽管朝着咱们要害招呼吧!”
萧玉霜和史存明一唱一和,铁爪魔娘听在耳里,不禁怒火冲天,对方居然说不用伤害自己的人,一样能够破阵,这分明是一种极端的藐视!
甘翠莲怒声回叫道:“贼妇,小子,休要狂妄,手底下见个输赢,才是真章!”接着又向门徒喝道:“各弟子,并力齐上!”
她身边两个正反两仪阵已经包抄过来,十八个人在左,十八个人居右,三十六人全是使用宝剑,剑光交织,宛如一面光网,潇湘仙子长笑一声,刷地把身一转,冲向东方乙木之位,左手虚晃一掌,左手嗤的一剑,“天孙织锦”,划了一个半弧,猛向左边刺了出去!左边两仪阵的一十八人,齐用右手仗剑,首尾相衔,向潇湘仙子的剑一截,以十八人之力来挡她这一剑,哪知潇湘仙子的玄女剑,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她这一剑明是平刺出去,其实隐藏了太乙玄功的后劲,只见潇湘仙子剑光倏的暴长,神龙戏海也似一圈一扫,叮叮当当,一阵断金切玉也似的响声,十八名弟子的剑,居然被潇湘仙子打飞了九柄!
这九个掉了剑的宫众,个个震如麻,虎口迸裂,有几个还流出鲜血来,其余九个不禁大惊后退,右边两仪阵的十八人,却是左手擎剑,向史存明刺到,史存明心中暗想:“这种一十八人合而为一的战法,真是世间罕见,我且看看一个人的功力,能不能够挡得一十八人?”念随心发,他把断虹剑一圈一扫,史存明用的不是“雷电披风剑”,却把三阴灭阳掌的劲力,透到手梢之上,只听见叮叮当当一连串响声,正反两仪阵的剑有七柄被他齐根截断,总而言之,史存明的功力造诣,能够一举手而断七剑,跟潇湘仙子的功力相差不远了!
铁爪魔娘看见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出手厉害,一照面便把两个正反两仪阵的宫众打倒了一十六名,击飞他们的剑,不禁大吃一惊,她立即向十三个两仪阵中心一站,占稳了混元太极图中心,怪啸一声,带动了十三个正反两仪阵。
要知道太极混元是我国武术最古老的鼻祖,伏轰氏的熊经鸟伸,华伦的五禽戏图,已经开了太极拳的先河,崆峒派的正反两仪阵法,也是蜕变自混元太极的图形,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就是等于十三个混元太极图,一使开来,重重叠叠的联在一起,这时候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的功力再强一些,也难以攻破这一十三个正反两仪阵,一时之间,他俩已经被吞没进一片人潮里!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如果剑掌连环,同时施展煞着,尽量杀伤崆峒派的宫众,正反两仪阵未尝不可以不破,可是他们有言在先,决不杀毙对方一人,唯其如此,破阵倍加困难!
他们只好展开轻身功夫来,左窜右跳,寻隙抵暇,哪知道来回交窜了几十次,始终闯不出混元太极图的中心,因为一来他们不愿用重手伤人,二来那正反两仪阵法,严密无比,每逢进攻退守,都是九正九反,奇正相克,十三个阵图回环错综,交叉攻防,好比一十三幅人墙,越收越紧,这时候金鸟沉落,明月升上东山,溶溶月色这下,只见人影如墙,剑光交错,潇湘仙子斗了七八十招,觉得阵图的空隙越来越小,闪转趋避越不容易,如果再斗下去,必定居了下风,萧玉霜猛一抬头,看见铁爪魔娘站在阵心,指挥作战,她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破阵攻强,突围攻弱,自己和史存明联起手来,武功已在铁爪魔娘之上,何不两个人并肩合力向阵心杀去,把老乞婆打倒,对方一十三个阵图,没有了指挥的枢纽,岂不是不战自乱么?潇湘仙子主意既定,向史存明喝道:“明儿,擒贼擒王,杀进阵心,直取铁爪魔娘再说!”
史存明猛然醒悟,他把断虹剑一挥一掉,使出雷电披风剑来,剑光翻翻滚滚,带着风雷之声,配合了潇湘仙子的玄女剑,向前攻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离火剑,自从由铁爪魔娘手里夺回之后,一直没有使用,怎的不取出来,双剑合壁,倍增威力?
少年壮士立即伸手向怀里一探,取出那柄离火剑来,握在左手,使开峨嵋匕首诀法,一阵狂风似的,向着阵心便闯!
这一下非同小可!因为史存明的断虹剑已经是斩铜削铁的宝刃,再加上一把离火剑,比断虹剑还要锋利,对方兵刃只一挨着半点剑光,立即叮当截断,刹那之间,一连削断崆峒派宫众三十多件兵刃,对方顿时一阵大乱!
本来正反两仪阵奥妙的地方,除了奇正相生之外,就是引诱敌人攻击主帅,如果对方直向枢纽中心进攻,立即陷入一奇一正,两阵平击的漩涡内,等如战场上冲锋隐阵,跌落陷阱之中,不死也要重伤了!
可是史存明这一回攻击中心阵眼,却用两柄断金切玉的宝剑开路,一青一红两道剑光,有如风卷残云,一撞对方兵刃,立时折断,赛似摧枯拉朽,潇湘仙于一见大喜,随着史存明双剑开路的空隙,横挥直扫,不到盏茶工夫,已经攻到距离铁爪魔娘身边不到十数步的位置了!
铁爪魔娘估不到史存明双剑合壁,威力强猛如斯,不禁又惊又怒!她怪啸了一声,把银蟒鞭一挥,左边的管镇南,右边的鲁金城,各自带了一个正反两仪大阵,包抄上来,三十六件兵器齐向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攻到,十八件兵刃用右手,十八件用反式,立位时刻,无不恰到好处,潇湘仙子一声长笑,吸了口丹田之气,一剑挥出,“彩炼横空”,粘住了左边一十八件兵刃,右臂一圈一掉,那十八名宫众猛觉自己的兵刃如同磁石遇铁一般,吃对方的剑光紧紧吸收,不禁大惊,十八个人跟着这一圈之势打阵,潇湘仙子一声清叱:“撒手!”叮叮当当一连串好像打破玻璃器皿的声响,十八件兵刃齐齐折断!
刚才萧玉霜初次和下反两仪阵接战时,一照面便打飞了对方九柄长剑,现在却一举震断十八件兵刃,比起刚才还要多出一倍,管镇南这一个正反两仪阵,已经被潇湘仙子攻破了!
那一边史存明也不示弱,他向右边一闪,右边一十八名宫众,在鲁金城指挥之下,齐齐施展反手招式,十八件兵刃向史存明身上戳到,少年壮士心中暗想:“我如果用双剑削断了他们的兵刃,老乞婆必定说我仗着宝剑锋利,不算英雄好汉,我何不使出三阴灭阳神功,叫他们知道厉害?”
念头才动,身子向上一纵,拔起两丈多高来,穿出一十八件兵器光网的包围,在半空一盘一旋,双剑并交一手,左手运足三阴灭阳神功,反掌向外一推,轰轰,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劲力,直推出来,一十八名宫众,已经有十三名齐齐翻个筋斗,其余六个人大惊后退!
史存明心中暗叹:“究竟我还是半路出家,功力未纯,一十八个对手,却有六个不曾跌跤,学无止境,真个半点不错!”
铁爪魔娘看见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联手作战起来,威力这般巨大,最难得的就是他们连破数阵,并未杀害一人,越是这样,自己面上越觉无光,正在羞愧交并,潇湘仙子已经一个飞身,朝着她左边扑到,剑花一挽,用了个“星渡银河”的招式,嗤嗤嗤,连刺七剑,这是剑法里面最上乘的功夫,这七剑一气呵成,就同七柄利剑同时刺到一般,铁爪魔娘长鞭一绕,也同时抖出七朵鞭花,分别抵御七剑,哪知道史存明人随风响,由半空掠了下来,直向右边攻到。
甘翠莲以为对方这一飞掠下来,必定用三阴灭阳掌,这种掌力威猛绝伦,正是自己大忌,她立即一晃身躯,正要用个“星移斗换”身法,抢入后面两个正反两仪阵的中心,哪知道史存明用的并不是三阴灭阳神功,左手一掌用旋风掌手法,直击铁爪魔娘的后脑勺,右手一招却用玄玄拳的“天女横戈”一招,平打敌人胸腹,两宗绝技同时使用,甘翠莲不禁大骇,正要回过铁爪相拒,可是史存明的招数却是古怪,招式还未吐出一半来,方向突然变化,左手变了玄玄拳的“天女横戈”,右手却用了旋风掌,这是他临时创出来的怪招,因为史存明知道自己扑攻敌人枢纽,崆峒派其他子弟不是泥人木偶,必定连环扑过来相救,自己一击不中,就要倍增麻烦,所以中途易招,这一下果然出乎铁爪魔娘意料之外!疤炫横戈”这一招被甘翠莲躲开,“旋风掌”却把她的脑户|茓打中,拍拍两声,铁爪魔娘刚才觉得眼前一黑,潇湘仙子的剑已经分心穿了进来,内功直透剑梢,一下戳中了“阴谷|茓”,铁爪魔娘就有绝世武功,也是禁受不起,哎哟半声,便自一跤摔倒在地?
崆峒派的宫众看见自己掌教被敌人击倒,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蜂拥来救,哪知道潇湘仙子的身手,疾如闪电,这边点中铁爪魔娘|茓道,那边已经伸出左手,一抓铁爪魔娘背心衣服,向上一抛,叫了声:“起!”
史存明立即会意,双脚向地一点,用个“黄鹊冲霄”,直窜起来,潇湘仙子也跟着飞身掠起,两人就在空中把铁爪魔娘身躯一接,他们这一下凌空急窜并不打紧,几十名崆峒派弟子却吃足了苦头!
原来蓝旺带着一个正反两仪阵由右边猛攻过来,蓝福也恰好带着一个正反两仪阵从左边攻到,他们为了抢救自己掌教,全力施为,哪知道一刹眼之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向空中窜起,还把铁爪魔娘身躯抛上半空,他们变了齐齐扑空,扑空并不打紧,砰砰凡声大响,三十六人撞在一处,有的被对方兵刃截伤身体,有的跟同门脑袋相撞,撞得头青鼻肿,有十几个更加狼狈,跌了个滚地葫芦,好在还没有一个人丧命!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看见崆峒派宫众弄得这样狼狈,不禁哈哈大笑!
管镇南、鲁金城、蓝福、蓝旺四大护法弟子看见自己掌教被擒,同门弄得狼狈不堪!不禁勃然大怒,这时候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已经有五个溃不成阵,只残留下七个,可是这七个阵图的弟子,也有不少被削断兵刃,委实无能再战了!
潇湘仙于抓住了铁爪魔娘的背心衣服,用传声入密法朗声叫道:“今日之事!你们已经看明白了!我们两个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你们至少有七八十人伤亡,现在你们的掌教也叫我们抓了,还要再打下去么?”
崆峒派四大弟子虽然怒火中烧,可是掌教被捉,群龙无首,同门又伤了许多人,哪里还有打下去的本钱?只好面面相视,二百多名弟于吁吁喘气,就像一群打败了的公鸡,潇湘仙子知道他们无力再战,当下笑了一声,把铁爪魔娘向地下一推,说道:“老乞婆,我并没有杀害你们派里任何一人,不但把你们十三个正反两仪阵完全破掉,连你也生擒了!我来问你一句,你还心服与不心服?”
铁爪魔娘生性凶悍横暴,自从出世以来,哪曾吃过如此大亏?更不曾试过被人家活活生擒,当着众弟子面前出丑丢面,她心里愤怒到十二万分,恨得咬牙切齿,半句话也不说,潇湘仙于笑了一笑,就要解开她的|茓道,把铁爪魔娘放起来。史存明忽然说道:“前辈且慢,我们把她带到山下,方再解开老乞婆的|茓道吧!”
潇湘仙于猛然醒悟过来,如果这时候放起铁爪魔娘,她当着众弟子面前下不了台,必定暴起猝攻,自己和史存明两人虽然可以把她制服,可是崆峒派的宫众必定蜂拥过来,到那时候性命相扑,便不能够不滥伤人命了!
萧玉霜笑了一声,向铁爪魔娘道:“甘翠莲,我不管你心服与不心服,离火剑图谱由我取回,物归原主,你们的正反两仪阵,我们总算讨教过了!这一次到崆峒山的目标总算完成,再无眷恋,请你送我们一程吧!”
潇湘仙子说罢,便把铁爪魔娘由地下抓起来,夹在自己肋下,昂然大步,沿着上天梯向山下直走,史存明向崆峒山宫众一拱手道:“得罪得罪!有机缘再来讨教!”
他把双剑纳入鞘内、跟在潇湘仙子的背后,衔尾下山,管镇南等四大弟子,敢怒而不敢言,远远的追随着,大家都是默默无言,不到半个时辰,走尽了上天梯,来到崆峒山下,史存明低声道:“前辈,应该放铁爪魔娘了!”
萧玉霜笑了一笑,她看见路边有一块形如石鼓的大石,潇湘仙子便把铁爪魔娘向石鼓上一放,向她背心的“命门|茓”,轻轻拍了一掌,甘翠莲瘀住的气血当堂散开,正要运气推|茓,萧玉霜忽然说道:“甘翠莲,你们崆峒派的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如果得到其中窍要,一样可以修成大道,哪用得着苦苦要练成我们昆仑派的剑谱,我来问你一句,你那锁阳洞里,左边第一尊塑像是不是五心向天的坐式呢?”铁爪魔娘听了这几句话,不禁心中一凛!
原来五心向天这一个坐式,通常是道士和尚坐关的姿势。所谓“坐关”是一种精神功,放在从前,一般名山大川的丛林古刹,都有“坐关”和尚,这些和尚多半是把自己关闭在一间斗室里,封闭窗户只剩一个小小的洞孔,留来传递饮食,道行高的和尚,一坐就是一二十年,“坐关”年头越多,道行也就越高,所谓五心向天,就是两只手掌掌心,连同两只脚掌掌心,另外顶心命门一共五心,齐齐朝着天顶,这是练内功一种起首坐式,铁爪魔娘心里暗想:“哦!原来这贼贱人到过我的锁阳洞了!”但是不旋踵间,回心一想:“她既然能够偷盗我的剑谱,当然进过锁阳洞,可是她一照面便看出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坐功的形式,这份记性也算惊人,不容轻视!”
甘翠莲脱口说道:“是五心向天又怎样?难道连这些坐关姿势,我也不懂,还要你来指教?”
潇湘仙子哈哈笑道:“你们真个是食古而不化,单是五心向天,要想练成内功宝笈,何异刻舟求剑,这一尊五心向天坐像的身上,还隐藏了一式修聚五行,你有看清楚么?”
铁爪魔娘怒道:“什么叫做修聚五行?胡说八道!”她忘记了跟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是死对头,反而和萧玉霜盘洁起内功来,就像同门师友研讨武学一样,史存明看在眼里暗笑!
铁爪魔娘这样反问,潇湘仙子仰天大笑起来,说道:“怪不得你们崆峒派几十年来,故步自封,武功全无进步,连金关玉锁二十四功也参不透,还要剽窃天他三老剑谱,跟我们昆仑派互争雄长,不怕笑掉了天下武林人的牙齿?”
“所谓修聚五行,就是用五心向天姿势打坐的时候,十只手指和十只脚趾所指的方向!”铁爪魔娘到底是一个聪明人,一听之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尊五心向天的坐像,手指脚趾屈伸不一,各自朝着五个不同方向,即是东方乙木,西方庚金,南方丙火,中央戊土,别小看了这一下细微的动作,如果坐关的人忽略了这一点,做起导引吐纳的功夫来,人身内外五行之气就要驳而不纯,事倍功半!
铁爪魔娘不禁目瞪口呆,两眼朝着天空,似乎忘记了潇湘仙子和史存明的存在,萧玉霜乘机向史存明使个眼色,少年壮士立即折转身来,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似的跑去!
铁爪魔娘方才知道上当,霍地由石上跳起身来,狂吼一声,就要追赶,可是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已经奔出二三十丈以外!
铁爪魔娘估料追赶不上,只好恨声叫道:“姓萧的,老娘今天被你用诡计偷了剑谱,可是从今以后,决不善罢甘休,好歹要找你们决个雌雄!你们记着!”
萧玉霜史存明哈哈大笑,笑声摇曳长空,半晌不歇,可是两个人的身影,就在这眨眼的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且不说铁爪魔娘赔了夫人又折兵,怒气冲冲的返回腔峒山,再说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拿了剑谱,一路上用陆地飞行功夫,不到两个时辰工夫,已经返到黑狼洪珊这一班马贼的营地,洪珊自从萧玉霜史存明去了之后,十分挂念,她知道崆峒山无异龙潭虎|茓,担心他们去了不能够回来,大半天的时间,站在营门附近盼望,饥不思食,倦不思睡,足足过了一日一夜,果然看见远处地平线上,现出两个人影,慢慢的由远而近。
果然是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回来了,洪珊见了二人的面,方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笑道:“二位春风满面回来,一定是功成而归了,是与不是?”
潇湘仙子笑道:“好孩子,你真聪明,我们干辛万苦,总算把剑谱拿回来了,立即拔营起程,前进西藏去吧!”洪珊立即吩咐手下吹起海螺号角来,鸣呜而响,刹那间几百人卷起营帐,褶叠了一切毡被和用具,向南起程。
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走了六七天路,不知不觉来到玉树县城附近,青海境内多半是险山恶水,只有玉树周围百里之内,全是青葱绿野,佳木繁秀,潇湘仙子一行人距离玉树还有五六十里路程,忽然看见一伙牧人,约莫有三四百人之众,驱赶着一大队牲畜驼马,神色匆匆,朝着自己这一队人迎面而来。
洪珊一看这些牧人行色匆促的样子,立即向史存明道:“史英雄,你看那队牧人空群迁徙,一定另有缘故,过去问一问他们吧!或者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呢!”
史存明摇头道:“青藏一带的居民,多半是游牧部族,今天在东,明天到西,区区三几百人迁徙,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潇湘仙子望了一望,说道:“洪珊的话没有说错,这些牧人全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决不是普通的搬家,明儿,你过去问一问吧!”史存明听见潇湘仙子这样说,只好点了点头,飞跑过去,他跟领头的牧人说了几句话,面上现出诧异神色,跑了回来,叫道:“前辈,满清增援征西部队,大批经过玉树,开进西藏,附近的牧人恐怕被清兵抓做挑夫搬运东西,纷纷走避!”这几句话一出来,萧玉霜吓一大跳!
福康安远征尼泊尔失利,上奏乞援,满清皇帝增派援兵,可以说是必然的事,本来无足骇异,可是在潇湘仙子的心目中,以为福康安即使派专差到京师请求增兵,由藏边到中土,迢迢万里,信使到达,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候,满清皇帝接到奏疏,调集兵土,也要半年之后,由中土增援的大军,方才可以开到西藏境地。换句话说,没有大半年的时间,福康安不容易整补兵力,再在廓尔额境内展开攻势!
哪知道前后不到三个月的功夫,满清大军居然由中原开进青海,由青海到达了青藏边境,清兵境援前方的迅速程度,超出自己估计之外!潇湘仙子听了吃惊小心,连声问道:“满清增援军队开到,统帅是哪一个?”
史存明道:“我向牧人打听过了,这次统领援军,增援廓尔额前线的清兵主将,名叫做海兰察!”潇湘仙子诧异问道:“海兰察,这是满洲人的名字,他是满洲籍的将军了!”
史存明点头道:“不错,几年前我在京师,也不曾听见过海兰察的名字,乾隆皇帝手下能征惯战的大将,过去有傅恒、兆惠,现在有福康安,这海兰察或者是新近积累战功升上来的也未定哩!”
潇湘仙子沉吟半晌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想不到在回程的时候,遇着满清增援征西的军队,既然是遇上了,不能够袖手不管,我们到前面去刺探!”史存明便问潇湘仙子怎样刺探清兵军情,萧玉霜附耳说了几句,史存明拿眼睛望了望洪珊,说道:“前辈,你要洪女侠混进清营吗?这件事未免太冒险哩!”
潇湘仙子正色说道:“我已经想过了,你以往闹过京师,又在回疆藏境屡次跟清兵作战,面孔已经被清兵认熟了,决不能够混进靴子兵营里面卧底,洪女侠如果扮了男装,清兵一定看不出来,不知道洪女侠肯不肯替我们做这一件事!”
洪珊慨然说道:“我本身是汉人,满洲靴子统治了中原,对我们汉人诸多欺压,稍为有点血性的也应该和靴子势不两立才对,哪有不肯之理呢?”
潇湘仙子不禁大喜,拍拍她的肩头,说道:“这样才是巾帼英雄的黑狼神,事不宜迟,明天便到玉树去吧!”史存明见洪珊肯答应和自己一同到玉树去,心里非常高兴,准备明天行事不提。
玉树是青海西藏边界一个小小县城,却是青藏交界往来必经之道,因为青海南部和西藏高原一带,万山重叠,峻岭连天,只有玉树附近略有平原,地形开朗,形成一道天然的关隘,所以成了青藏边界的要津。玉树县城地方很小,只有七八千不到的居民,这一点儿人口,放在中土各省,寻常一个市镇也有这个数目,可是在荒凉的西北边锤,便算是人烟稠密的大城了!
满清历代向康藏用兵,都以玉树做大军粮草的补给站。这天早晨,玉树县城的中心街道,突然出现了一队蓝衣辫发的清兵,吹起十几支号角来,声音悲凉,另外一名清兵队官,在街中竖立了一个木牌,木牌上书写了汉回文字,当地的老百姓觉得十分奇怪,有懂得字墨的,一看木牌上的字样,不禁愕然,原来木牌上写了一道告示,却是“犯兵一十六人,即日斩决!”
老百姓相顾愕然,本来斩决犯兵,无非是开小差(即是逃跑)偷盗军粮这一类罪行,多半是在兵营里面执行,很少公开斩决,这一次满清征西大军路过玉树,居然当着老百姓的面前斩决犯兵,不能不说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爱热闹和好奇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天性,不到盏茶时候,已经哄动了整个玉树县城,中心大街上人山人海,已牌时分,城外的军营里,轰轰轰,一连响了三声号炮,几百名清兵排成整齐的队形,簇拥着一乘金顶绿呢的官轿,由十六个衣帽鲜明的轿夫抬着,进了城门,老百姓交头接耳的道:“看呀!海兰察将军来了!估不到这位海大人,斩决几名犯兵,也要到场监斩哩!”
看热闹人丛的东面,有一个肤色白晳的少年,穿着蒙古牧民装束,向旁边的人问道:“坐在官轿里面的,就是海兰察大人吗?”
那人点点头道:“怎的不是,我听人家说过,这位海大人是军功出身的,参加过征安南战役,平定大小金川之乱!海大人有一个怪异癖性,临阵对仗从来不肯骑马,最爱坐在轿子里面打仗!”
大家现出诧异神色来,还要诘间,清兵先头马队已经到了,马上的兵士跳落坐骑,拿出一捆绳子来,圈住了街道中心七八丈方圆一段空地,这就是临时刑场了,刑场的北面却安放了一把虎皮交椅,官封一等公的海兰察,他一走出轿门,左右一十六名带刀侍卫簇拥绕护,鱼贯着到了刑场北面,海兰察威风凛凛的向虎皮交椅一坐,接着十几名五花大绑的犯兵被长索连贯着,牵人刑场,这些犯兵个个形容枯槁,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朝着南面坐下。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海兰察,厉声说道:“你们军民个个听着,本帅治军一向力主严明,朝廷供养的兵士,决不能够扰害民间欺负百姓,即使是拿老百姓一根稻草,也不应该,这十六个兵士,就是犯了本帅说的不法行为,所以公开斩决,让大家看看,监斩宫,宣读这十六个人的罪状!”
沥血伏龙--第六十八章夺剑谱催魂法徒劳第六十八章夺剑谱催魂法徒劳监斩官立即拿出一张状约来,站在刑场中心,高声诵读了这一十六名犯兵的番号姓名,统属哪一标那一营,以及犯的罪状,有几个是调戏妇女,有几个是强买强卖,还有几个是抢夺牧民的牛羊,私自宰吃,宣读完了罪状之后,海兰察面色一凛,说道:“大家听清楚了没有?皇上派大军来征剿西陲叛寇,拯万民于水火,这些兵士在自吃了朝廷的俸粮,却反其道而行,加深老百姓的痛苦,本帅认为罪无可赦,所以公开斩决,以儆效尤,犯者杀无赦!”
八个头裹红中,赤祼着上身的刽子手,捧着明晃晃的大刀出来,一声号令,挥刀便斩,刹那间刀光闪处,人头落地,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一十六名犯兵变了一十六个身首分体的尸身,鲜血流得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惊心动魄!
可是有一些老百姓,禁不住窃窃私语,赞叹海兰察将军治军严明,因为历来满清向西陲用兵以来,清兵军纪的败坏,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老百姓见了兵大爷,好比遇着了活阎王,白吃白喝,强买硬夺算是小事,有的还公开勒索,奸淫妇女,令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呢!海兰察当着老百姓的面前斩杀犯兵,可说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就在大家喁喁私语的时候,人丛的东面突然响起一个雄壮的嗓音来,高声叫道:“沽名钓誉,假作惺惺,狗鞑子好不要脸!”
海兰察将军一听了这几句话,不禁面上变色!左右齐声大叫:“是哪个人,把他抓住!”话声未绝人丛里刷刷两声,飞出一个人影来,就是刚才发话诘问旁人那个穿着蒙古牧民装束的少年,铮铮两声,长剑出鞘,猛向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海兰察将军分心刺到这一位海兰察将军却是武家高手,少年一剑刺来,他已经一个虎跳步法,跃离交椅,少年的剑锋怡好劈在椅背上,喀喇两声,竟把那张虎皮交椅劈做两半,海兰察将军略一欠身,拔出身边佩戴的古铜象鼻刀,刀光一闪,“横云断峰”,猛向少年刺客的下三路便砍,这少年刺客的身手煞是了得,猛然溜的一转,长剑递处,直刺海兰察将军的背心,就在这时已经有两名武士扑了过来,双刀并举,猛扎少年刺客腰腹,少年刺客剑式原封不动,底下一个鸳鸯拐子腿,飞脚向后踢去,扑通咕咚,竟把这两名武士齐齐踢得跌了个筋斗!
他的长剑眼看就要刺着海兰察的背心,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呼的一响,又仆出一个眉目英雄,牧人装束的少年,使一柄明晃晃短剑,清兵不禁大骇,齐声叫道:“苦也!原来还有一个刺客!”
哪知道这少年牧人并不扑向海兰察将军,却是一阵狂风似的,冲向行刺海兰察将军的少年,他先把左手向上一扬,发出三支袖箭来,直射少年刺客的面门和胸口,然后一剑平刺,“秋水横舟”,直取少年刺客肋下“章门”要|茓,少年刺客陡的一晃身,闪过三支袖箭,攻向海兰察将军的剑招,却是因此而卸,他怒喝了一声:“鞑子走狗!”
便跟这后来少年剑花错落的大战起来,斗不到五六合,清兵已经由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少年刺客眼见形势不妙,虚晃一剑,喝道:“便宜了鞑子狗贼!”托地向外一跳,十几名清兵刀枪并举,要把少年刺客截住,哪知少年刺客伸手向怀里一探,又抽出一柄短剑来,剑愕带着赤芒,迎着清兵的刀枪一绞一扫,叮当叮当,清兵刺过来的兵刃齐齐斫成两段,只剩下半回截在手里,大家估不到少年刺客居然还带着斩铜削铁的宝刀,不禁大惊后退,少年刺客趁清兵忙乱的刹那,闪身一晃,呼呼,如燕子掠空,一下掠过众清兵的头顶,三起三落之间,已经去得无影无踪了!清兵追赶不上,只有徒呼而已!
各位看到这里,大抵心中明白了!那蒙古牧人装束的少年刺客,就是由史存明假扮,至于那个拦阻刺客,抢护海兰察将军的少年牧人,就是女扮男装的黑狼神洪珊,他们两个混进玉树县城,史存明迫近刑场,等到海兰察将军斩决犯兵之后,方才出言讥俏,引起各人注意!
然后暴起行刺,试想一想,如果真正要行刺的话,哪里有事先出声的道理呢?史存明和洪珊假戏真做的客串了这一出,把整个玉树县城完全哄动,史存明方才从容逃去。
海兰察惊魂甫定,不禁勃然大怒,说道:“这刺客胆敢在白昼闹市里面行刺,必定是叛逆一党,马上通令全城戒严,大肆搜索!”又向左右说道:“刚才奋勇抗拒刺客的那个牧人,把他唤来,本将军要向他好好的道谢一番!要快!”
左右亲兵在须臾之间,已经把那个捍卫将军,力拒刺客的黑狼神洪珊,唤到海兰察的跟前,海兰察看见这少年牧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生得齿白唇红,丰神俊朗,心里十分诧异,在荒凉的西北边陲,怎会隐藏着这样大好身手的人物?这位满洲将军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壮士高姓大名,可是由中原流浪到这里来的吗?怎样会到这穷荒边隆的青海来呢!”洪珊跪下叩头道:“小民名叫王勇,本来是世居塞外张家口的人,先代一向做买卖皮革生意,家父谢世之后,小民不善经营,亏折了仅有一点血汗本钱,只好流浪四方,跑跑单帮,在青藏一带来往,贩些土产将就糊口罢了!”
海兰察看见洪珊答话流利,方才减少了一些疑虑,问道:“哦!原来如此,王勇,你的武艺不错,是哪一个师傅教你呢?”
洪珊故意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说道:“将军过奖,小民哪里懂得什么高深武艺,那不过是少年时候胡乱学一些庄家把式罢了,我们跑单帮的人,一定要懂得武技,因为在沙漠草原上,马贼刀客不时出现的哩!”
海兰察听见洪珊这样一说,方才了无疑虑,说道:“王勇,你有这样身手,如果不替朝廷效力,埋没草野,未免太可惜了!本帅打算留你在身边做一名亲兵,随同征西,如果立下战功,本帅另有升赏,你愿意吗?”洪珊大喜叩头道:“小的承蒙大帅提拔,当尽犬马之报!”
海兰察吩咐他站起来,换过亲兵服色,由这天起,这位英名震动大漠的马贼首领黑狼神,就在海兰察将军身边不提。
不佞写到这里,顺便把海兰察的略历说出来,原来这一位海兰察将军,后来还是西征奏秉,戡平廓尔额的名将,海兰察本身是镶白旗人,官居统领,乾隆初年时候,还没有怎样的名望,后来跟随张广泅征伐大小金川,建立奇功,清史传说海兰察是白虎星君托世,曾经在睡梦中现出虎形,把左右同袍吓一大跳!(这不过是薛仁贵征西一类神话,齐东野语之谈罢了,荒诞不足置信)大小金川战役时,海兰察身先士卒,冲冒矢石,连破坚垒,后来乾隆帝论功行赏,爵赐一等公威勇候,并赏穿黄马褂,这是清代皇帝对臣子的一种特殊恩宠,那时候海兰察还不过三十多岁,这一次福康安平定西藏,消息传来,朝野欢腾,只有海兰察一个人独上奏章,力说福贝子这次征讨尼泊尔不但未可乐观,并且难免挫败,他主张驻屯一支精锐旗兵在青海西宁,并且把陕甘两省的军粮提前押解到西宁去,以防不虞之变,当时满朝文武大臣,不是嘲笑海兰察妃人忧天,就是怪责他说话不吉利,哪知道不旋踵问,福贝子大军开入尼泊尔,果然传来败报,乾隆旁到这时候,方才赞叹海兰察独具慧眼,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立即下诏册封他作第一等候爵,兼征西将军副元帅,统领西宁精兵,立即开赴前线,所以清兵能够在不到三个月时间内,动员十万援军开入西藏,这完全是出于海兰察预料先机,老早有了妥善准备,不然的话,福康安大军在廓尔额前线至少还要等候半年哩!说明了来龙去脉,然后言归正传不表。
再说史存明和洪珊到玉树县城里,串演了一出骗过海兰察将军的妙计,方才由城里逃出来,返回原来营地;潇湘仙子正在引颈仁望,看见史存明无恙回来,不禁大喜问道:“明儿,成功了吗?洪珊能不能够混进清兵营里?”史存明笑道:“当然成功,洪女侠这时候已经在海兰察将军的身边啦!不过她虽然混了进去,可是满清的大营里,刁斗森严,咱们怎样设法子跟她联络?”
潇湘仙子笑道:“刁斗森严,难道就阻挡得了我吗?当日福康安的大营,不能不说是刁斗森严了,我还不是一样进出自如?你担心我进不了海兰察的中军帐?”史存明恍然大悟,说道:“有理有理,我们这一班人,可以跟随在满清征西大军的背后,一直横过西藏,沿途上由前辈混进满清的大营里,指示洪女侠怎样卧底,如何探听军情便了!”
两人果然带了黑狼神部下的马贼,跟在清兵背后,保待十里距离,清兵行走他们便行走,清兵宿营他们便宿营,每隔三天或两天晚上,潇湘仙子便用轻身功夫飞进清兵的大营里,向洪珊口里刺探清兵的一切军情秘密,进行得十分顺利。
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在洪珊口里,知道了海兰察的生平事迹,以及清军营里的虚实情况,虽然是略而不详,就史存明眼中看来,已经具有莫大的价值了,他们知道海兰察上阵打仗坐轿不乘马的习惯,明白了海兰察将军身边有八百名精选的“虎贲骑士”,冲锋陷阵,勇不可挡,更知道这一次海兰察征西的增援部队中,还带了一百多门攻山用的“凿子炮”,少年壮士把以上的一切牢牢记了下来,写在羊皮纸上,准备返到尼泊尔的时候,方才告诉金弓郡主不提。
海兰察这十多万增援大军的行程,十分迅速,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已经横越西藏以北的高原,绕过圣城拉萨,渡过了雅鲁藏布江,来到雅鲁藏布江以南的河谷,史存明这支人马,始终锲而不舍。
有一天,清兵到了江孜扎营,史存明这队人却屯扎在三十里以外的一个山头上,夜幕降临之后,潇湘仙子照例到清兵营去,向洪珊讨取消息,只剩下史存明一个在牛皮磊帐里,点着一支牛油烛,正在那里研究离火剑图谱,冷不防一阵狂风吹来,一条怪影掀帐而进。
少年壮士吃了一惊!忙把图谱从小几面一抓,塞进自己怀里,定睛看时,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头罩面纱,穿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人,这人是个白发黑面,模样奇丑的老妇,正是不见了大半年的女妖巫萨菩婆,一双绿光炯炯的眼睛,盯定了史存明的脸面,厥如鬼魅!
