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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耽美末世血涂之路 > 51

51

凌夙拍拍他的手,笑道:“别紧张,就是想进去看看罢了。听听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给我。”

白大褂的手,慢慢地从凌夙的手上滑了下来,态度缓和了许多:“我每天都有和他交流,不过看起来,他最近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他让你找的那个人,你还没找到吗?”

“遇到了点麻烦。”凌夙的眼神有些闪烁,故意避开了白大褂的视线。虽然他为人随兴,不过,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在属下面前承认,自己之所以迟迟没有找到那个需要的人,只是因为他被袁怵的美­色­迷上了,就想跟着他满世界乱晃。什么找人,他一下子变得兴味索然起来。

白大褂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起来,趁着他闪神的这个间隙,凌夙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子门,一个人走了进去。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发出“嗒”地一声,极为微弱,像是怕吵醒正在熟睡的那个人似的。

凌夙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那张脸。这是一张有着西方血统的中年人的脸孔,极为英俊,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若是穿一身衬衣西裤,外面套一件长风衣,走路时风衣的下摆随风摆动,该是多么潇洒又迷人的一个情景。

只不过,自从五年前,自己得到他时,他就一直是这样,昏昏沉沉的模样。偶尔,会呢喃几句,说上一些简单的词,通常只是重复地叫着某个名字。凌夙试过很多办法,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话来,但是,他却永远只是这样,不管你在他身上,Сhā上多少试验用的管子。

凌夙伸出手,替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然后,自言自语道:“照你给的线索,我去找过了,看起来,那里似乎并没有我要找的人。不过,托你的福,让我找到个更有意思的人。好吧,时间到了,咱们过几天再见,有什么话想起来没说的,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凌夙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冲玻璃屋外的白大褂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对方露出一点惊诧的表情,仿佛在说:就从这里离开吗?

凌夙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微笑着点点头,甚至有点恶作剧地给了他一个飞吻,然后,转过身去,就像是转身离开那样,慢慢地向面前的玻璃墙走去。白大褂只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凌夙转身的时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周围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然后,这种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微的霉味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四方的小屋子里。里面,除了一个马桶外,只有一个洗手池。

他两脚踩在浅­色­的地砖上,还没有站稳,就听到门外震天响的敲门声。那声音,巨大的简直要把这扇单薄的厕所门,直接砸开一般。

袁怵的声音夹杂在敲门声里,竟带了几分焦急的意味:“Vincent,Vincent!你在不在里面,回答我,再不出声的话,我就进来了!”

凌夙抬手看了看表,正好三十分钟。果然,自己的预估很准备,对于袁怵来说,三十分钟,已经是忍到极限了吧。再不出声的话,只怕他会以为,自己被丧尸给叼走了吧。

想到这里,凌夙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整了整衬衣,“呼啦”一声把门拉开,然后,就看到袁怵的拳头,有点收不住地往自己的面门上砸了过来。他甚至可以看到,袁怵眼中那一闪神的惊讶,然后,他握紧的拳头,就这么停在了自己的鼻子前,大约两公分的地方。

“抱歉。”袁怵收回手,不悦道,“怎么这么久?你真的是拉肚子吗?”

“如果不是拉肚子,你以为,我会喜欢在这种满是霉味的地方待上半个小时吗?”凌夙坏笑了一下,伸手挑起袁怵的下巴,问道,“怎么,是不是担心我,怕我被丧尸给吃了?”

袁怵将头往旁边一扭,避开了他轻佻的手指,沉声道:“既然好了,就出来吧,还要继续赶路。”他似乎懒得再追究凌夙是否在说谎,不过,他总有种直觉,凌夙这个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他躲在厕所里,十有八九,­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该不会在吸毒吧?袁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停住脚步,扭头看了凌夙一眼,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现在这个世界,哪还有人在制毒,吸毒,说起来这也算是件奢侈的事情了,他不可能轻易搞得到毒品。

而且这么多天来,他们一直在一起,不说形影不离,也差不多了。凌夙要真是个瘾君子,不可能在他面前一点表现也没有。他充其量,也就是比较喜欢抽烟,偶尔看到香烟,眼里会流露出像孩子般那样顽皮的笑容。比如说,在维吉尔的武器库时,发现那一箱万宝路的时候。

“怎么了,发现我的脸上有什么好东西吗,看得这么入迷?”趁着袁怵思索的时候,凌夙已经厚着脸皮扑了过来,亲热地搂住了袁怵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袁怵显然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亲热,总觉得有点别扭,想要挣脱,试了几下却发现,凌夙的力量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大,他这么随意地晃了两下,居然没把他晃开。

于是,他便停止了这种幼稚的行为,任由他搂着自己,两人一同走出了便利店。

“你就这么把尼克扔在车上,自己跑进来找我?”凌夙不由乐了,要是这时候,一堆丧尸围过来,尼克会不会躲在后车厢里,叫得跟杀猪似的。

“你长时间不出来,我以为……”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袁怵脸上的肌­肉­不由一抽:“不,我只是在想要确认一下,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可以没有负担地离开了。”

凌夙忍不住耸耸肩,对于袁怵偶尔表现出来的幽默感,只当没看见。然后,两人走回到车里,由袁怵开车,继续向东行。今天,他们最好能赶在日落前,进入俄罗斯境内。

凌夙因为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有点打架了。有袁怵在身边,他的身心总是特别放松,这一放松,就很容易犯困。刚上车的时候,还跟尼克闲扯了几句,到后来,就忍不住微点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尼克没有发现,还想再跟他说什么,却突然看见袁怵转过头来,示意地冲他摇摇头,便立马明白了过来。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懂得看人眼­色­。

至于袁怵,提醒完尼克后,便开始专心开他的车。只不过,在目光闪过凌夙脸颊的一刹那,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呢喃着说了一句:“Thank you。”

25

25、背景 ...

正如袁怵估计的那样,即便一路加快油门,时速经常飙到二百每小时,他们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一直到那天深夜,才进入到俄罗斯境内的圣彼得堡,开始短暂的休憩。

一进入俄罗斯,他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气候上的不同。明明和芬兰只有一界之隔,气温却相差巨大。尤其是夜晚,隔着厚厚的挡风玻璃,袁怵都能隐隐感觉到,屋外骤然而降的气温有多么骇人,冷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像是要把他们这辆公路上唯一的车子,一跟头掀翻似的。

尼克缩在后面,不停地发抖。他们离开穆尔耶夫的时候,没带多少厚实的衣服,那边气温偏热,即便是夜晚,也凉不到哪里去。现在,只穿一件单衣的尼克,深深地感觉到了寒冷的滋味。

为了取暖,他开始在身边的箱子里翻找东西,找出一些衣服来,就胡乱披在身上,同时不客气地拿起袁怵备着的食物,开始大肆嚼起来,期间还不忘递一些给袁怵,想让他解解饥。

但袁怵只是淡淡地摆摆手,一整天,什么东西也没吃,甚至,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从早就晚,袁怵开了一天的车,而凌夙那只猪,居然就这么缩在副驾驶座里,一路颠簸地睡了一整天。甚至都不知道饥饿,连车内骤降的温度,也没把他冻醒。

袁怵不禁有些疑惑,猜测着他是否已经灵魂出窍,只剩一副躯壳留在这里。他正这么想的时候,凌夙却突然伸了个懒腰,一双漂亮的凤眼猛然间睁了开来,冲着袁怵笑得有些邪恶。

袁怵当时正在那里偷偷打量他,思考他是否灵魂出窍的问题,猛地被他这么一看,不由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认真开车。

凌夙注意到了这有趣的一幕,笑得更欢乐了。他忍不住凑过去,想要摸摸袁怵的头发,却不料对方反应相当之大,一个闪身避过了他的手,紧接着便是一个急转弯,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刺耳又尖利,吓得后排的尼克手一晃,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砸在了车门上,砰得一声发出巨响。

这突然的变故,不仅吓到了尼克,就连一向镇定的凌夙,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他刚刚睡醒,还搞不清楚附近的状况,此时便忍不住冲玻璃外望去。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道路,凭着清冷的月光和车前的大灯,勉强能看清路两边的情况。

他们,似乎刚刚下高速公路的样子,路两边,隐约能看到一栋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甚至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仿佛每一块砖石,都蕴藏着无尽的能量。

车里的温度似乎有点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喃喃道:“看起来,已经到俄罗斯了。这个时候,就该来瓶伏特加,好好灌它大半瓶,暖暖身子。”

见身边的袁怵不说话,凌夙不免有些好奇,一时间忘了他刚才反常的举动,又忍不住要将手伸了过去。可是这一次,他才刚伸到一半,就听得袁怵严厉地喝道:“别碰我!”

凌夙不禁一愣,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但随即便收起那点小小地怒火,关心地问道:“亲爱的,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起来,这里还算安全,没什么丧尸的感觉。”

袁怵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只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种突如其来的,浑身犹如触电一般,又麻又刺痛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似乎早上在便利店里见到凌夙的时候,就有点隐隐发作了。但当时他们忙着赶路,他也没有太过留意,后来一路上,凌夙都在睡觉,没有接触过自己,他也几乎感觉不到那种刺痛感。

但是刚才,就在刚才,凌夙醒来之后,伸手想要触碰他时,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发作起来。那种感觉,和之前他亲吻自己的耳垂,或者两人贴得太近所产生的那种身理上的快感,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一种警觉的、本能­性­的排斥感,就像凌夙突然变成了毒蛇猛兽,会一口把自己吞了似的。

这真是太奇怪了,在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袁怵遇到的危险人物,又何止一两个,比凌夙更危险的丧尸,他也从来不放在眼里。面对那些攻击时,他所做的,就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枪,一枪打爆他们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不带上一分个人情感。

那么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呢?无意识无原因的躲避一个人,甚至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完全不受思维的控制。这不禁让袁怵觉得有些不安,事情,似乎有点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了。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有一种被人­操­控的信号,正在心里不停地闪着红灯。

“Adrian,Adrian!”袁怵只觉得耳边不停地响着凌夙的声音,他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发现,他的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自然而和谐。

奇怪的是,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不见了,即便对方正在触碰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违和感。袁怵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刚刚只是一种错觉,因为长期­精­神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凌夙关心地问道。

“谢谢,我很好。”袁怵的眼睛,又扫了凌夙的手一眼,然后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那目光里的意味很明显,请他把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凌夙不由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了袁怵几眼,期间甚至还忍不住用力嗅了嗅,闻着袁怵身上特有的属于少年和男人相混合的气息,深深地觉得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后排的尼克看他们两人这样,一时也忘了身上的疼痛,甚至顾不得去捡掉落在地的那块­肉­,­操­着不太熟练的英语,好奇地问道:“Vincent,你准备吻他吗?”

此言一出,前排的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迅速将头撇向了一边。袁怵尤为恼火,自己简直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先是莫名其妙躲避凌夙,刚才却又被他炙热的眼神搅得有些心慌意乱。再这样下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会土崩瓦解。这是相当致命的弱点,在和平年代,这可能只是一个小问题,但在现在这样的末世,随便一个小小的弱点,最终,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那一瞬间,袁怵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离凌夙远一点,至少,不能再被他左右自己的思绪。

凌夙将头转开之后,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虽然他向来是个做事有分寸,又极有自信的人,但刚刚发生的一幕,还是让他产生的些许的怀疑。

袁怵,这个人的背景,应该不算太过特殊。在欧洲出生的亚裔,从小接受西方式教育,在二十岁之前,一直是个乖学生,­操­行良好,学习优异,甚至在入伍之前,已经去往英国剑桥攻读医药学,是个典型的天之骄子。

这是凌夙发挥个人资源,在现有的情况下,能查到的关于袁怵的比较基本的资料。毕竟,白大褂再有本事,也只是个搞科研的,不是专业私家侦探。利用他来给自己查一个人的资料背景,还真是大才小用了。

他们实验室的电脑里,有全世界各类百科的基本数据,但是,并不齐全。像袁怵为什么加入军队,这一情况凌夙就查不到。事实上,全世界的军方资料,都是极为保密的,更何况,袁怵所加入的,并非一般的部队,据白大褂分析,他很有可能隶属于现世级别最高,保密­性­也最好的全球­性­秘密部队。他在说出那个名字时,甚至还忍不住加了一点神秘的感觉,嘴­唇­微微启动,吐出两个字:“苍——狼!”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凌夙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吧,虽然这消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并不算太过头。以袁怵的身手来说,能一个人单枪匹马横闯整个欧洲,这便注定了他不可能是凡人。

寻常人,就算身手再好,也不见得有这个胆量,敢孤身直闯龙|­茓­,像卑尔根这样的地方,他说去就去了,丝毫不以为然,那些丧尸在他的眼里,就和这世上任何一只蝼蚁没什么不同。

但是,这一切都不足以让凌夙吃惊,真正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刚才袁怵突然地发作,倒是真的吓了他一跳。后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手紧握方向盘的时候,凌夙的心里,猛然间就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来。

再然后,他突然地闪躲,眉眼间难以掩饰的抗拒之情,甚至让凌夙觉得有点受伤。

但是,最令他感到惊诧的,还是当袁怵转过身来时,那一双盯着自己的,毫无感情的眼睛。他那原本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珠子,突然变成了透明­色­,带一点极浅的蓝­色­,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异变的那般。

26

26、生病 ...

那一晚,又轮到凌夙值夜,他白天睡饱了,晚上有就力气值班了。而袁怵,依旧只是裹了条毯子,缩在那里小憩。因为刚才的怪异感觉,他总是觉得无法安然入睡,不知是在防备着凌夙,还是自己。

凌夙则披了袁怵的外套,站在车外发呆。他本想抽根烟,后来想起来,昨晚的时候烟都让他抽没了,现在,除了吹吹冷风外,他别无选择。

就在昨晚,那个时候,他还在为袁怵心里究竟有没有另外一个人而思量万分,今天,他就发现,自己遇到了更为棘手的问题。

袁怵刚才眼睛颜­色­的异变,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虽然看上去他并不会异变成丧尸之类的东西,但是,他的体力,似乎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像是随时会爆发一般。

怎么会,突然就变成那样了?昨天明明还是好好的,和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没什么不同,才过了一天,他为何突然会变成那样?