史存明刚要张口喝问,哪知道自己的眼睛刚才跟萨菩婆的眼神一撞,心头上立即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迷惘。
史存明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知道对方这样盯着自己,必定另有古怪,萨菩婆本来是尼泊尔的镇国女巫,难保她不懂得邪术,立即按住心神,要想避开她的眼光,哪知道萨菩婆两只眼睛,似乎含蓄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史存明的眼睛,竟然像摄铁遇着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眼光居然躲避不开,过了半晌,萨菩婆突然低低的说道:“姓史的,咱们化敌为友,你把宝剑给我,把图谱也给我!”
这几句话悠扬悦耳,史存明立时觉得头脑发胀,全身酸软,不由自主的慢慢抬起手来,探进胸口衣服,待要把离火剑谱取出,双手递给萨菩婆。
你道萨菩婆对史存明用的是什么邪术妖法呢?其实她用的并不是邪术,也不是什么妖法,完全是天竺流传的一种精神功,名叫“吐登利麻”大法,“吐登利麻”在梵语中,是催魂的意思,所以又叫做催魂法。
这种催魂法和近代的催魂术,大同小异,能够用自己的眼睛,震慑对方的心魄,叫对方完全听众指挥,要行就行,要坐便坐,一丝一毫不敢违抗命令。天竺就是今日的印度,印度自古以来,魔术盛行,直到现在还有抛绳悬空,活锯生人复合这一类神奇的魔术,催魂法也是起始源流于印度,萨菩婆自从当年玉塔山一战之后,已经销声匿迹,今天不知道由哪里学来了西土秘传的催魂法,却拿来对付史存明,少年壮士一时不察,没有及时避开她的眼光,眼看就要堕入女妖巫的圈套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史存明的神智,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的时候,冷不防帐门外面一声暴喝道:“无耻妖妇!图谱是你的吗?”嗖嗖两响,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举手一爪,猛向萨菩婆的腰间攫落,这冲进牛皮帐的不是别人,竟是崆峒派掌教铁爪魔娘,不知怎的跟踪到了,看见史存明被萨菩婆的精神功控制着,要献图谱,心里一急,当下一声暴喝,施展“阴阳神抓”功夫,猛抓萨菩婆的命门要|茓,女妖巫估不到自己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横来敌手,不禁勃然大怒,身子一闪一晃,让过魔娘铁爪,手臂倏扭,向后一抓,“乌龙探爪”,头也不回,右手五只铁指,反向甘翠莲双眼挖到!
铁爪魔娘不知道萨菩婆精通瑜伽大法,全身四肢百骸,运起气来,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可以随意屈曲扭转,暴起伤人,她这一爪反攫回来,甘翠莲猝然没有防备,后退已经不及,只好把头颈向后一仰,猛觉头皮一紧,一把头发已经被萨菩婆抓个正着,向外一拉,铁爪魔娘一声暴喝,左手用大力千斤掌一推,右手合拢铁指向拉紧了的头发一划,撕撕几声,长发齐齐中断,萨菩婆胸口吃魔娘劲力一撞,身子向后直跌出去,可是她立即运用瑜伽术,一个翻身飞起,抖出金蛇杖来,喝道:“贼妇,看招!”呼的一杖,猛向铁爪魔娘肋下扫了过去。
甘翠莲见她抖出兵刃,立即就地一卷,旋风似的滚出几步,她在滚身回避的时候,已经由腰间捋出银蟒长鞭来,银光一闪,宛似一匹炼,激射而出,搭住了萨菩婆的杖头,两下较劲一扯,彼此的内功都是半斤八两,造诣不弱,银蟒鞭虽然卷住了金蛇杖,却不能够把它扯夺过来,金蛇杖也脱不了银蟒鞭的纠缠,正在相持不下,难分难解之间,史存明的神智已经恢复过来了!
原来史存明着了女妖巫萨菩婆的催眠大法,精神完全在敌人控制之下,正要伏伏贴贴,献上图谱宝剑,冷不防半路杀出程咬金,铁爪魔娘居然由崆峒山追踪下来,闯入帐里,跟萨菩婆动起手来,史存明的神智立即恢复。如果换了常人,受了她这种催魂法,纵然没有受害,至少也要如痴如呆的站在当地,歇息三两个时辰方才能够复原,好在史存明学了天池三老的三阴灭阳神功,内功深湛,运功一转,立即清醒如常,少年壮士想起自己刚才几乎着了女妖巫的暗算,不禁勃然大怒!当下不由分说,使出三阴灭阳掌功,“洪涛拍壁”,呼的一掌,猛向萨菩婆背心推去!
女妖巫却是乖巧异常,她一面和铁爪魔娘苦苦相持,一面眼看四边,耳听八方,萨菩婆已经怪笑一声,一个没头筋斗,连人带金蛇杖直拔起来,不过她的金蛇杖仍然被铁爪魔娘的银蟒鞭紧紧缠住,分不开来,在情在理,女巫要想躲避劲风袭击,非要撒手抛杖不可!可是她却心肠歹毒,故意向上一跳,让史存明的劲功打自己不着,推向铁爪魔娘,突然把金蛇杖一拗,卜卜两声,蛇杖中腰突然分断,一蓬修罗神针似银星般飞洒而出,射向史存明的头脸,这一下又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眼看就要被她的毒针射个正着!
萨菩婆这一下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然让史存明的三阴神功打向铁爪魔娘,另外把金蛇杖里暗藏的毒针飞出,伤害少年壮士,可以说是凶而且辣!
这时候史存明要想收转劲功,回挡修罗神针,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心中暗道:“休矣!”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又发生了意外变化!
原来史存明的三阴神功,把铁爪魔娘推得踉跄倒退,萨菩婆的毒针,快要射着史存明的头脸的当儿,帐幕外突然呼声风响,窜进一条人影,这人影的手上还带着一缕青光,飞身直掠进来。
把青光迎着银星一兜一裹,叮叮叮,毒针登时落地,窜进帐篷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她刚才到清军大营里见了洪珊回来,返到自己营地,忽然看见守卫的蒙古马贼,七颠八倒,沉沉睡觉,其余的帐幕的蒙匪也是鼾声如雷,半个人也不醒转过来。
潇湘仙子也是个老江湖了!一见这个情形,立即知道有异,再看见史存明帐幕里人影纵横,分明有人在帐中交斗,潇湘仙子嗖的拔出长剑,挺进帐里,无巧不巧,萨菩婆刚才发出修罗神针来,射向史存明,萧玉霜忙不迭的连人带剑飞身过去,剑光一闪,打落女巫毒针,救了史存明的厄难!
不过潇湘仙子却是会错了意,她以为萨菩婆是铁爪魔娘同党,甘翠莲特地约了她来劫夺史存明的剑谱,不禁怒从心起,一声断喝:“老贼乞婆,崆峒山上饶你不死,居然再来无风起浪,诸多作恶!”一连两剑,使出玄女剑法,“玉女纫针”、“麻姑指路”,猛向铁爪魔娘身上刺到。
铁爪魔娘今天晚上到来,跟萨菩婆目的完全不同,她并不是存心找潇湘仙子的晦气,更不是要劫夺史存明的剑谱,因为她当日在崆峒山上,受了潇湘仙于斥责之后,已经醒悟到自己要练成天下无敌的身手,并不一定要靠地缺翁的图谱,自己崆峒派锁阳洞里的二十四尊关玉锁功的塑像,已经蕴藏了修成大道的宝筏,她回到锁阳洞里,细心参详。
果然发觉这些塑像的手足眉眼,附带了许多小动作,每一个小动作和本身练功无不息息相关,铁爪魔娘越看越不明白!
她忽然想起潇湘仙子来,潇湘仙子虽然是自己的对头,却跟自己并没有怎样过不去的仇怨,只要服软一点向她讨教,潇湘仙子决不会不指点自己。
铁爪魔娘主意决定,便摒挡好一切,离开了崆峒山,直向西藏境内进发,她过了喀喇昆仑山,到拉萨城附近正在兼程前进的时候,落日余晖之下,铁爪魔娘看见大漠边缘上,现出一个黑衣影来,星飞电驰,分明是用陆地飞行功夫赶路。
铁爪魔娘心里一动,这黑衣人奔驰迅疾,分明是个武林高手,自己何不迫赶上前去,跟她结纳,甘翠莲立即赶过去,她哪里知道黑衣人就是尼泊尔的女妖巫萨菩婆,一心要找史存明的晦气,这女巫在大漠里发现了史存明的行踪,拼命追赶,铁爪魔娘这样的追赶她,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这是为何?
原来她们两个人的轻功造诣,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彼此还有四五里的距离,铁爪魔娘如何追赶得上?似这样的追了三日三夜,萨菩婆终于发现了史存明的营地,冒夜入帐,向他施展催魂大法。
铁爪魔娘却跟踪着抢进,跟萨菩婆动手,可是这样一来,无形中解救了史存明的厄难,潇湘仙子不明白她两个人的来龙去脉,还以为萨菩婆是魔娘同党,不由分说,抖剑连攻,铁爪魔娘勃然大怒,把银蟒鞭一盘一绕,叮当两声,荡开剑点,便和萧玉霜战在一处!
史存明看见潇湘仙子仗剑直取魔娘,知道她发生了误会,高声大叫:“前辈,这位……”萨菩婆却是凶狡,立即截住少年壮士话头,喝道:“小子!看招!”半截金蛇杖一递,竟然当作判官笔使,直指史存明胸口的“紫官|茓”,史存明闪身一晃,断虹嗖的出鞘,“雷神极木”,刷的还了一招,萨菩婆好而且狡,恐怕潇湘仙子、史存明、铁爪魔娘解释误会,联合起来应付自己,情形那可糟极!
她一边和史存明动手,一边向铁爪魔娘招呼道:“道友!你抵挡着这婆娘,让我来收拾这臭小子,宝物一人一半,小心应战!”
潇湘仙子越发信以为真,她展开昆仑什八宿剑法来,嗖嗖嗖,满天剑气纵横,剑点错落,密如繁星,向着铁爪魔娘连连猛攻,甘翠莲好比哑子吃黄莲,禁不住勾起怪僻脾气来,半声不哼,展开崆峒派的“太乙神鞭”,左遮右挡,跟潇湘仙子杀了一个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再说史存明看见萨菩婆这样凶狡,真个怒不可遏,少年壮士知道在双方酣斗的时候,是非黑白决不是可以用口舌分辨出来,先打倒了这女妖巫再说!
史存明主意既定,精神一振,左手用三阴灭阳神功,右手用雷电披风剑,嗤嗤嗤,剑掌并用,猛向女妖巫萨菩婆攻到!
萨菩婆的武功,全是天竺国的秘传,纯然阴柔一脉,她在史存明剑招掌影夹攻之下,身子滴溜溜的,像一片纸头般,转来转去,任你用尽凶猛迅速的招数,也别想能够把这妖巫的身子挨着,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劲,刚猛无比,可是一连几次扫在她的身上,萨菩婆的肌肉立即内陷,把史存明掌力卸了开去,史存明对着了这个古怪的敌人,简直是没有法子奈何得了她,两个在帐幕里转风车般斗了三四十招,萨菩婆倏的一声怪笑,把半截金蛇杖向上一扬,叫道:“小子,看看这个!”史存明以为她的断杖缺口,还有修罗神针,连忙向后一跳,哪知眼光到处,又跟女妖巫的怪眼对个正着,少年壮士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寒噤!
他知道萨菩婆又用精神功来克制自己,也晓得自己的眼光一对女巫的眼睛,心神就要受她震慑,身子也要受害,可是萨菩婆的双眼,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由自己不看,萨菩婆看见史存明眼光发呆,知道催魂法生了效力,心里暗自高兴,这女巫又把金蛇杖扬了两扬,低沉着声音道:“这个才是你的敌人,快上!”
她说着用手指了指潇湘仙子,史存明眼前立即变出一幅幻景来,他仿佛梦幻把萨菩婆变了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恶斗的潇湘仙子变了萨菩婆,不由自主的向二人斗处走去。
潇湘仙子却在这时候醒悟过来,铁爪魔娘虽然在自己猛攻之下,只是防守,全然不攻,如果是真正性命相扑,哪有只守不攻之理呢?
何况铁爪魔娘的武功造诣,根本和自己相差不远哩!萧玉霜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一起了疑心,立即回头向史存明一望,看见他呆若木偶,站在当地,听从萨菩婆的指挥,萨菩婆满身邪气,嘴皮翕动,仿佛念着符咒似的,潇湘仙子恍然大悟,喝道:“妖妇别弄诡!”身形一晃,嗤嗤嗤,一连三剑,直向女妖巫身上刺去!
萨菩婆正要指令史存明上前,跟萧玉霜互相残杀,却估不到凡是使用催魂大法的人,还得要看受术人的心性和天赋。
史存明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绝艺,元气充沛,心性坚定,女妖巫虽然向他用了“催魂大法”,可是史存明的心灵,并没有十足的被萨菩婆控制,他的脑袋还有几分清醒,女巫要想指令他跟潇湘仙子自相残杀,如何能够?
史存明略为向前挪了两三步,突然又回到原位,萨菩婆一看这个情形,立时知道不妙,刚要念几句催神咒,叫他把手上宝剑和怀中图谱递给自己,潇湘仙子连环三剑已经刺到!
萧玉霜是昆仑三妹之一,她的剑术刚中有柔,跟史存明的雷电披风剑,全是阳刚性质,截然不同,她这三剑一刺出来,萨菩婆立即知道厉害,连忙倒身向地一滚,用瑜伽术就地一扭。
潇湘仙于三剑刺了个空,可是她腕把翻处,使出“北斗三十六剑”来,上六剑,下六剑,前后左右,一共刺出三六十剑,剑剑刺向萨菩婆的要害,女巫身子全在潇湘仙子剑点笼罩之下。
可是萨菩婆的本领,也非弱者,一见剑花罩花,立即使出西土秘传“蟒翻蛇幡”的功夫来,屈伸蜿蜒,满地游走,潇湘仙子这一阵子急攻,只把女巫头发衣服削落好几处,三十六剑在刹那间使完,并没有一剑刺到她身上,铁爪魔娘看在眼里,不禁骇然!可是她想起萨菩婆刚才指鹿为马的可恶,不禁怒火勾动,大吼一声,抛了银蟒长鞭,舒开双手铁爪,猛向地上乱滚的萨菩婆扑去!
甘翠莲扑向女巫的时候,潇湘仙子的北斗三十六剑法,刚刚使完,刺到三十六剑,萨菩婆一个翻身由地上跳起来,她的眼光恰好跟铁爪魔娘的眼光相对,女巫呵呵一笑道:“道友,你疯了吗?我是你的敌人?”
说也奇怪,萨菩婆这样的一说,铁爪魔娘扑向她的势子,当堂窒了一窒,女巫趁势就地一滚,活像一缕黑烟似的,卷过铁爪魔娘脚下,直向帐门外边逃去,刹那之间,跑得没影无踪!
铁爪魔娘被萨菩婆的精神功摄住了一刻心魄,忘记拦阻女巫,居然被她从容逃去!潇湘仙子心生不忿,一个飞身窜出帐篷,眼光四下一瞥,萨菩婆逃得没了影子,潇湘仙子不敢穷追!她未曾明白铁爪魔娘今天晚上的来意,是好是坏,立即一个翻身扑向帐篷里,只见甘翠萍和史存明两人,仍旧呆如木鸡似的站在地上,潇湘仙子搓热了自己双掌,分别向铁爪魔娘和史存明背心命门一拍,砰砰两声,他们两个方才醒转。
沥血伏龙--第六十九章西土谈异神碑没潭水第六十九章西土谈异神碑没潭水铁爪魔娘睁开眼睛,看见史存明站在自己面前,不到咫尺之地,他手里还握着断虹剑,闪闪发光,不禁心里一动,正要下手抢夺,可是背后一个清朗口音笑道:“老乞婆,你今天晚上三更半夜到来,有什么事?莫不是心生愤忿,要夺回图谱呜?”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铁爪魔娘这次冒夜到来,本来打算平心静气,向潇湘仙子讨教一些金关玉锁的秘诀,哪知道萧玉霜这样一说,又勾起了铁爪魔娘的古怪脾气,她立即把丑脸一绷,厉声说道:“姓萧的,我铁爪魔娘虽然本领不济,也不是低三下四,鸡鸣狗盗的人,哪一个要鬼鬼祟祟,偷盗你的剑谱?哼,好不要脸!”
史存明知道她发生误会,刚刚要替铁爪魔娘说几句圆场话,铁爪魔娘已经一个晃身,穿出帐门,几下起落之间,便自消失在夜幕里,没影无踪!
萨菩婆和铁爪魔娘相继离去,帐幕里面一切回复如常,史存明想起自己刚才险些儿着了女妖巫的暗算,如果不是铁爪魔娘及时赶到,自己不但宝剑图谱被她夺去,恐怕连性命也要送掉,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他忽然忆起自己的帐幕营地内外,还有黑狼神洪珊手下几百名马贼,怎的帐幕里面斗得翻天覆地,他们一个人也听不出来,难道发生了别的变故吗?
史存明想到这里,更不打话,一个箭步窜出帐幕,眼光四下一瞥,不禁咄咄称怪!
原来营地里几百个蒙古马贼,个个蜷曲身体,口角流涎,熟睡鼾鼾,鼻息如雷,史存明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有气,正要上前用脚把他们踢醒过来,少年壮士的肩背后突然被人一拍,说道:“明儿,不要脚踢他们,因为他们完全是着了女妖巫的催魂大法,昏迷不省人事哩!”
史存明十分诧异,问道:“什么催魂大法!难道是女妖巫使用妖法吗?”潇湘仙子不禁大笑起来。说道:“清平宇内,浩荡乾坤,哪有什么妖法?老实说吧,这妖巫所用的,正是印度西土的一种精神功,当年先师金光真人漫游天竺各国,看见印度的苦行憎人和魔教巫者,能够用一双眼睛催人睡眠,迷失神智,任由施术者加以驱策,叫他站立便站立,叫他行走便行走,道行深的,还可以叫受术人钻火不焚,入水不溺,甚至任由刀剑撞击所刺身体,也不觉得丝毫痛楚,连一根汗毛也没有损伤,古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观此可以见信!”
史存明一听之下,不由打个寒噤,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跟萨菩婆交手,两次被她的眼神摄住自己心魄,被对方控制了自己的心神,迷迷惘惘,好像在五里雾中一样,照这样的看来,那几百蒙古马贼睡熟不醒,也不是一件出奇的事了!
潇湘仙子说道:“先师漫游西上回来,曾经说及天竺异术,除了催魂法外,还有离魂大法,催魂法是对付清醒人用的,离魂法却向睡熟的人下手,方法是向着一个睡熟者的耳边,喃喃地念一种符咒,念上顿饭工夫,这人便魂离躯壳,跟死了的人一般无异,不过四肢胸口还有些微暖气罢了!至少要过六个时辰,方才醒转过来,在这六个时辰之内,任你用什么方法也不能够醒转,明儿,你就是把他们打踢上千百次,准保他们没有一个人醒转!不过这妖巫能够同时向几百人施展离魂大法,这种本领也算世间罕见!”
史存明不大相信潇湘仙子这几句话,倏地一伸手臂,由地上抓起一名蒙古马贼来,用力摇了几摇,果然不出所料,这马贼虽然经过少年壮士这样猛烈的震撼,竟然鼻息如雷,头颈软软的垂着,怎样也叫不醒,史存明方才深信不疑,叹了口气,把那马贼放回卧处,沮丧地返回营幕,潇湘仙子说道:“如何?我有说错没有?至少在明天已牌以前,他们不会睡醒过来的哩!”
史存明看见萨菩婆的离魂大法这样厉害,能够叫整个营地几百人熟睡如死,一个也不醒转,不禁有点心惊胆战,一个人绝对不能不睡觉,万一自己睡着了觉,女妖巫潜了进来,向自己施展起离魂法,岂不糟糕之极、史存明想到这里,真正毛骨悚然,他把大腿一拍道:“前辈,今天晚上的事,真正是危险之至!”
潇湘仙子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物克治,萨菩婆的离魂法,也不是没有法子可破!”史存明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前辈,催魂术和离魂法有法子可以破吗?”
萧玉霜道:“先师金光真人漫游天竺回来之后,他感到西土武术的精神功,如果被不肖之徒学了去,传入中国,必定成国武林大害,所以他老人家回到巴颜喀喇山星宿海之后,闭门不出,静心苦研,如痴如呆者三年,方才悟出一种破精神功的本领,这种本领,在记载昆仑派锻筋功的内阴神篇里,名叫太阴神术!”
史存明不等萧玉霜说下去,连声问道:“前辈,你把大阴神术的练法说给我听,弟子下次撞着这老妖巫时,便不怕她的催魂功离魂法了!”
听了史存明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潇湘仙子不由笑了一笑,说道:“明儿!在我们昆仑派里面,懂得内阴神篇的,只有一个半人知道!”
史存明十分奇怪,一个人是一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怎地有个半人呢、他正要问个底细,潇湘仙子说道:“先师悟出内阴神篇可以克制天竺精神功之后,便把全部经文五千七百六十二字,运用金刚指力,刻在一方石碑之上,再把这方石碑运到星宿海中心的飞鲸岛上,沉在恶龙潭底,那恶龙潭在本岛主峰巅顶,水深四寻,清可见底。先师把石碑沉落潭底之后,向众弟子宣布,内阴神篇里面的绝技,只可以传有缘人,所谓有缘,就是要弟子能够独自一个人驾着小艇,穿越过波涛险恶的海面,来到飞鲸岛上,来到恶龙潭边,跳入潭水里面,看清楚碑面上一切字迹,方才可以得传绝学,可是数十年来,众弟子能够入潭窥经文全貌的,只有天残叟竺虬一人,我师姐冷霜梅,几次入潭,也不过得窥经文的一半!”史存明道:“啊!”
潇湘仙子笑道:“这就是咱们昆仑派一个半人知道内阴神篇了,明白没有?”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冷霜悔只读得经文一半,怪不得萧玉霜说是半个人,他又想起了金山双丑把冷霜梅关在古墓里,威胁她念出内阴神篇文字那一段往事,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萧玉霜道:“所以要克制妖巫的精神功,只有把内阴神篇里面大阴神功练成,但是可要再上王母天池,请教我师兄天残叟,不过现在前方军情吃紧,由这里到昆仑山,往返二千多里,怎可以抽身上王母天池,这是我们进退两难之处!”史存明默然不答。
当天晚上一宿无话,次日早上起来,那几百个蒙匪还是鼾声不醒,史存明十分焦的,如果这时候恰好有一队清兵过来,这凡百名弟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只好和潇湘仙于轮流敬戒,好在由辰时到已时,一连两个时辰之内,海兰察大营的清兵并没有走到自己营地这一边来,午牌时候,那几百个受了萨菩婆离魂功迷惑的马贼,方才鼾声停止,先后打起呵欠,由迷惘中醒转过来,他们睡醒的情形,好像遭遇了梦魇一般,浑身冷汗!
史存明正要问他们晚上的情形,潇湘仙子却向他使个眼色,史存明恍然大悟,这几百人统统是在睡着时候,被萨菩婆施展离魂法的,正合了一句俗话,懵懵如也,就是诘问他们,恐怕也间不出所以然来,徒自惊世骇俗罢了!
这时候对面平阳上的海兰察大营里的清兵,纷纷催动驼马,卷帐拔营开动,人马嘶叫之声,自远传来,清晰入耳,史存明急忙下令几百弟兄开动,远远跟在清兵背后,在跟踪的时候,史存明向潇湘仙子问道:“前辈,你这次夜入清营,可有见着洪女侠吗、由她口里得到清兵什么秘密呢?”
潇湘仙子摇摇头道:“她现在不过是海兰察身边一名亲兵罢了,不能够参预机密大计,哪里探得出多少消息来?不过约略知道清军兵力人数,位置调动,以及一切粮草辎重集中的情形罢了!闲话少说,一直跟踪他们到西藏边境再说吧!”
史存明这时候已经把精神放在应付铁爪魔娘和萨菩婆的身上,对于刺探清兵营里的一切,反而觉得放在次要了,好在一连过了十五六天,萨菩婆固然不见卷上重来,铁爪魔娘也不见她再次露面,一路上有话便长,没活便短,海兰察的大军,浩浩荡荡开到大雪山下。
史存明一行人衔在清兵背后,望见了白雪皑皑的大雪山,少年壮士看见了雪山的雄奇胜景,心里忽然生出奇想,是什么奇想呢?
原来他几个月以前,跟潇湘仙子并肩恶斗金山双丑,由双丑的口里,知道冷霜梅当年被双丑兄弟万里追逐,逃到大雪山内,结果用诱敌计把金山双丑骗下悬崖,直堕入深谷里,双丑兄弟固然是破困在绝谷底下十个年头,冷霜梅也不知下落,许多年来,不见她返回昆仑山星宿海,难道她隐居在大雪山吗?
如果自己能够把冷霜梅找着,便可以向她讨教内阴神篇了!可是世上的事情,哪有如此凑巧,十个年头的时光不算短,沧海也变桑田,冷霜梅存亡未卜,自己这一个念头何异做梦、史存明觉得十分慨叹!
大雪山气候寒冷,终年积雪,亘古不消,寒气凛烈,天山和昆仑山有名高寒,可是比起大雪山来,却又膛乎其后,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了!
清兵来到雪山麓下,突然缤缤纷纷的下起大雪来,鹅掌大的雪花,堆琼碎玉的砌下来,平地水深三尺,清兵看见大雪封山,知道不能够再向前走了,就在山谷向阳之处,扎了营盘。
滞湘仙于和史存明看准了清兵扎营的所在,方才在距离清军营寨五里以外的一座低谷里,扎了营帐,这天晚上,史存明向萧湘仙于道:“前辈,洪珊混人清兵营里,不知不觉将近一个月了,她虽然聪明胆大,究竟是个易钗而并的人,日子久了,难保下露出破绽来,还是叫她回来吧!”
萧湘仙于摇摇头道:“你也曾读过孙子兵法,难道不知道用反间计的重要性吗、洪珊留在海兰察的身边,将来清兵跟我门交战,说不定有很大用场,好不容易才能够派出一个人混入清兵营盘卧底,岂可半途而废?”
史存明不好意思违拗潇湘仙子的话,这天晚上,他向潇湘仙子说要到清兵营外刺探,潇湘仙于叫他小心,史存明换了夜行衣服,佩上断虹宝剑,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在大雪纷飞下,一溜烟也似的直向清兵营盘跑去。
跑不到两三里路,史存明忽然听见山谷远处,传来一声咆哮,这声咆哮十分古怪,非人非兽,入耳心悸,史存明初入尼泊尔国境的时候,也路经大雪山,在雪山下恶战过猛兽熊罴,他不由吓了一跳!
以为又有熊罴之类的猛兽由雪山里出来,找寻食物,自己虽然有一身绝技,可是撞上这类力大无穷的恶兽,也要格外小心,史存明立即向路边一块山石后面一闪,果然不出所料,过了顿饭工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还夹着重物拖过冰雪的声响,史存明忍耐不注,由山石后面探出头来,向前一望,哪知道不望时犹自可,一看之下,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这怪物头面像人,全身长毛披拂,跟以前见过的恶兽熊罴,全不相类,身于比起熊罴还要高,躯体也要粗壮得多,身上的长毛呈现暗赤淙红的颜色,这怪物的身量十分沉重,每走一步,声如沉雷,肋下还软软的挟着两个人;身上穿着号衣,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这怪物挟着的两人,竟是清兵,它活捉了两个人,打算带回巢|茓去吃哩!”
史存明虽然痛恨满洲鞑子,可是他回心一想,清兵也是圆颅方趾,同是人类,他们因了乾隆帝的好大喜功,万里迢迢的开到异域来,屠杀边疆部民,可以说是身受驱遣,迫不得已!一旦被怪物抓住,如果不把他救下来,必定有死无生!
史存明是个生性任侠的人,他本着人类同情互助的心理,忘记了清兵是自己敌人,少年壮士手按剑柄,打算怪物迫近自己藏身之处,便出其不意地跳出来,给它一剑!
可是那怪物挟着两名清兵,走到史存明藏身石距离不到两丈的地方,立即停了下来,裂开血盆大嘴,荷荷两声,把肋下挟着的两名清兵,轻轻放在地上,史存明不禁愕了一愕,心中暗想,难道这怪物嗅觉灵敏,嗅着了生人的气味吗?少年壮士正在暗里戒备,怪物在这时候,突然展开了骇人听闻的动作!
那怪物一弯腰,先在地上抓起一名清兵,抓住了清兵的两脚,头下脚上,向着在身边一块大石用力一摔,那清兵原来没有死去,不过吓晕过去罢了,这一摔并不打紧,竟把那清兵摔得惨叫一声,脑盖粉碎,四肢伸缩几下,便自气绝,怪物然后伸出箕大怪手来,先把这清兵的眼睛挖出吃掉,又在破裂的天灵盖里面,掏出脑浆来喝,接着又撕裂肚腹,找心肝吃。
史存明看见这怪物举止吃喝,完全跟人一模一样,可是吃人的步骤十分残忍,不禁怒发冲冠,目龇尽裂,当下一声大喝,由山石后面跳了出来,“电光穿云”唰的一剑,向那怪物面部刺去!
这怪物就是喜马拉雅山里面的可憎雪人,即是尼泊尔人叫做“耶蒂”的怪物,雪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每每下山觅食,不论人畜遇着了它,绝难幸免,这雪人由山上走下来,恰好在雪地里遇着两名巡哨的清兵,当下便不客气,一手一个把他捉了,这两个清兵来自中原,哪曾见过这样凶狠狰狞的怪物?
吓得当堂晕了过去!雪人便把这两名清兵挟到了僻静的地方,打算大吃一顿,哪知道遇(奇*书*网^.^整*理*提*供)上了史存明,抱打不平,出其不意的窜出来,一剑迎面疾刺,雪人欺惯了山间的土人,不知厉害,伸出巨灵之掌向史存明的剑一格,哪知道史存明手持的是断金切玉宝剑,不是普通器械,雪人手掌刚才一挨剑锋,除了拇指太短,没有迎着剑刃之外,其余四指头齐根削了下来,血花四射,俗语说得好,十指疼痛澈心,那雪人破锣也似的大吼一声,一阵狂风似的逃去,别看它身材这样臃肿粗壮,奔跑起来却是疾快无伦,顷刻之间,已经转过山坳,跑得没影无踪!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巨大脚印罢了!
史存明沽不到雪人奔跑这样迅疾,要想追赶下去,已经无及,他只好站定脚步,回过身来,看那晕倒在地上的清兵时,只见他慢慢醒转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可是一看见史存明回转,立即把眼睛重新闭上,假装昏迷,史存明看了心中暗笑,他半蹲下身于,右手握断虹剑,左手向那清兵的“天突|茓”一按,那清兵哎哟一声,疼得直跳起来,史存明哈哈大笑道:“小子,别装死了,站起来吧!”
那清兵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可是他一回头,看见同伴头破脑裂,肚腹洞穿的惨死情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体似筛糠,面如纸白,史存明却向他沉声喝道:“你认得我是准?你叫什么名字?”那清兵期期艾艾道:“我名叫桑德胜,你是史存明大英雄,我以前跟兆惠大将军征伐回疆,在天山下跟你对过仗!”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你的记性也还不坏!”
那名叫桑德胜的清兵,突然把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向史存明叩头说道:“大英雄,我这次承你救了性命,今后有生之日,俱是戴德之年,小的一生一世,情愿执鞭随橙,追随英雄,请你老人家破格收录!”
史存明估不到桑德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巴不得有一名清兵投降过来,好让自己知道清兵营盘里的一切情况,正要叫桑德胜站起,冷不防背后一声狂吼,一阵沉雷也似的脚步声,直向自己奔到!
史存明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被自己削断了手指的雪人,怒吼连声,直奔过来,这回它的手里,捧着一段粗如碗口,长约六尺,头丰尾锐的石笋,上面结满冰棱,暴怒如狂的奔向自己,原来这雪人被史存明一剑削掉四个指头之后,痛澈心脾,它一直奔出十几里以外,不见敌人追来,方才摘取一些野生植物,止住了血,这些雪人表面上看来像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其实也是人类,不过力大凶野,活吃生人罢了!
其实它的形态举止,|茓居野食,和上古的野人一模一样,止血之后,立即硬生生的拔起一根石笋来,怒吼连声,奔回原处,要跟史存明交战!
桑德胜看见雪人声势汹汹的跑来,不禁大惊,哎呀一声,扑地向后便倒,史存明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中剑一抖,飞身迎了过去,雪人更不打话,一声极难听的怪吼,宛如破鼓,两臂一振,举起手中竹笋,向史存明拦腰扫到!
吏存明知道雪人手里这一根石笋,至少有三四百斤重。人类用的兵器决没有这样的重量,一扫过来,力量非同小可!自己的宝剑决不能够跟它硬接硬架,当下拔身一纵,用个“黄鹄冲天”的招式,直起七八尺高,雪人的石笋扫了个空,史存明就在空中抽招换式,嗤的一剑,猛向雪人后脑刺到,这雪人却很乖巧,一石笋扫史存明不着,立即抽身后退,它把头颈一缩,反转石笋向上一撩,居然像人类棍法里面“朝天炷香”的架式,史存明这一剑砍了一道两寸多深的裂痕,雪人又是一石笋向他脚下猛扫。
它这一下疯狂猛打,虽然全无法度,但是力猛势沉,史存明反而被它逼得连连退后,因为雪人气力固然巨大异常,而且身高臂长,那根石笋又有几百斤重,一舞起来,端的非同小可,全身周围一丈以内,少年壮士别想欺身进去,他一连攻击了十几招,剑点全被石笋震歪,只好改换战法,史存明把峨嵋白猿剑施展开来,左窜右跳,绕着雪人左旋右转,东砍一招,西刺一着,尽量用游斗的方式,要把雪人累乏,方才再下辣手,雪人究竟头脑简单,看见史存明像穿花蝴蝶一般,飘来晃去,不禁暴跳如雷,狠扑猛打,把石笋舞成风车一般,恨不得一下把史存明打成肉饼,可是哪里能够打得他着?
史存明跟它缠斗了百十个来回,雪人果然渐渐现出疲惫之态,石笋也不像先前那样舞弄得有声有色了!
史存明不禁大喜,当下一声叱喝,当地一滚,连人带剑舞成一道光圈,向雪人下三路砍去,雪人慌了手脚,立即向外一跳!
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剑却是可实可虚,雪人刚才一跳,史存明立即施展出雷电披风剑里面“雷神殛木”的绝着,大喝一声,一剑平穿,嗤嗤,竟把雪人的左边耳朵连同面夹一片皮肉,削了下来,这雪人疼得一声大吼,把手中石笋用力一抛,疾如脱弦之箭,猛向史存明迎面飞到!
不过雪人这一下反手抛石笋的伎俩,如何能够伤得着史存明,石笋刚才飞出,少年壮士扭身一闪,石笋抹着他的身边飞过,当一声丢落山石上,哗朗朗,整根石笋断成十多段,溅成无数石屑,史存明闪过石笋,又再手起一剑,“雷神挥凿”,猛向雪人背心直刺!
哪知道他这一下飞身猛刺,几乎丧命在雪人的手里,这是为何?原来那雪人外貌粗蠢,心性却是灵巧无比,这边抛出石笋,那边弯腰向地,左右两手向地上一抓,指爪到处,抓起两大把碎石子来,因为它这一闪,史存明刺出的剑招走了个空,走空并不打紧,这一剑却刺在一块岩石上,当当,剑尖入石五寸多深,火星飞溅!那雪人却一声闷吼,双手齐扬,十几块杯碗大小的石头,像连珠炮弹也似的,直射向史存明身上,这两串石弹如果打中的话,少年壮士不死也要受重伤!
史存明右手擎剑,左手臂绕一圈,发出三阴灭阳掌劲,呼的拍出,要把石块反推回去!
雪人却是狡计多端,它把手中石弹发射出来,接着向吏存明一扑,两只箕大毛手,已经把史存明两肋一下捏个结实,雪人的手劲何等强劲,换过别人,一定闭气晕了过去,史存明恰好运起三阴灭阳神功,虽然被雪人双手捏中软肋,气脉全然不窒,因为他的肌肉反而有自然伸缩的本能,一着雪人指头,立即肌肉内陷,卸了指力,雪人一抓下去,仿佛捏着一团棉花,史存明陡的一声大吼,手掌拍的打落,使用三阴灭阳功劲,一掌拍碎了雪人的天灵盖,雪人惨嗥半声,便自死于非命!
一个庞大身躯,轰隆两声,便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来,不过它在临死时候,把史存明高举过头,尽力一抛,史存明身不由自主,像弹九也似的,飞起两丈多高来,眼看就要跌个发昏二十一!少年壮士却是凌空一扭,用了个“风吹落花”的身法,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还蓄足三阴灭阳掌劲,准备雪人暴起扑攻时,自己再给它一掌,谁知雪人半下也不动弹,原来已经气绝毙命!
桑德胜看见史存明恶斗雪人的情形,吓得全身瘫软,屁滚尿注!直到史存明杀掉雪人之后,惊魂方才归窍,他一方面固然是佩服史存明的神勇,另一方面想起自己刚才遭遇,真个是不寒而栗!
史存明看见雪人气绝,方才把Сhā在石头上的断虹宝剑抽起,纳回鞘里,桑德胜这时候勉强挣扎起身,向史存明一连叩了几个响头,说道:“史爷真是大英雄,连这样金刚巨灵也似的怪物也叫你杀了!小的情愿跟你一生一世做牛马,盼望史爷指点小人一点本领!”史存明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在这里扮矮人儿,站起身吧!跟我回去!”桑德胜看见史存明肯收留自己,喜滋滋的站起身来,史存明带着他返回自己营地不提。
半个更次之后,史存明和桑德胜两人已经回到营帐,潇湘仙子看见他带了一个清兵回来,觉得十分诧异,问道:“你去了大半夜,难道就是捉了这一个满洲鞑子回来吗?”
史存明摇摇头,他首先斟一杯茶喝下,然后把今天晚上,格杀怪物,拯救桑德胜的经过说了一遍,那些蒙古马贼听得目定口呆,潇湘仙子却不停的向史存明身上打量,她突然用手一指史存明的右肋,问道:“明儿,你看你的衣裳破裂了,是不是和怪物剧斗时候被它抓裂的呢!”
史存明低头一看自己的夜行衣,近右面肋骨边,果然撕裂了一幅衣服,点点头道:“不错,我最后劈那怪物一掌时,被它抓住两肋,撕掉了的,这不要紧,拿点针线缝一缝便行啦!”
潇湘仙子叹了一口气道:“撕破了一件衣服,当然是不打紧,可是,明儿,你却是后患无穷呢!”史存明吃了一惊,问道:“前辈,这句话怎样说?”
萧玉霜道:“我来问你一句,昨天晚上和你恶斗,被你杀死的怪物,你可知道它的名目吗?”史存明愕然道:“弟子也觉得奇怪,这东西不像狒狒,不像熊罴,却有一半像入,可是人类决没有那样高的身材,也没有那样大的气力,把几百斤重的石笋舞得像风驰电闪一般的哩!”
潇湘仙子说道:“不错,这东西并不是猩猩熊罴,更不是山海经传说的山魈木客,却是真真正正的人,叫做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史存明道:“哦!雪人,我在上次经过大雪山时,仿佛也曾听过!”
潇湘仙子说道:“先师当年漫游西土,路经雪山,曾经向山下土人以及尼泊尔、天竺各僧寺的喇嘛打听关于雪人的记载,知道这种雪人在混饨洪荒之前,本来也是圆颅方趾的人类,后来宇宙间起了猛烈的天变,崩山覆岳,有少数先民遗留在雪山巅顶上,跟尘世上完全隔绝,挣扎生存,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雪人,它外表虽然半人半兽,其实一切聪明智慧,言语神情,跟我们人类一无二致!不过它性情凶野,有时被饥火逼得急了,也要吃人,你今天晚上打死的,就是雪山土人传说的雪人啦!”史存明始恍然大悟,他向潇湘仙子说道:“前辈,弟子委实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怪物,就是雪人,不过见它活吃生人,抓腹破脑那般残酷,所以把它杀死罢了,我的衣服在剧斗时被它撕破,怎会有后患呢?”
萧玉霜道:“喜马拉雅山上的雪人,不止一个,这些雪人同仇敌汽的心很强,而且嗅觉厉害,你昨晚打死的雪人,被它撕下了一片衣服,衣服布上遗留你的气味,如果叫别的雪人拿去,你便和整个大雪山的雪人,结下不解之仇,这不是后患无穷吗?”
史存明霍然道:“那么!咱们立即跑到原来跟雪人争斗的地方,抬回雪人尸体,取回它手里的破布!”
萧玉霜摇头说道:“我何尝不想到这一层,可是已经太迟了,来不及啦!”史存明估量雪人虽然死掉,它的尸首未必这样快被同伴移去,他吩咐桑德胜留在营里,自己带领十名蒙古马贼,到原来格毙雪人的地方,抬回雪人尸首,找回那片被撕下的破布。
那些蒙古马贼听说史存明要自己扛抬雪人,吓得战战兢兢,完全变了面色,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去,史存明大怒道:“没用饭桶,一个死掉的雪人,也这样的害怕,如果遇着了活的雪人怎样办、我叫哪个去哪个就要去,违令的立即斩首!”各人听他这样一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沥血伏龙--第七十章雪山猎奇琴音退众怪第七十章雪山猎奇琴音退众怪史存明就在蒙匪队伍里,挑选了十名身强力壮的蒙匪,叫他们跟随着自己,一同离开营地,点了松燎火把,一齐到史存明刚才杀毙雪人地方,这时候天色五更将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个蒙匪战战兢兢,跟在史存明的背后,借着火把微光照路,一直来到刚才恶战雪入的山地旁边,史存明仗剑当先,过去一看,咦!奇怪,山石旁边只留下两大滩冰结的血渍,变成了紫黑的颜色,那一具庞大硕长的雪人尸身,已经踪迹不见!
少年壮士吃惊不小!他急忙由蒙匪的手里拿过一支火把,到处照看,只见雪人尸身原来的停放处,积雪凌乱,遗留下许多巨大的脚印,很显明在不久以前,至少有三四个雪人跑来这里,或是路经此地把同伴的尸首移去。
史存明想起潇湘仙于的话来,心头凉了半截,他呆呆的望着那些巨大脚印,过了半晌,直到那些蒙匪在旁边不住催促回去,史存明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就回去吧!”他只好带这十名蒙匪返回营地。
长夜消逝,天色大明,可是喜马拉雅山一带的大雪,兀自缤缤纷纷,下个不停,清军并没有拔营移动,就是史存明和手下几百弟兄,也是龟缩在营地里,没有出头。
因为平地雪深数尺,呵气成冰,堕指裂肤,在这种情形下,哪一个人肯到外边去走动呢?到了晚上入黑的时候,史存明驻扎营的山谷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厥如破鼓的怒吼!
怒吼声音一起,史存明立即听出来,这是雪人吼叫之声,潇湘仙子由帐幕里窜了出来,高声大叫:“雪人来侵袭咱们的营地,赶快准备强弓弩箭,据守拒战!”可是蒙古马贼听见了雪人两字,已经吓得手酸脚软,慌做一团,因为蒙藏回疆一带的土著居民,对雪人都存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心理,以为它是神灵的代表。
史存明看见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不禁心头火发,厉声喝道:“没用蠢材!雪人也是人类,不是山精妖魅,为什么要怕它?单是害怕便行了吗?如果被它冲了进来,半个也别想活命!”
可是那些蒙古马贼太过害怕雪人了,虽然在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连声催促叱喝之下,个个都是面无人色,手足战栗,少年壮士看在眼里,真是又可气又好笑,他嗖的拔出断虹剑,正要窜出营地外面,看个究间,冷不防轰隆隆几声大响,石破天惊,无数磨盘大石,沿着山谷南面的峭壁,翻翻滚滚,跌落帐幕营地之内!
原来史存明扎营的山谷,东西纵横不过一里多阔,南北距离却有三里多长,这些蒙古马贼扎营的时候,为了贪图藏风聚气,把营地的东南两面,贴近峭壁,雪人居然站在山谷顶上,把整块见方的大石,陆续推了下来,刹那间滚滚大石,跌入营地里面,这些大石每块都有一千几百斤重,由高空落下来,力量非同小可!好在那些蒙古马贼一听见大石滚落的声音,立即跑出帐外,所以大石跌下,只压塌了十几座营帐,并没有伤毙人命,可是这样一来,已经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除了谷顶滚下大石,营地外面还飞掷入无数石块来,这些石块大如盆碗,把几十个蒙古马贼打得头破血流,叫苦连天!
潇湘仙子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由山顶到谷口,都埋伏着雪人,今天晚上来的雪人不止三个五个,十个八个,至少有一百几十个,甚至二三百个也不足为奇,因为它们由死掉雪人的身上,找着由史存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片破布,嗅着了史存明的气味,知道他就在这山谷的营地里,所以联合了大队雪人,前来寻仇,萧玉霜振吭大叫道:“明儿,雪人要找的正点是你,我和你拼力杀出去!”
史存明知道凡是野兽之类向人类寻仇,必定认清楚仇人面貌特征和身上气味,自己如果仍然躲在营地里,一定会殃及池鱼,连几百个蒙古马贼也未必能够活命,他立即把断虹剑一晃,飞身窜出,潇湘仙子也清啸一声,抖出碗口大小的剑花,跟在史存明的背后,一先一后窜了出来,少年壮士刚才离开营地,只听见一声怒吼,谷口的乱石后,齐齐现出五个高大狰狞的雪人,两个拿着比牛腿要粗大的树杆,一个倒提着半截石笋,还有两个空着双手,怒吼着向史存明扑到!
史存明把剑眉一竖,抖开断虹宝剑,就要飞身向前,潇湘仙子在背后大叫:“明儿,把这些怪物引到远处去,不要在这里打斗,连累了黑狼神手下这班兄弟!”
史存明立即会意,他挺剑向这五个雪人面前一窜,那几个雪人怒吼着向他扑来,史存明拔身一纵,用了着“雷神经天”,连人带剑直窜起来,超越过谷口的乱石,向着山谷口外一落,眼光瞥处,不禁吓一大跳!
原来谷口雪地上面,疏疏落落的站了许多雪人,高矮不一,肥瘦不等,个个都是长毛披拂,面目狰狞,为数之多,何止百数?这些雪人有的拿着断树,有的抱着石笋,还有些手里抓着石头,雪人看见史存明跳出来,仿佛认得他就是杀死自己同类的仇敌,齐声怒吼,个个张牙露齿,拽开脚步,一窝蜂似的,向史存明攻到!
史存明看见这许多雪人齐来拼斗自己,知道自己就是有楚霸王再世的勇力,也不能够抵敌!少年壮士立即把膝盖一弯,左手使断虹剑,右手向外一圈一推,洪洪两声,发出三阴灭阳掌劲,这一掌力大无穷,恰好跟迎面扑过来的两个巨大雪人,撞个正着,吧达两声大响,这两个雪人居然像断线纸鹞一般,飞出八九步远!
其余的雪人看见史存明只一举手之间,便打跌了自己两个同伴,不禁又惊又怒!越是这样,越发激起他们凶野之性!两个身材高大的雪人,首先举起树杆向史存明扫来,还有三四个雪人抛起手中大石,向史存明身上掷落,少年壮士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由四五雪人的夹缝中,一扭身直穿出去,冲出雪人的包围,施展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朝着雪山深处跑去!
史存明这样的逃走,并不是害怕了雪入,因为在谷口空旷的雪地上,跟几十个雪人交战,必定吃亏,不如找一个有利的地形,凭险固守,来一个打一个,自己首先站在不败之地,方才可以稳操胜券!
史存明这一逃,并不打紧,谷口那几十个雪人,怒吼连声,成群追赶,刹那间雪人的咆哮声、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冰原旷野的沉寂,惊天动地!
少年壮士一连跑出十六七里以外,看见那百多个雪人仍旧锲而不舍,紧紧追来,大有不把自己杀掉,替自己死的同伴报仇,决不干休之势,史存明忽然想出一条奇计来,他想雪人既然穷追自己不舍,自己何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雪人引到清兵的营盘去,叫清兵应付它们呢?这叫做以毒攻毒!史存明主意既定,不向雪山深处逃了,直向海兰察大营驻扎的所在奔去。
史存明这班人所在的营地跟清兵大营不过距离五六里之遥,少年壮士这一展开踏雪无痕,陆地飞行的功夫来,顷刻之间,已经到达,史存明望见清兵的营栅,立即气贯丹田,振吭叫道:“敌人来偷营劫寨啦!快些起来!快些准备!”
雪人看见史存明连连喊叫,更加怒不可遏,狂吼舞爪而前,哪知道清兵营垒边突然火光一闪,劈劈劈,啪啪啪,一阵阵铁砂子,夹着蓬蓬硝烟,直飞出来,打在雪人身上,这些火枪喷出来的铁砂子,威力非同小可,把雪人打得叫苦连天,狼狈抱头鼠窜而遁!
原来海兰察治军一向严明,对于军纪严加整顿,不准士卒妄取民间一物,所以沿路大军所经,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每天日间行军,晚上扎营,哨戒防守得十分严密,尤其是晚上巡营,十里以外,完全布满了两个人一组的岗哨,防守营栅的除了弓箭手之外,每五名弓箭手便夹着一名火枪兵,当雪人怒吼着追逐史存明的时候,清兵岗哨已经发觉,他们看见百十个长毛披拂的巨大人影,朝着自己的营垒冲来,以为真正有敌人到来偷营劫寒,立即吹起哨子来,火枪手首先点燃火药,发动攻击,一阵铁砂子飞射出去,刹那间把雪人打得倒退不迭!
史存明在火枪声一响的时候,立即伏倒在地,只听见呼呼的羽箭响,以及嗤嗤嘶嘶,铁砂子划过夜空的声音,少年壮士虽然庆幸自己以毒攻毒之计成功,可是看见海兰察大军营盘防守戒备的严密情形,以及火枪弓箭回击的快捷和迅疾,不禁暗里心惊,满清方面有这样的名将,如果被他开过了大雪山,跟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合流,清兵的实力便大大增强,换句话说,自己抗清的大业就大难临头了!史存明这样痴呆呆的想着,几乎忘记了自己置身在清兵营垒的外面!
清兵轰射了一阵火枪和弓箭,雪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营栅开处,马蹄声响,一队马军由里面出来,想是察看营外动静,史存明方才猛然醒悟过来,清兵出来,雪人已退,自己这时候还不走,尚待何时!
少年壮士立即长起身子,一溜烟离开了伏处,要向自己营地奔回,哪知道他刚才跑出一里左右,忽然看见前面乱石丛里,怪影憧懂,还夹着一阵阵重浊的呼吸声,史存明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追逐自己的那一群雪人,有好些被清兵的火枪射伤了,正在那里舌舐毒血,包裹创口,史存明估不到自己在回程的半路,仍然跟雪人撞上,真是吃掠不小!立即折转身来,一阵风似的向深山里逃去!
他刚才跑出二三百步,雪人又觉察出来了!咆哮如雷的追来,史存明情急无计,黑夜迷茫之中,直向深山野跑,他展开草上飞行功夫,跳高窜矮,星飞丸泻,顷刻之间,攀上一座巍峨的雪山,他无意中向山下一看,只见那百多个雪人,三个一群,五个一队,疏疏落落的追上来,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如果就这样的跟这一大群雪人对敌,危险万状,必定有死无生,不如找一座险峭的山峰,和一道陡削的悬崖,居高临下,施展三阴灭阳掌力,推下几块大石来,把它们完全打落万丈悬崖下,史存明主意既定,手足并用,挑拣那些最高最险,最陡最峭的山峰爬了山去。
大雪山整座高出雪线之上,终年罡风凛冽,亘古冰封,人烟绝迹,半山以上,除了有限几种生物像雪犀,冰熊之外,简直连飞鸟也没有一只,史存明攀了几座山岭,手冰脚冻,如果他不是得了天池三老的神功绝技,只凭普通轻身功夫,已经附身不住,跌落万丈悬崖之下,粉身碎骨多时了!
他正在努力爬行之间,爬到半山悬崖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空中大雪已停,东方微微现出一点曙光来,史存明向下面一看,只见那些雪人一个个附着冰崖雪壁,追赶过来,别看它们个个身躯粗蠢笨重,但在笔立垂直的山崖上,却是其疾如飞,史存明在突石之上,正要找两块大石头运用三阴灭阳掌神功,把它推下悬崖,冷不防突石后忽的一声,跳出一个身高八尺长毛披拂的怪物来,出其不意,两臂一伸,竟把史存明抓个结实,用力一抽,史存明两脚离地,那怪物把身一旋,就要将史存明向着万切雪山之下,用力掷了下去!
这怪物原来是一个年才几岁的小雪人,藏匿在山石的旁边,史存明攀上的高峰,是喜马拉雅山第六座高峰,名叫做“依腾博里”峰,海拔一万六千多尺,那一带正是雪人居住的巢|茓,这雪人还是刚才离|乳不久的,已经比起常人高出一头,力大无穷,由石后跳出来,一把抓住了史存明,要把他向山石抛落,史存明立即一运全身罡气,使出千斤坠的本领,小雪人猛然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史存明,增加了十倍的重量,两臂疼痛骨拆,不禁大吃一惊!正要用力抛掷,史存明一声大喝,身子在空中一屈一伸,左脚嗖的直飞起来,少年壮士在空中赝出这一脚,恰好踢中小雪人的鼻梁,这一脚之力非同小可!把小雪人踢得两眼金星直冒,头脑一阵天旋地转,双手不由自主一放,史存明身子向下落,脚踏实地,施展三阴灭阳掌劲,左掌呼的穿出,拍中小雪人的胸腹,砰砰两声大响!这一掌居然把二百多斤重的小雪人打得直飞起来,跌落突石之下,沿着冰崖雪壁,骨碌碌的滚了下去!滚不到十几丈,恰好撞着一个由下面爬上来的雪人,扑通咕咚,两下撞个正着,连这雪人也撞得离了山壁,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像流星陨石也似的跌了下去,葬身万丈冰壑之下!
史存明听了雪人从上面滚落的哀号声音,他虽然是艺高人胆大,不禁毛骨悚然!少年壮士还要运用三阴灭阳掌功,连推几块山石下去,撞击爬上来的雪人,冷不防头顶不远的地方,叮咚,叮咚,突然发出一阵清冷的琴声来,音韵虽然不高,却是响澈山壁,荡漾长空,说也奇怪,由底下向突石爬上来的百多个雪人,顿时呈现了空前未有的现象。
那百多个雪人,本来是十个八个人联成一队,手足并用的爬上来,等到琴音一响,这些雪人立即中止了向上爬行的动作,个个侧起耳朵,静心谛听,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史存明看在眼里,咄咄称异,照道理说,在这壁立万切的高山雪峰上,别说是人,连飞鸟也不见一只,怎会有人在上面弹琴,这些高大狰狞的雪人,个个纵跳如飞,力能撕裂虎豹,怎的听了几下琴声,便自停止追逐自己,现出畏惧的神色来?难道世上当真有神仙吗?
史存明正在纳罕,猛听见又是铮、铮、铮三下琴声,弹奏得非常激越,隐隐藏着斥逐之意,史存明虽然不通音律,他觉得自己听了琴声之后,心头十分烦躁,胸怀极不舒畅。
二次琴声一起,这些雪人越发显现出畏惧的神情,当先一个最高大的雪人,低低咆了一声,立即头下脚上,倒着身子爬了下去,其余的雪人也纷纷效尤,折转身子,飞也似的向山下爬落,顷刻之间,变成了百十多个灰白色的点子,消失在反光的冰崖雪壁之间,渐渐隐没,史存明方才脱了险境,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雪人已去,夜幕渐退,琴声也戛然停歇,史存明抬头向山顶一望,只见距离突石五六丈的山壁上,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山洞,冰棱布满,锐角如刀,刚才驱退雪人的琴声,想是由这山洞里面发出来,换句话说,奏琴的人一定是在这山洞里面了!
这人能够寄居雪山,住在飞鸟不到、罡风凛冽的万丈雪山顶上,纵非仙侠一流,也是高人隐士,史存明不期然生出钦仰的心意来,他试着一耸身,跳起几尺高来,双手附着冰壁,就要手足并用的爬上去。
哪知道史存明刚才爬行了不到一丈多崖壁,山洞里又是铮铮铮几响.弹奏出几下琴韵,这一来史存明听出来了!
对方弹奏的乐器,名叫做马头琴,又名胡琴,是塞外牧人最常用的一种乐器,这几下弹得非常悠扬悦耳,跟先前驱退雪人所弹奏的高昂之声,绝不相同,史存明恍然大悟,原来洞里高人用琴声表示自己的心志,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立即停止爬行,纵回突石之上,清音朗朗的说道:“后学弟子史存明,路过雪山,恰与大群雪人相值,被它追逐,幸而老前辈清奏解围,退了雪人,免了弟子之厄,感恩莫名,晚辈为了感谢老前辈的恩典,意欲晋洞谒见,未知前辈肯不肯现身出现?尚希见示!”
史存明这几句话,抖足了丹田罡气说出来,字字打入洞里,回音荡漾,说也奇怪,洞中人听了之后,立即叮咚叮咚的奏了一曲琴弦,竟是高山流水,辞谢盛情的意思,史存明知道洞中人清高绝俗,不肯延见外客,只用琴韵回答,连形声也不露,对方既然表示闭门谢客,自己也不便闯进去了!
史存明整肃衣冠,谢了洞中人救命之恩,方才轻身提气,由雪壁上溜了下来,离开了依腾博里峰,直向山下奔去。
史存明刚才奔下雪山一半路径,迎面突然现出一个灰黑色的点子来,星飞丸走,自远而近,史存明定睛看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潇湘仙子,史存明不禁大喜,引吭高声大叫道:“前辈!前辈!”
潇湘仙子老远已经望见了史存明,见他丝毫未伤,大大感到出乎意料之外,两下距离既近,潇湘仙子叫道:“明儿,昨天晚上,你不是被百多个雪人追逐吗、后来怎样、怎样把它们杀退呢?”
史存明并不回答潇湘仙子这几句话,问道:“前辈,咱们的弟兄有死伤没有?营地怎样?”
萧玉霜摇了摇头,笑道:“放心!雪人虽然粗蠢,却是恩怨分明,他认定你一个人杀害它的同伴,如果你混在人丛里,雪人一定迁怒旁人,连我们这一班人也要牵连受殃,你一离开营地,雪人向我们的攻击立即停止,还有几个半大不小的雪人,要想冲入我们营地,抢夺食粮用物,被我用大力千斤掌一连摔了三个出去,它们看见势头不好,便自呼啸引退,我因为洪珊手下那班弟兄对雪人害怕到十二万分,不能够立即离开找你,直到天亮,方才放心离开营地,估不到你安然无恙回来,你究竟用什么方法驱退雪人,用三阴灭阳功,还是用雷电披风剑呢!”
史存明摇了摇头,说道:“统统不是!”
潇湘仙子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觉得十分诧异,问道:“那么?你用什么武功把雪人杀退?”
史存明便把自己先将雪人引到海兰察的清兵大营外面,让清兵的火枪轰了它们一阵铁砂子,把雪人们逐退,接着在半路中途遇着雪人,逃上高山,被百多个雪人攀山追逐,跑得精疲力尽,眼看厄运难免的当儿,这时候自己跑到一座不知名的雪山高峰之下,突然遇了一个异人,鼓琴解围,那异人躲在山洞里,不肯现身相见的经过说了,潇湘仙子听了之后,觉得十分纳罕,咄咄称异!
史存明道:“前辈,深山大泽,实产龙蛇,大雪山隐藏着什么异人?江湖上可有传说吗?”
萧玉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雪山僻处西陲,自古以来,就是世外绝域,人烟灭绝,交通闭塞,山上有没有剑客异人,我们可不知道,不过能够在这样终年积雪,罡风凛冽,奇寒刺骨的雪山高峰上居住的,必定是个身怀绝技的异人,毫无疑问,明儿,千金易得,异人难求,你还记得那座山峰吗、咱们找一找他去!”
史存明用手抓了抓头皮,迟疑着回答道:“找寻他吗?恐怕他不肯见我们哩!”
潇湘仙子笑道:“傻小于!咱们来一个先礼后兵,先软后硬,凭着我们两个人的功力,联起手来,洞中人难道还阻挡得了我们吗?”
史存明一想也是,自己冒失了闯进人家的洞府里,在表面上看来,虽然不近人情,可是世上高人隐士,异人剑客,旷世难遇,如果失之交臂,未免太过可惜,史存明精神陡奋,说道:“好好!咱们一块儿同去!”
他忘记了一夜奔波,精疲力尽,折转身来,引着潇湘仙子,抄着旧路,少年壮士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直向雪山走去。
一路上有活便长,没话便短,不到半天,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已经回到依腾博里峰下,史存明老远指着峰半那块突出的大石,向史存明说道:“前辈,那异人居住的山洞,就在那块突石之上!”
潇湘仙子抬起头来,向峰顶望了一望,说道:“明儿!咱们两个一同上去!”
这位天池三怪里面的黑衣女侠,一言甫罢,立即使出昆仑派绝传的“金雁功”来,直向山顶攀上,这“金雁功”是轻功里面最难练的一种,潇湘仙子把两臂一振,衣襟带风,嗖的直拔起来,双掌向冰崖一拍,身子借着这一拍的力量,向上腾起,不到十三四下起落之间,已经跳到半山突石之上,史存明也手足并用的攀缘而上,过了半晌,两个人站在突石上,这时候天空大雪已停,阴霾渐散,晴天丽日!
史存明遥望那异人居住的山洞,仿佛透进阳光,他朗声高叫道:“前辈,弟子这次偕同昆仑山天池派剑客潇湘仙子女居士同来,请救谒见!”
说也奇怪,史存明刚才要入山洞,那异人发出琴声阻,可是这一次他和潇湘仙子到来,洞中人并没有发出琴声,也不开腔回答。
少年壮士十分诧异,高声叫道:“前辈听了!弟子史存明深怀仰慕,偕同武林前辈萧玉霜到来,渴欲纳交,前辈虽然清高脱俗,不延外客,但萧女侠是武林名宿,他山之石,可以切磋,前辈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他自问这几句话入情入理,对方一定答腔,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洞中异人既不鼓琴,也不回答。
史存明不禁大疑起来,说道:“前辈,我们说了两次,对方并不答腔,想来他一定不在洞中了,我们怎样,改天来呢?还是……”萧五霜不等他说完,决然说道:“不管三七甘一,咱们一同进去便了!”
史存明吃惊道:“那怎可以,这不是近于侮慢前辈吗?”
潇湘仙于笑道:“异士奇人,多半不拘俗礼,不执小节,有什么侮慢不侮慢,明儿,你先进洞!”
史存明听了萧玉霜的话,把断虹剑纳入鞘里,手足并用,猿揉升木也似的,顷刻之间,攀到洞口,少年壮士两腿一飘,就要耸身进去!
哪知道史存明的身子才一钻进山洞,忽然听见洞底重重的哼了一声,轰轰,一股强风由洞里撞出来,这一下大大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他正要运用三阴灭阳功劲抵拒,已来不及,那股力量却是古怪,刚柔恰可,把史存明一推,少年壮士全身不由自主,抛离洞口之外!
这洞口的形势,十分陡峭,史存明一抛出山洞,眼看就要骨碌碌的滚落,好在史存明身手矫捷,人才飞出洞口,已经双脚合拢,脚尖一踢崖壁,风车似的一转,用个“雁落平沙”的身法,轻飘飘的掠了下来,落在那块突出的山石上,潇湘仙子大吃一惊,问道:“明儿!洞里的人用劈空掌打你吗?还是用混天功?”
史存明喘了一口气,连连说道:“不是!对方用的力量,刚中有柔,柔中寓刚,轻轻的向我一撞,我便不由自主,跌出来了!”
潇湘仙子微含温怒,说道:“岂有此理!我们以礼求见,他却用功劲伤人,来来来!让我闯他一关!”话刚说完,两臂一分,用个“孤鹤冲霄”之式,破空直掠起来,身子在半空里一盘一匝,宛如大雁也似,就要朝着侗口扑了进去!
潇湘仙子才一接近洞口,洞里嗤嗤嗤的三响,飞出三颗碎石子来,每颗碎石只有扁豆大小,可是挟着强风,齐齐飞了出来,分上中下三路,朝着潇湘仙子飞到,上路的石于直奔“神庭|茓”,中路的石子打“血海|茓”,下路的石于打“肾水|茓”,三处都是人身大|茓要害,潇湘仙子心中一凛:对方怎的也懂得弹指神通的功夫?心念才动,右手向外一挥,使出“排云袖”的气劲,呼呼呼,竟把三颗石子硬用气功封了回去!
潇湘仙子是天池三怪之一,武功造诣已经登峰极顶,她这边发出气功,身子仍旧轻飘飘的向下一落,不偏不歪,恰好落在洞口,说时迟,那时快!洞口呼的一响,又推过一阵罡气来,萧玉霜已经有了准备,脚尖刚才着地,衣袖往回一拂,呼呼,她就在这一拂之间,发出太乙玄功来,准备和来人的罡气互相抵消,乘机冲入洞里。
哪知道洞中人气功造诣却是十分诡异,他举手推出来的罡气,并不刚强,可是那一股罡气的后劲,却是凌厉之极,初推出来之时,轻描淡写,但是一撞着对方的阻力,却能够在刹那之间,接连加出九道后劲来,一道强似一道,重重桑桑,宛似投石入水发出的圆圈波纹一样,潇湘仙子猛觉自己的太乙玄功和对方一抵,立即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她毕竟是个久经大敌的人,登时知道不妙,双手一招,把自己数十年精心苦诣的太乙玄功推了出来,谁知她拼尽全力一推,更加糟糕,那八九道后劲骤在加强,潇湘仙子身子当堂向后直仆出去!
她知道洞口冰棱布满,只要一撞上去,自己就有一身内功,也要受伤,潇湘仙子只好用个“金蟾戏浪”,一个筋斗直翻出去!
沥血伏龙--第七十一章片语解痴迷女侠下山第七十一章片语解痴迷女侠下山史存明站在山半突石上,看见潇湘仙子一个筋斗由洞里出来,不禁大吃一惊,刚要取出腰间飞抓,直抛上去,潇湘仙子却一晃身,轻如片羽落在石上,满面通红,史存明一看这个情形,便知道潇湘仙子也学自己一样,强行进洞,吃了大亏!
真个吃惊不小,正要问她受挫的经过,潇湘仙子面现怒色,说道:“明儿!洞里的人十分可恶,我和你两个人,联肩并力硬冲进去!”
少年壮士急忙问道:“洞中那位异人是男是女?怎样形相,前辈有没有看清楚呢!这类风尘奇人,还是不要惹翻了他……”潇湘仙子怒道:“胡说,他的本领越强,我越要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咱们一起进去,你用三阴灭阳掌开路!”
史存明知道洞中异人一心一意闭门谢客,自己硬要闯进,未免不近人情,可是潇湘仙子好胜心重,不管怎样也要跟洞中人决个高下,自己和她一起到来,哪里能够袖手旁观,只好应诺一声,两人再次施展开壁虎游墙的功夫来,一左一右,游近洞口,然后出其不意,拔身一纵,直向洞中跳进。
这一回对方没有发出劲功相抵了!可是这座山洞仿佛其深无际,洞底漆黑如墨,史存明向洞里叫道:“前辈!照道理说,我们本来不应该打扰你的清修,可是……”底下的话还不曾说出来,洞底呼呼呼的三响,飞出三颗碎石,疾如电火,挟着尖风,猛向史存明迎面打到!
史存明知道对方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指发石,凌厉无匹,这三颗石子一挨上,自己不死也要重伤,他只好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反手一拍,刚把三颗石子打落地上,洞底那人突然咦了一声,潇湘仙子已经一声叱喝,双掌一圈,发出大乙玄功,连人带着劲功,猛向洞底冲去。
洞中人似乎心头火发,“哼”的一声,由鼻孔喷出来,潇湘仙子刚刚冲前了五六步,猛觉一股大力迎面推来,其势之猛,直同排山倒海也似,潇湘仙子虽然发出太乙玄功,被洞中人借力使劲回手一推,居然站不住脚,砰砰两响,背心撞在洞壁之上,如果不是内功精湛,单单是这一撞,已经受伤不浅!
史存明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管对方跟自己有救命之恩了!使了三阴灭阳掌劲,呼的一掌,用了七成劲,猛向罡气来处击到!
哪知道史存明的掌劲方才递出,猛听呼的一响,他的脚下已经被一条柔中带韧的东西卷住,少年壮士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踏着了蛇蟒之类,立即把两臂一振,用个“平步青云”身法,起在半空,反手一把向那缠足的东西抓去,他这一下应招变招,身手快极,嗖的抓个正着,原来是一条细韧的山藤,史存明正要运用手力把它拗断,对方突然用力一抛,那山藤笔也似直的舒卷开来,但是他那一甩之力却由山藤梢上发出,把史存明冲得直飞向洞口,好在他身手既然敏捷,心性又最灵巧,眼光瞥处,看见洞口怪石乱岩,如戟如锯,人急计生,双手一伸,抓住了洞口挂落的一支石笋打个秋千,全靠这样,方才避免二次翻出洞口,就在这刹那之间,潇湘仙子已经冲入洞底,跟那人打在一处!