对于这个问题,凌夙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头疼时,也会忍不住扭过头,透过车窗,看着驾驶座上沉睡的袁怵,只觉得那个时候,他又像是变成了天使一般,毫无杀伤力。那沉静安详的睡颜,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

自己看上去,好像也有点不正常了。明知道袁怵可能是个危险的人物,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他,甚至不管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所谓的爱情,就是这样的飞蛾扑火吗?凌夙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他就从个花花公子,彻底转变成专一深情的情圣了。不知道他那些曾经的床伴们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一晚,凌夙就这么站在车外,吹了一夜的冷风。当清晨第一抹晨曦出现在天边时,圣彼得堡,这个曾经的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将它的原貌,毫无保留寻展现在了凌夙的面前。

他们就停在了昨天急刹车的那条街道上,道路两旁,全是繁复华丽的建筑,那些­精­雕细刻的墙面,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与喧闹。

但是现在,和这个世上大部分城市一样,曾经的圣彼得堡,也不过就是一座死城罢了。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在最初盛极一时的时候,因为丧尸的迅速侵入,而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

因为城市人口众多,密度极大,一旦有丧尸出现,造成的后果就是一大片的连锁反应。那些异变的丧尸,轻易就可以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找到足够多的人类下手,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同类。然后,就像细胞分裂那样,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成四个,最终,以几何倍的速度,将整个城市迅速湮没。

很多大城市,从最初的绿区演变成最终的红区,甚至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在那一个月里,整个城市都充斥着绝望血腥暴力的气息,人们的生活面临无边的绝境,想要逃跑,却像是敌不过命运的速度,最终,不是倒在同类的枪下,便是倒在丧尸的獠牙下,似乎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凌夙看着那些砖墙上隐隐的已经发黑的血迹,可以想象到,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剧烈的争斗。人与丧尸进行着生与死的疏死搏斗,最终,以完败告终。

大约在八十年前,当这座城市还叫列宁格勒的时候,这里也曾经爆发过一场生死保卫战。只不过,当时城里的士兵和居民,面临的不是丧尸的进攻,而是德国军队的飞机和大炮。在那坚持了近两年半的时间内,死伤无数,困境频生。但最终,这里的人们还是取得了胜利。

这座城市,似乎总是和这样那样的战斗脱不了­干­系。再往前推几十前,大约一百多年前,这里曾在一年里,相继发生了两次内乱,将整个国家,推入了另一个社会体制时代。

凌夙不想去评价那些过往之事的对与错,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听起来,有那么点讽刺的意味,人类之间自身的争斗,力量还是太过微小。无论死伤多少人,最终,总会回归于和平。

但是,百年之后,在这场人与丧尸的争斗中,胜负已分,回天无力,曾经以战斗出名的圣彼得堡,最终,还是倒在战斗之下。

凌夙想了许多,一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手脚冷得都快僵硬了,才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居然在这冷风里,吹了一晚上,难怪当袁怵起来跟他换班时,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袁怵不由皱起了眉头:“你昨晚在车外站了一夜?”语气非常不悦,颇有点责备的意味。

“啊嚏!”凌夙很配合地打了个喷嚏,尴尬地笑笑,“一时没留意,有点着凉了。”

“我车上有药,马上去吃两片。”

“还是你对我最好。”凌夙忍不住在嘴巴上吃了点豆腐,立马又变得欢欣鼓舞起来,钻进车里找到感冒药,一口气吃了三片,又胡乱吃了几口食物,这才觉得好过一些。

他还真是活受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吃过期­肉­。不过,一想到有袁怵陪在身边,他又觉得,这些苦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因为圣彼得堡实在有些过于寒冷,而且,他们估计自己在俄罗斯境内还要待上一段时间,于是急需找到一些厚实保暖的衣服,以抵御这里夜晚出奇的寒冷。

袁怵开着车,在混乱陌生的城市里随意晃了几圈,总算找到几家还幸存的服装店。两人于是查看仔细,确定附近安全后,进入了店内,开始寻找合适的冬衣。

袁怵对穿着一向不太讲究,只以保暖­性­为优先。他挑了几件夹绒的皮外套,正准备走人,就看到凌夙在那里对着一堆男装,若有所思的模样。

“亲爱的,你觉得这两件,哪件好?”凌夙晃了晃手里的两套呢大衣,亲切地询问袁怵的意思。

“哪套都不好。”袁怵一听到他那句“亲爱的”,本能的就觉得胃疼。再看看他手里那两件薄薄的大衣,更加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这样的表扬,这种衣服根本不管用,穿着除了耍帅外,没什么其他的优点。

俄罗斯向来寒冷,这里的冬装保暖­性­都不错,品质也很上乘,偏偏他像是瞎了眼,对一堆皮衣棉被视而不见,就喜欢挑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装门面。要知道,他们这一路走来,连个年轻姑娘都没见着,他就算穿得再花哨再漂亮,也没人会欣赏。

袁怵简直忍不住想像,凌夙穿上其中一件大衣,将衬衣领子拧开几个,站在风里叼根万宝路的模样。这要是放在十年前,往热闹的街头一站,一定会引来不少年轻女子的驻足关注。至于现在,大概只会让他更快把自己冻死吧。

于是,他果断地做出决定,抢过那两件衣服,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挑了几件看上去有些笨重的棉被,扔进了凌夙怀里,冷声命令道:“马上离开!”

凌夙见他发怒,无奈耸了耸肩,又回头去望了那两件大衣一眼,喃喃道:“亲爱的,你不觉得,我穿那样的衣服,很好看吗?”

“你穿什么都很帅。”为了堵住凌夙的嘴,袁怵破天荒地违心了一把,虚伪地夸赞了他一番。果然,这句话相当有用,凌夙一听之下,不禁心花怒放,眉眼间尽是笑意,再也没有纠结过那两件衣服。

搜刮完冬衣之后,他们又继续在偌大而安静的城市里乱晃,寻找各式便利店和超市,想要找到一些罐头,以补充食物,顺便还光顾了一下城里的加油站,给他们那辆巨大的SUV补充能源。

整个圣彼得堡,安静的就像是黎民前的黑暗似的,除了他们几人的动静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声,所过一处,皆是一片寂静,甚至比起卑尔根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他们最终找到所需的东西,充实完后备箱,继续往前行时,凌夙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疑问:“Adrian,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头?”

通常来说,他如果管袁怵叫“亲爱的”,就代表他正在开玩笑,至少心情还比较愉悦,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但如果他开始管袁怵叫名字时,便可能意味着,他有在认真思考某样东西。像是现在,他就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有必要得到解答。

袁怵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这里有点奇怪,好像太安静了一点。我们来了也有大半天了,居然一只丧尸都没有遇到。别说是丧尸,就连丧尸的气息都没有闻到。这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凌夙忍不住附合道:“这个圣彼得堡,大约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沦为红区了,人是肯定不会有了,要有也早死了。不过,逛了这么久,连只丧尸都没见到,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就算这里食物紧缺需要外出觅食,也很难做到整座城市空无一物吧……”

凌夙的话正说到一半,还想要继续分析下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像是有一颗惊雷,在他们车顶迅速炸开,那巨大的冲击波,险些把他们的车都给震翻。

他心里不由大叫一声“不妙”,转头去看时,刚刚开过的那条街道,已经有几栋扇子,让那颗炸弹,轰得少了一大半。

战争,在悄无声息中,意外地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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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据点 ...

因为那颗突如其来的炸弹,袁怵驾驶的GMC,被迫偏离了一些轨道,向右边冲了过去,眼看就要撞上某根电柱。袁怵一个猛烈地转动,将方向盘大幅度转了一圈半,轮胎迅速向左领衔,在即将撞上灯柱的前一刻,将整个车头带向了左边,避开了一场撞击,但轮胎还是因为过于急速地冲下路边阶石,而把整辆车带着急速震动了几下,一连开出去好几百米,才算是稳了下来。

后排的尼克显然还没进入状况,甚至没感觉到危险,只是一阵左右摇晃,一切便都结束了。至于凌夙,像是对刚才那颗炸弹很有兴趣,忍不住啧啧称赞道:“Adrian,看起来,你的车技还真是不赖呢。”

“这个时候,讨论的不应该是我的车技问题吧。”

“好吧好吧。”凌夙摆了摆手,“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颗炸弹是怎么一回事情吧。”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车子又是一阵急速地转弯,这一次,车头快速地向左边冲去,竟又一次险险地避开了另一颗炸弹的袭击。

“shit!”凌夙忍不住低声咒骂道,“难道该死的政府又开始轰炸了?这么一座破城市,还有什么值得轰炸的地方!”

“V,Vincent!”尼克在后面怯怯地叫道,“我,我们不会被炸死吧?”

“这可难说,虽然Adrian车技不错,不过炸弹毕竟不长眼,很难保证下一颗,会不会在咱们头上开花。”

“可是,可是万一……”

“听着尼克,如果你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有招一日能为莉莉报仇的话,你就不能总是这么胆小。你不是男子汉吗,迟早,总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应付各种突发问题的吧。”

尼克听得眼睛直发亮,像是有点崇拜似地望着凌夙,想了半天又觉得,他毕竟是开枪杀死莉莉的直接凶手,不由又有些哀怨,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就在凌夙和尼克的对话间,居然又有相继两颗炸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车子,在地面上轰开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真是活见鬼了,就像是触动了地雷一般,炸弹一波接一波而来,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而且,频率极高,密度极大,他们那辆无坚不摧的GMC,似乎也有点吃不住的样子,车身被擦伤了好几处,车外混合着浓烟的空气,顺着密闭的车门,一点点渗透进来,浓烈的化学品气味呛得他们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气味,凌夙从来没有闻过,不像是一般劣质炸弹的硫磺味,说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只是这气味,让他隐隐觉得,他们这次遇上的麻烦,不是一般得大。

在这样身处密集轰炸的情况下,袁怵依旧冷静自持,就像是在游乐场里开竞技赛车,他总能在关键的时刻,及时避开炸弹的攻击,在千钧一发间将车到至安全的地方。

凌夙原本以为,他只是凭运气罢了,但过了片刻,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袁怵的行车轨迹,根本不是歪打正着。如果说,一次两次的躲避还能算是运气,那么,除非这人有上帝庇佑,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可以及时躲过至少十几次的攻击。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是完全是零的可能。

凌夙心里渐渐明白过来,袁怵之所以能绕开这些攻击,应该说,他心里完全是有底的。他似乎知道下一颗炸弹要打往哪里,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行动轨迹,所以总能提前做出判断,安全绕行。

这样的本事,不由得不让人刮目相看。不过,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躲开这些像没头苍蝇似的炸弹,安全逃出,方可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他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知道袁怵可以应付这一切后,他开始思考更为深层次的东西。他坐在那里,ρi股微微往旁边一挪,就从牛仔裤的后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来。

这小东西,还不到二十公分长,宽大约在七八公分左右,极薄,看上去,就像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片,轻飘飘的模样,没什么重量的感觉。

然后,他将金属片轻轻一移动,从上方就划出一个小键盘来。那不起眼的小东西,居然瞬间就变成了一台微型电脑。而这金属片的表面,瞬间变成了一个满格的电子屏幕,凌夙熟练地­操­作着,就像十几年前,很多年轻人熟练地­操­作智能手机一般。

这是白大褂为他特别研制的小型电脑,不仅可以迅速调到需要的资料,而且可以与实验室里白大褂的电脑相联,进行一对一的谈话,随时向他布置任务。凌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不过,从来没有用过,因为,一般来说,他也没什么机会用。

不过现在,情况似乎有点不同了,原本他以为还算安全的圣彼得堡,居然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逼得他不得不在袁怵面前拿出这个东西来,虽然有可能到最后,会遭到他的怀疑,进行一场智慧的较量,比如说,他十有八九会盘问自己关于这东西的由来。凌夙一想到要暂时撒个小小的谎,就觉得有些对袁怵抱歉的样子。

不过,仔细一想,他隐瞒他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他们两个,虽然总是靠得很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但彼此都有很多秘密瞒着对方,心知肚明罢了。

不过这个时候,袁怵根本无瑕顾及他手里的那台小电脑。虽然他已熟知炸弹的飞行轨迹,也有点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射­的,不过当下,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尽快逃出安全区才是。

如果他的分析无误的话,这块轰炸区,大约会持续二十公里的样子,也就是说,他必须在第一声炸弹响起的那个地方,一路往前冲二十公里,才有可能进入安全区域。但是,前提是,对方只安排了这一小块轰炸区域,但现实问题是,很显然,他们一定还会有其他攻击,在那里等着自己。

就这么左右突击,一直开了近二十分钟,炸弹声才慢慢地灭了下去。当最后一颗炸弹响起,耳边还留有余音的时候,袁怵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因为速度太快,几乎要撞着旁边的一棵大树。

车上的三个人,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力,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冲了一下,又重新坐稳了回来。凌夙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手一松,一个不留意,微型电脑就这么甩了出去,掉在了座位边。

“亲,亲爱的,这是怎么了?”凌夙没留意到,自己居然有点结巴,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竟有些迷蒙的可爱。

袁怵的声音却冷得像块冰:“没什么,暂时休息一下。”

“什么意思,你是说,还会有下一轮攻击?”凌夙说着,将电脑从脚边捞了起来。他才刚刚登陆临时会话平台,想让白大褂帮忙查一下圣彼得堡的最新情况,电脑就脱手飞了出去。

袁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来,不客气地将那台小电脑抢了过去。凌夙从来不知道,袁怵抢东西的手法这么迅捷,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了。

就像是受了委曲的小狗一般,凌夙撇了撇嘴,开始卖萌:“亲爱的,那是我的。”他有点担心,不知道白大褂上来了没有,会不会在屏幕上打出些不该出现的话来。虽然他从来都打算,等一切事情了结后,就带袁怵回去,不过目前的情况下,他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袁怵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有点欠揍,刚想要开口训斥几句,一想到手里的东西还是对方的,不由又愣了一下,点头道:“借我用一下,有急用。”

“好吧,亲爱的你要是想用,就用吧,不过我正在跟某个美女聊天,能不能让我先跟她say声goodbye?”

凌夙这话一出,很明显,袁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脸上鄙夷的神­色­。在这种时候,还跟美女聊天,这人的脑子,大概是被浆糊糊住了。

袁怵顾不得分析他话里的真伪,将电脑递了回去,任由他一番­操­作后,又重新送回了自己手上。然后,他接了过来,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按动着,很快,屏幕上就亮起一整片地图,上面星星点点,都是红­色­的五角星,就像是在表明很多据点的位置。

“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凌夙好奇地凑了过去。

“确定刚刚那些炸弹的发­射­地点,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在离这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有一个小型导弹发­射­点。我们刚刚进入的那片区域,有红外线自动感应装置,一旦有生命体进入,就会将数据传送到百公里外的据点,自动发起攻击。”

袁怵的解释­干­巴巴的,不过还算简单易懂。凌夙满意地点点头,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不由问道:“亲爱的,你现在要确定那个据点,你想­干­什么,研究如果绕开它的逃跑路线吗?”

袁怵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我要去找他们。”

28

28、底细 ...

凌夙有时候真心觉得,袁怵这个人,总是冷静地令他想要将他立马扑倒。像刚才那样的情景,如果不是顾忌着尼克在后面的话,他真的有点忍不住。内心深处,像是有一团燥热的火焰,迅速吞噬了他所有的正常思考能力。

那样的袁怵,冷静自持,淡漠无声,却令他冲动得恨不得直接推倒他,重重地吻上去。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对于同为男­性­的征服欲吧。只不过,寻常男人征服同­性­时,会选择武力,而他,比较变态一点,喜欢用­性­来搞定这一切。

他望着袁怵温润如玉的脸颊,想像着自己终有一天,把他压在身下的情形。好吧,他坚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袁怵完全没有想到,凌夙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不是在考虑逃命的事情,而是想着那些饱暖后才会思量的□问题。如果他知道,凌夙现在极其想扒光他的衣服的话,说不定,他会直接一拳头打在他的鼻梁上,送他去见上帝的。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脑屏幕上,仔细查阅着行进路线,时不时还深思片刻,考虑此行的危险­性­,或者说,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麻烦的事情。

他本来可以如凌夙所说的那样,选择绕道而行,完全避开那帮人,径直离开俄罗斯,转往哈萨克斯坦。可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尼克,想到自己曾经答应他的事情,便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莉莉的死,虽然与他无关,却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震撼。骨­肉­亲情,生与死的别离,这世上,应该是没什么比这更令人难受了吧。袁怵总希望,尼克他,可以活得更幸福一些。至少,可以更安全一点。

虽然那个地方,说它是地狱也不为过,不过,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哪一处地方不是地狱。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地狱,总比一个随时会要了你命的地狱来得好得多。前者,至少还存有希望,后者,便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了。

想到这里,他一直飞快­操­作键盘的手,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然后,他把手机还回到凌夙手里,开始摆弄自己那只常年不离身的手表。

这只手表,凌夙之前也好奇过好几回,总觉得会有什么新奇的作用,只是这些天来,他几乎很少见袁怵用过,唯一用的一次,也就是在穆尔耶夫维吉尔的家里照了一下明。当时凌夙就觉得,这手表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袁怵把电脑扔还给他没过几秒,就开始摆弄起手腕上的表来。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表环的一圈按键上来回地按着,速度极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他到底按了哪里。凌夙本来还想偷学个一招半式,看了半分钟后,也只能默默放弃。这种按键的顺序和组合,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不是随便看几下就能学得会的。

袁怵根本不在意凌夙对自己这只表的研究,只顾着飞快地按键,尝试着与百公里内的那个据点取得联系。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自己人,在这样的范围内,应该是可以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

虽然,这个信号,已经很久没有发出了,散落在全世界各地的兄弟们,应该是不会料到,在这样荒凉的情况下,还会有人给自己发出探测信号吧。袁怵会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袁怵对此也有点不解,圣彼得堡已经是个连丧尸都不愿意待的地方了,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什么还会有一支特种部队存在,他们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袁怵发完那段信号之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的眼睛微眯着,像是在休息一样。刚刚­精­神高度紧张了二十分钟,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都说人的­精­神,一次最多只能集中二十五分钟。所以说,刚才那样的情况,他应该是也到了极限了。

如果说,这次的探测范围再扩大一些,他也很难保证,会不会一次都不出错。毕竟,这不是平常玩一个小游戏,输了可以再来的那种。生命,谁都只有一次,刚才他只要犯一点点小错误,或许,他们三个,都已经没命了。

他刚想到这种可能­性­,手表就传来了一声细微的震动声,几乎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却一下子感应到了,迅速睁开眼睛,开始读取手表屏幕上显示的数据。

这是一连串的数字密码,寻常人看到,根本读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是袁怵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从这串数字中,他可以读出一些隐藏的讯息。对方虽然暂时相信了他,允许他过去,并且答应一路上撤销所有的攻击型武器,但是,他们对他,还是抱有一些怀疑。不,应该说,是敌意。

即便隶属于不同国家,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个群体的,本不应该对对方抱有敌意。可是,袁怵却深深地觉得,这些人,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不过,他还是决定要去一趟。他不能再带着尼克继续前进了,他太占地方了,因为他,车上的补给总是装不满,而且,他每天也需要消耗食物和水。最最重要的是,尼克太弱了,他没有自保能力,发生特殊情况时,他非但帮不上忙,还需要人分出神来照顾他。

这在袁怵多年的特种兵生涯中,是非常犯忌讳的。通常来说,虽然他们经常会被成若­干­个team执行不同的任务,也需要组员间的能力合作。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都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随便提溜出一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对付至少五个以上的丧尸。

所以,像尼克这样的,显然并不能让袁怵满意,带着他,只会是拖累,对他和凌夙来说,固然不好,对尼克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他曾答应过他,要送他去个地方,把他培养成真正的战士,有朝一日,亲手杀死那些丧尸,为莉莉报仇。现在,大约就到了那个时候,这应该是他能找到的最近的一股自己人,再往下走,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幸运地遇上。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冒一次险。

想到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境况,袁怵竟对凌夙生出了一些抱歉的想法。于是,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脸,也略微地柔和了一些,抬头的时候,看到凌夙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手表看,便好心地解释道:“我在用它与对方联系,已经联系上了。我们现在赶过去,按照速度来看,一个小时以内就可以赶到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再睡会儿?”昨晚,又是他熬了一夜,袁怵暗暗想,或许今晚,应该让他值前半夜,省得这家伙总是一个人抗一整晚,第二天又在颠簸的车上睡得很不舒服。

凌夙听到他的话,呵呵一乐,一脸满足地笑容,那笑容实在太放肆太欠扁,以至于袁怵刚刚对他有了一点抱歉之意,很快便也烟消云散了。

一路前往附近据点的时候,尼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袁怵头也不回,语气冷淡道:“尼克,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要说再见了。我会送你去我曾经说过的地方,在那里,你会被培养成一名专门对付丧尸的战士。”

“真的吗,真的要去那里了吗?”尼克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智不够坚强,之前因为妹妹的死弄得情绪激愤,现在平静了一些后,似乎也生出了几分胆怯。毕竟,谁都知道,要成为一名对付丧尸的战士,过程一定比死更为难受。

袁怵像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顿了顿说道:“尼克,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去那里。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在到达下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我就需要把你放下,我不能一直带着你走,你明白吗?”

“我……”尼克愣了愣,身体里男人特有的勇气,在瞬间迸发了出来。反正,活着就是等死,那倒不如死得有价值一些。如果在死之前,能亲手杀死几只丧尸,他也算没白活一场了。

于是,他坚定地点点头,大声道:“好,我去,我一定要替莉莉报仇,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丧尸。”

袁怵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开车。凌夙在旁边若有所思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Adrian,你能肯定,对方一定会收尼克吗?”

“我不肯定,不过,即便他们不愿意培养他,或许也有办法把他转到其他据点去。总有地方会愿意接收他,现在这个世道,愿意做特种兵去杀丧尸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袁怵说这番话的时候,心情似乎有点浓重,凌夙甚至可以隐约听见他轻微的叹息声,像是处在极大的矛盾中。

看着这样的袁怵,凌夙心里一直积聚的疑问,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在离那个据点不到十公里的地方,他突然开口问道:“Adrian,我想问,你是不是苍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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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苍狼 ...

绿荫环绕两边的公路间,一辆孤零零的GMC正在全速前进,它的目的地,就是离此不远的一处军事基地,隐藏在绿树森林中的军事基地。

突然,一阵尖利的摩擦声骤然响起,刺得人太阳|­茓­突突得疼,紧接着,那辆GMC在公路上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路中央,因为巨大的惯­性­,总让人觉得车身似乎也跟着轻微晃了两下。

坐在车内的三个人,尼克因为身处一堆杂物中,虽然急刹让他不由自主地东倒西歪,好在他现在穿得比较多,倒也不怎么疼。袁怵本来就有心理准备,他是开车的人,车就是他决定停住的,自然会提前做好准备。

车子停下的时候,他的身子只是轻微地晃了晃,而且,有安全带的保护,令他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在这场急刹中,最倒霉的人,就要数凌夙了。

在这个根本没有警察的世界里,他坐车向来没有系安全带的觉悟,刚刚又只顾着跟袁怵说话,冷不防身子随着惯­性­往前一倾,脑袋便“咚”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座位前的储物柜上,几乎眼冒金星,昏迷不醒。

在撞到的一刹那,他的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强烈的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思维,他除了捂着脑门呲牙外,没办法做出其他的反应。

过了大约十秒种后,他的思维才算真正恢复过来,一脸无奈地盯着袁怵,半晌才道:“亲爱的,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袁怵确实是故意的,在听到凌夙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凭着本能就这么给他来了一下。这个人,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也太喜欢追根究底了,袁怵甚至有点害怕,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内心深处那些隐蔽的事情,统统一点不剩地挖出来。

车子,就这么被停在了公路中央,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跑来这里,不需要让道。凌夙和袁怵,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掩饰的意味,仿佛都不愿意让对方看透自己。

这样的气氛,让车内的第三个人感到极为压抑。尼克缩在那里,几次想要开口打破僵局,最终却还是放弃了。这两个人目前看起来,似乎正在博弈着什么,那不是他能轻易Сhā手的情况,男人之间的对决,最终,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虽然袁怵没有回答,但凌夙已从的反应里猜了出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苍狼的人,才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孤身独闯丧尸城,枪杀丧尸时,眼神既冰冷又无情,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似的。

如果说,袁怵真的是苍狼的人的话,那么,他会这么孤傲冷静,也就不足为其了。

苍狼,本就是为了消灭丧尸,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在世界最初只有零星小股的丧尸时,人类通常都依靠本国的警察和军队来对付这些东西。那个时候,局面尚可控制,一般的武装力量,就可以压制住丧尸疯狂的增长。

但是,后来随着世界规模丧尸潮的爆发,仅仅依靠普通警察和军队,显然已经捉襟见肘。所以,几年前,在美国华盛顿,成立了这支专门消灭丧尸的特种兵部队:苍狼。它隶属于美军军方特别编制部队,由总统直接统辖。

当然,总统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事实上,苍狼的最高级长官是谁,一直是个谜。这个人,从来不在任何官方媒体上出现,行踪隐蔽,神出鬼没。很多人甚至怀疑,这样的一个人,究竟存不存在,还有人异想天开地假设,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动作速度超快的巨型数据处理器。

苍狼成立之初,只是美国单方的特种兵部队,总部就设在华盛顿。但其后没多久,总部就被迁到瑞士日内丸,归联合国管辖,与此同时,世界各国军队纷纷成立苍狼组织,加入联合国围剿行动。所以说,世界各地的苍狼,或许语言不同、肤­色­各异,却都属于同一支系,彼此之间也有其特殊的联络方式,普通人根本无从知晓。

那些被选入苍狼部队的人,几乎都和袁怵一样,身手敏捷,枪法奇准,格斗搏击­射­击无一不­精­,很多人还在某些方面有着特殊的才能,比如设计爆破装置,侵入电脑终端,也有可能吹得一手好萨克斯管。在这方面,颇有些百花齐放的感觉。

他们都是各国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经过一系列严苛的训练之后,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而且,他们在训练以及往后长期的战斗过程中,都会被灌输一个信念,那就是,只要对方是丧尸,不管他曾经是你的什么人,亲人也好,朋友也罢,都必须毫不犹豫将其­射­杀,必要的时候,也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只有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尘封起来,变成一个冷血嗜杀的人,才能在这场围剿战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惜的是,很多人到最后,都会因此­精­神崩溃。最初的时候,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信奉了这一真理,可是,随着手上的血腥越来越多,不可避免的就会杀死自己相识的人,那些原本以为已足够坚硬的心脏,会在日积月累的刺激中,最终爆发。

凌夙想到这一点时,就总是忍不住观察袁怵,寻找他身上最终­精­神崩溃的先兆。那天,他的眼睛无预兆地变了颜­色­,就很让他心惊不已,深怕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袁怵,已经面目全非。

必须尽快把他带回去!凌夙在心里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去到台湾后,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就必须把他带回去。虽然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事实上,凌夙敢打赌,他绝对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做长期的心理辅导,将覆盖在他心头的­阴­霾,彻底扫去。

可是,关于苍狼,凌夙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这还是他逼迫白大褂,擅用职权替他调查出来的。毕竟军方的东西保密­性­极好,白大褂总是感叹,让他一个搞生化研究的科学家,去做电脑黑客的事情,实在是专业很不对口。他能查到这些,已属不易。

毕竟这个世上,很多人连苍狼的存在,都一无所知。那些人里,也包括很多苍狼本身的家属。他们或许只知道,他们的孩子朋友去军队参军,每天接受严格的军事化训练,总有一天,他们会退伍回家来,与他们重聚。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这一走,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任何一个苍狼,最终的结局其实都是很悲凉的。很多人根本没办法坚持到最后,就会在执行某个任务时,光荣献身。

即便他们能全身而退,当他们年老离开部队时,亲人们或许早已故去多年,或许,也已经变成了丧尸。更何况,常年的军旅生涯,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他们习惯集体生活,喜欢群居,生活极有规律,内心却已经淡漠甚至冷酷。

那样的灵魂,已经无法融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他们终将孤单地走向死亡,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死后的坟墓上,或许每年连个送花的人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凌夙不由心念一动,望着还在与自己对峙的袁怵,仿佛要用双眼,将他的整个人,都印刻到自己的眼里。接着,他便伸出手来,趁袁怵不备,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双­唇­,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嘴。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在两人都保持清醒的状态下,他们的双­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没有一点空隙。袁怵没有像预料的那样挣扎躲避,就像是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任由凌夙的双­唇­在他的­唇­上来回摩挲,舌头轻轻地舔弄着嘴­唇­的纹路,然后,带着一种进攻的意味,慢慢地探进他的双­唇­间,抵住了他的牙齿。

袁怵的大脑,一直到这一刻,才算真正有了反应。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自己的初吻让人夺走了,还是让一个男人夺走的。他当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尼克在后面!他一定看到什么了。