原来潇湘仙子趁洞中人挥出长藤,缠住史存明的双脚,把他直抛出去的刹那,这位天池女侠,一扭腰肢,使出玄玄拳“白鸳横波”的身法,疾如脱弦之箭,打从对方发出劲气的缝隙里穿过,抢到洞中人的身边,双掌圈处,正要拍出,冷不防肩头一紧,对方五指已经闪电似的,扣住了自己的“臂儒|茓”,潇湘仙子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这“臂儒|茓”是在肩头环骨之上,上臂骨和肩骨笋口接臼的地方,如果对方掌力一发,自己这条臂膊就得残废,纵有灵药驳骨,功力也要大逊从前!
对方就在黑暗无光的山洞里,认|茓拿|茓如此准确,难道是神仙鬼魅不成?
萧玉霜暗里叫苦,正要运气抵拒,对方突然叹息一声,五指倏的松驰,反掌向外一推!她这一下居然手下留情,潇湘仙子感到出乎意料!可是她内功精湛,眼光向对方面上一瞥,突然叫道:“哎呀!你莫不是冷师姊,怎的会在这山洞里?”
在雪山古洞里深藏的不是别人,正是昆仑三妹之一的冷霜梅,失踪了将近二十年,居然在这山洞里出现!
史存明抓住洞口石笋,用了个“风飘落花”的身法,翩然落在地上,正要再次用三阴灭阳掌进扑,忽然听见萧玉霜喊出“冷师姊”三个字来,不由吓了一跳!接口叫道:“洞底的人,是不是昆仑派里面的冷霜梅老前辈!”
冷霜梅自从当年把金山双丑骗得滚落万丈悬崖,摆脱了呼延兄弟苦苦追缠之后,她觉得自己说了谎话,虽然骗倒敌人,毕竟是犯了本门的戒条!
所以决定匿居雪山,面壁十年,赎回自己的罪愆,她一连走遍了大雪山许多个山头,直到依腾博里峰下,方才找着这座山洞,这山洞不过三丈多深,里面却是刺骨奇寒,冷霜梅为了要使自己肉身多受痛苦,减轻心灵上的内疚,就在洞里居住下来,山中本来不知岁月,悠悠忽忽的过了十个年头,在这十个年头里面,冷霜梅一方面固然是面壁静修,心如止水,从前会而不精,悟而不透的武功诀要,统统被她悟了出来,武功大进,另一方面也遭遇了不少麻烦和困难,冷霜梅居住雪山的困难,共有两件,第一件是食粮的缺乏,第二件是雪人的侵扰,雪山地方高寒,生物稀少,冷霜梅在这十年里,全靠到山南温谷去猎些黄羊羚鹿之类回来宰吃,好在雪山天气奇寒,无异天然的冷藏库,多余吃剩之物,也不至于腐烂,至于应付雪人侵扰,冷霜梅却煞费一番苦心,因为喜马拉雅山的金城章嘉峰到依腾博里峰一带,亘古以来,都是雪人占领栖息的王国,冷霜梅突然闯了进来,在它们的“王国”居住,雪人当然不大甘心,三番四次的要把冷霜梅赶跑,冷霜梅知道这些雪人力大性野,绝不容易应付,合群之性又强,自己虽然有一身武艺,也不能够任意杀害它,以免结下深仇,幸亏她心性灵巧,想出一个方法来,她找了一根二丈长的深山老藤,雪人一到洞外,冷霜梅立即飞身出来,把长藤当做软鞭使用,专卷缠雪人下三路,一拖一扯,把它摔得连翻筋斗!
雪人虽然力大如虎,下盘却是脆弱,一拉便跌,一跌就直滚落山坡,摔个发昏,接连试了几十次后,雪人吃足苦头,再也不敢侵犯冷霜梅了!
冷霜梅还由山南牧人那里买了一把马头琴,每逢雪人逼近或是经过的时候,便奏出琴声来,雪人很有灵性,听见琴声,立即远避,所以当日史存明被雪人空群追逐,逃到冷霜梅居住的山洞外面,冷霜梅弹奏了几曲琴韵,便自给他解围,不过因此一来,却弄得史存明疑心大起,带领潇湘仙子上山,当史存明向洞口自报姓名的时候,冷霜梅知道旧日同门到来,思潮起伏,心情十分矛盾,她起先还不愿跟萧玉霜见面,可是史存明和潇湘仙子终于联肩冲了进来,二十年失踪了的哑谜,到此方才揭破!
萧玉霜看见这位旧日同门的师姐,发长垂地,面目清灌,衣不蔽体,两手指甲长几数寸,宛如鸟爪,如果不是旧日轮廓依稀可认,真个不敢相信她就是冷霜梅!
潇湘仙子不禁心头涌起一阵凄酸来,颤声说道:“师姐,不见了你二十年,你原来躲在这里!”史存明也上前躲身拱手道:“弟子史存明参见冷老前辈!”
冷霜梅面色惨白,突然昂起头来,陡的一声叱喝道:“胡说八道!冷霜梅已经死了!尘世上哪里还有冷霜梅?你们两个未曾得到我的准许,擅自入洞,没有半点规矩,快给我滚出去!”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大吃一惊,以为冷霜梅在雪山洞里幽居十年,变了疯子,可是细心一看。轵见她眼光充盈,眸如剪水,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隐隐透着青气,却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萧玉霜不由失笑起来,说道:“师姐,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啦,你不是冷霜梅是哪一个?星宿海边的白蛇峰、飞鲸岛、翠云亭、试剑石,你还记得那些地名吗?”冷霜梅双眼直视,喃喃说道:“记不得了!记不得了!我不是昆仑派子弟!”
要知道冷霜梅并不是真正的失心疯,也不是故作不情,对旧日同门反眼不相识,这完全是长久幽居,故旧乍逢,喜怒交集,不知不觉心神惑乱,语无伦次,在近代医学里,叫“精神分裂症”。
潇湘仙子看见冷霜梅矢口不认自己是昆仑门下,不禁心中有气,正要发话,史存明突然说道:“老前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找你哩!”
冷霜梅听见史存明这样一说,两眼放出异光,喝道:“小子胡说!有哪个人找我?”
史存明道:“那两个人是对双生兄弟,复姓呼延,一个叫呼延陀,一个叫呼延真,他说跟你老人家有仇,迟早要找上门来,跟你算帐!”冷霜梅失生说道:“金山双丑!”少年壮士接口说道:“不错,正是金山双丑,十多年前,他们在阿尔泰山下跟你结下深仇,一直跟踪你老人家到大雪山哩!”
冷霜梅突然暴怒起来,喝道:“胡说八道!金山双丑已经死了!你这小子却来骗我!”话未说完,左掌陡的穿出,直掴史存明的面门,这一下来得没声没息,不见腕动,不见臂摇,一只瘦削织手已经迎面按到,史存明暗里叫声:“好快!”
他自从传了天池三老的绝技后,武功已非昔日可比,立即默运神功,用玄玄拳“推云见日”招式一挡,劈啪,两掌相交,史存明倒退三步,冷霜梅也微退半步,可是她第二掌绝不停留,闪电似的拍出。
史存明觉得冷霜梅手掌扬处,劲功大得出奇,知道自己单掌不能招架,只好双掌齐出,“王母献桃”,吐出劲气一抵,少年壮士以双掌迎对方一掌,仍然退后一步,冷霜梅跨前半尺,第三掌接着拍出,这是昆仑派绝技“运星掌”法,她打出的三掌一掌比一掌快,眼看把史存明逼到洞角,退无可退!
潇湘仙子猝的窜前,使出玄玄拳的绝招“天女横戈”,向冷梅梅手腕一格,叫道:“冷师姊!你明明用昆仑派的功夫,还说自己不是昆仑派子弟!”
这几句话宛似暮鼓晨钟,冷霜梅心神一震,攻向史存明的掌招因此而卸,呆呆的退后一步,史存明又叫道:“金山双丑并不曾死!他们被你骗得滚下悬崖,没有送命,在死谷里牧羊十年,恰好满清征西大军由大雪山经过,把他们救了上来,现在金山双丑已经是满清军官了,你却躲在雪山古洞里,真是可笑!”冷霜梅听了史存明的话头脑立即清醒过来,喝道:“你有说谎没有?”
史存明躬身道:“弟子焉敢在老前辈面前乱打诳语!”他便把金山双丑效力清军的一切说了,冷霜梅突然一把抱住萧玉霜,大哭起来,潇湘仙子虽然恬淡旷达,也忍不住流了几行清泪,她也把昆仑派自从金光真人死了之后,一切变幻情形说了一遍,还说自己和大师兄竺虬,二师兄危元(即是天残地缺二老)负气离开星宿海,重返昆仑山,在王母天池边隐居的经过说了,冷霜梅听说同门三妹中的钱月霞这样惨死,不禁泪下沾襟,她倏的把萧玉霜一推,说道:“我真个估不到昆仑派在最近二十年内,发生了这样多的变故!很好!我也不再面什么壁了,跟着你们下山,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史存明十分高兴,因为冷霜梅下山肯帮忙自己,不但金山双丑之流,不足畏,就是萨菩婆和铁爪魔娘也不用怕了。
冷霜梅把埋在洞角的青锋宝剑和天狼神钉起了出来,因为这山洞刺骨寒冷,滴水成冰,埋藏了十年的兵刃暗器,完全没有锈蚀,她又拿起那一把马头琴,抱在怀里,叫道:“师妹,明儿,咱们一同下山去!”
冷霜梅第一个跃出洞口,萧玉霜和史存明也跟踪出洞,三个人像三只飞燕似的,跳落突石之上,沿着依腾博里峰的削壁,溜了下来,到了山峰一半,猛觉灰影晃动,原来是几十个雪人聚在那里,他们一见了史存明,似乎旧恨未忘,露齿咆哮,萧玉霜正要喊史存明准备!
冷霜悔拿起马头琴,叮咚叮咚的拨弄了几阵,雪人一哄而散!萧玉霜笑说道:“师姐!你几时学得驯兽法,几下琴声便把它们赶跑了?”冷霜梅叹了一口气道:“它们何尝是兽类,也是跟我们同一样的人,不过禁闭在雪山上,与世隔绝,一般人又把它当做山精野魅,弄成这个样子罢了!我在雪山上住了十个年头,知道它们的脾气和习性,因势利导,故此能够用一曲琴弦,表示自己心志而已,有什么奥妙呢?”潇湘仙子和史存明觉得十分慨叹!不到半天,他们三个人下了大雪山,回到黑狼神马贼的营地里。
冷霜梅刚才换过衣服,负责哨戒的弟兄已经到来报告,海兰察部下十多万清兵,已经拔营起程,看情形是想趁着雪止天晴,跨越过大雪山,参加进攻廓尔额之战!
史存明听说清兵拔营开动,他也下令各人起程,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经过七日夜的跋涉,终于走出了大雪山,来到山南原野,这里已经是廓尔额的境界,史存明知道海兰察的增援部队,如果跟福康安的征西大军两下会在一起,清兵便可以发动空前猛烈的攻击,他为了争取先着,跟冷萧两女侠商量半天,决定把这三百名蒙古马贼安顿在山下一个小村落里,他们三个人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抢过清兵前头,火速返到铜鼓关上,把满清援军到达的消息,告诉给阿布敏王子和金弓郡主,准备大战!
冷霜梅和萧玉霜的轻身功夫,固然超卓拔俗,就是史存明的陆地飞行本领,比起这两位前辈女侠来,也不逊色多少,不到两天工夫,已经赶到铜鼓关下,只见壁垒如旧,关隘安然无恙,史存明方才放心,哪知道他喊开关城,见着了关上守军的时候,他立即听到一个惊人噩耗,金弓郡主孟丝伦在三日之前,突然失踪不见!
这一个消息不啻晴天霹雳!满清大军增援,当前形势紧急的时候,中流砥柱的金弓郡主竟然失了踪迹!
这一下打击真个非同小可!史存明立即赶到关上,见着了阿布敏王子,约略说了这一次青海之行的经过,他向阿布敏王子道:“殿下,孟姑娘怎会无缘无故失踪!失踪的情形经过怎样?有没有派人搜寻呢?请说!”
阿布敏王子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实不相瞒,这三天来,小王也焦的得好比热锅上爬着的蚂蚁,派人到处寻找,至于孟姑娘失踪的经过,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哩!”阿布敏王子便说了孟丝伦失踪的经过。
沥血伏龙--第七十二章古庙显神功妖巫丧胆第七十二章古庙显神功妖巫丧胆原来孟丝伦自从在铜鼓关一战大破清军,逼得福康安退回边境连营自守之后,她仍然没有一丝一毫松弛警戒,每天清早便自起来,和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骇各人,巡视营垒,宵衣吁食,到了晚上,又和各人研究清军动向,决定攻守之势,尤其是史存明和潇湘仙子去了之后,金弓郡主更加不敢怠慢,每天晚上和伊丽娜两个巡视关城营垒,呵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辛勤,心里过意不去,几次叫她不用巡夜,孟丝伦道:“从前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事无大小,躬自亲历,所以能够用弱御强,百战百胜,何况是我们呢?而且清军虽然战败,并未严重损伤主力,难保不会突施奇袭,还有福康安帐下武林高手如云,更难保他不会派人到来放火行刺,岂可以因为一时小胜而托大哩!”
阿布敏王子见她这样说,只得罢了!嗣后一连三个多月,清军和廓尔额兵都个个互相对峙,清兵固然是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廓尔额兵也没有发动攻势,只有双方派出巡哨部队,偶然相撞,触发过几次小型的战役罢了!直到史存明返回的前三天晚上,金弓郡主孟丝伦照例起来巡夜,突然失了影踪!
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晚上二更过后,她和伊丽娜两人各自带了一队巡兵,起来值夜,金弓郡主本来带了四名亲兵,巡视关城东面,伊丽娜也带领六名哨兵,巡视关城西面,铜鼓关城倚山而建,地方并不很大,顶多一顿饭的时候,便可以在关城上巡视一匝了!
这晚伊丽娜和孟丝伦各自带了一队巡兵,分头巡哨,伊丽娜一行七个人,巡视了西面关城之后,返到辽楼,隔了好久,还不见孟丝伦回来,不禁大吃一惊!
伊丽娜知道金弓郡主的为人,一向谨慎,决没有流连忘返的道理,立即带了巡兵,到东城去找寻金弓郡主,哪知到了东城不远的地方,发觉跟随金弓郡主巡夜的四名廓尔额兵,斜倚在女墙下,寂然不动,伊丽娜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看,原来这四名廓尔额兵,身体僵硬,面目黑紫,已经死掉多时,不知怎的,尸身却被人家倚在墙上,金弓郡主本人呢?却是渺无踪影,不知去向!
伊丽娜既惊且骇,不禁大叫起来,刹那间所有守军完全惊动了,纷纷跑了过来,阿布敏王子更下令士兵大搜关城,搜索奸细,找寻金弓郡主的下落,哪知一直搜到天明,也寻找不着盂丝伦,只在关城下面发现一方绸帕,由伊丽娜认出是金弓郡主佩带的东西,由这一条手帕证明孟丝伦被敌人劫走了!
金弓郡主虽然不是三军主帅,却是抗清大军的灵魂!一旦遭了不测,比起丧失十万精兵还要惨重!
铜鼓关上闹得山沸海腾,智禅上人、岳金枫、范金骇、伊丽娜等,各自带领人马,纷纷出动寻找,把铜鼓关附近七八十里以内的山岭完全找遍,始终不见孟丝伦一丝一毫的踪迹,大家正在急得要命的当儿,史存明和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前辈女侠,已经返到铜鼓关上!
史存明听了阿布敏王子说金弓郡主失踪的经过之后,立即问道:“殿下,孟姑娘失踪那天晚上,几个跟随她的巡兵发觉被人杀死,这四名兵士是怎样致死了,附近卡哨的巡逻兵卒,当晚有发觉可疑人没有?”
阿布敏王子沉吟半晌道:“这一点我们已经钻研过了,令师智禅上人说这四个巡兵致死的原因,完全是着了一种猛烈毒药,可是这四个巡兵的尸首上面,没有半点伤痕,难道是给人强硬灌下毒药不成?决无此理!至于附近卡哨巡兵,当天晚上也没有发觉可疑的影踪和人物,只有一个伍长说,他那一晚巡到出事地点附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一个满身闪光的人影,破空飞起,这当然是荒诞之言!”说到这里,智掸上人和岳金枫、范家兄弟等人已经一齐来到。
史存明把各人给冷霜梅引见之后,方才说道:“孟郡主的失踪,不用说给人家劫走了!劫走孟丝伦的,不外是三方面,第一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呼延真兄弟!”
他刚才说到这里,智禅上人已经摇头道:“明儿,你说福康安会派人把金弓郡主劫去吗?依我看决不是!”
范金驹道:“师伯,你老人家怎样断定这不是金山双丑做的勾当?”
智禅上人很坚定的说道:“如果金山双丑劫走孟师侄女去,福康安还不马上倾动大军进攻我们吗?清军兵力还有二十多万,福康安不是呆子,难道连乘虚而攻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史存明一想也是,金弓郡主决不可能落在清军手里,假如她被金山双丑擒去的话,在这三天之内,至少要被斩首号令营前了?
少年壮士顿了一顿,说道:“还有两个人可能捉拿盂姑娘的,那就是女妖巫萨菩婆和崆峒派教祖铁爪魔娘,只有这两个人方才有那样大的本领,来去自如,出入刁斗森严的关城,神不知鬼不党的把人劫走,如入无人之境!”大家听了史存明这几句话,不禁心头一凛。
他的话没有说错,只有女妖巫萨菩婆,铁爪魔娘甘翠莲这一类本领高强的人,方才可以把金弓郡主劫走,当时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两个敌人的手段和行径,各有不同,萨菩婆是阴险刻毒,铁爪魔娘甘翠莲呢?却是剽悍狠辣!
孟丝伦不管落在哪一个人的手里,都是凶多吉少,决无幸免,范金驹兄弟异口同声道:“明师兄!照这样的说来,孟姊妹凶多吉少,可能不在人间了!”
史存明满怀沧痛,点了点头,中军帐幕里人声如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只有潇湘仙子和冷霜梅两人,保持沉默,萧玉霜看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方才开口说道:“各位且慢,听我一言!”各人愕然住口,智禅上人问道:“萧老前辈有何高见?”
潇湘仙子说道:“依我愚见,倘若金弓郡主被金山双丑擒去,此刻已经斩下首级,号令在清军辕门了!如果她落在萨菩婆,铁爪魔娘两人的手里,此刻一定仍然活着!”
史存明喜出望外,立即问道:“前辈何以见得?”
萧玉霜道:“假如铁爪魔娘擒捉了孟姑娘,一定把她挟做人质,要跟你交换离火剑和剑谱,此其一,如果萨菩婆捉了金弓郡主,也不外是一个押头,对我们有所需索,假如她要杀害孟姑娘,当晚在关城上尽可以杀掉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必要画蛇添足,把孟姑娘挟到别处才杀害呢?”各人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觉得十分有理,大家不约而同,油然泛起一线寻获金弓郡主的希望。
智禅上人一掀长髯,说道:“萧女侠所说极是,不过我们在这三已以来,把铜鼓关附近百里以内山领村落,完全找遍,甚至玛萨山油湖一带也找遍了,始终没有发觉盂侄女的下落,天地茫茫,不知道她落在哪一处呢?”
潇湘仙子问道:“哦!你们有向附近的喇嘛僧寺搜寻没有?”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众人不禁愕然相视,过了半晌,方才异口同声说道:“搜寻喇嘛庙吗?没有呀!”
原来尼泊尔自古以来,也和西藏一样,专崇佛教,喇嘛成了特别阶级,可以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喇嘛庙更被认做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就是官府中人,也不敢胡乱闯入,潇湘仙子在西域住了许多年,知道个中一切,她这样一说出来,阿布敏王子皱眉说道:“我们真是百密一疏,放过了喇嘛庙没有搜索,不过骚扰僧寺,冒读佛爷,如果被父王知道了,一定大加怪罪呢!”
史存明接口说道:“我们虽然不能明搜,也可以暗查哩!”
阿布敏王子立即答了一个是字,潇湘仙子说道:“请殿下把铜鼓关附近一百里以内所有喇嘛庙宇列出来,让我们进行搜索!”
阿布敏点了点头,把向导官唤来,限他在半日内,把铜鼓关附近的喇嘛庙列出,不准有一间遗漏,响导官连声应诺去了,不到半天,他果然拿了一张大白纸来,纸上注满了喇嘛庙的位置所在!
智禅上人和潇湘仙子试着一点,东南西北四面,总共有八十多座喇嘛庙,以西面为最多,单是距离关城五十里这一段路,已经有三十多座大小不同的喇嘛庙,萧玉霜沉吟半晌,向冷霜梅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话,方才说道:“西面一路由我们两个搜索吧!至于东南北三面,任由老禅师派遣各人便了!”
智禅上人知道这是潇湘仙子推重自己是一派掌门,方才有这样的举措,心里暗自感激,他便派遣人马,史存明、范金驹担任东面,智禅上人和伊丽娜担任南面,岳金枫、范金骥担任北面,各路分配停妥,第二日天色破晓,一班老少英雄,果然分头出发。
先说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离开了铜鼓关,向东进发,关城东面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就是福贝子征西大军的驻地,这一段成了无人地带,就连附近的喇嘛庙,所有喇嘛僧侣,也是逃避一空,因为清军攻入尼泊尔境之后,到处抢劫,连喇嘛庙也不放过,清兵把庙里的金银佛像,一古脑儿劫个精光,所以关城东面那十几座喇嘛庙,渺无人烟,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由日出找到日落,差不多把十几座喇嘛庙完全找遍了,也不见一个喇嘛僧人,简直没有地方查问,少年壮士觉得非常失望!
日落西山,朔风震野,史存明和范金驹搜完了最后一间喇嘛庙,走出庙门,史存明正要长长的吁一口气,范金驹忽然指了指庙门左边的空地,问道:“明师兄,你过来看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史存明低头看去,石墙边有几点淡黄|色的油脂,原来是羊油烛的烛泪,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恍然大悟过来,说道:“咦!这一座喇嘛庙并不空着,还有人在这里面居住哩!”
范金驹道:“明兄,我刚才到庙后的厨房看过了,灶灰还新得很,分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生火煮食,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藏在庙里,莫不是那魔头不成!”
史存明不假思索的说道:“很好!横竖我们没有别的要事,就在这庙里守候一晚吧!”
他两人返回庙里,只见四壁萧然,空如悬馨,范金驹道:“师兄,咱们藏在哪里?”
史存明抬头一看,忽然指了指佛殿的正梁,笑道:“整间庙连佛像也没有了,就在这里藏身吧!”
范金驹抬头一看,这喇嘛庙佛殿的正梁,是涂了红漆的,粗如牛腿,灰尘封满,离地两丈多高,光影暗晦,没灯无火,倒是个极好的藏身所在,他哈哈一笑道:“很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做梁上君子吧!”
史存明不禁芜尔,他两个各自把身一晃,使出“燕子飞云纵”的轻身功夫来,嗖嗖两声,跳上正梁,就在梁上坐着,两人取出于粮吃了个饱,喇嘛庙固然是寂然无人,附近也是万籁无声,他们两个屏息静气的伏在正梁上,时光一刻刻的溜过,不经不觉,到了三更左右,范金驹看见没有半点声息动静,正要开口,史存明忽然说道:“贤弟小心,有人来了!”
范金驹吓了一跳,他侧着耳朵向外面听了一听,不见动静,再过了两盏茶时分,方才听见庙门外发出一阵细微的悉嗦声音来,范金驹不禁大为叹服:“明师兄不愧传了天池三老绝技,单单是这耳朵的听觉力,已经胜我十倍!”
再过半晌,庙门口火光一亮,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带着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冉冉地向庙内走进!
这人影来得十分突兀,真个好比鬼魅幻形,幽灵乍现,范金驹吓得毛发俱竖,只见蓝火映处,现出一张瘦骨嶙峋像古墓僵尸似的面孔,接着一个披头散发,女巫装束的人影走了进来,史存明看得逼真,来的果然是萨菩婆,手里拿着千里夜明火筒,这女巫飘然进来,踏地无声,庙门外人影一闪,紧接着走进一个人,史存明一看这个人的面孔,几乎叫出声来,原来是铁爪魔娘甘翠莲,目光发呆,也走入这间喇嘛庙内!
史存明吃惊不小!铁爪魔娘和萨菩婆不是死对头吗?怎的会在一起,难道她们化敌为友,狼狈为奸不成?如果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们相顾错愕的时候,萨菩婆突然一声狰笑,举起手中千里火筒,向铁爪魔娘的眼前晃了几晃,喃喃说道:“甘道友!请到这边落坐!”说着指了一指殿角,真是奇怪!
铁爪魔娘听见她这样一说,如奉纶音,身子飘飘晃晃的,走向殿角,盘膝坐下,萨菩婆却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羊油烛来,划火点着,Сhā在方砖地上,史存明在羊油烛火映照之下,方才发觉了铁爪魔娘的异样!
只见她两眼虽然睁着,却是黯然无神,活像半睡半醒的样子,面孔出现也呆木的神态,就像一个梦游太虚的人,史存明当堂明白了几分,萨菩婆又在这个时候阴恻恻的开口道:“甘掌教!你昨天晚上表演那六个坐功形式,我还不大清楚,请你现在重演一遍!请你现在重演一遍!”
这女巫反复说了两三回,铁爪魔娘长长的叹了一声,立即把双手向左右一垂,眼睑下合,凝神内视,做出吐纳巫功的样子,史存明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知道铁爪魔娘着了萨菩婆的“催魂大法”,精神完全受了女巫控制,萨菩婆乘机叫她演出崆峒派的功夫来,好让她在旁边照学,少年壮士忍不住心头冒火,大喝一声:“贼妖妇!居然在这里害人!”话才出口,断虹剑已经嗖的出鞘,施展雷电披风剑法,青光一闪,“雷神硕妖”,照准萨菩婆的背心命门,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下变化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史存明伏身的正梁,距离萨菩婆的坐处,不过三丈多远,在精通轻功的人看来,这点距离真个瞬息之间,便可到达!
萨菩婆本来难以逃出史存明这一剑之下,可是她不愧是瑜伽派里的能手,断虹剑的剑峰刚才一撞着女巫的背脊,萨菩婆全身的肌肉突然一扭,头颅和四肢向里面收缩,变了一个人球,史存明的剑仿佛刺在一团棉花里,软棉棉的无从着力,少年壮士不禁大吃一惊!
正要把剑撒回,萨菩婆陡的一个筋斗倒转过来,反手一掌,向史存明肩头扫到!
其实史存明刚才这一剑如果再用点力量,直扎进去,纵然刺不死萨菩婆,至少也要叫她身受重伤,因为萨菩婆把四肢和人头缩成肉团的本领,在西土武术里有个名堂叫做“鲮鲤功”,“鲮鲤”就是南方人所说的穿山甲,穿山甲是一种食蚁动物,每逢遇着敌人,没法子逃遁的时候,便把身子卷做一团,全身的鳞甲也翻起来,样子十分可怕,其实徒具恶相,并无伎俩,不过拿来吓吓敌人罢了!
萨菩婆的穿山甲功也是一样,虽然把身躯缩成一团,全身软如棉花,仿佛没了骨头,如果史存明不管这些,继续把剑扎进,萨菩婆也要难逃厄运!
但是他到底年轻经历浅,以为对方用的是一种古怪功夫,吓得慌忙回招撤剑,萨菩婆一脱了危险,立即跳起身来,向史存明反掌横扫,史存明来不及回剑抵挡,立即左掌吐劲,使出三阴灭阳掌功,“推浪撼崖”,吸住萨菩婆的掌力,向外一拖一带,砰砰两声大响,竟把萨菩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躯,挥出两丈以外!
范金驹这时候也由正梁上刷的掠了下来,嗖的拔出佩刀,正要上前夹攻,史存明摇手道:“不用,这老妖妇让愚兄来应付她!”
他知道范金驹本领和女巫相差太远,如果让他上去,简直是白白送命!就是跟自己并肩作战,也收不到夹攻之郊,反而成了累赘,史存明一面阻止范金驹上前,一面用剑指着萨菩婆喝道:“贼妖妇!你把金弓郡主收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放出来,小爷爷还可以饶你一死!”萨菩婆听了史存明这两句话,禁不住哈哈大笑!
她这一阵狂笑宛似枭鸣,凄厉刺耳,史存明听得心烦意躁,正要开声喝止,史存明倏地狰笑道:“你要找寻孟丝伦那贱婢吗?看哪,你的心肝宝贝,已经被我尸分八块,挂在佛殿的顶角啦!”
史存明不由自主抬头向殿角一望,萨菩婆倏地身形一耸,疾如狂风似的扑了过来,双掌一伸,十根指头宛如钢钩,向史存明顶心命门攫到!
范金驹吃了一惊,叫道:“师兄留神!”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已经一声断喝:“贼妖妇!”
身子一闪一晃,用旋风掌身法,转到萨菩婆的背后,萨菩婆一下抓空,立时知道不妙,她估量史存明一定用三阴灭阳掌劲猛推自己后心要害,急不迭忙的使出瑜伽术,身子一扭一曲,正要用个“颠倒乾坤”的身法,向前面翻了出去!
哪知道史存明这一次却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不用三阴灭阳掌劲,左手用旋风掌,右手用雷电披风剑,少年壮士左手啪的一声,打了萨菩婆一记耳光!
右手断虹剑颠了三颠,使个“电光三现”,分别刺向萨菩婆腰身中路的“神堂”、“分水”、“商均”三处大|茓,这是他自从夺回离火剑谱之后,由谱里悟出来的绝招,史存明这三下点|茓出手之快,认|茓之准,饶是萨菩婆见多识广,也是从所未见,她立即一个筋斗,向旁边翻出去!
可是女妖巫十分狡诈,她恐怕史存明下面还有煞着,用瑜伽术一扭身躯,向左边退出三尺,果然不出所料,史存明这一着“电光三现”走了空招,立即使出玄玄拳的绝招“天女横戈”来,左臂向外一挥,一股大力推出,可是萨菩婆已经料敌先机,再一扭身退后几尺,史存明这一着“天女横戈”打了个空,轰的一声大响,竟把地上方砖击裂几块,萨菩婆吓得背心直冒冷汗,想着:不见了这小子一个多月,他的武功怎的进步得如此神速!
萨菩婆上回在蒙古马贼的营里跟史存明动手的时候,对他还有几分轻视之意,可是这回交手,发觉对方本领跟从前大大不同,真个吃惊不小!
她还要用精神功克制史存明的心智,但是少年壮士这番却学了乖,只把眼光瞧定了萨菩婆的下三路,剑掌齐施,玄玄拳和雷电披风剑法,同时使出,狂风骤雨也似的攻击过去!
萨菩婆只好抽出金蛇杖跟史存明交手,烛火摇曳之中,一个鸠盘婆也似的奇丑老妇,一个玉树临风也似的英俊少年,就在殿心展开恶斗,剑杖交击,一连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范金驹看见史存明和萨菩婆斗得酣畅,不禁技痒,就要挺刀上前,可是看见萨菩婆的招式诡异无比,身子转得比风车还快!快得连自己的眼睛也跟不上,怎样可以Сhā手相帮呢?
正在欲前又却之间,萨菩婆突然嘴皮翕动,呢呢喃喃的念出咒语来,这种呢喃之声起先十分低微,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全不在意,可是她的咒语越来越急,一声一声地重重叠叠,越来越响,史存明功力深厚,还不觉得怎样,范金驹却觉得满耳朵不舒服,越听越是难过,小英雄急忙拿手指塞住耳朵,史存明以为对方使的是一种传音摄神之法,索性澄滤心神,放慢招术,使出三阴灭阳掌法,一招一招的缓攻,攻势虽缓,力量却是不断加强,这样的攻了十六七招,萨菩婆的咒语,却产生了一种神奇力量!
原来刚才跟萨菩婆走进来的铁爪魔娘,仿佛失了魂魄,跌坐在地,不言不动,犹如一尊雕塑佛像,可是女妖巫一念起咒语,铁爪魔娘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皮,等到萨菩婆的咒语念上二三十遍,铁爪魔娘突然一声狂喝,站起身来,女妖巫立即叫道:“甘道友,这小子名叫史存明,是你的大仇人,咱们合力击毙了这小子再说!”
萨菩婆念的咒语,是西土精神功里面最厉害的催魂大法,这种催魂法达到最高峰地步,不但可以叫一个人丧失神智,如痴如呆,还可以叫这人凶性大发,放火杀人,甚至叫他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一样去做,绝不犹豫,总而言之,这时候的铁爪魔娘,已经变了一具活尸,一举一动完全受萨菩婆的指挥控制,女妖巫这样一喝,铁爪魔娘一声狂啸,使出铁爪神功,猛向史存明背心攫到!
范金驹大吃一惊,他立即一晃单刀,抢了过来,刀光一闪,“顺水推舟”,直刺铁爪魔娘右肋,哪知道魔娘右手铁爪突然往回一番,用了着“擒龙手”,铁指勾处,扣定了范金驹的刀身,左手铁爪闪电似的攫向小英雄的天灵盖,范金驹在天山白熊谷之时,已经知道魔娘的铁爪狠辣,急不迭忙撒手抛刀,仆身向地,用“地堂功”贴地一滚,骨碌碌,直滚出庙门外,任由你闪得怎样快!右肩头也吃铁爪勾着一下,热辣辣的,衣破血流!
这还是铁爪魔娘着了女巫的催魂法,神志有点昏迷,没有平时那样迅速狠辣!不然的话,范金驹再多两条性命,也要断送!铁爪魔娘掷去了范金驹的单刀,一声狂笑,双爪并举,猛向史存明后脑抓到!
史存明的本领,只可以抵敌一个萨菩婆,如果加上铁爪魔娘,马上就要相形见绌!
少年壮士听见抓风嗖然,立即把身一晃,左手使了一招玄玄拳的‘仙娥挥袖”,右手断虹剑使了一着“雷神挥凿”,剑攻妖巫,掌敌魔娘”,接着一个旋风步法,打从萨菩婆的金蛇杖下,一闪闪过,女妖巫喝了一声:“往哪里走!”
蛇杖匝地一掠,要把史存明逼得向上跳高,再由魔娘挥动铁爪攻他要害,哪知道史存明却是乖巧,看破敌人这一招的用意,他突然把上半身向后一仰,使了招“铁板桥”,双足翘起,凌空一滚,让过了金蛇杖,在闪避敌招的同时,一剑刺出,竟把萨菩婆放在地上的羊油烛烛火,倏的刺灭,刹那之间,整座喇嘛庙漆黑一片,史存明趁势一个“鹞子翻身”,窜向殿角!