有那么一刹那,袁怵甚至起了点杀人灭口的念头。果然,带着太多人就是麻烦,这个叫凌夙的家伙,也应该一早就被踢下车才对,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想到这里,他不由握紧的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凌夙的肚子,毫不犹豫就是重重的一拳。这一拳,力道之大,超出寻常人所能想像的范围。毕竟是特种兵打出的拳头,凌夙的肚子上就算有块钢板,此刻也一定会显出一个拳头的形状来。

“唔……”剧痛传来,凌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舌头立马缩了回去,身子晃了两下,最终倒在了椅背上,双手捂着腹部,脸上痛苦的神情,简直让人不忍心看。平白无故的,就毁了他的帅哥形象,显得有些狰狞。

他靠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极力在平复那巨痛的感觉,紧接着,他又重重地咳了几下。然后,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在他咳完之后,袁怵惊奇地发现,这个一向玩世不恭喜欢胡闹的家伙,居然伸手捂住了嘴巴,过了片刻后,他将手摊开在袁怵面前。

上面,赫然是一小摊鲜血。

30

30、酷刑 ...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了起来,凌夙的那摊血,面积不大,不过一枚硬币大小,却是触目惊心,在袁怵的面前慢慢地幻化开,就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鲜花,娇艳欲滴却又带着巨大的毒­性­。

凌夙的脸,依旧纠结在一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睛微闭,另一只手还捂着腹部刚刚被打的部位,身体微微弓起,两片薄­唇­紧紧地抿着,仿佛只要一张口,就会再吐出一口血来似的。

袁怵­性­格中的弱点,已被凌夙牢牢地掌握在了手心里,而他却不自知。看到那摊血时,他原本升腾起的怒气,竟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小小的抱歉和不安。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都快把人给打残了。

事实上,刚才的那个吻,他并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点隐隐享受的味道。如果不是沉醉其中的话,他也不会一直到凌夙准备撬开他的牙齿,才有所反应。他甚至有点不敢往下想,如果尼克不在车上的话,他是不是不会拒绝凌夙更进一点的进攻,完全沦陷在那个吻里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抱歉之情就更深了,忍不住推开了凌夙的手,将头转向另一边,轻声道:“抱歉。”

那声音实在太轻,除了他自己外,大概谁也听不清,可凌夙却凭借他特有的读­唇­术,轻易就明白了袁怵的意思。

于是,他装着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好吧,接受你的道歉,下次别这样了,下手太重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翻腾着一股犯罪感,袁怵的歉意表达地是如此地明显,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奸­险小人。

于是,他也学着袁怵的样子,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罪恶感。他实在太佩服自己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临危不乱,镇定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混合着口水,吐出来胡弄人。

原本应该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就因为这小小的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口水,完全被扭转了过来。袁怵因为太过震惊,甚至没细看那掌心里的血迹是否有异,便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己下手太重,打得凌夙内出血。

因为刚才那个吻变得尴尬的气氛,好像也被化解了不少。尼克躲在后面,用手遮着眼睛,小小声地嘀咕着:“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他一会儿说瑞典语,一会儿又换成了英语,像是怕袁怵他们听不懂似的,急于表白自己。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像是越描越黑,原本大家想要刻意忘记的事情,被他一提醒,又开始在眼前晃来晃去。袁怵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似乎破天荒的有些发热。在他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似乎已经忘了喜怒哀乐的变化,偶尔露出的笑容,也是以冷漠居多。但是今天,在被凌夙吻过后的短短几分钟里,他渐渐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似乎正在慢慢地恢复。

这样的情绪波动,他不是好还是不好,唯一能做的,就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了汽车,往目的地开去。

一路上,凌夙似乎难得得安静,闭着眼睛歪在那里养­精­神。他本来就得了感冒,又吃了药,刚才一连串忙碌的事情,让他顾不上休息,现在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便有了几分睡意。袁怵的车子又开得平稳,不多时,他居然就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可惜,这一次却没能睡多久,随着一声熟悉的刹车声,凌夙只觉得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透过沾着一些泥点的挡风玻璃,看着面前的景象。

他们的车子,正停在一片空旷的沙地上,前后目测一下,方圆大约有几公里都是这样的情况,漫天尘土,被风卷着,随空气飘到各处,荒凉的没有一株植被。和刚才一路开来的绿荫公路,简直是天壤之别,处处透露着森严肃穆的气氛。

面前,是一整排如同城堡式的建筑,和圣彼得堡市中心那些厚实的砖墙建筑风格很类似,只是,像是扩大了好几倍,放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城堡的尽头。

那高高耸起的尖顶,略显复杂的雕饰,配合上石砖本身灰白的颜­色­,整排建筑看起来,庄重有余生气不足,再加上前面这一大片的空地,更是显得死气沉沉。仿佛那就是一座空城,没有人烟,尽管烈日当头,阳光灿烂,眼中的那片砖石建筑,却­阴­森可怖,透露着冰凉的气息。

凌夙忍不住扫了袁怵一眼,问道:“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

“你和尼克留在车上,我一个人先进去。”

“你是不是疯了!”凌夙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对方是敌是友都没搞清楚,你就要过去吗?万一他们把你骗过来,然后一枪崩了你,你要怎么办?”

袁怵难得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不会的,他们要是想杀我,刚才那一路,机会太多了。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到这里,至少有十来个像之前那样的自动发­射­炸弹区,如果他们想我们死的话,我们大概早就变成­肉­泥了。”

袁怵说着,就想去拉车门,却被凌夙一手拦了下来:“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去。就算他们刚才放了我们一马,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是友善的。如果他们把你骗了进去,逼你说出一些想要知道的东西,然后再把你灭口,又该怎么办?你别指望我能进去救你,我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从那么多人手里把你救出来!”

“没关系,本来也没指望你。不过,如果你的假设成立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他们一天没问出想知道的东西,就一天不会杀我。费尽心机把我骗过去,想要打听的事情一定很重要,他们轻易怎么舍得杀了我。”

凌夙不由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会儿的袁怵,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平时总是一副压抑的表情,为什么越到这样的危急时刻,他越是淡定从容。凌夙甚至觉得,他有那么一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袁怵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越是危险,越能激发出他的斗志?

凌夙的手,还是死死地扒着车门,不让袁怵下车。袁怵直直地盯着他,半晌,轻叹了一声,去掰他的手:“放开吧,让我下去,好好照顾尼克,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如果不顺利呢?你不怕他们严刑拷打,把想知道的东西问出来后,再送你一颗子弹?别这么一副临终托孤的模样看着我,我不吃这一套。”

凌夙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上一阵巨痛,转眼间,袁怵的手已经拧住了他的手腕,利索地一个反转,朝反方向扭了过去。凌夙没有提防,失了先机,右手被死死地制住,硬生生被袁怵从车门上扒了下来。

虽然手腕疼痛难忍,凌夙却是分毫不让,迅速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把扯住袁怵的衣领,直接将他拖到自己面前,动作迅捷地只在眨眼间,袁怵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已经贴到了凌夙的下巴。

“Adrian,不要胡闹。回答我,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你要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没找到你弟弟呢,就准备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圣彼得堡的郊外吗?”凌夙说得又急又快,吐字甚至都有点糊涂,他难得地说起了中文,像是怕尼克听到似的。那一个个中文字,便像是从紧咬的牙缝里,硬被挤出来似的,听上去极薄且刺耳,令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Vincent……”袁怵的声音难得地平稳下来,不急不徐,他贴近凌夙的耳朵,轻声道,“你放心,这世上任何一个苍狼,都不可能因为酷刑而违背本意。如果连那样的小事都熬不过的话,大概,早就死在训练基地了。”

袁怵的话轻飘飘的,瞬间钻进了凌夙的耳朵里。看似平淡无波的话,却在凌夙的心里,翻起了极大的波澜。

他刚刚那么说,间接就已经承认了自己先前的那个问题。果然,他猜得没错,袁怵真的是苍狼的人。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却又令了解它的人不免胆寒的地方,袁怵真的是从那里出来的。

他突然觉得有点困惑,像袁怵这样喜欢伪装坚强实则柔软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进入那种地方,进行像自我虐待一般的训练,熬过重重关卡,最终成为一名杀人机器。像他那样的人,明明应该在大学里好好念书,钻研课本,闲暇时间和朋友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天,交一两个清纯又漂亮的女朋友。这样的人生,才适合他。打打杀杀什么的,根本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两个世界。

凌夙想起来,白大褂给他的那堆关于袁怵的资料里,有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他,也不过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照片上的脸孔格外清新明朗,笑容温暖的犹如七月里最为灿烂的阳光。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一个人,选择进入苍狼,硬生生把自己逼成现在这副模样?

猛然间,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了那个名字,兰斯……那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个人,会和袁怵的过往,有什么关系 ?

31

31、虎|­茓­ ...

凌夙的手,慢慢地从袁怵的衣领上松开。同时,他也可以感觉到,那股钳制着自己右手腕的力量,也在渐渐消除。他和袁怵两个人,同时收起了强硬的脾气,开始和缓起来。

凌夙其实并不喜欢袁怵刚才那个样子,过于强势,也过于自信,让他有一种制不住他的感觉。但是从骨子里来说,袁怵这个家伙又是很需要别人去深入了解的一个人。可惜的是,他总是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别人轻易近不了身。

凌夙的手,最终完全收了回来,然后,他打开了自己那半边的车门,用力一甩,冲着随即走下车来的袁怵道:“行了,我们走吧。”

“我们?”袁怵不禁挑眉。

“对,我们。”凌夙又变得有些嘻皮笑脸,“两个选择,要么我们一起去,要么,现在,就在这里,这么空旷这么难得的格斗场,不如我们来打上一架怎么样?如果你能把我揍趴下的话,你就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凌夙说着,甚至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发出“喀”“喀”地响声,挑衅味十足,像极了街头准备和人大打一场的小流氓。

袁怵忍不住满脸黑线,忍了忍,沉声道:“好吧,那就走吧。”说着,他也用力关上了车门,就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一般。

凌夙跟在他后面,忍不住悠闲地吹了声口哨,见袁怵扭头来瞪自己,便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结果,这时候感冒又突然发作,他便很没形象地当着袁怵的面,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短短半分钟内,他的脸一下子变换了三种表情,搞得原本想要发脾气的袁怵也没了火气,只能无奈地微微摇头,径直向大门走去。

这一排高大的建筑,放眼望去,至少绵延几公里,但是那唯一的通道,却只是一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门,用极好的­精­钢要造,就算是近距离的­射­击,也不可能被击穿。

两个人一直走到门口,也感觉不到这个地方有一丝生气,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们,也没人来给开门,袁怵站在门口,出神地想了一会儿,随即,举起手,开始有规律地敲起门来。

这应该算是苍狼里面,最早期最基础甚至已经快没人用的联络暗号了。其实,在苍狼内部,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联络暗号,往往一个小小的手势,就可以让对方认出自己。这一套敲门法,基本上很少有人用,因为通常来说,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要进入某幢房子的话,极少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屋子里,正好有他们的同行,需要敲门以示提醒。

如果说,屋里有苍狼的话,那么丧尸几乎可以肯定会被消灭,如果对方想让他们施以援手,便会放出更明显的信号,隔着扇门随便敲几下,效率实在太低。

袁怵加入组织这么久,用过的敲门暗号大约不到五次。没想到,这一次,在俄罗斯大片的荒漠中,居然会有机会派上用场。如果对方真是一股苍狼势力的话,那么,就一定听得懂。

寂静的白日里,两个单薄的身影,站在一大排巨型建筑前,渺小地几乎要被完全隐没了。袁怵敲得不算太快,声音也不大,一下一下却极为认真,心里像是在默数着什么。凌夙出神地望着他,眼睛一刻也没有移开过他的脸。眼睛里,满是袁怵轻轻开合的两片嘴­唇­,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闪再着。

就这样,敲了大约一分多钟,铁门后面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随着袁怵最后一击敲门声的落下,那扇像是已被尘封多年的铁门,终于慢慢地翕开了一条缝。

顺着这条缝,两人往里面望去,门洞里黑漆漆的,没有光线,借着外面的亮光,还是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袁怵来的时候,随身有带枪,这个时候,却也不便贸然拔枪。以他的经验来说,已经可以肯定,对方就是自己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突然受到袭击的机率几乎为零。

对方若是没有杀他的意愿,他也不好意思先行发难。倒是凌夙,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峻的神情,看似挂着笑意的脸上,冷漠地没有一丝生气。对于墙对面的那些人,他不可能产生一丝的好感,毕竟,刚才他还差一点,就死在了他们的炮弹之下。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几乎来不及思考,虽然好几次他也想不顾一切,揪着袁怵的衣领,把他强行带入自己的空间,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如果那么做的话,尼克一定会没命的吧,他根本不可能躲过那些炸弹,除了送命,没有办法。

凌夙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当时真的丢下尼克的话,袁怵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他的内心,根本就是柔软的,那些面对丧尸时果敢狠烈的行为,都只是伪装罢了。尼克对于他来说,似乎在­精­神上有某些相似处,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他一定不能死。若是自己就这么放弃了他,那么,袁怵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而以他当时的能力来说,强行带两个人进空间,也实在是勉强。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选择留在车上,陪着袁怵一起赌运气。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像现在这样,暂时安全了。要是运气不好,那就看下辈子的造化了,说不定,这一生两人的牵绊,会让他们在下一世,早些遇到。

这样的时间里,他居然还有心思想什么下辈子的事情,不得不说,凌夙这个人,有时候也有些许的感­性­。所幸,他的感­性­并没有持续多久,更改便又占了上风,看着那扇微微开启的门,他轻声问道:“要进去吗?”

“都到了这里,还能说不吗?”袁怵反问了一句,没有犹豫,一把将门推开,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却很狭小的走廊,看得出来,这并是这排巨大建筑唯一的出入口。走廊里,安装着感应灯,随着他们两人的走过,一一亮起,又在他们的身后,慢慢灭下。

黑暗中,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清晰地将他们的五官轮廓传送到了电脑终端上,巨大的屏幕上,便只有这两张漂亮英俊的脸孔。

坐在电脑前的一个男人,微微扶了一下额,盯着袁怵的脸看了半天,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是带了几分欣喜之情。然后,就听他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他。”

他说的是俄罗斯语,语调平稳,声音低沉,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身边站着的几个军人打扮的男人,同时肃穆起来,齐齐盯着屏幕上的袁怵,看个不停。

袁怵像是知道有人在暗处一直观察自己,当走到走廊的尽头,出现岔路的时候,他不禁停下脚步,微微抬头,对着空气,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已经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出来,和我谈一谈。”

他说的是英语,字正腔圆,还特别加重了咬字的清晰度。因为他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俄罗斯人,或许,是多国混合部队也说不定。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国与国之分了,为生存而战的时候,人类都属于同一种族。只有当外族入侵被完全驱赶之后,才会开始内部无休止的争斗。

袁怵的话说出去后,大约又等了两分钟,便看见右边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个人,正在慢慢地向他们走来。那人脚步很轻,若不是走廊里实在很安静,极难发现他的存在。

凌夙感觉到有人过来,下意识地就挡在了袁怵面前,对他来说,一般情况下,想要逃生并不困难,必要的时候,他随时可以带袁怵走。只是目前来看,似乎还没这个必要。

来人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候,才走到他们面前。中等身形,一身深绿­色­军装,透出几分威严来。

那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人的长相,皮肤偏白,脸颊处却长了密密的一层胡须,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垂至肩部,微微打着卷儿。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几乎呈透明状,内里­射­出一丝­精­明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袁怵和凌夙。

过了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说话,英语不甚标准:“刚刚是哪一个,发送了联络讯号?”

袁怵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用手表发送信号联络一事,便站出来道:“是我。”

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好,你过来,你!”他抬手,指了指凌夙:“你留在这里。”

“不,我拒绝。”凌夙笑了笑,眼睛捕捉到那个俄罗斯人眼神里闪过了杀意,甚至已经发现,他那暗藏在腰间的手枪,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却毫不在意,慢慢地凑了过去,像是要和他说什么悄悄话。

对方立马警觉起来,当即后退几步,拔出枪来,死死地抵在了凌夙的脑门上。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瞬间剑拔驽张起来。

袁怵吓了一跳,没料到这种情况下,凌夙会给自己惹麻烦,当即上前一步,喝道:“放下枪!”

那俄罗斯人却很强硬的摇了摇头,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直接送凌夙上西天。

凌夙却只是淡淡的一笑,仿佛抵着他脑门的不是把手枪,而是把水枪似的。然后,他突然开口,说出一口流利的俄罗斯语:“别紧张,兄弟,我只要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罢了。”

32

32、出卖 ...

袁怵最终和凌夙并肩往里走的时候,心里不由觉得有点可笑。这个家伙,果然比自己想象地要复杂得多,他刚刚那一口流利的俄罗斯语,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袁怵虽然也懂一些其他国家的语言,对俄罗斯语却不熟。凌夙刚刚说得极快,像是故意不愿意让他听明白似的。而那个原本准备开枪杀人的家伙,在听到凌夙的话后,居然破天荒地变了脸­色­,那张一直像覆盖了人皮面具的脸孔,突然变得活络起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用同样的语言似乎在追问着什么,但凌夙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然后,他又改用英语,问了一遍:“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把一直抵在他额头上的手枪,终于慢慢收了回去。枪口冰凉的感觉,也慢慢地消失了,凌夙心情不错地冲袁怵招招手,道:“走吧。”那模样,仿佛他才是被邀请的客人似的。

一路上,袁怵心里都有个疑问,刚才,凌夙到底对那个家伙说了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问。他现在只想尽快把尼克的问题解决掉,其他的事情,暂时不想考虑。

他们两人,被带着穿过一个个走廊,最终,领头的那个俄罗斯人推开了两扇巨大的铁门,走了出去。

阳光,一下子直­射­进了每个人的眼里,刺得人眼睛发疼。袁怵不由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面前,是一片极为空旷的场地,和方才在门口的那一片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就是略微小一些罢了。远处,还可以看到另一排相似的建筑,隐藏在阳光下,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那一瞬间,袁怵突然明白了起来,原本,他们刚刚来的那一排建筑,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那作用,大约就相当于是围墙吧,只是这围墙,比起一般的人来,更为厚实,也更为复杂。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作为暗堡,攻击来犯的敌人。

袁怵正在思索间,那个俄罗斯人已经通过对讲机,叫来了一辆车,把他们都塞了进去,然后,往对面的那排房子开去。

到了那里后,两人又被请下了车,继续往前走,直到被带进一间充满欧式田园风格的休息室,才停了下来。

那人冲他们微微一点头,道:“你们先坐一下。”然后,他便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只听轻轻的“咔嗒”一声,两人就被瞬间隔离了起来,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凌夙抬头看了看四周,笑嘻嘻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装摄像头。”

“你想做什么?”袁怵心里瞬间升起一股不安,那危险,来自内心深处。

果然,凌夙的ρi股往他这边挪了挪,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我想,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情。你把我都打出血来了,难道,不应该有点补偿吗?”

“如果,你想再受一拳的话,我没意见。”

“真是无情呢。”凌夙收回了手指,还不忘在袁怵脸上轻划一下,算是吃豆腐。袁怵也没推开他的手,任由占自己便宜,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给苍狼丢脸。

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袁怵还是忍不住发问道:“你刚刚对那个俄罗斯人,说了什么?”

“啊亲爱的,难道你没听见吗?我明明说得很大声啊。”凌夙明显是在装糊涂。

“如果我听见了,我一定不会再问你,事实上,我不像你,没那么无聊。”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问呢?”

“因为我们两个,现在是一个整体,我必须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一会儿才能做出反应。我不认为,他们把你放进来,会什么都不做。”

“没什么,别担心。”凌夙拍拍袁怵的肩膀,安抚道,“我只是跟他们说,我知道某个他们很多关心的人的下落罢了。”

“什么人?”

“一个朋友,目前在我家里。”

凌夙就这么随意的,把朋友的所处的位置说了出来。那一刹那,袁怵不由愣了一下,他知道,这屋子里必定有人在监视他们,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会钻进对方的耳朵里。凌夙他这么大剌剌地说出事实,是准备出卖他的朋友,让这里的人找到他吗?

凌夙读出了袁怵内心的想法,不在意道:“没关系,他们不会找到我家去,那里很安全。”

“你确定?”袁怵有些迷惑,凌夙他到底对苍狼知道多少,按理说,听说过苍狼的人,都应该多少知晓一些他们这些人的底细,应该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如果苍狼想把一个人挖出来,那么,即便掘地三尺,也绝对不会放弃。凌夙的家,就算隐藏地再好,也会被嗅觉灵敏的苍狼找到。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可以保朋友周全?

袁怵深思半晌,决定先放弃这个问题,改问下一个:“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找你的朋友?”

“因为他们袖口上的袖钉,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东西,应该是只隶属于俄罗斯的苍狼部队吧,你们有吗?”

“没有。”事实上,苍狼除了行动目标是一致打击丧尸外,在其他方面,都是各有各的规章制度,服装,配备,行动策略甚至是训练计划,都由各国自行安排。当然,有时候也会联合起来,进行一些集体行动,但那都相当少,近几年,更是已经绝迹了。

“我那个朋友跟我提过,说有这么一帮子人,整天在那里找他,他们身上,就总戴着这种亮闪闪的袖钉。我见过他画的草图,和他们的挺像,刚刚就冒险试了一下。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袁怵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是每一次,你都会这么好运,下次说不定那把枪,会在你脑袋上开花。”

凌夙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丝毫惧怕的神情。他正准备再调戏一下袁怵,一直紧闭的房门却突然打了开来,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进来,冲两人点了点头。

袁怵迅速站起身来,与那个军官面对面,两人的神情都十分严肃。同时举起右手,四指并拢,拇指微收,在自己右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算是行见面礼。

反观凌夙,依旧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仿佛在看戏一般,看着这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家伙,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在进行交流。这个手势,是苍狼们打招呼专用的手势,全世界的组织成员都一样,以区别于一般的军人行礼方式。

袁怵和那人行完礼后,就算是交上头了,双方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友好了一些。那年轻军官冲袁怵点头道:“跟我过来,长官要见你。”同时,他又扫了凌夙一眼:“麻烦请先留在这里。”

凌夙本来不太愿意,袁怵却直接用目光暗示了他,那命令的意味相当明确,就是要他哪里也不准去,乖乖待在这里。凌夙无奈地耸耸肩,刚刚抬起的ρi股重新又粘回到沙发上,听话地点点头,冲袁怵微微一笑:“亲爱的,我在这里等你,快点回来哦。”

袁怵无视他眼角眉梢间的调笑,跟着那个年轻军官走了出去。这一次,他们似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比方才还要漫长的路。屋子里,到处都是九曲十八弯的长廊,窗户前都挂着厚重的窗帘,几乎没有阳光照­射­进来。所到之处,都是感应灯,不时地亮起熄灭,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袁怵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的对时间的概念也有些模糊。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前。年轻军官在门上敲了几下,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平和的“请进”,然后,门就自动打了开来。

年轻军官却并不入内,只是对袁怵坐了个“请”的手势,紧接着,转身离去。

袁怵看着那扇微开的门,手慢慢搭在了门把手上,感觉那金属极为冰冷,就像是握着一块冰。然后,他微微用力,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将门轻轻带上。

这是一间典型的办公室,墙角摆放着几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满是厚重的硬皮书,似乎哪国的语言都有。面前除了一张长长的办公桌外,就只有拐角处的一套皮质沙发,布置简单素净,就像它的主人一般,有着一副硬朗的面孔。

袁怵的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面前,微微一点头,面无表情道:“你好,我叫Adrian?Yuen,来自日内瓦。”

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个男人,就是刚才在电脑屏幕前一直观察他的那个人。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让袁怵看清了自己整张脸。那线条硬朗的面孔,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仿佛天生就是个心肠极硬的人,淡蓝­色­的眼珠里,­射­出的光,像是要直接将袁怵冰封起来似的。

袁怵瞬间就感觉到,这个家伙,就是这座如荒凉中的城堡的真正主人。所有的人,都隶属于他的管辖。也就是说,他是这支苍狼部队的队长,最高执行官。

袁怵站在那里,自我介绍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对方的脸,脸­色­没有一丝波澜。片刻之后,就听得对方在那里低声道:“哦,原来你就是Adrian,邪风的队长,真是久仰大名。”

33

33、交易 ...

袁怵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除了在最初的五分钟里,得知他名叫马克西姆外,其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也不想探究什么,他只需要确认一点,对方是苍狼,就可以了。这样,他就可以把尼克交托给他们,好好地培养他了。

在这一方面,袁怵表现地有些过于天真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在进入军队之前,他的世界一直是单纯美好的,所有的丑陋都被成年人很好地掩盖起来。

进入军队之后,虽然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痛苦非人的折磨,经常让他产生一种生与死混乱的错觉,但是,他依旧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他所要面对的,就是一群好兄弟,大家都是生死之交,彼此可以交付­性­命的那种。剩下的,就只有丧尸了。

所以,在他的世界观里,已经培养出了这样的一种观念,这个世界上,只有黑和白两种情况,面对别人的时候,他能做出的判断也就两种。一种是毫不犹豫地杀死,另一种,就是收起武器,和平对话。

这些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思维定势。在面对丧尸的时候,他能做到一击必中,而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他轻易就可以放下全身的戒备,一旦确定对方是同类,他便会禁不住地心软起来。这是他­性­格中的弱点,似乎无法补救。

凌夙试过几次,希望能暗中提醒他,有时候,对于某些人类,也是需要防备的。但是,袁怵似乎永远也硬不下心来,杀死作为同类的人类。在他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人类已如此稀缺,实在不应该是再添死亡名单。

更何况,在先前的几年时光里,他所遇到的人类,都是朋友,是知己,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有一天,会被人类算计到。这个世界,和丧尸的争斗已经够了辛苦了,人和人之间,难道还要争什么吗?

但是显然,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十指交叉支着下巴的名叫马克西姆的男人,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眼睛里,正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个货物似的,认真地替袁怵估着价。

这个男人,大概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奇货可居的人了。不熟悉他的人,大概只会把他当作一个身手不错的家伙,但是,一旦知道了他的底细,以及他背后那强大到几乎只剩一团黑雾的背景时,就会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人对自己有多大的用处。

所以,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袁怵的陈述,没过多久就摸清了他此行的目的。

“所以说,你想把那个叫尼克的孩子留在我这里?”

“是的,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一路带着他,太过危险。他既然希望成为一名战士,有一天亲自替自己的妹妹报仇。那么我希望能麻烦您,收留他,培养他。”

袁怵的正直与郑重,不由让马克西姆笑了。他本来还以为,这个人单枪匹马地闯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结果,他却只是轻飘飘地将个孩子托付给他。这事情,细微到简直不值一提,根本不用他出手,随便交代给哪个手下小军官,就可以搞定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你怎么敢肯定,我就一定会接收尼克?你不怕我杀了他吗?”