这一来黑暗无光,大家变了暗中摸黑作战,史存明背着殿角,犹如猛虎负隅,萨菩婆畏忌他三阴灭阳掌力了得,不敢冒失上前,女巫略一沉吟,想出一条毒计来,她向铁爪魔娘招了招手,叫道:“甘道友,那小子就蹲在那边墙角!你朝着他进扑吧!不怕他飞上天去!”
铁爪魔娘这时候已经受萨菩婆的精神功完全控制,女巫叫她溺水钻火,甘翠莲也一样绝不犹豫,铁爪魔娘当下怒吼一声,双爪一伸,“挟山超海”,向史存明直扑过来,史存明倏的向地上一坐,反手一把,“海心捞月”,抓住了铁爪魔娘的足踝,再运三阴灭阳神功,叫了声:“去!”振臂一抛,竟把铁爪魔娘飞掷出一丈多远!
这是史存明由地缺翁图谱里面悟出来的绝技,有个名堂,叫做“双手擎天”,可以坐在地上,把敌人飞跌出数丈以外!
铁爪魔娘换了平日,头脑清醒,临机变招,决不会被史存明这样轻易一下抓住脚踝,抛掷出去!
可是今天她受了女巫的精神功所驱策,就像一个离魂病者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就算杀人放火,也像做梦一样,清醒过来之后,立即忘记得干干净净!
史存明这一抛,铁爪魔娘在地上砰的一声,结实地摔个筋斗,一摔之下,神志又再昏迷,默默的躺在地上,不再起来扑攻,萨菩婆见这情形,立时知道不妙,马上又念起咒语来,要再使用催魂大法,以毒攻毒,叫她跟史存明互相残杀!
史存明经这一摔之后,明白铁爪魔娘着了催魂大法的武功,只有平日的六七成,尤其是下盘虚浮,自己只要小心应付,避开她的铁爪,便不足畏,少年壮士仍旧屏息静气的蹲在殿角,准备魔娘二次飞扑上,再重重的摔她一跤,哪知道就在萨菩婆喃喃地念着咒语的刹那,猛听哗啦啦,叮当当一阵大响,几十件陶瓦器皿,天女散花似的打在萨菩婆的头上,然后再滚落地上,变成无数的破片!
你知道这一下打击怎样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原来是小英雄范金驹弄的把戏!范金驹刚才为了帮忙史存明,挥刀上前,哪知道一照面便给铁爪魔娘抢掉了手中刀,还吃她的铁爪勾了一下,皮破血流!
立即滚出庙门之外,低头一看,幸而没有受着怎样重伤,范金驹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再扭头向庙门里看史存明和两个魔头对战的情形,哪知道史存明已经打灭烛火,退向殿角,喇嘛庙里漆黑一团,敌我三个人的身形,半个也看不见!
范金驹立即一闪身,再次进行庙里,这喇嘛庙虽然遭了兵变,空空如也,可是地方很大,单是她们三个人交手的佛殿,纵横就有八九丈阔,十多丈深,范金驹溜了进来,萨菩婆居然没有发觉,小英雄人急计生,立即拔身一纵,跳到正梁之上!
这样居高临下,在黑暗里居然被他看出一点轮廓来,范金驹看见史存明被萨菩婆和铁爪魔娘逼向殿角,女妖巫不住的念着咒语,呢呢喃喃,听得自己十分心烦,小英雄心中冒火,伸手向怀里一掏,摸出三支枣核钢镖,就要瞄准萨菩婆的顶心脑门,发射出去!
哪知道他手攀屋梁,略晃身体,脚尖踢着了一件东西,范金驹心中明白,原来自己撞中了挂在屋梁下面的羊油灯盏!
因为由西北青藏以至尼泊尔的喇嘛庙宇,一般喇嘛僧侣,多半燃点兽油灯火,兽油之中又以羊油为最普通,羊油含的脂膏最多,火焰虽然不亮,还带着浓密的黑烟,可是最耐燃点,所以喇嘛僧庙多数燃点羊油,僧侣们把羊油盛在巨大的瓦灯盏内,挂在屋梁檐角之下,点火照明,黑夜之中,密如繁星,也是西北塞上的奇景,范金驹踢着了羊油灯盏,忽然想出一个方法来,他想着萨菩婆练了一身软皮蛇也似的瑜伽本领,自己的枣核镖未必能够伤得着她,而且在这漆黑无光的大殿里,也不容易中,既然这样,何不利用这些羊油灯盏,打击敌人?
范金驹想到这里,便把枣核镖纳回袖底,伸手把屋梁下面挂着的羊油灯盏,一口气摘了十几盏,分别拿在左右两手,然后用两脚勾着屋梁,用个“倒卷珍珠帘”的身法,挂了下来,双手一抖,运足腕力,把十几个灯盏,向萨菩婆打去!
原来萨菩婆由天竺西土学回来的催魂大法和离魂法,虽然厉害,到底是属于精神功的一种,也有不少顾忌,比如催魂法使用开来,固然可以使一个人完全受自己精神控制,如臂使指,可是相反来说,如果有人在这受术人的面前打碎一件陶瓦之类的器皿,比如一只杯,一只碗之类,打破器皿时的声浪,传入受术人的耳鼓里,这人立即仆倒在地,一切杀人放火的狂暴行为,立即停止,所以世上的离魂病者,由睡梦里起来,比如脚下一绊着东西跌倒,马上就会清醒过来,也是同一道理,范金驹这次用羊油灯盏飞掷萨菩婆,虽然没有伤着女妖巫半点皮肉,可是十几个灯盏打破的声响,尖亮悠长,萨菩婆施在铁爪魔娘身上的精神功,完全失了攻效!
铁爪魔娘刚刚在地上支起半截身体,听见了打破灯盏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再躺下来,发出呼呼的鼻鼾声,任由萨菩婆再念催神咒语,也寂然不动了!
萨菩婆估不到范金驹无意破了自己的催魂法,不禁勃然大怒,喝了一声:“该死小贼!胆敢暗算老娘!”
骂声刚完把身一耸,跳出一丈五六尺高,扑向范金驹藏身的位置,范金驹十分乖巧,他知道自己一发出暗器,(其实是羊油瓦灯盏),萨菩婆一定循声飞扑过来,所以小英雄这边灯盏出手,那边双腿一飘,打了个大秋千,弩箭脱弦也似,向着前面窜出一丈多高,然后伸手一攀屋梁,再一扭腰,把手里余下两个瓦灯盏,向着萨菩婆迎面打去!
女妖巫向上一扑,并没有把范金驹抓个正着,双手刚刚攀着屋梁,暗影里呼呼两响,飞来两个浑圆的东西,萨菩婆用瑜伽术一卷身体,两脚凌空一踢,竟把范金驹飞来的瓦灯盏踢落在地!她还要向范金驹再次进扑时,底下嗖的一响,一股强烈劲功,猛向萨菩婆的背心推到!
这一下三阴灭阳掌劲正是史存明所发,当范金驹用瓦灯盏做暗器,飞掷萨菩婆时,少年壮士已经估量妖巫一定不旨罢休,必定循声飞扑,所以萨菩婆向屋梁上飞扑的时候,史存明立即跨出半步,使出灭阳掌劲,“推山填海”呼的一掌,向萨菩婆背后推去,女巫十分机伶乖巧,对方掌风一到动,她立即用了个“天绅倒挂”的招式两腿飘荡起来,脚尖一踢大殿正梁,身子借着这一踢一荡之力,像箭头般飞射出去,抢向佛殿的另一角去了!
史存明这一掌打了个空,掌力撞在殿顶正梁,砰的一声大响,梁柱本身虽然没有折断,可是屋瓦纷飞,碎木灰沙如雨飞落,史存明的三阴掌劲居然把殿顶打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月光由破洞漏了下来,景物微明,殿中各物现出轮廓,这一来敌我双方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范金驹趁着萨菩婆落在殿角的时候,袖子一甩,嗤嗤,藏在袖底的两支枣核镖,宛若两点寒星一先一后,直向女巫射去!
萨菩婆哪里把这些暗器放在心上,耳听风声,反手向后一抄,便把范金驹打来两支钢镖,接在手里,刚要反掷回去,冷不防庙门外传来了一阵悉悉嗖嗖的脚步声,接着听见清朗的口音说道:“师妹,明儿他们到了哪里,莫不是他们找寻金弓郡主,跑到福康安的大营去吗?”另外一个口音答道:“明儿是个谨慎的人,绝对不会!”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霜梅和萧玉霜,史存明一听之下,不禁大喜,立即气纳丹田,高声叫道:“冷前辈,萧女侠,金弓郡主有下落了,快来拿这妖妇!”
萨菩婆大吃一惊!一个史存明还可以应付,如果多了潇湘仙于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帮手,自己就要劫数难逃!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萨菩婆主意决定,陡的一声大喝道:“甘道友!你起来了,用铁爪功袭击这姓史小子后背!”
史存明以为铁爪魔娘苏醒过来,记着自己夺剑盗谱之恨,猝施突袭,不禁吓一大跳!
少年壮士立即扭身向旁边一闪,哪知道女巫这几句全是诈语,铁爪魔娘根本没有醒转过来,她趁史存明吃惊分神的时候,拔身一纵,跳上正梁,全身肌肉一收一缩,变成一根长长面棍相仿,打从史存明刚才用掌功击破的瓦面漏洞,直钻出去!再翻一个筋斗,沿着瓦背滚落,一阵狂风似的,逃得没影无踪!
萨菩婆这样逃走,大大出乎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意料之外!
范金驹连忙一个箭步,窜出庙门,史存明跟踪着飞身掠出,任由他们两个人的身法这样迅快!也不见了女妖巫萨菩婆的影子,少年壮士顿足说道:“棋差一招,叫这老妖妇逃跑了!真正可惜!”话刚说完,迎面跑过来两条人影,高声叫道:“明儿,你原来在这里?什么老妖妇逃跑了?你说的是哪个?”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个人影正是冷霜梅和潇湘仙子!范金驹迎上去叫道:“前辈!你们一步来迟,如果来早一步,决不致让萨菩婆那个女妖巫逃脱!”
冷萧两人不是负责搜索铜鼓关西面的吗?怎的会转到东路来?这里大有说明必要,原来众英雄自从分四路出发,搜寻金弓郡主下落之后,冷霜梅、萧玉霜两人轻功超卓,不到半天,已经把西路三十几座喇嘛僧庙搜完,不见孟丝伦的下落,两女侠返回铜鼓关上,到了黄昏日落,担任搜索北面的岳金枫和范金骤,找寻南面的智禅上人和伊丽娜,也先后回来了,他们所得结果,也是失望两字,只有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还不曾见他们回来,智禅上人十分焦的,他担心找寻金弓郡主不着,犹在其次,最怕连史存明也叫人家捉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玉霜看出智禅上人的心意,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现在天色还早!我和冷师姊到东路,找寻明儿,兼访盂姑娘的下落!”
智禅上人看见潇湘仙子自告奋勇到东路探索,正所谓求之不得,大喜说道:“前辈如果去,再好没有,那一段是清兵与我军相峙的无人地带,二位要小心哩!”
冷、萧二人答应一声,略为抄扎了一下衣衫,便自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向东奔去,她们沿路上遇着喇嘛庙,立即刺探,可是这一带的僧庙,大都空空如也,所有喇嘛走避一空,她们一直找寻到史存明、范金驹跟萨菩婆交斗的喇嘛庙外,仿佛听见呼喝叱骂的声音,心念乍动,立即飞跑过去,真个不出所料,跟史存明范金驹两人撞个正着,这两位昆仑派女侠如果早一盏茶的时候跑到,萨菩婆就算肋生双翼,也难以逃脱哩!
潇湘仙子听了史存明诉说他们两个匿居空庙,巧遇萨菩婆的情形,笑了一笑道:“便宜了这妖妇!”她向冷霜梅道:“师姊,你的旧日对头甘翠莲在庙里哩!你要见见她吗?”
冷霜梅神色不动,答道:“我在雪山古洞里面壁幽居十个年头,心理完全变了!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恩仇了了,有若流水浮云,何必要这样记恨呢,还是进去开解她一下吧!”两女侠说着走人喇嘛庙里,史存明把萨菩婆遗留地上的羊油烛点燃起来,阖庙通明,只见铁爪魔娘面孔仰天,躺在地上,鼾鼾睡觉!
冷霜梅笑了一笑道:“甘翠莲也是一派宗师,这样的瞌睡法,真正可笑!”
萧玉霜道:“凡是修炼内功的人,哪有这样瞌睡之理?她不过是着了女妖巫的催魂大法而已,师姊,你会太阴神功,把她弄醒过来吧!”
沥血伏龙--第七十三章穷搜万重山一姥临崖逼侠女第七十三章穷搜万重山一姥临崖逼侠女冷霜梅点了点头,她首先蹲了下来,两手掌心相抵,搓了半顿饭的光景,掌心搓得火红灼热,方才伸出手掌,抵住了铁爪魔娘的左右太阳|茓,慢慢推揉,又过了两盏茶的光景,冷霜梅方才向萧玉霜道:“师妹!你把她的眼盖皮翻起来吧!”
潇湘仙子立即上前,把铁爪魔娘的眼皮一掀,只见她两瞳孔,完全走到眼盖皮的上方,只剩下白森森的眼白,十分可怕,史存明和范金驹两人见了,不禁吐出舌头,冷霜梅却运了一口丹口罡气,嘴唇微鼓,朝着铁爪魔娘的瞳孔一吹,说也奇怪,她这一口气吹下去,铁爪魔娘立即哼了一声,好像在梦魔里醒过来的样子,手足不住颤动,额角津津沁冷汗,冷霜梅大喜道:“行了!”
史存明关心金弓郡主的安危,在铁爪魔娘的耳边叫道:“甘老前辈!甘老前辈!”
一连叫了三四声,铁爪魔娘倏地睁开眼睛,呆钝的眼光悠然四射,她首先看见了潇湘仙子,不禁面上一红,再看见史存明,微然一愕,再看见了冷霜梅,丑陋的面孔突然一绷,两眼放出凶光!
冷霜梅却是淡淡自若,笑道:“甘翠莲,你不认得我吗?我和你已经是四十多年的老朋友啦!我们真个前世结下的缘,到了耄耄之年,还能够见着面!”
铁爪魔娘不等冷霜梅再说下去,悠地由地上翻起来,两只铁爪左右一分,猛向冷霜梅面门胸口要害齐齐抓到!
铁爪魔娘一生坎坷的际遇,可以说完全是由冷霜梅的身上引起,虽然相隔了几十年,甘翠莲对冷霜梅的一腔怒火,丝毫没有减退,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铁爪魔娘由地上一挺腰身,猛翻起来,铁爪嗖声风响,抓向冷霜梅顶心命门,潇湘仙子和史存明拦阻不及,不禁失声叫道:“哎呀!”
冷霜梅双手合十,面现微笑,她看见魔娘铁爪攫来,全然不避,说时迟,那时快!
甘翠莲铁爪如电,左爪Сhā中冷霜梅的脑门,右手攫着她的胸口,史存明连忙闭上眼睛,以为冷霜梅必定腹破脑裂,血浆齐流,哪知道铁爪魔娘两下抓中敌人,突然喀喇几响,一声惨叫,两下腕骨完全脱臼,身子却像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仰面直跌出去:这是为何?难道冷霜梅用内功反震的力量,把甘翠莲抛出去吗?完全不是,原来甘翠莲自小练铁爪神功,都是拿树木石头之类来锻炼掌指力量的,掌一着物,指头立即透出劲道来,方才有摧坚破强的力量,这是她千万遍练过的门道,这次当然不会例外,铁爪魔娘明知对方不是弱者,指尖一触着冷霜梅身体,立即发劲,谁知就在魔娘铁指发劲的一刹那,冷霜梅的脑门胸口,猝然内陷,要知武家高手比招,最忌的是劲力不继,铁爪魔娘这两下如果抓空,也就罢了!可是她以为抓着敌人身体而使劲,那着劲的地方突然不见了踪影,待要把劲力往回收,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见喀喇两响,手腕奇痛彻骨,铁爪魔娘被自己的力量扭脱了骨臼,冷霜梅纹风不动,甘翠莲痛得仰面向天,一跤跌倒在地!
萧玉霜和史存明两人看在眼里,不禁又惊又喜,他们见冷霜梅一不闪避,二不还手,身子全然不动,只一对面功夫,便把铁爪魔娘最厉害的铁爪神功破去,双手腕骨全脱了臼,不禁大为叹服!
潇湘仙子心中暗想:她不见面二十多年,隐在雪山苦练,武功进步之速,比起我来,真个何止十倍!
铁爪魔娘估不到星宿海一战,仇人隔别了四十个年头,本领造诣这样渊深猛进,自己要想报仇,今生今世也难以如愿了!她铁青着面孔,翻身跳起,就要逃走!
哪知道才一挪步,当堂发觉自己两臂自时以下,软软的抬不起来,身子不动犹自可,只一举步,立即痛彻心脾!额上冷汗直流,疼得面上完全变色,却又咬牙强忍,连哼哈也没有半声,萧玉霜心中不忍,上前笑道:“甘道友,我们几个都是夕阳晚景的人了,在世之日已经无多,何必还要那样大的火气,一见面就动手脚,请坐下吧!”
她说着一伸双手,疾如闪电似的抓住了甘翠莲臂时曲池|茓,轻轻向上一托,说也奇怪,只是喀喀两响,铁爪魔娘脱了臼的腕骨,立即接上,虽然痛楚,已无大碍,甘翠莲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老婆子血气衰迈,就是再花十年功夫练离火剑的图谱,钻研金关玉锁二十四式功夫,也不是两位的敌手,这笔冤仇只有拉倒了,再会!”她倏地折转身来,就要一溜烟的跑去。
哪知道冷霜梅陡的一晃身躯,已经堵住喇嘛庙的大门,挡住铁爪魔娘去路,叫道:“慢走!”
甘翠莲把面一沉,说道:“我老婆子已经认栽了,怎的不放我走?难道要三刀六洞吗?”
原来江湖上黑道的规矩,凡是饶恕敌人,一定要在他身上留下点标记,不是挖掉一只眼睛,就是切去一只耳朵,至少也要斩断一只手指,或者是砍掉一只脚趾头,甘翠莲明明知道冷霜梅和萧玉霜都是昆仑派有身份的人物,决不会做这些残忍下流的勾当,她说这几句话,不过有心挖苦罢了!
冷霜梅笑说道:“哪里话来?甘道友误会了,请问一句,甘道友是崆峒一派掌门,怎的会轻身下山,着了妖巫萨菩婆的暗算,跟着她来到这里?”
铁爪魔娘不禁面上一红,猛然醒起一件事来,失声说道:“不好!孟丝伦姑娘的性命,可要完啦!”
潇湘仙子和史存明听了铁爪魔娘的话,好比兜头泼下一盆雪水,骨髓皆冰,连声问道:“怎么?孟丝伦落在妖巫的手内!她被妖巫藏在哪里?是活着还是完了?”铁爪魔娘没精打采的坐下来,细说了自己的一切经过。
原来铁爪魔娘自从在大雪上跌了筋斗之后,心灰意冷,就要返回崆峒山去,不过她对锁阳洞里面金关玉锁二十四功坐式,还有许多窍要不懂,要想求教潇湘仙子,悬而未决,不舍得就这样的回去,她仍然远远的跟在史存明这班人的背后,锲而不舍,一直翻越过大雪山,进入廓尔额的境界。这天晚上,她走过福康安清军大营附近,正要登高眺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厥若虫吟,又如鸟噪,铁爪魔娘是个内功精湛,耳朵听觉异常尖锐!
尤其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更加能够听出数里远近,她想着天寒地冻,三更半夜的时候,哪里来的虫吟鸟叫,不禁好奇心起,这位崆峒派的掌门,立即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循着声音飞跑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跑不到三四里,雪地里现出两个黑色点子。
铁爪魔娘伏倒在大雪掩盖的一堆山石后,定睛向前看去,那两个黑色点子原来是两个人,先行的一个正是跟自己交过一次手的女妖巫萨菩婆,穿了一件阔大黑袍,头戴雪笠,后面跟着一个皮衣皮帽,维人装束的青年女子,正是金弓郡主,盂丝伦的神态,十分诧异,闭了眼睛,像一个梦游病的人一模一样,默默无言地跟在萨菩婆背后,萨菩婆走出一二十步,立即回过身来,伸手向孟丝伦面前虚空乱划,嘴皮不住翕动,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刚才自己听见的虫吟鸟噪声,就是由她嘴里念出来,智勇双全的金弓郡主,竟然会落在萨菩婆手里,铁爪魔娘不由吓了一跳。
铁爪魔娘本来对智禅上人、史存明师徒,以至金弓郡主孟丝伦各人都没有好感,可是她今天看见孟丝伦落在女妖巫的手内,不由自主的生出敌忾同仇的心理来,孟丝伦虽然是自己的对头,行径光明磊落,几年来奔走西陲大漠,反抗满清,不屈不挠,铁爪魔娘私心里对她也表示赞佩,萨菩婆便不同了,鬼鬼祟祟,满身邪气,铁爪魔娘虽然是旁门出身,见了女妖巫的行为,也觉得一百二十个不顺眼,何况看这情形,萨菩婆一定又用那套离魂大法,用精神功克制了金弓郡主,把她生擒到这里来了!
铁爪魔娘勃然大怒!就要飞身出去,向萨菩婆进扑,可是,回心一想,这女妖巫既然把金弓郡主引出来,必定另有巢|茓,自己何必打草惊蛇!不如静悄悄的跟在她背后,看看这女妖巫把孟丝伦带到哪里去!
甘翠莲主意决定,沉住了气,等萨菩婆引着孟丝伦走过一二百步,然后现身出来,远远的衔在她两人的背后,只见萨菩婆一边走着,一边念着咒语,带引着孟丝伦直向大雪山那面走去。
甘翠莲心中一凛,想道:“啊!原来这妖巫的巢|茓,在大雪山里面!”她知道雪山奇险,如果进了雪山,自己再跟踪萨菩婆的话,必定露出形迹来,到时候反为不妥,反不如现在先下手了!
铁爪魔娘改弦易辙,正要飞步赶上,哪知道萨菩婆却陡的停止咒语,把孟丝伦向自己肋下一挟,使出草上飞行的功夫来,一溜黑烟似的,踢起滚滚雪尘,向着白雪皑皑的大雪山,飞奔过去!
铁爪魔娘暗里着急,想道:“不过,这老妖十分机警,我跟踪她,被她看出来了!”立即放开脚步,疾如奔马的追赶下前,高声大叫:“老怪物,挟了人往哪里跑!咄!快快把人放下,还可以饶你的性命!”
果然不出所料,萨菩婆是由铜鼓关上,劫了金弓郡主出来,她在大雪山吃了史存明的亏,心生恨忿,仍然念念不忘史存明的断虹剑和雷电披风剑法,萨菩婆的生性向来阴鸷狠毒,忽然想出一条毒计来,她想史存明孟丝伦两人上玉塔山斩杀黑蟒,破坏了自己借神行骗的假局,弄糟了本身的衣饭,此仇不报,何必为人,史存明本领高强,又有潇湘仙子辅助,决难暗算,自己何不舍强攻弱,向金弓郡主下手呢?只要把孟丝伦劫到手里,就是一个现成|人质,自己要挟什么,不伯史存明不俯首应命,女妖巫主意决定,立即返到廓尔额境,连夜偷进铜鼓关上,萨菩婆的轻身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偷入关里,真个神不知,鬼不觉,被她不费吹灰之力,混入关城,恰好孟丝伦带了巡兵,值夜巡逻,萨菩婆由暗隅里闪身出来,首先取出一条染了迷香的手帕,向金弓郡主和几名巡兵面前一晃,妖巫这种闷香是大竺西土秘制的,猛烈无比,蘸在手帕上面,迎面一晃,立即拨出一股浓香,不管准人嗅了,也要头脑昏沉,几个巡兵立即倚着城墙根沉沉昏睡,盂丝伦夙根深具,虽然中了闷心之毒,头脑还有几分清醒,正要开口喊叫,却被萨菩婆闪电也似的伸出左手,骈指向云台|茓一戳,登时全身酸软,妖巫趁势把她向肋下一挟,飞过城墙,奔出数里地外,然后将金弓郡主放下地来,用离魂功引她行走,哪知道冤家路窄,撞着铁爪魔娘,萨菩婆十分鬼灵精,一听见脚步声,马上知道有人跟踪,立即把孟丝伦向右肋下一挟,飞步狂跑,铁爪魔娘知道对方察觉,高声叱叫。
萨菩婆却是充耳不闻,挟着金弓郡主向前飞跑,铁爪魔娘心里一急,拼命穷追,这两人一追一逐,前跑的似弩箭脱弦,后追的像流星赶月,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到了大雪山下,萨菩婆绝不犹豫,把金弓郡主向自己身后一背,轻身提气,附着雪崖冰壁,猴揉攀木似的,直向着近处的山顶升上!
铁爪魔娘在萨菩婆揉升雪壁的时候,用铁爪钩下一大片碎石来,就要当作暗器使用,直发出去,阻止对头爬山逃走,哪知道萨菩婆棋先一着,把金弓郡主驮在背后,自己变了投鼠忌器,她只好手足并用的追踪上来,爬不到二三十丈,萨菩婆跳到一面冰壁上,略一停留,陡的回转头来,喝道:“老贼乞婆,多管闲事!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反臂一扬,三点寒星激射而出,猛向甘翠莲身上飞到。
女巫发射出来的暗器,叫做“修罗神锥”,大如枣核,里面中空,是用极薄钢片打成,锥身淬了极厉害的毒药,毒药性质和修罗神针一模一样,本来萨菩婆手里最厉害的暗器是修罗神针,可是发射神针得要用金蛇杖,而且不能及远,所以萨菩婆只好发出修罗神锥来,阻止追敌,三枚精光闪闪的毒钢锥,激射铁爪魔娘胸口要|茓,如果在平地上,别说是区区三颗钢锥,就是三四十颗,铁爪魔娘也不放在眼内,可是在悬崖峭壁上,情形又不同了!
甘翠莲轻身提气爬山,决难招架,而且又在滑如琉璃的冰壁上,更加难以跳跃躲闪,一个不巧,就要失足滑落悬崖,粉身碎骨!
萨菩婆的暗器早不打迟不发,偏偏在这险峻的危崖上发出修罗神锥,用心险恶之至!
甘翠莲也是一派的掌门了,见多识广,她看出萨菩婆的毒计,只见她不慌不忙,左手铁爪向冰壁一Сhā,裂冰贯石,吸牢身体,右手铁爪向上一扬,叮叮叮,竟把三枚修罗神锥,硬用铁爪神功劲力挡在一边,如果换了寻常人的肉掌,这样硬挡钢锥,肌肤一定沾染剧毒,不过铁爪魔娘的指头是钢铁铸成的,根本不怕毒气,她这边把萨菩婆的暗器打落,那边拔身一纵,跳起一丈七八尺高来,和妖巫的距离,近了两丈,萨菩婆看见暗器无功,不禁大惊,连忙挟着金弓郡主,直向山顶逃去!
她两人一个逃跑,一个追逐,不经不觉翻越过四五座雪峰峻岭,两下距离也是十五六丈左右,萨菩婆几次仗着自己居高临下的便宜,由上面推下大块冰雪和山石来,要把铁爪魔娘撞落涧底,甘翠莲却机警地闪过,她连声叱喝道:“妖妇,把金弓郡主放下来,便饶了你!”
萨菩婆知道铁爪魔娘苦苦追赶自己,为的全是拯救孟丝伦郡主,忽然心生恶计,回身喝道:“老乞婆,你要得回一个活人,就得规规矩矩给我站住,咱们谈谈条件,如果你再追上来,我把人向山下一抛,你连尸首也得不着,知道没有!”
铁爪魔娘当堂顿了一顿,哪知道她追逐之势一停,立即上了女妖巫的当。
原来萨菩婆刚才说那几句话,只要稍有机会,就会使人心灵受到施术人的精神控制,铁爪魔娘一停下来,心头上顿时觉得一阵迷惘,甘翠莲马上觉得不妙,正要收摄心神,萨菩婆又笑道:“甘道友,咱们本来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要替那姓史的小子卖命,坐下来吧!咱们交个朋友!”
铁爪魔娘神智完全迷惘,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萨菩婆又向她面前念了一阵符咒,整个铁爪魔娘完全被萨菩婆指挥控制下,方才有在喇嘛庙里面助攻史存明的一幕!
以上就是铁爪魔娘甘翠莲坠入女妖巫圈套里的情形,史存明听了之后,不由打个寒噤,连声说道:“这妖巫的精神功夫,竟然厉害到这般田地,孟丝伦落在她手里,一定凶多吉少,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冷霜梅若无其事的说道:“一个人生死有命,何必这样仓皇?闲话少说,咱们马上赶到雪山找她!”
潇湘仙子也说道:“救兵有如救火,事不宜迟,甘道友,烦你引路一程,找着萨菩婆那妖妇,让我们活捉了她,给你消气!”
铁爪魔娘有些尴尬,她跟冷霜梅始终是嫌怨未释,一旦并肩作战,未免觉得有点难以为情,潇湘仙子何等精明乖巧,已经看透了甘翠莲的心理,笑道:“甘道友,你的武功本来不俗,不过萨菩婆妖巫用旁门左道的邪法,叫你跌筋斗罢了!如果这一次我回金弓郡主,我把锁阳洞二十四式金关玉锁功,完全指点给你!”
铁爪魔娘一听这几句,大喜说道:“一言为定!”
萧玉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哪个骗你,快点去救人吧!迟了恐怕来不及啦!”
此时史存明把范金驹唤到跟前,说道:“贤弟,这次亏了你,我们这次到大雪山去,路途险阻,说不定十天半月,才能够回来,铜鼓关那一面,如果没人防守,非常不便,你返关上告诉他们吧!”
这是史存明聪明过人的地方,他知道范金驹的本领有限,如果深入雪山找人,不但帮不了忙,反而成了自己的累赘,所以藉口关上防务,要范金驹折回,范金驹也明白了史存明的心意,诺诺连声,离开了喇嘛庙,向原路上折回不提。
史存明等范金驹走远之后,方才向铁爪魔娘一拱手道:“甘老前辈,孟姑娘是咱们抗清的主将,千万不能够丧失了她,咱们过去虽然有点小小嫌怨,既往不咎,还是一同到大雪山去吧!”
铁爪魔娘看见史存明对自己这样彬彬有礼,再不好意思记仇了!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罢罢,便宜你这小子!”一行四人向大雪山进发。
这时候正值隆冬腊月,朔风怒吼,大雪缤纷,冷霜梅等四人,迎着刺骨寒风,冲霜冒雪,不到半天,已经到了大雪山下,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冷霜梅萧玉霜说道:“两位前辈,雪山浩瀚,广袤何止万里,我们到哪里找寻金弓郡主去!”
这句话果然把她们两个人问住了,铁爪魔娘忽然说道:“雪山虽然很大,但是能够住人的地方,并不很多,萨菩婆掳劫了金弓郡主,多半把她藏在山洞里,我们一见山洞,立即找寻,不愁她飞上天去!”
潇湘仙子大喜说道:“有理!这样大雪寒天,老妖物除了山洞之外,相信没有躲藏的地方了,咱们快去!”大家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攀着冰崖雪壁,飞也似的爬上。
他们这一爬山,立即显出武力造诣的深浅,冷霜梅身法轻盈,有如一头紫燕,不问怎样的雪崖冰壁,只把两臂一振,便自回翔飞上,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的轻功,比起冷霜梅来,显然逊色一筹,遇着峭拔奇险的地方,就要手足并用,施展壁虎功爬上,不能够像冷霜梅那样一举手,一投足,便可随意飞渡,史存明呢!
他虽然得了天池三老的绝技,学了三阴灭阳神功,可是轻功造诣,还不能够跟这三位前辈并驾齐驱,飞渡危崖纵跳绝涧,必定落在这三人的后头,史存明心中暗叹:“学到用时方恨少,我的武功根基还浅,火候不到,没有她们那样炉火纯青的轻功,履险如夷,学无止境,真是半点不错!”
少年壮士正在暗中愧作,冷霜梅已经跳到一座雪峰上,她突然仰首向天,张开樱口,戛的一声长啸,史存明出其不意,不由吓了一跳!
只听见冷霜梅的声音远远传送开去,只震得山谷响动,她一声啸未已,第二声啸又跟着发出来,啸上加啸,声音互相震荡,犹如千军万马,竞自奔腾,山回谷应,史存明的耳朵,被啸声震得发响,满心的不舒服,他恍然明白过来,想道:“啊!我知道了!冷女侠这两声长啸,分明是向妖巫挑战!”
这一下没有估错,冷霜梅看见雪山浩瀚,茫茫一片,即使是有山洞的话,也被冰雪遮掩,似这样的盲目找寻,何惜大海捞针?渺茫之极,心中一急,撮口长啸,她这两下啸声,是用丹田之劲直啸出来,在这渺无人烟,四外空旷的雪峰上,冷霜梅这两下清啸,十几里路以内也可以听见,接照武林规矩,她这样的长啸,就是向敌人挑战的表示,对方如果是成名人物,就要出头,如果听了啸声不出,那就是等于自甘认败,永远给别人耻笑了!
果然不出所料,冷霜梅啸声甫歇,远处一座雪峰顶上,戛的一声怪叫,摇曳长空,凄厉刺耳。
潇湘仙子和铁爪魔娘一听之下,不禁大喜,异口同声叫道:“女妖巫出现了!”
史存明听出啸声起自东南,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东南方六七十里以外,有一座圆锥形的山峰,白雪皑皑,在粉妆玉砌也似的半山腰上,现出一个黑色点子来,少年壮士叫道:“那边有人,老妖妇就在那边的山峰上!”
一行四人立即溜下寻峰,星飞丸泻,鹘转鹰翔,望着那圆锥形的山峰跑去,不到顿饭工夫,冷霜梅和萧玉霜首先来到萨菩婆发出啸声的山峰下,史存明突然尖声喊叫!
原来那座圆锥山峰的半腰上,端坐着一个黑衣丑面的老妇人,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她盘足跌坐在一扇悬崖上,女妖巫的脚下,却用一根长索吊住了一个人,飘飘荡荡,这个吊着的人看不清楚面目,但是就衣服装束看来,竟然是金弓郡主,萨菩婆把吊人绳索的一头握在手里,面上现出狞笑,史存明看见女妖巫把自己的心上人这样摆布,不禁悲愤填膺,高声大叫:“贼妖妇,你如果伤损孟郡主一根头发,我也跟你拼命了!”