“你不会,如果你还是苍狼的话,你就不会。事实上,你要杀他易如反掌,但是,我实在找不到你杀掉他的理由。”袁怵不急不徐地说着,“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培养他的话,至少先让他暂住在这里。或许等我办完事情之后,再来把他接回去。或许……”

“什么?”看出了袁怵的几分犹豫,马克西姆几乎用催促的语气追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把他送到日内瓦去。”

“送去那里做什么?那个地方,现在除了丧尸,大概就没别的东西了。”

袁怵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他离开的时候就听说了,军队准备撤离了,大概要放弃日内瓦,将总部转移到别处去了。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切竟然已经发生了。他们的撤离是如此迅速,以至于那片地方的居民,在短短几十天里,已经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袁怵不禁闭上了眼睛,不想流露出过于悲情的眼神,他早就应该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沉默片刻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好吧,既然如此,只能让尼克暂时留在你这里了。实在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小事一桩罢了。苍狼成立之初,就立下规矩,各国组员间要相互协助,或许哪一天,我的人跑到你的地头上,还得请求你的帮助呢。”

马克西姆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柔和笑容,只是那笑容,还是与别人不太一样,因为过于硬朗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可以感觉到,他在平时是个多么不喜欢笑的人,大概已经习惯于端着一张脸,永远一本正经的模样了。

看到他的笑容,令袁怵不由想起两人刚刚见面时,他低声说的那句话。当时,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尤其是说到“邪风”两个字时,尾音不自觉地就上扬了。

对于所有的苍狼来说,邪风就是一个既神秘又令人向往的地方。除非加入其中,否则你永远搞不清楚,那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听从谁的指挥,一般为哪国效力,行动时又与普通苍狼有什么不同。

可以说,邪风是一个凌驾于所有苍狼组织的特别的存在,而它的队长袁怵,一直以来,都像是一个神话般的名字,隽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不少人都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见到袁怵时,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否应该争取机会,和他好好较量一番。

而袁怵的形象,一直以来在大家的想象中,也是各有不同的。不过总体来说,大家都倾向于,他是一个果敢严肃、凌厉冷酷的人,或许脸孔的肌­肉­也会和身上一同,充满了力量的线条。

这些,都只是普通苍狼的想象。事实上,在这个基地里,唯一见过袁怵的人,就是马克西姆。他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在图片上看到袁怵时的心情,带着几分震惊,也有几分了然的意味。

果然,他是语众不同的,和所有人的想像都很不一样。图片上的袁怵,一身迷彩装,身上背着重型机枪,目光森冷无情。但是,当时那张图片,给人的感觉却是,袁怵那显得有些纤细的肩膀,是否承受得了重机枪的重量。他总给人一种一推即倒的错觉,仿佛所有的强悍都只是伪装,就像随便从大街上拉了个大学生过来,把行头往他身上一套,模样虽然像个军人了,骨子里,却还只是个大学生。

那样的错觉,在马克西姆听说了袁怵更多的事情后,渐渐地得到了证实,也得到了肯定。果然,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兰斯那个家伙令眼相看吧,这个有着东西方混合血统的袁怵,会成为邪风的队长,绝对不是偶然。

两个人关于尼克的问题,又进行了简短的交谈。最终,马克西姆同意留下尼克,找机会培养他。当然,如果他实在素质不够的话,他也答应,有朝一日袁怵回来的话,可以把他还给他。

袁怵对自己此行的结果还一无所知,目前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对尼克最好的安排了。于是,他点点头,谢过马克西姆,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刚起身时,马克西姆却叫住了他:“不好意思,Adrian,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有件事情,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果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袁怵不由暗笑自己天真,别人愿意帮你,一定需要你付出点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尼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自己必须要帮他们一把,才能实施这种等价交换。

于是,他点头道:“好,你说。”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准备执行一项任务,主动出击,剿杀一批在附近乡村寄居的丧尸。它们的规模不小,侦察下来大约有几百只的模样。所以最好能集中火力,一次清除,以绝后患。”

袁怵点点头,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好,我会加入行动,具体的情况,你可以派个人过来,和我仔细谈谈。”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的那个朋友,我需要先安排一下,他这个人……”

袁怵一时想不好用什么形容词形容凌夙,随兴?还是自由散漫?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冲马克西姆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的那个朋友,我已经派人去招待他了。他会一直待在这里,非常安全,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马克西姆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刚才那个送袁怵来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严肃地冲长官长了个礼,开口道:“报告长官,与这位先生一起来的那一位,不见了。”

34

34、失去 ...

寻找凌夙,是一件颇费周折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反锁的休息室里出去,又会跑到哪里去。

那间不大的屋子,已经让人翻了个底朝天,只差要将地板翻过来一一寻找了。那些负责搜查的人,在屋子里前后忙了约半个小时,到最后,只能一脸灰败地站在长官面前,无言以对。

马克西姆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间屋子,怔怔地出神。这是一间堪称密室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密道,甚至连个透气孔都没有。唯一与外界有联系的,就是那扇门。当时,袁怵离开时,凌夙一个人留在屋里,门是上了锁的,没有特别的钥匙,无法打开。

更何况,就算有钥匙,从屋子里面也不可能打开。换句话说,凌夙绝对不可能走出这间屋子半步,于是,他便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如同空气一般,慢慢蒸发掉了。

沉默半晌后,马克西姆喃喃道:“我听说,你们东方有一种奇异的法术……”

“那只是传说,从来没有见过。”袁怵打断了他的话,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凌夙真的会那种传说中移形换影的法术,刚才车子在遭遇炸弹袭击的时候,他大概早就离开了。

袁怵站在空荡荡的屋门前,一时只觉得心也有点空空的,仿佛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他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突然一下子不见了,连个连络的方式也没有,不由又令人怀念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马克西姆道:“先不要管他是怎么离开的,还是派人到处找一找吧。他或许跑出来,正到处乱走。”

“袁先生,这个人,是个危险分子吗?”

袁怵冲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歉,我也不知道,通常来说,他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一旦被惹火了,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马克西姆点了点头,转头用俄语对身边的人轻声说了几句。那个听到后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离开了,想来是要去安排人手,尽快将凌夙挖出来。

既然,他不在这间休息室,那么,他一定在这一片房子的某一处。除非他会飞,不然,他不可能离开这里。

袁怵想了想,又问道:“马克西姆先生,我想这间屋子,应该有监视系统,不如调出来看一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好,一时忙乱,倒是忘了这一点。”马克西姆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掩饰了过去,再次吩咐道,“把监控室的录像调出来仔细查看。”

一个微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凑近到马克西姆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然后,就见对方一直冷硬的脸上,立马有些许的惊诧,脸­色­微变。从袁怵的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甚至可以看到,马克西姆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用力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瞬间爆了起来。

然后,空气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马克西姆默默地盯着那间空屋子看了几秒,扭过头来冲着袁怵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样吧,袁先生,你先下去休息吧,关于那项任务,晚些时候我再找人和你详谈。”

袁怵感觉得到,马克西姆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在人家的地界上,他也不方便多问,只是不忘提醒道:“关于尼克,他还等在外面的车上,能不能麻烦你先把他带进来。”

“好,我会让人去办的,一会儿他来了,我让他先去你房里见你,然后再给他安排住处。”说到这里,马克西姆的脸­色­,又变得异常果断,几乎不由分说,就让手下人带着袁怵离开,寻找凌夙的事情,一下子,就像变得与他无关了似的。

袁怵被人带去了一间客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带他过来的军官向他微微一欠身,脸上显出尊敬的意味来,然后,他主动拧开了门把手,冲袁怵道:“先生请进,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房里有通讯设备,就在您的床头。”

袁怵向他道过谢,推门走了进去,那人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袁怵猛然间发现,自己突然又变成了一个人,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离开日内瓦时的情况,一个人,背着满身武器,开着一辆巨大的SUV,一路向北,去寻找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那个人。

后来,他遇上了凌夙,带着他跑了很多地方。他话很多,时常爱开玩笑,虽然无伤大雅,却好几次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时常会对自己做一些暧昧的举动,甚至当众吻了自己。

再后来,尼克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和凌夙不同,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车里,有时候却也很喜欢跟他们闲聊,特别是在聊到那个传说中的随身空间时,他便总显得兴致勃勃。而一旦想起死去的妹妹莉莉,他又会突然伤神起来。

如今,这两个人,在一刹那间,似乎都离开了自己。尼克是他主动交出去了,为了他的将来,他不能再把他带在身边。他们的分离,是可以预见的,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那么,凌夙呢?他的离开,又意味着什么?那么坚持,要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甚至不惜利用朋友混了进来,却又突然这么不告而别?

袁怵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其他一无所知。他来自何方,又要去向哪里。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跟着自己乱跑,就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游民,可是,看他的样子,又绝对不像是在这个世上混日子的人。

他们两个,有过最为亲密的接触,却又突然变得如此遥远。袁怵不由有些伤感,片刻后又觉得这种伤感真是毫无营养,于是甩了甩头,努力将这种负面的情绪甩了出去,然后,他走进了那间客房,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间屋子。和这里每一栋建筑一样,从外面看起来,都是不起眼的东西,可一旦走进内里,才会让人看清,里面真实的世界。

这间屋子,袁怵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一百平米左右,客厅的地面上,大理石地板反­射­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像是要灼伤人的眼。­精­雕的西式复古风餐桌上,摆放着一尊Сhā满玫瑰花的花瓶,袁怵走近一看,发现那花,估计是真的。

在这样的地方,培育这种玫瑰,很费人力吧。没想到,俄罗斯的苍狼,这么会享受,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爵,享受着贵州般的待遇。

袁怵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他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摔进沙发里,然后空张着两只眼,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吊。屋子里,到处透露着奢华的气息,与外面血雨腥风的世界,就像是两个平行的空间。

袁怵甚至还没来得及参观卧室,就已经被眼前的东西迷花了眼。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装饰华丽的房间了,置身于此,你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随时都会有穿戴整齐的女仆走进来,跪在你的面前,手里捧着的托盘里,还放着一杯香槟酒。

这种糜烂而奢侈的生活,袁怵本来以为,早就在这世上绝迹了。没想到,即便身处丧尸的威胁之中,会享受的人,依旧可以过得非常潇洒。他本来还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个世界很快就会被丧尸所占领了,现在看起来,某些人类的防御,还真是固若金汤。

袁怵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躺在沙发上大约过了五分多钟,才回过神来,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似的,酸麻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而且,越来越强烈,仿佛只要一站起来,就会立马摔倒似的。

他知道,这是肌­肉­长期紧绷又瞬间放松后的自然反应。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悠闲地躺着是什么时候了,甚至,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类似于床那样的东西了。每天都在车上度过,随时防备丧尸的来袭,他高度紧张的神经,就像一把锋利的锯子,几乎要割断他大脑里所有的血管神经。

于是,他在沙发上不由地又赖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站了起来,转身进房,扫了一眼那张巨大的双人床,然后,走进相连的浴室,准备好好洗个澡。

浴室里东西一应俱全,他随手就一一拿来用了。他的那些武器,就被放在浴房外离手最近的地方,同时,他的耳朵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随时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一旦有新的情况发生,他就可以立即做出反应。

一个澡洗完,也不过只用了十几分钟。袁怵发现柜子里有吹风机,却懒得用,随意扯了块­干­净的毛巾,胡乱擦了把头发。

然后,他披了件浴袍,拿起那几把手枪,走出了浴室。

紧接着,他的眼前,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凌夙慵懒地躺在他的双人床上,四仰八叉的模样十分可恶。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还不忘伸出手来,冲他轻轻一甩,嘴里立马发出了令人讨厌却又熟悉的声音:“啊亲爱的,好久没见了,想我吗?”

35

35、同床 ...

有那么一瞬间,袁怵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要举起手里的枪,冲着凌夙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上,直接来上一子弹。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凌夙这样,让人既讨厌又生气,到最后却还有点放不下。

这或许应该是归功于,他得天独厚的厚脸皮功夫吧。

袁怵默默地深呼吸几下,将心头的火气暂时压了下去,然后,就像没看见对方似的,径直走到床边,将两把手枪往床头柜上一放,转身又走出了房间,去到客厅倒水喝。

凌夙扫了那两把枪一眼,一咕噜爬起来,跟在袁怵ρi股后头,也晃进了客厅。那时候,袁怵正好倒了杯水,正准备喝,就被凌夙不客气地将杯子拿了过去,很自然地就喝了起来。

袁怵不动声­色­,又拿了个杯子,再倒了一杯,然后转身往沙发边走去,表情自然的,就仿佛凌夙真的不存在似的。

凌夙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在生自己的气,不过他并不着急,依旧厚着脸皮往他身边蹭,明明可以坐三四个人的沙发,他就偏要挤到袁怵身边去,身体和他贴近得,几乎Сhā不进一张白纸。

袁怵终于没办法再当他不存在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停地往旁边挪,这家伙也会立马跟上,到最后,他已经挪到了沙发边缘的,再也没有空间了。于是,他想了想,顺手拿起喝剩下的半杯水,潇洒地往凌夙那张脸上一泼,顿时,刚刚还满面笑容的凌夙,瞬间就有些呆住了。那笑容就像是定格了的画面似的,一直维持着几秒钟前的模样。

见此情景,袁怵终于满意了。他站起身来,弯腰将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转身就准备回房去睡觉。多少天没睡过床了,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至于这个讨厌的家伙,就随他去好了,如果他愿意再次消失的话,自己也没意见。

袁怵带着满心愉悦的心情,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喷嚏声,那声音大的,让他几乎以为,会把屋顶掀翻。

凌夙显然是故意的,那就是打给他听的。袁怵很想假装没听见,任由他去冻死也好,气死也罢。可是,从内心深处来讲,他还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他­性­格中的弱点,已经被凌夙死死地揪住,轻易挣脱不得。

他不由想起昨天晚上凌夙值了一夜班的事情,想起他早上感冒时连连打喷嚏的情形,还想起他吃过药片缩在车里昏昏沉沉的模样,还有那被自己打出来的一口血,不时地从眼前晃过。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个叫凌夙的男人,其实对他不薄,而他实在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落井下石。

于是,袁怵再次妥协,转过头来,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洗个澡?”

凌夙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转眼间又变得嘻皮笑脸起来。他的身子就像蛇一般,快速游移到袁怵身后,然后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他,说道:“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袁怵看了一眼那双环在自己腰间的白晰纤细的手,毫不犹豫拧住了左手的手腕,然后一个用力,将凌夙像甩麻袋似地甩了出去,直接扔在了床上。

凌夙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脸朝下,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了。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丢脸,论身手,他未必就不是袁怵的对手,不过他现在还真有点晕头转向,之前吃的那个感冒药似乎很厉害的样子,都过了这么久,药效还在持续发挥作用。搞得他现在总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懒洋洋的,就想这么趴在床上,直接睡到明天早上。

袁怵见他耍无赖,有些气不过,走上前来,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喝道:“起来,去洗澡!”这家伙这么多天没洗澡,真想把这仅有的一张床弄臭吗?

凌夙好脾气地应和着他,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晃进了浴室。他刚把门关上,那一边门铃却也同时响了。袁怵愣了一下,走过去开了门,便只见尼克站在那里,抬头望着自己。

袁怵总觉得,这像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虽然彼此感情不算太深,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尼克对于他来说,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了。现在,他就要把他交出去了,莫名的就觉得有些伤感。

于是,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摸了摸尼克柔软的头发,说道:“去吧,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了,如果有一天实在熬不住了,就跟他们说,让他们联系我。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我就来接你。”

尼克像是似懂非懂,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喃喃道:“Adrian,谢谢你。”

离别时的伤感,就像是感冒病毒一样,迅速在两人的身边蔓延开来。尼克像是要哭的样子,忍了好几次,才算把眼睛给忍住了。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Vincent,我,我还没和他道别。我听说,他不见了,如果你见到他的话,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好吗?”