冷霜梅、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甘翠莲三个人,看见萨菩婆把金弓郡主吊在悬崖旁边,不禁为之骇然!因为自己这几个人如果跑近前去,萨菩婆只要把握着绳子的手一放,孟丝伦就要摔落万丈深壑之中了,尸骨无存,在这样的情势下,任你是陆地神功,也不能够上前拯救!
萨菩婆看见各人面面相视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很得意的狂笑了一阵,方才叫道:“你们哪一个敢上来?我只要把手一放,这女娃儿就要两世为人,如果你们倚多为胜,怪不得老娘心狠手辣!”
铁爪魔娘怒声叫道:“你把金弓郡主弄死,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们几个一攻上雪峰你也难逃活命!”
女巫怪笑一声,她并不回答铁爪魔娘的话,遥向吏存明道:“喂!姓史的,你要得回心上人的性命吗?这事尽好商量,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这时候冷霜梅看了看自己和萨菩婆的距离,约莫是三十丈距离左右,知道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妖巫的精神功不能够向自己这几个人身上施展,她向史存明低声说道:“你上前敷衍她,尽量把时间拖延,让我想想救回孟郡主的方法。”
史存明立即会意,走上几步,向萨菩婆喝道:“老妖怪,你要什么条件,说出来吧!”
萨菩婆怪笑一声道:“我把金弓郡主放了,你们以后不准跟我作对为难,就是日后遇上,也不能够眼我动手,彼此一言为定,你答应不答应?”
要知道侠义中人,最重诺言,如果史存明答应的话,嗣此以后,不管萨菩婆怎样作恶,自己也不能够伸手管她的事,就是冷霜梅、萧玉霜也是一样,史存明略一沉吟,毅然答道:“好!这个容易,你把孟丝伦郡主放回,以往一切拉倒,我们再不跟你为难便了!”
萨菩婆哈哈一笑,说道:“小子!还有第二件事,你把手中的断虹剑,送了给我,那套雷电披风剑法,我不打算学了,可是,你请那两位昆仑派老前辈,把内阴神篇的文字,念给我听,要一口气诵念三遍,不准作伪,做了这两件事,我老婆子立即把人交回你们,立时就走,知道没有?”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潇湘仙于勃然大怒,破口骂道:“混帐!昆仑派的内阴神篇可以传授给你?还不是等于白天做梦!凭你也配领受昆仑派的内功口诀!”
女妖巫冷冷的说道:“咱们现在是两件事抵换一条性命,不是买卖,哪个跟你讨价还价,废话少说,你们要金弓郡主的性命不要?”
潇湘仙子见她公然拿孟丝伦的性命要挟自己,传授昆仑内笈,不禁怒火冲天,冷霜梅忽然笑道:“师妹,一宗绝世武功,单靠几句口诀就可以练成的吗?这不打紧,我来念给她听!”
萨菩婆在悬崖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冷霜梅居然肯拿昆仑派秘传的口诀掉换孟丝伦的性命,不禁心中一喜,可是她究竟不失为一个阴险奸诈的小人,恐怕冷霜梅把内阴神篇的文字任意窜改,或者故意说错,比如吐纳练功的呼吸是二十四下,她说三十六下,自己依着去练,不但练不成功夫,一个不巧,身子还要受害!
萨菩婆怪笑一声道:“姓冷的,你要把内阴神篇的文字,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念完之后,又再从头念一遍,二遍念过,再念一遍,三次没有错漏,我便相信是真的内阴神篇了!反过来说,你如果前言不对后语,或者是迟迟疑疑,不爽快念出来,我立即把绳一放,先叫金弓郡主摔个尸骨无存,你们也未必能够把我堵截得着!”
冷霜梅大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哪个骗你,不过咱们的距离大远,内阴神篇的文字又深奥得很,你一定听不清楚,我再上前十丈,然后念你给听吧!”
萨菩婆一想也是,对方和自己距离三十多丈,内阴神篇的内文,少说也有四五千字,距离远了,自己听不清楚,让她近前也不打紧,何况自己还有催魂大法可以克制她呢?萨菩婆也是过于自恃,不假思索,便自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上前一百步,念给我听!”
冷霜梅向萧玉霜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面含微笑,身子一晃,两只脚尖抵住冰壁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在一削如溜的危崖上,居然如履平地,萨菩婆估不到冷霜梅有这样精纯的轻身提气本领,不禁大吃一惊,连声叫道:“不准你走上来,这样的距离便够了!这样的距离便够了!”
女妖巫这样叫喊,心中已经有点着忙,她忽然看见冷霜梅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望定自己,面上现出很安详的微笑,萨菩婆心神一荡,不禁大吃一惊,想道:“咦!原来这婆娘也会催魂大法!”
女妖巫慌不迭忙的口中喃喃,念起符咒,她运用自己苦修十几年的精神功,要把冷霜梅克制,像以前对付史存明和铁爪魔娘一样,萨菩婆一边念咒,一边挥动右手,叫道:“你不必过来了,就在这里坐下念吧!就在这里坐下念吧!”
要知道萨菩婆学的“催魂大法”和“离魂功”,不外是今日催眠术的滥觞罢了!靠着自己专一强固的力量,控制对方心灵,所以能够叫受术的人昏迷不醒,百依百顺,萨菩婆叫冷霜梅坐下,就是施展催魂大法的第一步,哪知道冷霜梅已经胸有成竹,她过去曾经潜落恶龙潭水底,看过内阴神篇的碑文,知道西上迷魂功的破法,再加上在雪山面壁十个年头,心境空澄,已经到了无人无我境界,精神强固,绝不是铁爪魔娘可以比拟,萨菩婆要想用精神功来克制她,何异班门弄斧?
冷霜梅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坐啦!我现在念内阴神篇了,你且细心静听吧!”
萨菩婆看见冷霜梅居然不受自己精神功的克制,立时知道不妙,她正要把握着金弓郡主绳子的手一松,冷霜梅忽然笑道:“你要学昆仑派内功口诀,要听内阴神篇的原文,就得把人吊上来,你将人家吊在半空里做什么?扯上来吧!我在这边慢慢的念,你在那边慢慢的听!”
冷霜梅这几句话看似平常,其实已经胜过对方,萨菩婆听了冷霜梅的话,只觉得飘飘然,把绑着金弓郡主的绳子紧紧握住,潇湘仙子看见女妖巫呆如木鸡,知道她已经受了冷霜梅太阴神功的反击,心猿意马,举棋不定,这时候还不救金弓郡主,向待何时?
萧王霜立即一纵身,用“海鹤钻云”的功夫,直向雪山峰顶窜去。
潇湘仙子的轻功超卓拔俗,疾若星流,只两三下之间,便窜到孟丝伦存身的悬崖旁边,这时候的金弓郡主,仿佛着了女妖巫的离魂大法,俯首及胸,沉沉大睡,完全没有半点知觉,萧玉霜用最快速的身法,抢到她的身边,长剑一挥,竟把孟丝伦身上的绑绳砍断,孟丝伦整个身子,立即由半山崖上跌了下来,萧玉霜却是手疾眼快,伸出左手向外一探,“乌龙探爪”的抓住了金弓郡主背心的衣服,不过孟丝伦身躯下坠的力量,十分劲猛,萧玉霜附在滑如琉璃,坚冰积满的悬崖边,哪里能够吃得住这般沉猛的下坠之势,连她也一齐跌了下来,史存明失声叫道:“不好!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潇湘仙子就在自己身子跌落的一刹那,右手擎着宝剑,一招“顺手推舟”,嗤的刺在冰壁之上,剑尖透入玄冰数寸,身子就凭借这剑尖一刺的力量,右手向上一抛,把金弓郡主整个身躯,高举过头,霸王举鼎一般,然后两腿一摆,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好个潇湘仙子,手上虽然托着一入,却是轻如片叶也似,由十五六丈高空,直泻而下,铁爪魔娘和史存明禁不住喝起采来,萧玉霜临到离地三丈,突然把抓住孟丝伦的手一放,叫道:“明儿!接着!”
金弓郡主立即像陨星落石一般的俯跌下来,史存明站在峰脚,恰如迎个正着,他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向上一推,孟丝伦距离他头顶还有几尺,立即被一股无形劲气托住了,慢慢的落下来,史存明将她一把抱住,金弓郡主方才绝处逢生,脱了险境,少年壮士禁不注流出几点英雄热泪,可是他心中的愉快,却是难以形容之至!
萧玉霜为什么要临落地的时候,把孟丝伦由半空里抛下来呢?因为潇湘仙于手托着孟丝托下落,是内功里面的“混元吊金钟”身法,不过一个人始终是血肉造成的身躯,毕竟有它本身重量,如果两个人一同落下来,必定结结实实的摔在坚冰上,跌个仰面朝天,萧玉霜轻功卓绝,或者没有妨碍,孟丝伦却是损伤难免,所以潇湘仙子把孟丝伦向史存明迎头掷去,她知道史存明用三阴灭阳功劲托住金弓郡主的身子,必定可以化险为夷,她这边人一出手,立即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轻飘飘的落到山峰脚下,总算不负所托,救回了孟郡主的性命。
这边潇湘仙子救回了吊在悬崖下面的孟丝伦,那边冷霜梅却用大阴神功的“止心法”制住了女妖巫萨菩婆,她握牢绳索,不肯放手,冷霜梅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运用太阴神功的要诀,看见居然成功,不禁心中大喜,她再用寒如秋水的双眼,盯定了萨菩婆茫然失神的眼睛,柔声说道:“你这半个月来,劳碌奔跑,太累了啦!睡一觉吧!睡醒之后,我再把内阴神篇的经文念给你听!”
这几句话真是有效,萨菩婆觉得自己四肢绵软,再也支持不住了,慢慢地坐了下来,伏身在山石上,不到半晌,鼾声大作,呼呼睡了过去!
萧玉霜和铁爪魔娘看见大功告成,禁不住心中狂喜,就要飞身上峰,冷霜梅却把萨菩婆一把挟住肋下,高声叫道:“不用上来,我挟着她跳落便行啦!”
嗖声风响,人已经到山峰下,身手利落,比起刚才萧玉霜拯救孟丝伦还要加倍快捷!
史存明这时候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冷霜梅把女妖巫朝着地上一摔,铁爪魔娘一声怒喝,飞身过来,双爪一分,就要作势下攫,把萨菩婆的天灵盖抓裂,冷霜梅叫了一声:“慢着!不要伤她性命!”
史存明抱着孟丝伦,把她放到地上,看见冷霜梅不准铁爪魔娘伤害萨菩婆,不禁愕了一愕,问道:“冷女侠,你怎的要留下妖妇,难道还要让她在世上害人吗?”
冷霜梅面色一正,问道:“我们这次生擒了她,是用武功,还是用精神法!”
史存明恍然说道:“前辈,我明白了!你以为用催魂法这一类精神功拿住女妖巫,不算英雄好汉,那个容易,你把她救醒过来,咱们四个人包围住她,再用武功把她拿获,这样叫她败了也死心塌地,是与不是?”冷霜梅听了史存明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潇湘仙子诧异问道:“师姊,明儿的话很对,你笑什么?咱们来个七擒孟获,纵而后擒,还怕她飞上天去吧?”
冷霜梅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道:“当年我在恶龙潭底潜水看碑文时,虽然看了碑文的一半,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碑文的开首说,凡是用太阴神功擒住对头的,决不能够把敌人杀死,甚至不能够给他一毫一发伤害,这是本门戒条,我不能够违犯!”
萧玉霜一听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史存明道:“前辈!你可以把这老妖妇的太阴神功解了,袖手旁观,由我们三个人跟她相斗!”
冷霜梅摇摇头道:“不行,我把她救醒过来,她也是手足绵软,武功全失,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武功方才复原,怎可以跟你们打架!”
史存明不禁哑然,冷霜梅道:“所以我主张把她放掉,饶她一遍,要她立誓洗心革面,方才把这女妖巫放了!”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萧玉霜等三人面面相视,待要反对,却又碍着冷霜梅的情面,说不出口。
冷霜梅何等聪明,已经通晓了各人的心理,笑道:“你们害怕放了这妖巫之后,她会继续为非作恶吗?只管放心,我可以把太阴神功的口诀和用法,传给你们三人,纵使日唇遇着了这妖妇,也不足为患啦!”
铁爪魔娘和史存明不禁大喜,萧玉霜却是皱了一皱眉头,说道:“师姊,太阴神功是咱们昆仑派的瑰宝,怎可以……”底下“妄传别人”这四个字,她却说不出来,冷霜梅答道:“师妹放心,我只懂得一半碑文罢了,只有天残叟大师兄,看过神碑全文,练得这种功夫的神髓,这一半碑文所记载的,不外是一点皮毛,说出来又有何妨呢?”
沥血伏龙--第七十四章固守千仞岭万众一心保雄关第七十四章固守千仞岭万众一心保雄关冷霜梅真个把太阴神功的“止心法”和“制动法”两段念了出来,总共一千多字,萧玉霜等三人内功本有根基,人又聪敏,一点便透,大家闭目默念了两遍,已经融会贯通,冷霜梅笑说道:“你们由今天起,已经不用怕萨菩婆什么催魂功夫和离魂大法了!闲话少说,把孟丝伦郡主救醒过来,方才再作道理吧!”
史存明慌忙把金弓郡主抱起来,让她的头枕到自己的大腿上,冷霜梅学救治铁爪魔娘的法子,搓热双手,向她前胸后背和两太阳|茓推揉了一阵,方才揭开她的眼皮,用力一吹孟丝伦的瞳孔,金弓郡主方才悠悠醒转过来,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奇怪,我怎的这样瞌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壮士一阵心酸,正要开口叫她的名字,冷霜梅摆了摆手,向孟丝沦耳边一声清叱道:“真即是幻,幻即是真,一枕黄梁,人间梦觉,快清醒过来吧!”
孟丝伦果然睁开星眸,她首先瞥见了史存明,惊诧问道:“明哥,你哪时候回来,这里是铜鼓关吗!怎的这样冰冷?”
潇湘仙子笑道:“孟姑娘,这里并不是铜鼓关,咱们是在大雪山上,你给萨菩婆那妖妇擒到这里来,我们把你救了啦!”
金弓郡主茫茫然道:“唔!原来如此,怪道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萨菩婆那个女妖巫,带着大队清兵杀入铜鼓关来,我正要上前跟她交战,那妖巫用手一指,我便不能够动弹了,清兵把我擒住,押进大营,到了福贝子的中军帐前,福康安那厮向我拍案大骂,说我是叛逆首领,抗拒天朝,杀掉了他八九万大军,叫金山双丑把我用绳索捆绑起来,高高吊在一座雪山高峰上,说要把我活活冷死饿死,我正在打算咬舌自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青光一闪,吊住我的绳子,突然中断,跌了下来,我在一吓之下,便人事不醒了,存明哥哥,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孟丝伦这一番话,并非虚假,正是她受了萨菩婆催魂大法之后,脑海里反映出来的幻像,说它是梦又不是梦,半真半假,史存明道:“贤妹,你被妖巫的精神功迷惑住了,她已经被冷女侠生擒了,你看看这妖妇不是躺在那儿吗?”金弓郡主方才抬起头来,她猛然瞥见了铁爪魔娘,不禁一声惊叫!
萧玉霜笑说道:“孟郡主,你不用怕,甘老前辈已经跟我们化敌为友啦!”
史存明把腰间水壶解了下来,给孟丝伦喝了几口清水,金弓郡主的头脑然后渐渐清醒,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史存明再告诉了她刚才被长绳吊在悬崖下的危险情形,说了一遍,又说了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女侠拯救她的经过,孟丝伦听得汗流浃背,方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禁把萨菩婆恨入骨髓。
这时候冷霜梅已经着手把萨菩婆弄醒过来,她解除大阴神功的方法,十分简单,先用左手抵住女巫背心,把萨菩婆向上一托,直抛起来,一脚踢去,登中了女巫腰后的“凤尾|茓”,萨菩婆砰的一声响,弹起六七尺高,冷霜梅却是身形如电,不等女妖巫掉头下落,一个飞身过去,抓住了萨菩婆的衣领,反臂一旋,转了半个圆圈,然后向雪地上用力一摔,萨菩婆大叫一声,当堂醒转过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比噩梦初醒的样子,冷霜梅笑了一笑,说道:“内阴神篇的经文已经念完了,你记清楚了没有?”
萨菩婆睁开怪眼,看见冷、萧二人悠闲地站在自己旁边,金弓郡主倚在史存明的怀里,知道着了对方的道儿,真个怒不可遏,气向上涌,就要一翻身躯,直跳起来,向冷霜梅扑去,谁知道她的身子一动,方才明白自己四脚手脚,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了半点气力。
女妖巫也是个行家,她知道自己着了敌人的精神功,冷霜梅对于这一门本领,比起自己还要内行,萨菩婆不禁长叹一声,她把双目一垂,索性坐以待毙,冷霜梅呵呵笑了一阵,方才说道:“萨菩婆,人不可以貌相,水不可以斗量,你以为学了天竺国一点瑜伽术,西土地方一点皮毛的精神功,便可以横行天下,肆无忌惮了吗?现在如何!作法者反以法毙,害人者反成自害!我现在要杀你,直同反掌之易,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一次,走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七个字你要记着,改与不改,为祸为福,完全在你个人一念罢了,知道没有?”
萨菩婆听见对方说饶了自己的性命,立即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她阴恻恻的站起身来,恨声说道:“姓冷的,老娘今天总算栽在你的手里,不过我萨菩婆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此仇不报,在生人世,后会有期,再见!”
这女妖巫说完之后,也不等冷霜梅回答,便自手足并用的爬下雪峰去了,别看她消失了武功,身手仍然十分矫捷,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影里,踪迹不见。
萨菩婆这一走,冷霜梅向萧玉霜道:“师妹,咱们的事已经完了,走吧!”
史存明和铁爪魔娘站起身来,金弓郡主的精神气力还不曾恢复,史存明索性把她兜在背后,一同下山,一路上星飞丸泻,绝不停留,不到半日工夫,已经走出了大雪山,返到山南温谷地带。
铁爪魔娘望了一望远处,说道:“前面不远地方,就是福康安的大营,我不到铜鼓关了,就在这儿分手吧!可是……”她嗫嚅着若有所言,却又说不出来,潇湘仙子笑道:“甘道友,你要我指点贵派锁阳洞里的金关玉锁二十四个坐功图式吗!很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事,你暂时返回崆峒山上,我在一年之内,登门造访,再跟你说明一切便了!”
铁爪魔娘微微感到失望,冷霜梅笑说道:“大家已经化敌为友,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因为军情吃紧,满清征西大军得到增援,三几天内便会向铜鼓关发动攻势,我们不能够不光顾眼前形势,道友放心,到时我冷霜梅也要拜访主山,一言为定,只管放心回去便了。”
甘翠莲听见冷霜梅这样一说,面色一喜,因为她在这大半天里,已经看出冷霜梅的武功造诣,比潇湘仙子还要强,如果她肯到崆峒山指点自己,当然比萧玉霜强得多了,铁爪魔娘急忙说道:“如果冷女侠驾临荒山,再好没有,我甘翠莲就在这一年内,足迹不离崆峒山外,敬候降临,再见!”
说罢飘然而去,史存明一直望到她的背影不见,方才说道:“铁爪魔娘那样情性怪僻的人,居然肯跟冷前辈化解了几十年的宿仇,真是异数!”
冷霜梅大笑道:“有什么异数不异数,诚之所至,金石为开,她毕竟是崆峒派的掌门,夙恨未昧,总算从善如流,闲话少说,走吧!”一行人不到半天,便自返到铜鼓关上。
阿布敏王子和智禅上人看见金弓郡主无恙回来,不禁狂喜,铜鼓关上一片欢声雷动,冷霜梅因为孟丝伦的身体还未十分复原,吩咐史存明收拾一间静室给她歇息休养,刚才过了一晚,第三天破晓凌晨,铜鼓关上的巡兵突然吹起海螺号角来,原来是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倾巢出动,遍野似的向铜鼓关杀到!
阿布敏王子在中军帐里,听说清兵大举进攻,不禁大吃一惊,一方面下令全体士兵,登上谍楼,严阵以待,另一方面差人到静室里,请金弓郡主出来共商应战大计,不多时候,孟丝伦由史存明陪伴着来到中军帐里,金弓郡主不等阿布敏王子开口,已经说道:“福贝子这次得到海兰察十多万生力军补充,倾尽全力而来,兵锋甚锐,我们不能够和他争冲,全力固守关城为上!”
阿布敏王子点了点头,立即传下将令,据城固守,除了弓箭手居高临下,用强弓硬弩射住清兵之外,还在城墙上推叠了无数泥土和沙袋,抵御清兵的红衣大炮,这边刚刚布置停妥,那边满清大军已经像秋日的大潮,汹涌而至!
满清的先锋官看见廓尔额兵固守不出,守兵黑黝黝的,密如蚂蚁,布满关头,立即吹起号角,押住阵脚,中军一声棒锣响,涌出几千名敢死队,个个头戴铁盔,手执藤盾,冲向铜鼓关下,关上一声胡哨,飞掷下无数磨盘大石来,把清兵打得头崩额裂,肝脑涂地!
先锋官不禁大惊,他看见大石密如雨点,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不明白廓尔额兵由哪里弄来这样多的大石,等到定睛看清楚时,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原来廓尔额兵不知哪个时候,用木材制造了几十条木槽,这些木槽长可三丈,阔约五尺,一头翘起,一头斜斜向着关下,好像滑梯一般,大石翻翻滚滚,沿着木槽泻了下来,清兵最先冲到关下千多名敢死队,当堂死伤了一大半,其余的心惊胆战,敢死队变成了怕死队,纷纷后退。
福康安在中军督战,看见廓尔额兵用木槽溜石的法于,打击自己的前锋军,不禁又惊又怒,他向左右喝道:“叛逆这样可恶,用大石来对付我的盾牌兵,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也用大石回击过去!”
福贝子的将令一下,二百多架霹雳车由后军直推到阵前,阿布敏王子一见了霹雳车,连声叫道:“快快准备竹网布帐!”
原来盂丝伦跟清军对仗几年,对于满洲兵的攻守战具,已经一清二楚,她在铜鼓关大破清兵之后,立即着手修缮关防,金弓郡主知道清兵攻坚的利器,除了红衣大炮之外,还有运石攻城的霹雳车,她在拉萨见过一次,孟丝伦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想出对付霹雳车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柔制刚,怎样以柔制刚呢?
孟丝伦挖空心想,她吩咐阿布敏王子派大队士兵到附近山岭,斩伐大量毛竹回来,纵横交叠,二三十支一排,织成一面竹网,竹网的上盖加了一层厚帆布,这样一来,便可以阻挡霹雳车抛石上城头了!
因为这类毛竹衬托帆布的竹网,柔中带韧,而且带有弹力,即使是一百几十斤重的大石由空中落下来,这些竹网布帐也可以抵挡得住,甚至可以利用毛竹的弹力,把大石抛下城去,阿布敏王子命令一下,关城上当堂张起了绵长几里的竹网和布帐。
清兵的霹雳车运到城墙下,一声号令,车上杠杆轰隆连声,翻动起来,无数磨盘大石,雨点也似的抛上城头,可是廓尔额兵有了这种新奇的守城战具,大石尽管成排成阵,向铜鼓关顶落下,廓尔额兵却是丝毫不伤,霹雳车抛掷了无数巨石,竟然没有半点用处,福康安又羞又恼,喝令左右用红衣大炮轰城,忽然听见亲兵来报:“禀贝子爷,海兰察大人到了!”
福贝子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海兰察坐着一乘八名亲兵扛抬的绿呢轿,飞也似的由后军赶到,福康安勒住战刀,迎了上去,问道:“海将军从大营赶来,可有什么指教?”
海兰察道:“贝子爷,攻城的情形怎么样了?”
在名目上,海兰察是福康安的副帅,可是乾隆帝在生力军开到之前,已经降了一道密旨给福康安,说海兰察智勇兼备,叫他凡事要听调度,福贝子知道乾隆帝对自己明升暗降,表面上叫海兰察做自己副帅,实际上代了自己统帅职权,不过碍着皇族面上,给回自己一个统帅的虚衔罢了!
海兰察这样一问,福康安面皮发汤,答道:“叛逆顽强得很,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他们用竹网布幕抵挡,我叫红衣大炮轰城,给他一个厉害!”
海兰察摇头道:“用红衣大炮吗?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福康安吓了一跳,问道:“什么,难道咱们的红衣大炮给敌人弄坏了吗?”
海兰察用手一指关顶道:“敌人在铜鼓关顶砌满了沙袋和泥上,咱们的炮人轰上去,白白耗费禅药,如果轰击关城本身,铜鼓关上倚山而建的,不是建造在平地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用处!”
福康安猛然醒悟,问道:“那么,难道咱们就这样鸣金收兵,白白的撒回去?”
海兰察道:“那又不必,咱们可以一面佯攻关城,一面分兵两路,攻战铜鼓关左右两座高岭,只要扼住了那两个山头,再把红衣大炮运到山上,居高临下轰击,关城一定可以攻破了!”
福康安大喜道:“好计!”
立即下令都统富安带兵三万,进攻左面山峰,协领聂成栋、杨天贵带兵三万攀登右面山岭,余下的清兵仍旧直逼关城,呐喊连天,排山倒海似的向关城攻去。
孟丝伦和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一班男女英雄,站在铜鼓关顶的辽望楼上,俯瞰全局,指挥作战!
史存明看见清兵尽管喊声如潮,冲到关城半里距离之内,便自停了下来,竟是虚张声势,并不上前强攻,不禁疑惑起来,问道:“贤妹,你看清兵怎样,他用的是以进为退的战法呢?或者是打算声东击西呢?”
孟丝伦还未回答,她忽然看见清兵分出两个支队来,全是步兵,分向左右两边驰去,金弓郡主一看之下,立即叫道:“不好!清兵要攻占咱们铜鼓关左右两座山峰哩,我们在山峰上有守军没有!”
史存明道:“清军要攻左右二峰吗?咱们也有几百名弟兄在那里防守不碍事吧!”
孟丝伦急忙说道:“几百人守两座山峰,那怎么行!如果清兵占了左右二峰,把红衣大炮运上峰顶,开炮射击,我们就要陷入绝对不利的地位,拉萨城那一次教训,怎的这样快便忘记了!快快派兵援救。”
史存明道:“好!我带三千弟兄援救左面山峰吧!”
孟丝伦道:“三千人马不够,你向殿下请求拨足五千兵马,立即赶去!”
金弓郡主又向岳金枫道:“岳兄,你和丽娜妹子也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右边山峰,要快!”
岳金枫、伊丽娜也应声去了,先说史存明带领五千廓尔额兵,由侧面绕出关城,到了左山峰下,都统富安的攻击军,恰好像潮水似的涌到。
少年壮士看见清兵到来,不禁吃了一惊,下令全体兵士,迅速登山,和山顶的弟兄合在一起,廓尔额是一个山地之国,居民习惯了在山中生活,攀山越岭,疾如猿猴!
史存明命令一下,几千名廓尔额兵手足并用,疾若星流,抢在清兵的前头,上了山头,反过来看清兵那一面,爬山的身手显然及不上廓尔额兵矫捷,每个士兵身上穿了沉重的盔甲,又受到山顶守军矢石的阻截,当然大大打了折扣,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廓尔额兵已经全数爬上山顶,清兵还爬不到三分一!
史存明看见自己的兵士大部分攀上山头,方才一声清啸,拔出断虹宝剑,抖起一道剑光,翻翻滚滚,直向清兵杀去!
清兵看见史存明杀来,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大部分清兵在战阵上跟他对过仗,知道史存明的厉害,看见他单人只剑朝着自己杀到,当堂慑于威势,纷纷后退!
史存明却是敌我分明,他看了清军里的汉人,并不伤害,只是一掠而过,可是看见了满洲士兵,便不留情,远的掌打,近的剑刺,刹那间杀了几十名兵士,清兵主将都统富安看见史存明杀法勇猛,立即传下号令:“赶快调火枪手上前,瞄准了这小子轰击,如果打死了他,胜似别人十倍!”
清兵的火枪手,纷纷由后面跑上来,倚石为障,个个举起火枪,准备向史存明轰放。
少年壮士异常机警,他看见清兵擎着火枪跑过来,立时知道不妙,他一个飞身跳到突石上,眼光瞥处,看见距离自己右首百步之外,站着一个清军的游击武官,正在那里指手画脚,看情形是指挥火枪手上前,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就在石上把脚跟一垫,嗖嗖两响,使出雷电披风剑法“雷神经天”的绝招,活像一头大雁,掠起三丈多高,在半空里一盘一转,猛向那名游击武官当头扑去!
那游击武官名叫安大勇,是个道地的满洲人,他正要指挥火枪手布置好广阔的火网,向史存明轰击,哪知道史存明却用擒贼先擒王的手法,降临到他的头顶上,安大勇吃了一惊,急不迭忙挥起手中马刀来,向头顶一个盘旋,阻遏敌人下落之势,哪知道史存明出剑如电,就在空中嗤的一剑刺了出来,扎中了安大勇壁时的曲池|茓,安大勇当堂半身发麻,叮当一声,马刀落地!
史存明反手一把,将他挟在肋下,安大勇身边两名马弁,见首脑被擒,急忙挥刀来救,史存明剑光闪处,刷刷两声,已经把这两名马弃的脑袋砍了下来,少年壮士刚才把安大勇擒到手里,背后劈劈啪啪一阵连响,火枪已向他连连轰放。
史存明知道火枪喷出来的砂子厉害无比,任你武功怎样高强,遇着了这种火热的铁砂子,也是非死即伤,他首先用剑刺|茓道之法,闭住了安大勇的麻|茓,然后反臂一掠,把这满清武官兜到自己背后,做了挡牌,在铁砂进舞中,就地一滚,猛向一堆山石滚了过去。
这堆山石后面埋伏着四名火枪手,清初时候最普遍的火器就是“抬枪”,所谓“抬枪”就是一根六尺多长的火铣,铁管塞了火药,由两个人抬头,一个用肩膀托着枪管,一个在后面点火轰发,故此叫做“抬枪”,这里四名枪手,共有抬枪两杆,他们看见史存明背着安大勇直向自己滚过来,齐齐吃了一惊,要想点火发枪,又恐怕伤害了安大勇,这样略一迟疑,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像旋风也似的卷到,断虹宝剑一圈一扫,青光闪处,四名火枪手有三个丢了脑袋,余下一个吓得屁滚尿流,抛了抬枪,抱头鼠窜。
吏存明不费吹灰之力,夺了两杆抬枪,他一个滚身到了山石背后,恰好几阵铁砂子逐影飞来,沙沙沙,完全打在山石堆上,史存明把安大勇向地上一掷,顺手摘了他的缨帽,向着自己头顶一套,由石后现身出来,再一纵身,使个“电光过岭”的身法,又向距离最近一处的清军火枪阵地飞扑过云!
这里一共埋伏了六名清兵火枪手,总共是三杆抬枪,他们起先乍见史存明翻起身来,因为他戴了安大勇的花翎和缨帽,以为安大勇挣扎跳起,稍一迟疑,没有放枪,哪知道史存明就在一刹那之间,飞扑过来,剑光一闪,刺倒了两名火枪手,哪知道左边火光闪处,轰轰,一蓬黑烟挟着铁砂子,向史存明背心轰到!
原来史存明扑向这一座清兵火枪阵地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另外还有两名清兵,擎着一根抬枪,埋伏在这阵地左侧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史存明这一飞扑过来,恰好落在那两名清兵火枪射击范围之内,这两名清兵见了这个机会,哪肯轻易放过,立即燃点火绳,轰的一枪直射出来,这边史存明刚才刺倒了两名清兵,还不曾下手对付其他四个人,火枪铁砂子已经如雨飞落,少年壮士立即倒身向地,骨碌碌的一翻一滚,疾如旋风似的,卷出两丈以外!
铁砂子却打在那四名清兵的身上,一片呼喊号叫,这两名清兵还要填塞火药,再轰第二沧时,史存明已纯一个“鲤跳龙门”之势,由乱石之间直窜起来,如健鹰掠隼,连人带剑向那两名清兵一扑,从前的火枪没有现在的枪械那样便利,一枪轰出,连续可以放出第二枪,这两名清兵还未来得及填满火药,装上火绳,史存明的断虹剑已经刺到,匹练似的青光自左向有一扫,两名清兵只哎呀了半声,便自身首异处!
不过清兵的火枪有二三十杆,这时候先后燃放起来,或远或近,轰轰发出,硝烟弥漫,铁砂子纷飞乱迸,枪声密如炒豆,史存明知道人身血肉之躯,决定抵挡不了火枪手的铁砂子,自己殿后阻击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是三十六招,走为上招!
史存明主意既定,在乱石里抓起那两名清兵的尸首,分向左右掷了出去,尸首一飞起来,火枪之声大作。
史存明趁势朝着相反方向拔身一纵,使了个“雷神经天”的身法,拔起三丈多高来,斜斜向半山腰一落,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峰顶冲去,转瞬间跑出老远,清兵被他这一下金蝉脱壳的妙计骗过,只有徒呼而已!
再说吏存明到了左山峰上,指挥廓尔额兵竭力死守,他们把峰顶上的冰块石头推了下来,清兵的敢死队,才到了半山,首先吃了一阵石雨般迎头痛击,接着是飞蝗也似的弩箭,嗤嗤飞落,廓尔额人本来是山地里长大的民族,追飞逐走,射猎鸟兽,已经成了生活习惯,所以廓尔额兵射出来的弩箭,几乎没有虚发,百发百中,清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仰着身子向上进攻,形势非常不利,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矢石如雨,清兵白自牺牲了二三千人,始终攻占不了左峰,只有在山下呐喊罢了!
话分两头,这一边史存明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左峰,那一边岳金枫伊丽娜两人,也带领了五千援兵,驰救右山,他们也跟史存明一样,刚才到了山峰之下,便遇着了清兵的进攻部队,岳金枫吩咐伊丽娜指挥援兵,抢先登山,自己带领了几百名壮士,去扰乱清兵的攻势,带领清兵抢山的主将是聂成栋、杨天贵两人,他们过去在福康安军中跟岳金枫认识,并且还受过岳金枫的节制,看见他带领廓尔额兵冲突本阵,聂成栋拍马迎上,高声大叫:“姓岳的,你家累世受朝廷的恩典,你父亲也是征西名将,你却这样没有出息,投降叛贼!”
岳金枫道:“住口!聂成栋,你本身也是汉人,妄知大义,替满洲鞑子做鹰犬虎伥,残杀边民,废话少说,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剑光一闪,身于直掠起来,向聂成栋马头刺到。
聂成栋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连忙勒转马头,向左一闪,接着把手中大砍刀一扬,向岳金枫拦腰砍去,哪知道岳金枫扑向他这一下是虚,聂统领的大砍刀刚才挟风扫出,岳金枫陡的长剑下垂,“白鹭凌波”,剑尖朝着聂成栋的刀身一点,身子借着这剑尖一划一点的力量,呼呼两声,打从聂统领的头顶,飞扑过去,剑光一闪,青锋宝剑刺中了聂统领背后掌旗清兵的胸膛,这清兵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跌翻在地!