“好。”袁怵没有告诉他,凌夙就在自己房里,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离洗手间有一定的距离,凌夙洗澡的声音不大,尼克并没有听到。袁怵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很好,放心。”

尼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拥抱了袁怵一下,紧接着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一句话也没说,扭过头就跑了。

袁怵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隐约间,时间仿佛穿梭回了以前似的,尼克的背影在他的面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慢慢的,淡出了自己的视线,最终,化为了一片水汽,消失不见。

那是很多年前的自己,单纯、幼稚,甚至有些天真。他还清楚地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个很喜欢他的女老师就时常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对他说:“Adrian,你得变得再强势一些,你要学会怎么发脾气,怎么向别人表达你的不满,不要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自己小时候,还真不太会发脾气,袁怵禁不住想,随即又想起来,其实就算是长大了,他也依旧不怎么发脾气。一直到最近,遇到凌夙这个家伙后,他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设定的情绪走,到最后,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就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个BUG,而且,无法修正。

尼克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袁怵都站在门口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梦境中恢复过来,轻轻将门带上,然后走回到沙发边,一个人默默地想事情。

凌夙洗完澡后从浴室里出来,见他不在房间,就走到外间来找。当他看到袁怵坐在那里发愣的模样时,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你怎么了,刚刚谁来过了?”

袁怵抬起头,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凌夙光着上半身,□保系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般。他很不自意地耸耸肩,两手一摊:“没衣服穿,换下来的已经扔进洗衣机了,我只有那一身衣服,剩下的,全在车上。”

袁怵被他的话堵得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后道:“浴室里应该是还有一件浴袍。”

“哦,确实有,我看到了,不过我懒得穿,太麻烦,反正一会儿上床了还要脱,没必要脱来脱去的。”他说话的神情是如此自然,仿佛不带一点□的­色­彩,只是安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袁怵懒得再跟他争执什么,站起身来,整了整有点凌乱的浴袍,擦过凌夙的身体,走进了房间。他真的是有点累了,虽然现在天还亮着,他却已经被席卷而来的睡意,搞得有些­精­疲力尽了。

于是,他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临闭眼之前,还不忘回答凌夙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尼克来过了,向我们告别,他让我代他向你道谢。”

“哦。”凌夙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个问题。然后,他也走到床边,从另一边钻上了床,扯了一些被子过来,躺在了袁怵身边。

他能感觉到,自己上床的时候,袁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瞬间起了一点防备的心思。这应该是他的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与他对自己的态度无关。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浮起了一层笑意。床边,那条白­色­的浴巾被扔在了地毯上,他便这么□着身体,转了一个身,很自然地就从后面,拥抱住了袁怵。

隔着薄薄的浴袍,他清楚地感觉到,袁怵的身体僵硬地更厉害了。他本来以为,对方会突然出声,呵斥他放开。可是,袁怵却只是这么僵持着,慢慢的,身体竟有些软化下来。凌夙的耳边,很快就响起了他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仿佛他就这么,在自己的怀里,默默地睡着了。

36

36、安慰 ...

凌夙的双手,轻轻地环在袁怵的腰间,十指慢慢地交叉起来,不由自主地就越抱越紧。他的脸颊,贴在袁怵的后脑处,对方刚刚洗过的发丝上,还残留着洗发­精­的气味,一阵阵地钻进他的鼻子里。

他忍不住贪婪地嗅了两口,就仿佛要将袁怵当作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一口吞下似的。

袁怵睡觉的时候,还穿着浴袍,身子微微地蜷缩着,领口敞开了一大块,沿着脖颈一路延伸至腰间。虽然盖着被子,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凌夙的双手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很自然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听着袁怵的呼吸声,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内心的欲望再也无法掩饰,两只手慢放开,左手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右手却慢慢地隔着浴袍游走,最终伸了进去,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袁怵腹部的肌­肉­,手上顿时传来一种冰凉而光滑的触感。

刹那间,就像脑中有闪电蹿过,凌夙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那种偷袭成功的快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躺在那里,怔怔地想着,原来,这就是袁怵皮肤的触感,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细腻而紧致,就像是一块绷紧了的绸缎,刺激着他手指上皮肤的感官。

这种美妙的感觉,似乎无法克制,凌夙想也没想,便又将手伸进去了些,然后,整个手掌紧紧地贴在了袁怵的腹肌上,心情地感受着那种愉悦的感觉。

然后,他就只觉得手指一疼,像是被人突然握紧了一般,袁怵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地响起:“放开!”

原来,他并没有睡着,他一直还清醒着。凌夙不由暗笑自己有点反应迟钝,其实仔细一想,这是很合理的情况,袁怵他,怎么可能在被自己抱着的情况下,安然入睡?这根本不像他的­性­格,他是那种哪怕在睡梦中,也会随时保持警惕,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地,就会突然跳起来拔枪­射­击的那种人。

凌夙将头深深地埋进袁怵的后颈,感觉自己就像在梦境中一般。然后,他哑着嗓子,低声道:“亲爱的,我很想你,你呢?”

袁怵不自在地扭动了一□子,声音已经有些凌乱,却还强自镇定:“放开我,别碰我!”

“你讨厌我吗?”

屋里,是长时间的沉默,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夜晚似乎来临地特别早,黑暗像是一只巨大的网,慢慢的开始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那种安静又冷漠的气氛,让凌夙觉得有些不安,他在等着袁怵的回答,可是,时间越久,他似乎就越没有信心,甚至有点害怕,袁怵冰冷的嘴里,会吐出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他们两个,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彼此的体温似乎也在慢慢上升。凌夙觉得,只是这样拥抱着,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慢慢的,就有些放松了心理防备,睡意渐渐袭来。

就在他将要跌入梦中的时候,袁怵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这是他的回答,对刚才凌夙那个问题的回答。

凌夙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他像是在努力地消化这个字的含义,片刻之后才将头从袁怵的后颈处抬起来,问道:“你确定?”

“是。”

“太好了。”凌夙­性­格里顽皮的一面瞬间又跑了出来,忍不住一用力,紧紧地搂住袁怵,贴在他耳边道,“刚刚我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有点担心?”

“嗯。”

“为什么担心,怕我会死吗?”

“嗯。”

“是不是觉得,从此就要失去我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嗯。”

凌夙本来还准备再继续问下去,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头,便住了嘴,盯着袁怵的背影,愣愣了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一咕噜爬了起来,轻轻推了推他:“喂,你该不会自动带上复读功能,一直就用‘嗯’来应付我吧?”

“嗯。”像是回答他的疑惑,袁怵适时地又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Adrian!”凌夙有些丧气,猛地一下子扑了过去,整个人挂在袁怵身上,开始发疯,“醒醒,快醒醒,我们正说到关键的地方,你给我醒过来。”

“走开!”袁怵像是恼了,抬手去打他,却被他一下子把手腕给捏住了。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冲凌夙身上招呼了一脚。这一脚,凌夙没能避开,被结结实实地踢到了小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抱怨道:“轻点,早上刚被你揍过一拳,还没好结实呢。”

袁怵愣了愣,收回了脚,黑暗中,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只见他整个人又缩了起来,扯过被子来盖在身上,闷闷道:“睡觉。”

“我睡不着。”凌夙见他柔和了下来,又贴了过去,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那你就别睡。”

“可是,我会闷,你也别睡了,陪我说说话吧。”

“我很累!”袁怵也来了点脾气,有种怎么做都不对劲儿的感觉。他用力把凌夙往旁边一推,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完全不打算理会他的痴缠。

凌夙却是屡败屡战,丝毫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他就这么光着身子,连人带被子地搂着袁怵,隔着厚厚的被子,继续­骚­扰对方。

“Adrian,Adrian?睡着了吗,想不想听听,我刚刚是怎么从那间屋子里消失的?或者,我们来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轻轻松松就钻进了袁怵的耳朵里。袁怵拼命想要忽视这种声音,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凌夙就像不知疲倦似的,一个人在那里可以扯出部长篇小说来,吵得他根本无法睡觉。

被子蒙在头上,空气也有点稀薄,袁怵坚持了十来分钟,终于被他搅和得几乎崩溃,直接把被子一掀,坐起来怒吼道:“Vincent,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你!”凌夙毫不知耻地扑了过去,一头钻进袁怵的胸膛里,忘情地开始轻嗅起来。果然,和他想象中的气味是一样的,少年中混合着男人的气息,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这种气息让他的神经瞬间进入了麻痹的状态,整个人的动作都不受­精­神的控制。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袁怵的胸膛,然后,满足地微笑了起来,就像个喝醉酒的人。

袁怵被他过于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凌夙的舌头触及到了他的皮肤,他才像触电一般弹跳了起来,慌忙伸手去推他,喝道:“你­干­什么!”

凌夙抬起头来,似笑非笑:“亲爱的,到底是你反应迟钝,还是我的表达能力有问题?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袁怵的脑子,显然有些不够用了。他本来就是个极单纯的人,在遇到凌夙前,他甚至连吻都没和人接过,一直以来,他虽然足够强大,心理上却其实还是个孩子。马克西姆猜得不错,他确实拥有强大的后盾,以至于被保护地太过仔细,人世间的美与丑,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见到了前者,对于后者,他有些思考上的局限­性­,总是很难就想到那一方面去。

至于­性­这个问题,他更是­干­净地如同一张白纸,完全没有经验可言。虽然这一路上,凌夙已经极其明显地表示了他作为一个­色­狼的状态,但是,袁怵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依旧反应不过来。

他的双手,默默地撑着凌夙的肩膀,不让他靠近自己,然后,哑着嗓子道:“我们都是男人!”

“所以呢?”凌夙笑得一脸无辜。

袁怵被他的反问再次弄懵了,真的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他一定得想办法说服他,两个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他们可以做兄弟,可以做朋友,唯独不可以做恋人,更不能在床上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个,完全不符合他从小受到的教育。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说服的话还未说出口,身体上就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让他震惊地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凌夙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他的浴袍带子,浴袍向两边轻轻地滑落,他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凌夙的面前。虽然屋子里越来越黑,但夕阳温暖的光芒还是照了一些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浴袍里面,袁怵什么也没穿,所以,当那最后的一层束缚被移开后,他已无路可退。

当凌夙的手,最终覆上他□某个重要部位的时候,袁怵只觉得脑中的某根弦,叮地一声就绷断了。就像是支撑了太多年的堤坝,在洪水猛烈地冲击下,瞬间破了一个大口,水流,顺着那个破口,喷涌而出,再也无法回流。

凌夙的手,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柔软光滑甚至有些细腻。从很早以前起,袁怵就以为,作为那样一个喜欢做贵公子打扮的男人,凌夙的手必定就像是女人的手一般,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难。

可是,这一次他却想错了。他身体上最敏感的部位,现在正被他握在手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心某些特殊的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些部位,袁怵真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长年握枪才会形成的老茧。凌夙他,就如猜测的一般,在这方面,是个高手。

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他甚至觉得,那只手在自己身体上所产生的如着魔一般的酥麻感,似乎也淡了一些,注意力,慢慢地被转移了。

凌夙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变化,慢慢地将身体凑了过去,轻笑道:“亲爱的,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你应该是个用枪高手……唔……”袁怵话还没落,那只不安分的手居然开始在他的□活动起来。紧紧地包裹着他最敏感的地方,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活动起来。

那种刺激的感觉,瞬间吞噬了袁怵所有的思想,凌夙是不是个用枪高手,他已经无法思考,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起来,靠在床头的脑袋慢慢地仰了起来,像是无法承受这样快乐的折磨。

被自己以外的人安慰,这对于袁怵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那个部位,长到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碰过,就是他自己,也很少碰。他每天要想的,就是如何消灭丧尸,如何拯救更多的人。像身体欲望这样人类最本能的事情,总是被他无情地忽略了。

他都快记不住,上一次靠手来解决是在什么时候,那记忆久远的就像一张被风化了的纸片,只需轻轻一吹,就灰飞烟灭了。

现在,被凌夙掌握在手中的感觉,甚至远比那久远的记忆来得更为强烈。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就像是那个部位突然生出了千万只蚂蚁,在细细地啃食着他的皮­肉­,甚至是筋骨,然后,它们又游走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这种感觉彻底传遍每一个细胞。

“啊……”袁怵坚韧的意志,已经溃不成军,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发出连他听了都会脸红心跳的声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俄罗斯别人的地盘上,他跟这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袁怵的脑中,猛然间闪过了一张张脸。那是在他人生里,曾经扮演过重要角­色­的几个人物,他们的脸孔,在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那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即将滑入深渊的袁怵,慢慢地拉了回来。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日内瓦的目的,想起已经很久没见的弟弟,想起与那个人分离时,激烈的争吵声,还有他最终拂袖而去时,刻在他眼里最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悲凉,也有一丝无奈。

不行,真的不可以这样!袁怵立马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推凌夙的手。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只手就是会一只充满罪恶的手,会把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他死命揪着凌夙的手,想把它给掰开。凌夙却是分毫不让,两个人就那样,在黑暗中,开始互相推搡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似乎谁都不占优势,袁怵既不能将凌夙完全推开,对方也没办法再细细地挑逗他的欲望,两个人到最后,几乎是扭打了起来。往往凌夙刚一个用力将袁怵推倒,对方就会一拳往他的面门上砸过来。

凌夙为了避开拳头的攻击,本能地就会往后退,于是,袁怵便抓住机会,趁机将他撞开。可是,过不了多久,凌夙又会不依不饶地缠过来,像只水母般死死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放。

两个人闹到最后,已经不像是在求欢,而像是在斗殴了。争斗中,袁怵的浴袍被无情地扯掉了,这下子,两个人全成了光身子,好几次面对面地贴着,彼此的□碰到一起,便会有一股电流在身体里瞬间流过。

……

他不敢放肆地大叫,深怕会让人听到,尽管内心强烈的欲望已经快将他击溃。到最后,他甚至丧失了听觉,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喘息声有多么强烈,也感觉不到痛楚,没有意识到牙齿已将下­唇­咬破。

他就像是一艘大海上的孤舟,飘飘荡荡没有终点,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无边的黑暗。突然,眼前闪现出一点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那亮光就像是初升的太阳,越来越大,最终,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他整个人吸引了过去。

凌夙当时只觉得嘴里的东西一跳,紧接着,便感觉到有液体喷进了嘴里,一下又一下,喷得他满嘴都是。然后,他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爬到袁怵身边,伸出手来,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里,嘴角,渐渐地淌下一片|­乳­白­色­的液体,屋子里,到处都是­淫­靡而燥热的气息。

36、安慰 ...

他们两个就这么搂在一起,一同跌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删节版,我想大家都懂的,我没办法把全部的内容都放上来,所以,想看完整的朋友,请留下邮箱,我会发过去,留邮箱请打零分,谢谢大家。

37

37、伤感 ...