岳金枫趁势一把,将一面绣了“聂”字的黄龙旗,抢到自己手里,清兵出其不意,禁不住齐声呐喊!
岳金枫把清军将旗夺在手里,这一支黄龙旗的旗杆是镇铁打造的,有茶杯口粗细,杆身也有一丈五六尺长,连同蜀缎的旗身在内,少说也有三十斤重,岳金枫一声大喝,把手腕用力一抖,锦旗呼的展开,向清兵横扫过去!
他运用军旗做武器,比起使用宝剑还要得力,一扫过来,千钧之力,杨天贵一催坐马,迎了上前,他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不敢上前交锋,只在数丈以外,张弓搭矢,嗤的一箭,向岳金枫胸口射来,岳金枫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一听见弓弦响,立即把将旗猛翻起来,向外一挥一卷,那支箭还不曾射到面前,已经被旗风一扯,歪了准头,直穿在旗身上,少年英雄眼光瞥处,知道射箭的正是杨天贵,立即拔身一纵,连人带着大旗直飞起来,向杨天贵拦腰扫到!
杨天贵看见岳金枫举旗扫到,不禁慌了手脚,把手中枪用力一抖,圈出二尺见方的枪花来,迎面直刺,哪知道他刚手臂一举,岳金枫那面大旗已经赛似黄云一朵,兜顶罩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响,杨天贵虎口登时迸裂,一杆铁枪脱手直飞起来,抛出两三丈远!
杨天贵“不好”两字还未出口,岳金枫的大旗一扫,数十斤重的铁旗杆,打在身上,如同金刚巨杵也似,竟把杨统领连人带马,打成一团肉饼,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岳金枫打死了清兵一名主将,大旗展处,向聂成栋疾卷过去,聂成栋看见岳金枫一旗杆把杨天贵人马打做肉团,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敌,连忙勒马便逃,岳金枫正要追赶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的一响,人丛里窜出一个短小精悍的满洲汉子来,这人穿着军官装束,唇生短髭,二目炯炯如电,窜出来的身法十分快捷,只见他左臂一振,格在旗杆中腰之上,轰的一响,岳金枫把握旗杆不牢,那旗杆脱手飞出,抛向半空,黄缎制的锦旗在半空里被风一卷,平展开来,向清兵人丛里落下,岳金枫知道满洲汉子一格之力,至少有七八百斤,不禁大吃一惊,想道:“估不到满洲鞑子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他立即一欠身,嗖的拔出宝剑,向那满洲军官一指,喝道:“你这鞑子姓甚名谁快说出来!岳大爷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的!”
这满洲军官一声冷笑道:“姓岳的,你父亲岳钟琪立功西陲,荡平青海,你却丧心病狂,附和叛贼,真个丢尽了你爹爹的脸啦!你要问我的姓名吗、我名叫布库里,你到阎王殿上,记着我的名字,看招!”话才说完,矮短的身躯一晃,两把头丰尾脱的丧门锉,已经挟着两股交叉劲风,用了个“金龙归海”招式,向岳金枫胸口的“神藏|茓”和肚脐下面的“商曲|茓”双双点到。
岳金枫估不到这满洲军官的点|茓身手,如此快捷,清军营里居然有这样的(奇*书*网^.^整*理*提*供)能人,真个不可轻视!
岳金枫立即一塌腰身,闪开了对方的点|茓,手中剑一提一掩,“春云乍展”,截斩布库里的腰肋,这一下以攻应攻,险绝到十二万分,布库里怒骂了一声:“叛贼!”身于一翻,“快蟒翻转”,嗖嗖两响,躲过剑锋,双挫从下而上,又向岳金枫两肋下的“云台|茓”打到!
岳金枫宝剑一牵一引,把双锉卸向外门,两下里进攻退守,斗做一团,岳金枫是铁髯真人的得意弟子,剑法夭矫神奇,布库里的双挫却是龙蛇飞舞,招招点向人身二十四处大|茓,他两人风驰电掣也似的,斗了二十多个回合,胜负未决,清兵已经像排山倒海般的蜂拥过来,岳金枫明白自己寡不敌众,正要虚晃一剑,杀出重围,哪知道布库里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意,断声喝道:“贼叛!往哪里走!”双挫一分,“三环套月”刷刷刷,连进三招,挂胸扫肋。
原来他这丧门挫还有五行剑的路数,岳金枫被他缠住,不能脱身,正在暗里焦灼,远处突然来了一声清啸,响如鹤唳,岳金枫四外的清兵,活像滚烫泼雪似的,纷纷倒退。
岳金枫正在诧异,一个人袖影飘飘,兔起鹘落,挟着一道寒光杀了进来,岳金枫眼光锐利,一眼望去,看出来人正是潇湘仙子,杀入重围来救援自己,不禁喜出望外!只见潇湘仙子的战法十分特别,在清兵人丛里,活像水蛇游走似的,东一飘西一晃,她手里的一柄长剑,着着刺向清兵手足关节和|茓道,绝无虚发,只一刺中,清兵立即手麻脚软,仆倒在地,丧失战斗能力,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决不能够恢复过来,可是另一方面来说,这被剑刺|茓道的人,并没有性命危险!
潇湘仙子也绝对不用开杀戒,清兵将士看见这中年道姑所过之处,人人仆地,以为她会妖术邪法,禁不住心胆俱寒,纷纷让路,游湘仙子有如风扫叶落,一忽儿便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叫道:“寡不敌众,快跑到山上去!”岳金枫剑光闪处,刺倒两名清兵,冲开血路,直向山上跑去。
布库里看见自己只要再缠战片刻,四面清兵包围,便可以把岳金枫重重困住,叫他Сhā翼难逃,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突然来了这个中年道姑,把岳金枫救走,布库里怒不可遏,喝道:“妖妇!”腾身一纵,连人带丧门挫,朝着潇湘仙子飞扑过去。
萧玉霜冷笑道:“长白派的余孽,也来撒野!不知自量!”长袖一挥,一着玄玄拳的“麻姑指路”,一阵袖底劲风冲出,撞中这满洲军官的胸口,布库里猛觉一股无形罡气向自己一推,力大无穷,竟把他冲得在空中连翻出两个筋斗,跌出八九步外,扑通一声,跌在几名清兵的身上,连丧门挫也抛出手,清兵齐声喊叫,潇湘仙子哈哈大笑,三两下起落之间,便自去得没影无踪了。
这时候,三方面的争夺战已经展开,铜鼓关和左右两山峰前,喊杀连天,清兵仗着人马众多,前仆后继,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抛矢掷石,多数中鹄,清兵死伤无数,变了尸山血海,由晨至午,双方互持不下,正在惨烈恶战的时候,满清的中军突然发生了惊人巨变!
怎样的惊人巨变呢,原来福康安贝子和副统帅海兰察两人,正在中军督战,这两个满清征西大将并肩站立在铜鼓关前的土岗上,周围数百名亲兵簇绕护卫,福康安下了大宛马,海兰察也走出轿子外面,拿出行军的地图板,指挥作战,就在他们两个聚精会神研究攻守形势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侍卫装束的汉人少年,直向土岗下面跑去。
这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青海玉树城刑场上,和史存明合串了一幕犯驾行刺,挺身抢护,投入海兰察将军麾下的洪珊,她自从女扮男装,混入清营之后,战战兢兢,小心防范,好在没有泄漏自己的身份,不过洪珊在清兵营里,举目无亲,度日如年,这次看见福贝子和海兰察并肩指挥作战,猛然醒悟起一个主意来,心想自己何不趁这时候,杀掉了这两个满洲鞑子的主帅,这样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秩序大乱!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趁势冲杀,岂不是可以大获全胜吗?洪珊主意决定,更不犹豫,带了短刀暗器,直向满清中军跑去。
她刚才来到土岗下,清兵卫士已经连声叱喝起来,说道:“王勇!你跑来做什么?贝子爷和海将军正在上面指挥,你不能够上去!”
王勇是洪珊的化名,她投效清军就用这个假名,侍卫这样一喝,洪珊已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叛逆坚守关城,我兵猛攻不下,俺有妙计呈献!”
如果换了别人,清兵卫士一定不准她近前,可是洪珊向来是海兰察将军的亲信,而且她又说有妙计可以攻破铜鼓关,那些卫士如何敢怠慢?立即向海兰察飞报,福康安一听大喜,立即说道:“王勇有法子可以打破铜鼓关吗?那好极了!快快叫他上来。”
须臾之间,洪珊化名的假王勇,已经被几个卫兵带到福康安和海兰察的面前,福贝子眼望着地图板,口中却说道:“王勇!我们攻打铜鼓关已经大半天,叛众据关顽抗,坚不可拔,你有什么妙计呢?”
洪珊突然把膝一屈,打了一千,(即是单膝跪下,这是满清一代下属见上司的礼节)说道:“贝子爷爷听禀!”
把头一低,装出要叩头的样子,哪知道就在洪珊一跪一叩之时,寒光陡的一闪,一支亮晶晶的暗器,向福康安迎面激射,海兰察立即大喝:“提防行刺!”
福康安马上向左边一闪,但是这暗器的来势好快,嗤的一下,射中福贝子左边的肩膊。
原来是一支五寸长的弩箭,力道劲猛,福康安身上虽然穿了软甲,也被穿透重销,深嵌肉里,痛得他“哎哟”一声,向后便倒!众卫士不禁大骇,连声呼喝,个个兵刃出鞘,一窝蜂也似的,直向洪珊杀上。
原来洪珊在清兵营里,混迹一个多月,她知道单身一个人在清军营里,没有同伴,没有党羽,除了刺探多少消息情报之外,做不了什么大事,如果要轰轰烈烈的干一件事,唯一方法就是杀死情兵的主帅,不过满清征西大军是一支有节制训练的百战雄师,不是乌合之众,即使杀死了他的统帅,也未必会全军溃败,而且福康安、海兰察两个主将的警卫,十分森严,自己也不容易近身下手,洪珊想了几天,方才决定先下手刺杀福康安、因为他是天子贵胄,又是三军主帅,如果把他刺死,清兵士气必定受到相当影响,洪珊想着最好在两军交兵的时候,出其不意,把福贝子刺死,清兵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必定一败涂地!
这位女侠挖空心思,居然被她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暗杀法子来,这法子就是用一种名叫“紧背低头花妆弓”的暗器,将一副弓弦装在衣领内,嵌了一支弩箭,用时只要把头一低,触动弹簧,那支弩箭立即“咔嚓”一声,直射出来,洪珊在清兵攻关的时候,已经动了行刺之念,把弩箭和弹簧装好,假意说自己向福贝子献攻关之计,一声叱喝,福康安吃惊旁闪,躲开咽喉要害,左肩虽然吃了一箭,却保存了性命。
洪珊低头发弩,她看不见弩箭是不是射中福康安的要吾,听见福贝子“哎哟”的一叫,扑通倒地!
沥血伏龙--第七十五章关前血战万军刺贝子第七十五章关前血战万军刺贝子以为大功告成,不禁心中狂喜,哪知道眼前一花,寒光闪处,几名卫弃分向前后左右飞扑过来,洪珊叫了一声:“来得正好!”霍地把身一矮,双腿连环蹴出,快如闪电,她首先扑通一响,踢倒了一个持刀由正面扑过来的卫士,接着腰身一旋,使了个“旋风扫叶腿”的招式,又把分别由左右扑过来的两名卫士,扫得跌个倒栽葱,骨碌碌滚下山岗,可是清兵卫士人数众多,眨眼之间,七八杆长枪红缨闪闪,前后左右齐向洪珊身上刺到!
女英雄一声叱喝,短刀掣在手里,使出六合刀法,冷光闪闪,纵横交扫,三回两合,手起刀落,砍翻了一名清兵,夺了他的朴刀,双刀在手,越发如虎添翼,两柄刀左盘右扫,赛似飞花落雪,一连砍倒了七八名清兵,居然冲下了土岗的一半,清兵要想用箭射她,可是人多混乱,恐怕射伤了自己人,个个投鼠忌器,只见洪珊像水泻似的,左窜右跳,东一窜西一钻,快要冲到土岗脚下,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一声狰笑,一个面孔焦黄、死盾死眼的满洲军官已经扑到洪珊面前,左臂扬空一闪,五只青黑色的手指,猛向洪珊迎面抓到!
这军官是金山双丑里面的老二呼延真。呼延两兄弟,指挥敢死队佯攻铜鼓关,恰好由前方回来,刚刚和洪珊遇个正着,洪珊只听见过金山双丑的名头,并不曾见过呼延兄弟的武艺。
而且做梦也想不到这貌相奇丑的军官,就是金山双丑之一,女英雄立即把头一偏,双刀晃处,用了个“孤雁排空”的招式,猛向呼延真的肋下砍去,她以为自己用这一下绝着,对方一定要闪身让路,哪知道金山双丑是何等深湛的武艺?
洪珊双刀砍来,呼延真绝不躲闪,只听吧吧两声,洪珊双刀砍中他的肋下,却是如中败絮。
洪珊看见自己两柄刀砍中敌人身上,宛同劈空一般,对方怡然自若,不禁吓一大跳。
她还要抽刀再砍时,陡觉肩头一紧,自己右肩环骨已经被呼延真五指捏住,向上一抽,全身离地,右半边身子酸痛发麻,两手不由自主一松,双刀堕地,女英雄还要拼命挣扎,两腿一飘要用“裙里腿”的绝技,直踢对方小腹丹田。
谁知呼延真的出手比她更快,叫了声:“去!”振臂向上一抛,洪珊立时觉得自己身子像被一股大力一举一托,直飞起来,眼看就要向后直摔出去,呼延真却向前一窜,双手伸出,抓住了洪珊的的腿胫,用力一扭,使分筋错骨法,拍拍两声,竟把洪珊两脚踝骨扭脱了臼,然后向地一抛,喝道:“绑了!”清兵蜂拥上前,七手八脚,把洪珊捆得像只粽子,完全不能动弹。
洪珊被清兵捉住,满洲兵虽然没有难为她,可是她疼得面上完全变色,白豆大的汗珠,由额角不住渗出来,沿着面颊滚滚滴落。
因为洪珊被扭脱了两脚踝骨,已经痛彻心脾,又叫呼延真用“分筋错骨手”法,抓了一下肩头,全身四只百骸如同灌入一股滚油似的,在周身运转,这种拖在身上的惨毒,比起官府什么非刑拷打,还要加倍难挨难受。
这时候福康安已经挣扎起来,他吩咐军中医士疗伤拔箭,哪知道医士用镊子一钳,福贝子痛得屁滚尿流!
原来洪珊这支弩箭头上,装了倒刺,如果硬生生的拔出,必定要扯脱一大块皮肉,疼痛还在其次,最怕那支弩箭喂了剧毒,就要性命难保,福贝子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敢耽搁下去了,他忍着痛向海兰察说了几句。
海兰察立即下令三军后退,放弃对铜鼓关和左右二峰的进攻,命令一下,司号官立即吹起号角来,呜呜连响,震动原野,清兵像潮水汹涌也似的,纷纷后退。
史存明站在山上,看见清兵突然停止进攻,翻翻滚滚的向后退,觉得十分诧异,他向左右士兵说道:“鞑子攻势还未衰歇,突然撤退,必定另有内情,吹追击号。”
士兵立即呐喊连声,由山上杀下来,清兵无心恋战,廓尔额兵衔尾追击,夺获不少甲仗器械,还生擒了百多名清兵,史存明把清兵俘虏押到自己面前一问,这些俘虏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在前方打仗,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撤退,听说福贝子爷遇了刺客,身受重伤,所以要退兵哩!”
史存明忽然想起洪珊来,说道:“不好!一定是她!”他吩咐手下军士仍然据守原有阵地,提防清兵卷土再来,自己立即一口气离开左山,施展陆地飞行功夫,返回铜鼓关上。
这时候各路人马,纷纷奏捷,这一次捍卫铜鼓关之战,清兵死伤了二万多人,廓尔额兵也有四千多人伤亡,夺获自清兵的马匹枪械,堆积如山,可说是战果丰硕的大胜,史存明一见了潇湘仙子,立即叫道:“萧女侠不好!洪珊没了性命啦!”金弓郡主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哪个叫做洪珊?我们有人阵亡了吗?”
史存明摇摇头,便把自己和潇湘仙子到崆峒山的时候,在昆仑山下的沙漠里,降伏女盗首领黑狼神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把当日自己运用妙计,假装行刺,使洪珊混入清兵营里卧底的前后,说了出来,金弓郡主顿足道:“既然有这样一个人,何不早说!”
潇湘仙子在旁边说道:“孟郡主,我们刚才由青海回来,便遇上你被女妖巫萨菩婆用催魂功抓去,等到把你救回,清兵又来进攻铜鼓关了!闲话少说,福康安的受伤,一定是被洪珊冒险行刺,不然的话,满洲鞑子怎的一下这样快便撤退呢?我们赶快救她去!”冷霜梅忽然开口道:“师妹,我和你一同去救她吧!”金弓郡主大喜道:“两位前辈武功造诣,超凡入圣,如果肯进入清营救人,姓洪的一定可以化险为夷呢!”
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位女侠立即离开铜鼓关,一溜烟奔向清军大营不提。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和海兰察两人鸣金收兵,返回大营里面,福贝子在军医尽心治疗之下,方才把那支射入肩头的弩箭,起了出来,细心一看,这支箭除了装着倒须钩刺之外,原来是没有毒的,福康安方才吐了一口气,他在包裹了金刚药之后,痛定思痛,怒火禁不住升上来,向左右道:“决把刺客王勇带入中军帐,让本爵亲自审问他,叫他供出来主使同党,一网打尽,碎尸万段!”
福贝子命令一下,立即和海兰察升帐,金山双丑由另外一座帐幕里把洪珊提了出来,脚不点地的抓进中军帐,洪珊在这时候已经被分筋错骨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如果换了别人,已经哀声惨号,满地打滚。
她却是个天性倔强的女子,虽然受尽痛苦,却咬紧了牙关,半声不哼,尽管全身痛得不住寒战,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仍然熬苦强忍,她被金山双丑押到中军帐里,福康安一见了她的面,怒火升高三千丈,喝道:“王勇!你这厮是哪里来的人?居然心怀叵测,图谋为轨,行刺本爵,是哪个主使你的?你在军中还有多少同党,快供出来,虽然死罪难免,还可以痛痛快快的让你死去,不然的话,我把军中三十六种刑具,完全搬了出来,叫你逐件尝试,你便求生不得,要死不能,哼!那个时候悔之已晚,知道没有?”
洪珊却是委顿在地,没有半句哼出来,福贝子看见她完全不答腔,不禁勃然大怒!
把椅背一拍道:“混帐!这厮半句话也不说,来人,刑具伺候!”呼延陀突然排众上前,高声叫道:“贝子爷爷,请慢!”
福贝子不禁愕然,问道:“怎么?这厮行刺朝廷命官,罪应凌迟,你还要替他求情吗?”呼延陀阴恻恻的笑了一笑,说道:“不是!这家伙刚才看了我兄弟的分筋错骨法,咬牙强忍,痛苦得有口难言,贝子爷如果对他一用刑,马上就没有命,这岂不是便宜了他吗?让我把他的分筋错骨法解了,方才再用刑也不迟啊!”
福康安方才醒悟,呼延陀立即上前,骈伸左手食中二指,向洪珊背心“风尾|茓”捏了一下,又向她“浮媳阴谷”两|茓点了一点,洪珊痛苦立减,她悠地抬起头来,骂道:“鞑狗!恶贼!你家姑娘视死如归,哪个怕你用刑,我牛为大汉之人,死为大汉之鬼,生不能杀鞑子,死也要变厉鬼!勾你魂魄,取你狗命!”她只顾大骂敌人,无意之中,却说破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福康安起先是愕了一愕,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这家伙还是个贼丫头,易钗而并,混入我们的大营里卧底,哼!”福贝子说到这里,把面一沉,铁青着脸向左右喝道:“这贼婢射了我一箭,我现在要她一万倍赔偿,来人!就在中军帐前,搭起一个木架,把这贱人高高的吊起来,挑选五百名弓箭手,将她当做现成的活靶子,给这贱人来一个乱箭穿心吧!”话未说完,呼延真上前说道:“贝子爷,卑职有一个好主意!”
福贝子道:“呼延将军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吧!”呼延真道:“这贱婢图谋不轨,冒犯大帅,她一定是史存明这班叛逆派来卧底的,咱们拿住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尽量把她折磨,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可,方才可以镇慑叛逆,叫史存明那小子望风丧胆,若果依照大帅刚才的意旨,把这贼贱人吊在木架上,用乱箭来射她,顶多十箭八箭,贱人就要送命,人一死了,就在她身上射满一千箭一万箭,也不觉得痛苦,卑职有一个妙见!”他说罢走到福康安跟前,低低说了几句,福贝子拍掌大笑道:“此计大妙!”
他立即吩咐左右卫士,就在中军帐前,挖一个大土坑,深约五尺,方圆要七八尺,卫士十分疑惑,难道福贝子打算把洪珊活埋吗?”上一次在拉萨城外时,岳金枫放走伊丽娜,福康安疑心他做叛逆内应,掘坑挖土把岳金枫活埋,难道这一次又要依样葫芦,活埋刺客不成?大家正在疑惑,福贝子又吩咐士兵到后营里取出二十个贮水大木桶来,这些木桶有一人多高,完全贮满清水,准备给士兵饮用的。
福康安却连桶带水搬出来,他命令士兵把二十桶清水倒入这新挖成的土坑里,可是这地方泥土干燥,什桶清水不到半晌,便把泥土吸得涓滴无存,福康安吩咐再倒第二次清水,这一回泥土吸饱水份,坑底有三尺左右的积水了,福贝子再命令搬一百斤冰块来,投入水里,然后吩咐士兵把洪珊放入水坑,大家才知道这是一种新奇的刑法!
原来廓尔额的地土,位在西藏边缘,这里是有名的高原地带,寒威凛冽,尤其是太阳下了山之后,大雪山吹来的寒风,贬入肌肤有如刀割,福康安叫入挖了土坑,注入这半坑的积水,又放下了雪块,不消一个时辰,坑水跟雪块凝成一体,变成坚冰,这样一来,洪珊的下半身岂不是埋藏在冰块里面吗,不过一个活人埋在冰里,一时三刻就要冷僵气绝,呼延真已经提防有这一着,他另外想出一个恶毒主意来,要福康安在土坑口布满柴草火种,一等坑水成冰之时,立即把柴草烧着,火光熊熊,这一来陷入在冰里的人,变了上半截热,下半截冷,冷热交集,生死不得,这种刑法可说是别开生面,旷古所无,洪珊听见福康安用这种酷刑来对付自己,真个怒气填胸!目眦欲裂。
沥血伏龙--第七十六章火海拯危《妹斗双丑第七十六章火海拯危《妹斗双丑海兰察听了福贝子这个残忍的主意,心中老大不忍,开口说道:“贝子爷!她就是罪大恶极。也不外是一个死字,把她一刀两段,干脆杀掉,岂不是好,何必要用惨酷的手段来折磨她呢?”
福康安听了这几句话,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由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海大人,这刺客还是你引进来的,虽然你不知道。可是如果本帅奏闻皇上,海大人也免不了有多少株连,如果尊驾看不惯这些惩罚叛逆的玩意儿,就请返人后营休息吧!”
福康安这几句话把所有的锋芒完全露了出来,首先把一顶包庇叛逆的大帽子,压到海兰察的头上,然后有礼貌的请海兰察离开中军帐,这分明是一种极难堪的藐视!
海兰察也是个性如烈火的人,听见福康安这样一说,气得面孔泛紫,半句话也不响,霍地站起身来,离开虎皮交椅,拂袖而去。
福康安望着海兰察的背影,冷笑一声,想道:“我是贝子亲王,在朝上一向得老佛爷的宠信,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一等公,难道我还用得着怕你吗?”他这一下不把海兰察放在心上,并不打紧,终于给乾隆帝革除了征西大将军的爵位,由海兰察取代,完成征讨廓尔额的全功,这是后来的话不表。
福贝子看见海兰察走了之后,向左右亲兵一挥手,叫道:“动手!”士兵立即陡起,坑水渐渐冰结,起先是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后来冰层渐厚,连水底也凝成冰块,洪珊下半身陷在冰里,冷得牙关抖颤,福贝子叫道:“点火!”
几十名清兵抱了柴草捆出来,放在土坑旁边,点火焚烧,烟焰腾腾,眼看洪珊就要受尽无穷魔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站立在中军帐前的金山双丑。陡的一声大喝:“弟兄留神!有人!”
话未说完,距离木架不远的一座帐篷顶上,现出两条人影,嗖嗖两响,疾如脱弦之箭,穿过漫天烟火,朝着木架扑到。
金山双丑眼光锐利,他们看见帐篷顶微微一晃,无风自动,已经知道有人,等到人影出现,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不禁怒发冲冠,原来这两个人影除了一个是潇湘仙子萧玉霜之外,还有一个正是隔别了十多年头的大仇人冷霜梅,这许多年还不曾死,不知怎的,今天居然和潇湘仙子一同到来,混入清军的大营里!
还有令人更诧异的事,活埋在坑底坚冰里面,被烈焰蒸腾得满头大汗的洪珊,一见了冷霜梅的面,立即高声大叫起来:“师傅!”快来救我!”
原来这一位马贼头领黑狼神洪珊,就是十年前的沙漠里被狼群包围,给飓风吹散了的熊素珊,即是熊元宪老英雄的爱女,也即是冷霜梅的记名徒弟。
金山双丑对萧玉霜还没有怎样过不去的深仇,对冷霜梅却是恨入骨髓,兄弟两人怒吼一声,双双纵起,猛向冷萧两人扑了过去,呼延陀迎着冷霜梅,呼延真截住潇湘仙子,四个武家高手在火光中迎个正着。
呼延陀跳到帐顶上,向冷霜梅一指,破口骂道:“贼婆娘!十年旧债,本利清还!”
就活声里呼的一响,左掌已经递出,一股劲风直向冷霜梅的胸口劈来,这一下是金山双丑锻炼了十余年的“阴煞掌力”,非同小可!冷霜梅身在空中,眼看非要吃亏不可,哪知道她全不着忙,微微一笑,身子仍旧由空中垂直落下来,呼延陀这一掌发来的劲风,结结实实的打中冷霜梅胸口,猛觉对方胸肌往回一缩,自己的掌风如同打在空处,对方怡然自若,仿佛没事人一样,呼延陀不禁大惊,说时迟,那时快,冷霜梅凌空一个滚转,左掌一带,右手欺进敌侧,直攻呼延陀的左肋,这是昆仑派“运星掌”的绝招,呼延陀身子站在帐顶上,急忙后退半步,右肩一沉,手掌撤回,猛劈冷霜梅的手腕,这一招名叫“破浪斩蛟”,劲猛无比,他以为冷霜梅一定要撒手救招,自己恃着站在帐篷上,有所凭借,大占便宜,对方只要往回一缩,呼延陀立即双脚飞起来,把冷霜梅踢入烈焰熊熊的火堆里!
哪知道冷霜梅在雪山面壁十年,功灵互用,武功迅进,已在金山双丑之上,呼延陀才一递招,冷霜梅的骨节突然喀喇一响,暴长半尺,反手一绕,使了个“蛇缠手”,卷住了呼延陀右手的“寸关”“会宗”“大渊”三处|茓道,呼延陀估不到对方不见十年,竟然学会了“长骨法”,能够把手腕的关节骨拉长,要知道高手比武,拳脚出招俱有分寸,哪伯一分一寸之微,也可以判定生死胜败,冷霜梅一下缠住了呼延陀的手腕,叫道:“下去!”
猛运内功向外一抛,呼延陀身离营帐,抛向火堆,冷霜梅却双腿一荡,轻飘飘的站在帐顶上面了!
呼延陀身离帐篷,猛觉火光一亮,原来自己已经跌入上坑旁边的火焰之内,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不迭忙抖足全身内劲,四肢一拳,用了个“御龙飞天”的架式,身子一曲一窜,穿出火焰,摔落空地上面,可是他的衣服头发已经着起火来,呼延陀魂不附体,连忙向地上滚了几滚,才把火光压熄,总算没有的伤,可是这一边冷霜梅已经把她的徒弟洪珊(也即是熊素珊)救在手里!
冷霜梅救徒弟的身法,十分巧妙,洪珊所陷的人造冰坑,有七八尺方圆,冷霜梅在帐顶上,一晃身飘然落下,恰好落在冰坑中心,她左手抱住了熊素珊的中腰,施展大力金刚脚法,两脚跟用力一踏,竟把踏足处二尺方圆内的冰块,完全踏裂,然后单臂用力,向上一抽,哗啦啦竟把熊素珊一个身子,活生生的由冰块里抽了上来,不过站在坑边的十几名清兵,却是歹毒,立即取过几把挠钩来,把土坑旁边烧着的柴草,用力一钩一拨,推入土坑里面,冷霜梅却是手疾眼快,她左手抱着熊素珊,右手拔出长剑来,剑光一闪,卷起一道剑虹,护住全身,两个人一同由坑里拔去,那些着了火的柴捆草把,吃剑光一激一荡,四散纷飞,溅在清兵的头脸上和衣服上,把他们逼得后退不迭!
这一边冷霜梅由现身救人,直到把呼延陀摔入火里,将熊素珊救出冰坑,不过是兔起鹘落,三四下照面的功夫,那一边呼延真已经和潇湘仙子展开了遭遇战,呼延真不等萧王霜飞落平地,已经向前一窜,占住了萧玉霜落下的位置,双掌合拢,嘴里一声猛喝,“推窗望月”,双掌齐出,猛向萧玉霜迎面击去,他这一下用的是“阴煞神功”!
萧玉霜人未落地,陡觉一股阴寒之劲袭了过来,不禁心中一凛,当下把纤腰一扭,一个“潜龙升天”的招式,就在空中原式不动,直向福贝子的中军帐篷飞了过去。
呼延真以为她要刺杀福康安大帅,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把阴煞神功的劲力,往回一撤,接着一个箭步,抢向福贝子的帐前,哪知道萧玉霜这一下全是声东击西的虚招,她倏地一个转折,由呼延真头顶飞掠过去,方才落地,临着地时,一脚把一名生火的清兵踢了个大筋斗,直撞入火堆里,潇湘仙子才一着地,双臂抬处,又抓起两名清兵,向呼延真迎面掷到!
呼延真叫了一声:“来得正好!”双掌向外平推,一抛一托,两股强风推出,这是他半生成名的“黑煞掌”功夫,反将这两名清兵回推过去,呼延真这一下真真正正跟潇湘仙子较量内功,这是为何?因为萧玉霜抓人掷人,用的是“隔山打牛”的手法,这两名清兵身体所受的劲力很小,可是被他们撞着了,非要重伤不可!
呼延真也是惯家,如何不懂得这一招?他用黑煞掌功之力回击,如果胜过潇湘仙子内力,不但可以把对方“隔山打牛”之劲,抵消,并且还能够用余力重创那两名清兵,倘若内力不及对方,这两名清兵迎面飞来,准得把自己撞得跌个筋斗,头肿面破。
清兵将士哪里知道呼延真和潇湘仙子假借自己两名兄弟做内功的考验,胜负之间,关系非小,只见呼延真双掌一推,这两个清兵在空中似乎停了半刻,随即像风吹纸片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完全没有损伤,呆呆的站在地上,这样一来,呼延真知道潇湘仙子内功造诣,跟自己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当下一声大喝,挥掌直上,潇湘仙子展开玄玄拳法,跟呼延真战在一处!
那一边冷霜梅把熊素珊挟在肋下,熊素珊因为欢喜过度,火毒攻上心来,双眼一瞪,立即晕了过去!
冷霜梅刚才由冰坑里飞身下来,十几个清兵刀枪并举,向冷霜梅攻上,冷霜梅反臂一掉,一股劲力推出,十几个清兵跌跌爬爬,好像塌到了一幅人墙,纷纷跌入坑边火堆里,叫苦连天,可是清兵大营之中,将士何止数万!这十几个清兵刚刚倒地,又有几十名清兵,呐喊连天杀上!
冷霜梅本来不愿意伤害人命,“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能够慈悲为怀了!她一眼望见放在土坑旁边的水桶,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双足向地一垫,别看她肋下挟着熊素珊,身子仍然像一头飞燕也似,掠过清兵头顶,窜到那一排贮水木桶的旁边,这些水桶的挽手上,统统窜了绳子。
冷霜梅用最迅快的手法,挥掌一劈,竟把吊住水桶的绳于齐中砍断,这几根绳于,互相打结,连成一条。
冷霜梅伸手抄住绳子,清啸一声,把木桶向上一提,前后左右的挥舞开来,她用的是流星锤的招数,可是这木桶的份量,比起流星锤来,重量何止十倍?
冷霜梅只用单壁之力,把木桶运转如飞,变成了一片桶墙,前、后、左、右、上、下,舞了一个风雨不透,清兵一撞着它,不是头破脑裂,就是肋断骨折,奔走呼号,肝脑涂地!
冷霜梅一边用这件别开生面的武器横荡直抡,乱扫清兵,一边向潇湘仙子高叫:“师妹快走!敌众我寡,不要恋战!”
话犹未了,侧面呼的一声,一条人影飞掠过来,扑过来的正是金山双丑里面的大丑呼延陀,喝道:“贼婆娘,还要逃跑?”接着嗤的一声大响,挥舞着的木桶已经向横甩开,一根双蛇杖递了进来,直点冷霜梅背心的“灵台|茓”,冷霜梅倏地向旁边一跳,躲开了这一杖,却把木桶按照着“破金锤”的路数施展开来,呼呼呼呼,一连四下,五斗大的桶影,把呼延陀逼得向横里直退出去,就在他要再次飞身窜上的时候,冷不防远处哎呀一叫!
这一声是二丑呼延真叫喊出来的,大丑呼延陀吃了一大惊,急忙回头,原来潇湘仙子用玄玄拳跟呼延真对拆了七八个回合,四面的清兵已经像潮水汹涌也似的直杀上来。
潇湘仙子知道不能够恋战下去了,又听见冷霜梅的喊叫声,更加决定三十六招,走为上招,萧玉霜忽然叫道:“有僭!”青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刷刷刷刷,一口气刺倒四名清兵,每一剑都是刺中他们手足关节|茓道,扑通跌倒,满地乱滚!
呼延真估不到对方的剑法如此迅辣,暗里心惊,他本来要返回中军帐里,取自己的绿玉杖,可是恐怕自己一走开之后,潇湘仙子已经杀出重围,他赶忙由身边一名清兵的手里,夺过一把马刀,展开旋风刀法,夹在清兵人丛里面,呼呼呼,一连三刀,向着潇湘仙子猛攻,潇湘仙子恰好一抬腿踢倒了两名清兵,看见呼延真举刀砍来,正中下怀,把手中剑一伸一缩,“灵蛇吐舌”,按住了他的刀背,呼延真哪里知道昆仑派剑法的奥妙,连忙把刀往回一撤,哪知道萧玉霜的剑身,竟像具有无穷吸力一般,把呼延真的马刀牢牢吸住,收不回来,他这一骇非同小可!
正要举足力蹴萧玉霜的持剑手腕,哪知道萧玉霜叫了韦:“着!”剑锋一沉一翻,“力划鸿沟”,沿着刀背一削,呼延真如果不马上放手,手指也要被剑锋割断!
二丑慌忙不迭的撒手抛刀,叮当,马刀跌落地上,任中你闪得快,握刀虎口也挨了一下剑锋,皮破血流,呼延真哎哟的一叫!
冷霜梅趁呼延陀愕然反顾的时候,倏地把身一旋,右臂抖足内力,把缚着绳子的木桶,自右向左横扫过来,呼延陀觉得冷霜梅这一下势沉力猛,不易抵挡,立即把双足向地一点,用了个“飞鸟投林”的身法,向后面倒窜出两丈,冷霜梅木桶到处,一连打翻了几名清兵,潇湘仙子恰好飞掠过来,看见冷霜梅拿缚了绳子的贮水木桶做战,别开生面,不禁又惊又喜!
她一眼瞥见中军帐左边还放着十几只贮满清水的木桶,这是清兵拿来用浇灌土坑准备不够水时用的,潇湘仙子急中生计,她一弯腰抓起一只贮满清水的大木桶,随手掷了出去,如果换了普通人,就这样的抛出一桶清水,必定伤不了人,顶多不过把对方的身体淋湿罢了!
可是萧玉霜这一桶水完全是用内劲掷了出来,即是刚才掷出清兵用的“隔山打牛”功劲,木桶里喷出来的水,赛似品柱一般,水力绝大,哗啦啦的一响,当堂推倒了六七名清兵,潇湘仙子估不到这个打法也能够收效,真个喜出望外,又随手抓起两桶清水来,连桶带水掷了过去,这下真个先声夺人,清兵为之紧避,昆仑双蛛一个在先,一个在后,起落如飞也似的冲出清兵营盘去了。
这时候不过是黄昏日落的时候,福贝子大营里,空自有几万清兵,居然拦挡不住,被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在万目睽睽之下,刀枪如林之中,把洪珊抢救出险地,如果换了平日,福贝子一定大发雷霆,可是这一回福康安眼见了冷霜梅、萧玉霜两人飞行绝迹,来去自如的本领,真个咋舌不已!
好在对方目的完全在救人,并没有向自己行刺,不然的话,再多几颗脑袋,也要给对方割掉,福康安只有大叹晦气不置。
再说冷霜梅和潇湘仙子两人,把熊素珊劫了出来,跑出清兵营,一口气奔了廿多里,铜鼓关已经在望,冷霜梅忽然发觉肋下挟着的熊素珊,软搭搭的,无声无息,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把她向地上一放,只见熊素珊星眸紧闭,手足冰冷,已经绝气身死!
冷霜梅心里一急,慌忙抱着熊素珊喊道:“珊儿!珊儿!你怎样啦!”忍不住滴下眼泪,潇湘仙子上前按了按她的胸口,说道:“师姐不要着忙,她并不是真正死去,不过虚脱力尽罢了!快快把她带回铜鼓关上,用金针刺|茓的方法来救她,还可以来得及!”
萧玉霜这几句话并没有说错,熊素珊被擒的时候,是着了金山双丑的分筋错骨法,不但痛得死去活来,而且这种狠毒的手法,最伤残人身的元气,熊素珊熬了半个时辰以上的苦痛,四肢百骸以至全身骨节,受了巨创,再给福贝子放在冰坑里,生火烧烤,冷热交织,虽然时候不长,寒热二毒已经攻入身体,及后看见冷霜梅到来援救,心中一喜,寒毒内伤一齐发作,晕了过去,再跑出这一段路,更加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冷霜梅估不到失散了十年的徒儿,一旦重逢,竟然弄到伤重垂危的地步,真个是心酸泪落,她听见潇湘仙子这样一说,立即把熊素珊兜在自己背后,一溜烟向前跑,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已经返到铜鼓关上。
史存明站在关上,眼巴巴的等候冷霜梅和潇湘仙子回来,果然不出所料,她们两个去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便自奔回,潇湘仙子背后还伏着一个人,史存明知道洪珊已经救回来了,不禁大喜,赶忙下令士兵开关迎接,半晌之后,昆仑以蛛已经到了关城之上,史存明看见熊素珊面色灰黑,直挺挺的,已经死了过去,觉得十分失望,潇湘仙子更不打话,立即返入自己的住处,拿了艾绒金针来,她吩咐伊丽娜烧了一盆炭火,把熊素珊移入一间暖房,亲自动手,打算用金针刺|茓法.救回她的性命。
“争计刺|茓”之法,就是古时的“针炙”,这种医疗方怯可以刺激人身神经中枢,活动筋络,补药石之不足,如果功夫到家,真个有意想下到的神效,潇湘仙子也是在王母天他隐居时,跟随大残地缺、二老,学会了这金计刺|茓之法,萧玉霜吩咐冷霜梅把熊素珊上半身衣服解开,自己用艾绒烧热了金针,向熊素珊身上的“血海”“血阻”“肺俞”“中封”四处大|茓,各自下了一针,只见熊素珊的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身体仍旧寂然不动!
萧玉霜十分诧异,自己这金针刺|茓法,虽然不能够起死回生,也可以续命还魂,刚才自己在铜鼓关,摸过熊素珊的胸口,兀自微微跳动,可见她中元之气还下曾断绝,换句话说.即是仍然可以拯救,怎的四支金针扎了下去,熊素珊仍然不动?
冷霜梅看出潇湘仙子面上现出诧异,很焦的的问道:“师妹!怎样了啦!珊儿有没有法子挽救?”
潇湘仙子长叹一声,把金针向盘里一掷,说道:“法子不是没有!可是如果说出来,恐怕未必有人肯做!”
冷霜梅急忙说道:“师妹,怎的没有人肯做!我也可以做啊!”
潇湘仙子摇了摇头,说道:“师姐有所不知了——这功夫女子做不来,只有男子才可以做!还要不曾破童身,内功有相当根底的青年男子,方才可以做呢!”
冷霜梅不禁面上微微发热,问道:“师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潇湘仙子正色说道:“冷师姐,到这时候,我也不再隐瞒你了!看珊儿的伤势,分明是受了一种极惨酷内功的摧残,全身由四肢到骨髓,元气大伤,再经过冷热交证和惊吓,已经去死不远,我起先打算用金针续命之法,救她还阳,哪知道珊儿中元之气太微弱了,始终提不上来,除非……”萧玉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冷箱梅急忙问道:“除非什么?”潇湘仙子据实说了,二人觉得十分忸怩!
原来依照萧玉霜的意思,要由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骥三个少年英雄里面,挑出一个人来,依照昆仑派起死回上,阴阳神复里面的法子。把熊素珊脱光了衣服让她躺在床上,这男子本身也要脱光衣,盘膝打坐,坐在熊素珊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熊素珊的脐眼,默运内功,由冷霜梅、萧玉霜两人在旁边协助,运用本身太乙玄功,将这男子身体里面一股纯阳之气,灌入熊素珊的丹田要|茓,利用阴阳相感之理,把熊素珊一点微弱的中元气,提起上来,然后再用金针刺|茓之法,去刺熊素珊背后的“神堂”“大椎”“凤尾”三处大|茓,方才可以把寒热二毒驱出,保存性命,任是这样,熊素珊也要卧床三十多天,方才可以复原,这个借体运用纯阳真气的男子,也要委顿几日,然后能够把元气回复过来,为什么男女两人都要脱光了衣服呢?
因为阴阳二气交触,互相导引的时候,这两人的全身都感到火也似的灼热,不穿衣服,使热气立即发散,绝不能够任其郁积在身体里,不然的话,当时或者三五天后,必定走火入魔,不死也要残废!
潇湘仙子把这个道理一说出来,冷霜梅绝不犹豫,霍然起立,说道:“好!我马上找他们商量去!”
萧玉霜慌忙说道:“师姐,你不怕难为情吗?”
冷霜梅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上浮屠,有什么难为情之处?珊儿受这样的重伤,还是受他们的驱遣,混入清军营里卧底,当奸细的,难道他们见到不救不成?”这位昆仑派的女侠,立即走出卧室房门,把史存明、范金驹、范金骇三人唤在一起,说了拯救熊素珊的经过,问他们愿不愿意为难一点,赤身显功相救。
在三个人之中,史存明武功最高,内功也很深湛,本来由他来担任这个救人的角色,最好不过了,可是史存明跟金弓郡主孟丝伦是一对爱侣,女子的心眼儿最窄,如果自己和熊素珊在一间斗室里面,赤体相对,不管怎样光明正大,也是不成体统,难保孟丝伦不会妒忌,少年壮士不禁沉吟起来,范金骥胀红了面,低头不作声响,范金驹慨然说道:“前辈,任何牺牲在所不计,何况是区区脱掉衣服呢!”
冷霜梅不禁大喜,暗里想道:这少年侠骨热肠,端的难得,珊儿和他肌肤相见,异日伤势痊愈,跟他结成夫妇便了!
原来从前封建时代,男女界限十分森严,至亲莫如兄妹,也要“三岁不同眠,七岁不同坐”,何况是赤身祼体相对呢?
冷霜梅暗里打定了把熊素珊匹配范金驹不提。
沥血伏龙--第七十七章霹雳飞人深渊驾长索第七十七章霹雳飞人深渊驾长索冷霜梅点了点头,向范金驹说道:“你肯舍身救护珊儿,总算难得!不过你救人之后,得要吃点苦头,在我和萧女侠扶持之下,决无性命危险,请进来吧!”
范金驹挺身直入,冷霜梅吩咐伊丽娜出去,萧玉霜立即动手,替熊素珊脱掉衣服,范金驹更不迟疑,把自己上下身衣服迅速脱个光,坐在床上,靠近熊素珊下半身那边,盘膝跌坐,以眼观鼻,以鼻观心,自比做柳下惠,心境一片空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要知道这是救人的先决条件,如果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不但救不了人,一个不巧,连自己也要身受其害!
冷霜梅和萧玉霜看见了范金驹战兢自守的样于,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就用功吧!”
萧玉霜走到范金驹的背后,倏地伸出左手来,手掌心抵注了范金驹颈骨后面的“大椎|茓”,她的右手掌却和冷霜梅的左掌相抵,却命令范金驹把左手按到熊素珊小腹上,掌心掩住了她的肚脐眼,这样一来,四个人连成一起,冷霜梅和萧玉霜两人站在榻前,闭目垂帘,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光景,冷霜梅的头上,首先升起了一阵阵的热气!
潇湘仙子过了片刻,她的头上也冒出热气来,就像揭了锅盖的蒸笼,这时候范金驹的身体,也开始感到异样,起先是一股冷气,由萧玉霜掌心灌入自己脑门,奇冷如冰,范金驹如坐冰山,冻得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冷气渐退,身子突然灼热起来,好比六月酷暑天时,对着一个洪炉,虽然赤身祼体,半丝不挂,也是浑汗如雨!
可是过了一阵,又变成奇寒了,似这样忽寒忽热,轮回交替了五六遍,范金驹的身体方对,回复正常,这时候他觉得一股暖气,由自己的手掌心直透出来,灌进熊素珊的丹田,渐渐地觉得熊素珊身于灼热如火,汗出如浆,她口里微微呻吟了一声,萧玉霜大喜道:“行了!”
她立即跳起身来,让冷霜梅接手按住了范金驹的大椎|茓,然后取出艾绒金针来,伸到炭盘里面,灼得火热,然后向熊素珊背心正中的“神堂|茓”,尾龙骨下面的“凤尾|茓”.颈骨后面的“大椎|茓”.各自刺了一支金计,熊素珊突然尖叫一声:“哎呀!”
冷霜梅立即把范金驹一推,叫道:“好!功德圆满!”
范金驹立即一收手,跳起身来,待要穿回衣服,哪知道他双脚才一着地,登时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牢,扑通一声,一跤跌倒在地,当堂晕了过去!
冷霜梅上前把他扶起来,拿衣服遮盖了熊素珊的身体,打开房门,吩咐史存明道:“把他安置在另一间静室里!用上好的参煎汤喂他!要快!”
史存明和范金骥两人慌忙过来,把范金驹扶入另外别室里,安排救治他去了。
再说熊素珊背心Сhā了三支金针,潇湘仙子伸手把她按住,然后一支支的拔了出来,熊素珊大叫一声,又再晕了过去,冷霜梅吃惊道:“师妹,她怎的又晕了呢?”
潇湘仙子笑道:“晕了方才有救,不妨事啦!把她翻转过来吧!”
冷霜梅立即把熊素珊翻过身子,萧玉霜又在她两脚踝骨内侧的“天蹊|茓”上,各自扎了一针,熊素珊喊了声:“哎哟!”立即睁开星眼,樱口启处,吐出一句话来,说道:“师傅!我们是不是梦里相见,刚才我做了一个恶梦,真可怕呀!”
冷霜梅扑上前抱住了熊素珊的身体,叫道:“珊儿!珊儿!”
熊素珊这时候已经有三十多岁,已经不是往日少女容貌,可是冷霜梅仍然像十几年以前一样叫她做珊儿,熊素珊忍不住流下眼泪,师徒两人倾诉起别后的情形,真个诉说不尽,这一边智禅上人、史存明、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各人,在前面大厅里,听说黑狼神熊素珊已经被救醒,她还是冷霜梅失散了十多年的徒儿,大家咄咄称异,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替冷霜梅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铜鼓关外又响起一阵木绑声音来,卜卜卜,这是紧急信号,史存明吓一大跳,说:“满洲鞑子昨天吃了败仗,怎的又来攻打铜鼓关,难道他们真是屡败屡战吗?”话未说了,哨卒已经进来报告:“黛丝丽公主驾到!”
第一次铜鼓关大捷的时候,黛丝丽公主曾经代表国王到关上,犒赏三军,这一次她再次到来,难道国王又再派她来赏赐兵士吗?
史存明等一班男女英雄,纷纷站起身来,走到阿布敏王子的中军帐里,只见黛丝丽公主面上现出愤激神情,向阿布敏王子喁喁低语,阿布敏王子的面上,罩了一重愁云,他两兄妹看见史存明这班英侠到来,霍然说道:“各位不好!大事恐怕会弄糟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连声问道:“怎么京城发生了变故吧?”
阿布敏王子摇头道:“京城并没有什么变故,只是右班丞相哈延,把一个阴险狠毒的东西,引进了皇宫里!”
众英侠听了哈延两字,不由吃了一惊!尤其是金弓郡主,脑海中映起了初次谒见国王,在宫廷上和哈延舌战那一幕!
史存明道:“是哈延那个奸相吗?他引荐了什么阴险小人进皇宫呢?”
黛丝丽道:“说起来真个气恼煞人,就是那个在王塔山上装神扮鬼的白发妖妇!”
史存明、孟丝伦齐齐吃惊,说道:“哎呀!原来是萨菩婆,这妖妇真正神通广大,怎会混入皇宫里?”
黛丝丽公主忿忿不平的把一切说了。
原来尼泊尔国王阿泽登旺自从决意抗清,派王子阿布敏督师,跟清兵交战之后,光阴迅速,一连过了月余,阿泽登旺国王接到前方按二连三传来的禀报,心里十分高兴,哪知道在十天以前,国王到了晚上,竟然发了一连串的怪梦!
做梦本来是平常的事,任何人晚上睡觉,也会做梦,可是阿泽登旺国王的梦,即是离奇古怪,第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站在雪野里,突然来了一个巨大黑蟒,向他追逐,国王拼命逃跑,可是那黑蟒疾如飘风,不到半晌,便把国王追上,一缠一绕之下,紧接着一口把国王吞下肚皮,国王大叫一声,登时惊醒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阿泽登旺想起梦中情境,觉得犹有余怖,不过他以为自己一时心火燥热,做了恶梦而已,哪知道第二天晚上,阿泽登旺国王又做恶梦,他梦见一个狰狞可怖的僵尸,向着自己追逐,顷刻之间,便把国王抓着,咬破喉咙,活吸人血,国王痛极大叫醒转,醒了之后,心中扑扑乱跳,接着第三晚、第四晚,国王也做恶梦,不是给虎豹吞噬,就是被鬼怪追逐,把阿泽登旺吓得魂飞魄散!
闲话休提,国王一连做了七天恶梦,弄得精神颓萎,寝食俱废,廓尔额一向是神权鼎盛的国家,由国王到臣民,个个迷信神佛,阿泽登旺立即把丞相哈延唤到跟前,向他告诉了连宵恶梦的经过,哈延俯伏金阶奏道:“微臣有一件事,请大王恕过直言之罪,做臣子的才敢直说。”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愕然说道:“哦!你有什么话说,只管说吧!恕你无罪!”
哈延说道:“大王,我们廓尔额几百年来,一向臣服天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自从史存明这一班汉人来了之后,扇动大王反抗天朝……”国王听到这里把眉头一皱,说道:“并不是他们扇动寡人反抗天朝,这是满洲鞑于先派兵进攻我们啊!”
哈延干笑两声,说道:“大王之言差矣!天朝皇帝派福贝于统兵入境,不外是责问我们拒贡失朝的缘故罢了!咱们只要卑词厚礼,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大王偏偏听了这姓史的话,不自量力……”国王微愠说:“你又来了!我跟你说的是晚上做恶梦的事,你却来跟我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话,牛头不对马嘴,真正混帐!”
哈延看见国上发怒,他却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笑说道:“大王息怒,微臣还没有把话说完哩!大王在第一天晚上,梦见身为黑蟒吞噬,大王可记得起玉塔山上那一条护国神蟒吗?”
国王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被人杀死、腰斩成两截的那条黑蟒?”
哈延点点头道:“大王能够记起这一件事,再好没有,除了黑蟒之外,还有一个自发神巫,大王可还记得起吗?”
阿泽登旺愕然道:“那女巫吗?黑蟒被杀之后,已经失了踪迹,你还提她做什么?”
哈延接口说道:“女巫失了踪迹?哼!乱子就出在这里!”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面上变色,急忙说道:“依你说来,朕连日晚上所做的恶梦,完全是神巫捣鬼的了,是与不是?”
哈延装出神秘的样子来,向四面望了一眼,方才说道:“大王,实不相瞒,在这七天晚上,微臣也跟大王一般,做了一连串的怪梦!”
国王吃惊问道:“怎么?你也像朕一样作那怪梦?是不是被僵尸追逐,巨蟒吞噬?”
哈延说道:“不是,我一连七天晚上,梦见那白发神巫,她说皇上所作的梦完全是她用一种禁压魔术弄成的,她还对我说了许多话?”
国王吃惊问道:“她向你说了些什么话?”
哈延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大王要饶恕微臣直言之罪,微臣方才敢说。”
阿泽登旺焦的的说道:“有什么罪与不罪,你只管说便是!”
哈延说道:“好好!微臣依言直奏,神巫向微臣说,玉塔山的神蟒,是史存明所杀!他和那个什么金弓郡主一同上山,斩杀了玉塔里面的护国神蟒!”
国王大吃一惊,可是不旋踵间,又自摇了摇头,说道:“这一个吗、朕不相信,如果玉塔山的黑蟒是天上神蟒,它怎会给一个凡人杀死,史存明不过是一个凡人啊!”
哈延说道:“大王的话很对,神蟒怎会给凡人杀死?可是神巫已经向微臣说了,她说史存明和孟丝郡主私自上玉塔山砍杀神蟒之日,适值是神蟒三百年一次脱皮的日子,不能够矢矫变化,和寻常的蛇蟒一模一样,所以遭了他的毒手,史存明杀神蟒之时,神巫适值有事到仙山去了,不然的话,他也未必这样容易得手呢!”
国王听了哈延这几句话,不禁半信半疑,说道:“哦!当真有这一件事?”
哈延看见阿泽登旺国王意念已经动摇,他立即打蛇随棍上,说道:“大王昨天晚上所作第七个恶梦,是不是梦见身在深山里,突然遇见一个硕大无朋的怪头,张开城门也似的巨口来,把大王一下吸到口里,这可是吗?”
国王一骇非小,赶忙问道:“对了!我作的梦,怎的连你也知道?”
哈延笑了一笑,说道:“这是神巫告诉我,他说大王如果不诚心悔改,今天晚上大王的梦更凶,她要大王一连七七四十九天,做够四十九个恶梦,方才把大王的胆子吓破,叫大王死在龙床上!”国王更加震骇!
他想自己一连七天晚上做了七个恶梦,已经把自己吓得茶饭不思,心惊胆战,今天早上起来揽镜自照,发觉自己消瘦了不少,如果再一连四十二天,做够四十二个恶梦,哪里还有活命呢?阿泽登旺虽然是个英明国君,他究竟生长在一个神权的国度里,少不免抱有相当迷信的心里,听了哈延这样一说,急忙说道:“神巫也大过错怪朕了,要知道斩杀玉塔山黑蟒的是史存明,史存明也不是朕主使的哩!”
哈延说道:“微臣岂有不知,不过这位神巫明鉴秋毫,她说大王收纳了这一班由中原逃亡到来的汉人,决不能辞其咎,神巫还说大王如果诚心悔改,今天晚上三鼓时分,可以走到御花园里,跟她见面。”
阿泽登旺国王慌忙说道:“神巫跟我见面?她要取我的性命吗?”
哈延笑道:“大王,不是微臣多一句嘴,那位神巫如果要大王的命,那不过是一举手之劳罢了,她在梦中向微臣指示,大王只要今晚三鼓到御花园里,神巫自然会把一种神迹显现给大王看!”
国王慌了手脚,说道:“朕一个人怎敢三更半夜到御花园去,丞相,还是你陪朕走一遍吧!”
哈延听了国王这样一说,正中下怀,点点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王要微臣奉陪,微臣并无不可,不过大王今天可要斋戒沐浴,一念虔诚!神巫方才降福祉给大王呢!”
阿泽登旺国王点了点头,这一天他下令罢朝,在净室里念梵经,二餐都吃斋饭,到了晚上,国王又洗了一个澡,二更过后,哈延果然来了,君臣二人换了便服,不带侍卫随从,向御花园走去。
尼泊尔王宫的御花园,就在宫廷的最内边,虽然及不上中原宫殿的金碧辉煌,穷奢极侈,也是花木扶疏,景色幽美,阿泽登旺国王抱着一份战战兢兢的心情,跟在哈延背后,一直来到御花园的中心,这里有一座六角凉亭,四面矗立了几座花坛,哈延向国王道:“大王就在凉亭中坐下来等候吧!天色一交三鼓,神迹自然显现了!”
阿泽登旺只好在凉亭中的玉几坐下,君臣两人默然相对,好不容易,皇宫里面的樵楼,咚咚咚的响了三下,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国王刚要开口问哈延,神巫怎的还不到来、说时迟,那时快,亭栏外面轰的一声轻响,起了一团白烟,国王出其不意,吓得由玉几上跳了起来,扭头向后面一看,不禁“哎呀”的一叫!
原来自烟散开,亭子栏杆外面,烟雾腾腾之中,现出一个自发奇丑的女巫来,这女巫穿着一身死人入殓的白衣,手里拿着一恨金光闪烁的怪手杖,正是历年传说座镇玉山上的白发神巫,只见她一双瞳孔,大仅如豆,发出骇人碧光,盯定了国王的脸面,阿泽登旺国王打了个寒噤!
哈延牵了一牵国王衣角,叫道:“行礼!”阿泽登旺到这时候,全身再也不由自主了,向那白发女巫拜了下去。
只见那白发女巫的神色十分做岸,国王向她行礼,她却仰起脸孔,掀起嘴唇,口里却断断续续的,念出一种奇怪的咒语来,这种咒语有若虫吟,起先十分轻微,国王觉得十分奇怪,以为这是神巫施术作法的符咒,并不放在心上,哪知到了后来,她的吟声越来越响,重重叠叠,混成一片洪赖,阿泽登旺国王觉得耳朵非常的不舒服,越听越是难过,巴不得用手指塞住自己耳朵,可是想着自己这样做法,未免失仪,并且恐怕引起神灵震怒,那就大祸临身,正在说不出的烦躁,那白发女巫突然伸出金杖来,向国王的眼前晃了几晃,阿泽登旺国王猛觉自己眼前一花,一幅奇景立即出现!
他仿佛觉得眼睛晕眩,头脑发胀,天上垂了一道巨大的金虹下来,这金虹光亮无比,好比碧天云净之中,垂落一道巨大的金柱,精芒夺目,几乎连天心的皓月,也被它压了下去,黝然无光,那白发女巫的身子,却是倏然暴长,身高十丈,活像一尊开路神也似,一步一步的踏着金虹,带着满身光圈彩晕,冉冉地向天上升去,晃眼之间,已经深入云端不见,接着耳边波的一响,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过去,那道经天垂直的金虹,突然爆炸开来,变了满天金光花雨,一闪一亮之间,倏然熄灭,顷刻之间,又回复了万籁俱寂,月华明净的境界,这一幕踏虹升天的奇景,把阿泽登旺国王看得呆了!
(廓尔额国王刚才所见的,并非真景,全是幻像,不过是着了女巫的精神功克制,思维混乱,所以飞出幻景而已。)国王站在六角亭的亭栏旁边,如痴如醉,呆若木鸡,过了好久,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神智清醒过来,哈延在旁边说道:“大王,神巫已经回到天庭去啦!还是返到寝宫去吧!”
阿泽登旺国王霍然说道:“哦!神巫去了!寡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神仙,不过遗憾得很,神巫刚才向朕所说的话,寡人半句也听不懂呢!”
哈延笑道:“大王放心,神人刚才说的话,微臣完全听在耳里!”
国王大喜说道:“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来?你说!”
哈延说道:“神人说明天晌午时候,降在一个普通人的肉身上,谒见大王,大王册封她做国师,必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由今天晚上起,再也没有恶梦惊扰大王了!”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大喜,这天晚上,国王回到寝宫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阿泽登旺国王照例早朝,群臣依次觐谒,朝奏以外,一连批阅了几道奏章,不经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忽然把守宫门的卫士走了进来,向国王道:“报告大王,门外来了一个自发满头,穿着黑衣的女巫,要来见大王哩!”
廓尔额虽然是一个神权的国家,可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巫师,要想谒见国王,却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朝上大臣听了武士报告,不禁愕然,哪知道阿泽登旺国王听了之后,不假思索,向武士道:“请她进来!”这一下大出群臣所料,过了半晌,武士果然引着一个黑衣女巫进来,这女巫貌相凶厉,瘦骨嶙峋,任何人见了她这副样子,也要恶心讨厌,可是国王却堆下满面欢笑,说道:“国师来了!寡人恭候多时!”立即命令左右搬过锦墩,让那女巫就坐。
这女巫就是萨菩婆,听说国王赐坐,只说了一个谢字,便自大刺刺的坐下,阿泽登旺向群臣道:“你们听了!这一位就是玉塔山上的白发神巫,也是咱们廓尔额的祥瑞,咱门廓尔额如今外敌入境,已经到了存亡继绝的关头,上天差遣神巫下来,辅佐寡人,今后我们一切军国大计,要向神巫请示,汝等群臣一体遵从,知道没有?”
朝上文武大臣之中,本来不乏精明强干的人物,他们看见女巫貌相凶厉,满身邪气,国王居然对她这样尊崇,几乎当活神仙看待,心里暗自怒忿,不过在封建时代,国王有绝对的威权,他爱怎样做就怎样做,做臣子的哪里能够置椽半句,只有暗里隐忍罢了。
国王请女巫落坐之后,立即吩咐僧正上朝,祭告天地,册封她做国师,这女巫不用说就是萨菩婆。
国王下令大宴群臣,在宴会的时候,黛丝丽公主一眼望见了萨菩婆,不禁大吃一惊,想道:“咦!这不是跟史壮士、孟姐姐为难作对的萨菩婆吗?怎会被她混入宫廷,糟透了啦!”
她一颗心扑扑乱跳,在宴会上,黛丝丽公主郁郁不乐,喝着闷酒,到了席散之后,天色已经人夜,依照宫廷规矩,凡是做王子公主的,一定要向父王请安,方才睡觉,黛丝丽公主趁着向国王请安的时候,问道:“父土,你日间册封做国师的女巫,到底是何方神圣?父王怎的对她这样信任?”
阿泽登旺十分诧异,问道:“女儿,你怎的对我说起这些话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黛丝丽公主不假思索,决然说道:“父王恕怪女儿直言,这女妖巫在孩儿眼中看来,满身邪气,不是好人,父王不知道信哪一个人的话,居然对她这样信任,朝上许多大臣,看了也不顺眼。”
阿泽登旺国王立时变了面色,大怒说道:“混帐!为父信任这位神巫,完全是为了社稷和万民,你这丫头吃过多少年饭?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毁谤神巫,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单是这两句话,已经割了你的脑袋!”
黛丝丽公主被父亲骂得粉面通红,她还要开口辩说,阿泽登旺国王已经喝道:“妇人女子跟我说这些朝廷大事做什么、快滚!”
黛丝丽知道父王的性情,一向执拗,自己绝对跟他说不来,只好没精打采的退出寝宫,她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越想越觉不妙,到第二日天亮,黛丝丽公主立即骑了骏马,带了几名侍女,托词打猎,离开王城,一直来到铜鼓关上,把一切向阿布敏王子、史存明和孟丝伦说了,众英雄听了之后,扼腕不置!
智禅上人决然说道:“给这女妖妇混进皇宫,国王对她言听计从,我们的抗清大业岂不是一败涂地?安内然后可以攘外,咱们立即返回加德满都,歼除了这妖妇再说!”
冷霜梅萧玉霜齐声说道:“不行!这个决不能够!”
孟丝伦道:“两位前辈女侠的话很对,萨菩婆得到国王的宠信,又在朝中结纳了哈延一班奸党,我们要想动她,已不能够,如果勉强去做,必定引起内乱,到那时候,真正便宜的是清朝,我们就一败涂地了!”各人一想也是,史存明道:“依你说来,这件事应该怎样打算!”
金弓郡主决然道:“萨菩婆混入宫廷,虽然是我们的隐患,不过这种隐患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发作出来,我们只要继续打几场胜仗,安定国王的心,妖巫便自无能为力哩!”大家便暂时按下这件事,阿布敏王子再派人到清兵大营那里,刺探清兵动向。
话分两头,再说福康安在大营里面,又撞了一次钉,他用冰冻身子的酷刑对待熊素珊,逼她供出同党,哪知道反而被冷霜梅、萧玉霜两个女侠把人救走,救人之时,还给金山双丑吃了足够的苦头,福康安方才知道自己刚愎自用的结果,有损无益,立即派人到后营里,把海兰察请来,向他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然后商量进攻铜鼓关的大计。
海兰察虽然不屑福康安的残忍行为,可是他究竟是征西大军的统帅,又是皇亲贵胄,自己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只好淡然笑道:“些微误会,贝子爷何必计较?”
福康安道:“叛逆据险而守,我兵屡攻不下,长此下去,师老无功,恐怕受皇上的洁责,我们怎样才能够攻破铜鼓关,一举歼灭廓尔额兵主力,愿闻将军妙汁!”
海兰察沉吟有顷,方才说道:“廓尔额第一重天险是铜鼓关,此关据山而建,万难攻克,我们可以迂回进攻,寻求别路,以攻此关之背,这计策能不能够实行呢?”
福康安道:“我已经看过地图板,铜鼓关的背后是玛萨尔山,本来可以迂回进攻,可是听向导说,有一道天险绝对不是人力可以飞越,有这一种障碍,此计难行!”
海兰察道:“哦!那是什么障碍?”福康安便把一切说原来玛萨尔山面积十分广袤,是廓尔额边境第一重大山,高度仅比大雪山稍次,铜鼓关就是因了玛萨尔山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涌现油泉,靠近铜鼓关东面那一段小路,竟然地层下陷,裂成一道十多丈宽阔的“冰渊”,成了没法通过。
福贝子在第一次进攻铜鼓关失败,也曾经想到迂回进攻这一着,可是他听了向导土人的报告后,知道这一条路子有冰渊隔阻,只好断了念头,现在海兰察旧事重提,福贝子便把这一切向海兰察解说,海兰察微然一笑道:“贝子爷统兵远征西藏时,可曾经过川边地区,看见过川边山岭的铁索桥没有?”这几句话一说,福康安恍然大悟!
原来我国西南边唾几省的河流,像贵州的盘江、元江、乌江,云南的怒江、澜沧江,四川边界的沪江、金沙江等,这些河流都是发源自崇山峻岭之中,江流急湍,不利行舟,一般土人来往,完全靠铁索桥,什么叫做铁索桥呢?
它本身是用五根至七根十多丈长的铁炼,两头拉直,架在河岸之上,铁索与铁索的中间,铺了木板,这就是现成的铁索桥了!人行桥上,迎风摇曳,桥上是天风浩浩,桥下是急流澎湃,惊险万状,所以胆力薄弱的人,每每不敢行走铁索桥呢!(西南境内来说,以沪江铁索桥工程最伟大,全长二十多丈,成为西南交通的特色。)海兰察一说出来,福贝于恍然若有所悟,可是不旋瞳间,他又抓了一抓头皮,说道“海大人,你的意思是想在冰渊两岸架设铁桥,让大军通过吗?可是我们的人不能够过去,也是徒然的哩!”
海兰察手拈髭发笑道:“贝子爷的手下,是不是有两个本领超卓的人物,叫做金山双丑,就烦贝子爷宣他们入中军帐,我跟他俩说几句话!”
福康安霍然道:“你说的是呼延兄弟吗?左右,请他们进来!”他想着呼延陀、呼延真两人的本领高强,轻身功夫炉火纯青,或者可以跳过冰渊,也说不定,心头上不由泛起了一线希望,须臾之间,金山双丑进了中军帐。
他们进了帐后,首先向福贝子、海兰察两将军行礼,呼延陀道:“两位大帅传唤卑职,不知有何要干?”
海兰察道:“我们正商量绕路迂回突袭铜鼓关,打算由玛萨尔山取道进攻,可是山左第一峰下,有一道断层的冰渊,不能飞渡,依照向导报告,那冰渊有十多大阔,不知道二位的轻身功夫,能不能够超越过这十几丈距离呢?”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金山双丑面现难色,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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