袁怵他们睡过去的时候,天刚刚暗下来没多久,按照那时的季节气候来估算,大约在傍晚六七点左右。以袁怵的作息习惯来说,他大约一次睡六七个小时便会醒过来。

所以,那天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就苏醒了过来,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一下子就没有了睡意。

刚才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在脑海里浮出了上来,越来越清晰。在那一次□之后,其实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根本没有时间多想。那时候的他,思维完全是混乱的,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就被睡意打败了。

现在睡饱之后,再仔细想想,他真心觉得,那实在是太荒唐了。他居然在一个男人的嘴里完全释放了自己,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就算以前,和某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所能想到的,也就是并肩而立,或是四目相对,有时候也会侃侃而谈,说一些人生理想或者是哲理之类的东西。

他向来是自律而严谨的人,从不逾矩,也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除了亲人之外,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柔有余,热情不足,和人维持着一种亲善却又疏远的状态。

但是现在,一切平衡似乎都被打破了。自从这个叫凌夙的男人出现之后,他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地被改变中。有些细微的地方,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像今天这种情况,在发生之前,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梦到过。他的梦里,除了血腥就是杀戮,很少有温情的东西,更别提是□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庆幸,白天进屋的时候,他已经仔细检查过,确认这间屋子里没有安装监视器。如果被马克西姆之类的人看到方才那一幕的话,他或许应该考虑拿把枪,把他们全都杀了,以此灭口。

他就像是遇上了一个荒唐的人,从此,他的人生就这么一路荒唐下去了,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再也无法回归到正路上来了。

袁怵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觉得□有点粘糊糊的,就想起身去浴室冲一下。刚才最后的时候,虽然大部分都­射­进了凌夙的嘴里,但还是有少量的液体流了出来,混合着凌夙的口水,沾在皮肤上,腻腻的很难受。

这种难受,其实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难以接受,仿佛它们的存在便是宣告着,方才那场闹剧,是真实存在的,而不只是一个梦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浴室边,打开了里面的灯,然后迅速闪了过去,将门轻轻掩上。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凌夙的双眼一直睁着,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为止。然后,他的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今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开始,一个小小的序章罢了。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将袁怵一点不剩,彻底地吞进肚子里去,从头到尾仔细品尝个够。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从身体和心灵上,完全属于自己。

袁怵进了浴室后,本来只想擦拭一下,转念一想觉得麻烦,便索­性­拧开花洒,彻底冲了一遍。然后,他甩着沾满水珠的头发,光着身子走出了浴室,慢慢走回了床前。

走到床边的时候,他微微愣了一下,借着窗外隐约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凌夙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让袁怵觉得有些尴尬,之前激|情的一幕还没有完全从身体里褪去,彼此再见的时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方面,他果然还是有点害羞啊。凌夙感觉到了袁怵的踌躇,便嘟囔了一句:“起来上厕所。”然后,他翻身下床,绕过床尾,走进了浴室。

趁着这个机会,袁怵赶紧钻回被窝,从地上捞起那件浴袍,重新裹在了身上。他躺在那里,眼睛一直睁着,耳朵里满是细微的动静,清楚地听到浴室里走动的脚步声,还有抽水马桶的冲水声。

门缝里,隐约地透出点灯光来,昏黄的颜­色­,让人觉得很舒服。再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觉到,凌夙从里面出来了,并且爬上了床,再次从后面搂住了他,咬着他的耳朵道:“怎么,是不是睡不着了?”

“嗯,有点。”

“我也是,前一段时间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今天又一下子变得太好,总觉得有点受不了。”

袁怵想起好几次,凌夙都一个人值一整夜班,然后第二天在颠簸的车上凑和睡一下。袁怵总觉得,他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早衰。可是,每次见他的时候,他又总是一副神采熠熠,永远­精­神饱满的状态。

他想到了白天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你的感冒好了吗?”

对于他突然的关心,凌夙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吸了几下鼻子,回答道:“嗯,全好了,完全没问题了。就算现在就被拉出去跟丧尸­干­架,也肯定能全身而退了。”

袁怵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道:“白天,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是怎么逃出那间屋子的?”

“门没锁,我就自己出去了。”

袁怵愣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门没锁?这怎么可能,像马克西姆这样的人,会放任你到处乱跑吗?”

“谁知道,或许他们忘了锁,或许他们没锁好。反正这门一拉就能开,门口也没个把风儿的,我闲得无聊就出来到处晃晃。顺便回了趟车里,把车上那些用得顺手的家伙全都拿来了。”

“什么?”袁怵大吃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拧开了台灯,“你刚刚什么意思?”

“没看到吗?”凌夙指了指屋子角落里摆放的各式武器,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他说的那番话,基本上就是半真半假,前半部分纯粹是胡扯,袁怵一听就听出来了。可是,后半部分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他瞬间忽略了他前面的假话,注意力完全被那堆武器吸引了。

他盯着角落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个疯子。”

“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疯子才能活得下去吧。正常人不是异变了,就是死了,活下来的,­精­神多少都有点不正常。你以为,你就很正常吗?”凌夙说话间,又贴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袁怵不自然地将头撇向了一边,避开了他的双­唇­:“那你当时见到尼克了吗?”

“没有,他大概已经被人带走了。”

“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袁怵忍不住喃喃自语。

“有什么关系,只要活着,总有见面的机会。Adrian,你今天,好像特别伤感,是因为要和尼克分手吗?”

袁怵回过头来,盯着凌夙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突然问道:“有烟吗?”

“有,白天刚顺来的。”凌夙笑得一脸贼相,顺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包烟来,递到袁怵手里。所谓的“顺”,也就是偷,袁怵真的有点好奇,在自己和马克西姆谈话的短短半个小时内,这个家伙到底在这犹如城堡一般的地方,­干­了多少坏事?

“叮!”凌夙打起火,替他点燃了那根烟,“没想到,你也会突然想抽烟。”

袁怵把烟凑到嘴边,沉默不语,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抽着。他抽得有点猛,像是赶时间似的,不像是在享受,倒像是无意识地举动。他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有些迷离,像是盯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一个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猛然开口道:“过几天,我大概要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去剿灭一群丧尸。”

“哦。”凌夙也点了根烟,却一直拿在手里不抽,烟灰慢慢地积攒起来,最终掉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袁怵以为他还会再讲些什么,等了半天却只等到那一个字,不由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跳脚。”

“为什么要跳脚,你的身份,不就是为了剿灭丧尸而存在的吗?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袁怵存在了。这是你的职责,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样淡然的凌夙,有些出乎袁怵的意料。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只见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笑意,悠悠开口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接受尼克,总要你也付出点什么才是。”

“这是交易,合理,也很公平。”

“确实很合理,至于公平嘛……”凌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然后,他顺手弹了弹烟灰,不在意道,“算了,管那些­干­嘛。总之今晚,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切都会很有意思的。”

说完,他主动拿过袁怵抽到一半的烟,连同自己手里那一根,直接不客气地在床头柜上摁灭。金­色­雕花的柜面上,立刻留下了两个黑­色­的印子,以及一堆的烟灰。

然后,凌夙搂过袁怵,两人一同躺了下去。袁怵伸手关掉了台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袁怵感觉到凌夙的手一直紧紧地搂着自己,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便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模糊一片的天花板,嘶哑着嗓子道:“你对集体任务不太熟,跟过去的话可能会……”

“没关系,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的。”凌夙像是在说梦话,说话间还蹭了袁怵一下,然后,他的双手微微用力,整个人贴了过去,将脸埋进了袁怵的脖颈里,呼吸平稳。

38

38、任务 ...

凌夙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关于这一点,袁怵比谁都要清楚。所以他并不打算多费­唇­舌来说服他,既然他想去,那便一同去吧。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断言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既然如此,倒不如共同进退。即便是死的时候,对方也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袁怵的心不由一惊。那个时候天刚刚蒙蒙发亮,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射­了进来,照在凌夙熟睡的脸庞上。袁怵就这么坐在他身边,整个人只觉得暖暖的,就像被阳光完全包围了一般。但事实上,那光线很弱,几乎照不清楚凌夙的脸,但他的模样却已经清晰地刻在了袁怵的心里,轻易无法抹去。

有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具体是什么袁怵还说不清楚,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事情和凌夙有关,而且,只和他有关。

他手里点着根烟,却一直没有吸,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帘出神,似乎想要透过那缝隙,看清外面的的世界。天亮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他必须把它们留在记忆的深处,然后重新整装出发,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谈情说爱这种东西,在现在这样的背景下,简直显得太过奢侈,犹如凌夙手上戴的那只P.P.手表。

马克西姆的人对于凌夙到底是怎么从那间屋子里出去的,表示相当的好奇。以至于第二天看到他和袁怵一起出现时,好几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脸上都难掩震惊的神­色­。倒是马克西姆永远一副镇定的脸孔,仿佛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似的。

但显然,其他人并没有他们的BOSS那么好的涵养,也做不到如此从容不迫。事实上,他们昨天已经检查了当时所有的摄像头,发现一切都完好无损,除了凌夙当时在的那间休息室里的那一个。

监控电脑似乎被人篡改过,以至于那一段时间的影像完全没有被记录下来。那缺失的一分三十十秒,正是最关键的东西。他们最后记录到的关于凌夙的影像,是他坐在那里摆开他的那只手表,然后他将身体缩进了沙发里,头因为低下的缘故,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隐约根据肌­肉­的走向分辨出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因为看不清­唇­形而对说话内容一无所知。

然后,摄像头就发生了故障,中间缺失了一部分内容,大约有九十秒时间呈现雪花的状态。马克西姆曾详细询问过负责监控的下属,他们都表示自己没有对机器做过任何事情。事实上,他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监控向来也很少用,平时虽然为了安全也会安排人员轮流在监控室值班,但日长夜久的,大家对这个事情也渐渐没了耐心。

要说他们会摆弄仪器是不太可能的,偷懒睡觉吹牛打牌倒是极有可能,总之那段混乱发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去修理机器,屏幕上的画面又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一直待在休息室里的凌夙却突然不见了,整个屋子空空如也,让人觉得真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马克西姆本来想请袁怵一起去看监控录象,结果听到属下报告的这个消息后,就暂时将这个事情压了下去。他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大风大浪经历地很多,区区一个东方人突然失踪,还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类至少还是可以对付的敌人,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丧尸。他连它们都可以轻易搞定,在他的信念里,便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所以第二天,当他见到袁怵和凌夙在一起时,并没有急于搞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袁怵这个人,他还是信任的,邪风虽然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神秘而神圣的组织,但关于他们的队长袁怵,马克西姆多少知道一些。而且凭他昨天和袁怵的接触,他几乎已经肯定,这是一个单纯的人。

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这是马克正西姆对于袁怵的定义。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鬼的。那个凌夙,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他若真是­奸­险狡猾的人,只怕袁怵在他的手下,早就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对于凌夙,马克西姆还是非常好奇的。他急于想要得到这个人,以便从他的口中得知另一个人的下落。那是个一个科学天才,尤其是在医药方面。马克西姆深切地希望得到那个人,以便于帮助自己的实验室,尽早研制出抵抗丧尸的新药。

听上去,凌夙似乎知道那个人的下落,这不免让马克西姆为之兴奋。一夜之间,两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男人,居然全都对他有用。老天爷对他未免也太好了一些,简直令他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追剿丧尸的行动被定在了三天之后,他们需要用这三天来部署人员,确定行动计划和策略,以及将人员分组。

马克西姆手下现在大约有一千人左右,全都居住在这一大到不像话的建筑群内。袁怵这几天来来回回见了不少人,大都是这个机构的核心高层。以他的身份来说,现在这里的人,职位全都在他以下,就算是马克西姆,级别也比他低。

别说他是邪风的队长,就算他只是邪风一个普通的士兵,也比任何一支苍狼队伍的总指挥要来得高级别。这完全是凭实力来说话,没有半点循私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在这里,除了马克西姆外,谁也不知道袁怵的真实身份。他被介绍为是日内瓦的苍狼成员,负责协助他们完成这次的行动。

马克西姆准备派出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全面实施这一计划。他本人并不打算上场,他需要坐镇后方做总指挥。凌夙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吹着口哨和袁怵开玩笑:“Adrian,看起来,你们苍狼里面,可不全是像你这种不识时务不要命的家伙。很多人还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嘛。”

袁怵扫了他一眼,扔下一句硬绑绑的话:“这是苍狼的规矩,除非是特大任务,一般任务队长不必参加。”

“那你呢,你平时在你们队里算什么级别,需要事事亲为吗?”

袁怵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刚刚说的确实是苍狼里不成文的规定,因为围剿丧尸是一件极度危险的工作,除非必须,否则一般不会派队长上场。队长是一支队伍的灵魂,若是牺牲了,再要培养会很麻烦,而且会涉及到人员的升迁变动,容易使内部产生分歧。

所以很多时候,高层宁愿多牺牲几个普通士兵,也不愿意轻易让队长涉险。对他们来说,稳定比什么都重要,一旦内部产生矛盾,像这些­精­挑细选本事极佳却长年处于巨大压力下的苍狼,很有可能会­干­出比丧尸危害更大的事情来。

于是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就这么一直流传了下来。但是对于袁怵来说,这条规定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因为他是所有苍狼组织里,最特别的一个队长。他是一个永远冲在最头面的队长,不管是什么任务,只要去招待,只要他有空,他就一定上。有的时候,他们通常需要被分成好几组,执行不同的任务。袁怵的原则就是,哪里最危险,他就去哪里。

所以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对他永远都怀抱着一种崇敬的心情,因为他们都知道,袁怵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大家更有希望活下来。在他的眼里,他们都是兄弟是亲人是同袍手足,而不像在某些人的眼里,他们只是一枚棋子,随时可以被丢弃。

凌夙的那个问题,袁怵最终选择沉默,没有回答他。那天的分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不出意料,他们两个被分在了一起。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是陌生人。尤其是凌夙,他甚至都不是苍狼的成员,又曾经莫名其妙地消失过,还真让人有些不放心。谁知道他会不会行动到一半又突然不见了,然后过个几小时,又从别的角落里冒出来。

马克西姆一开始也不太放心凌夙的加入,但袁怵向他保证,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他才答应了下来。分组结束后,袁怵一回到房里,就开始关照凌夙:“执行任务那天,你只需要记住一个原则,那就是牢牢跟紧我。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自保就好。”

凌夙当时正在那里倒水,听到这话后,拿水壶的手略微抖了抖,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摆出一副玩事不恭的模样来。

“你放心,我一定紧紧跟着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紧得Сhā不进第二个人。”

袁怵自动忽略他的话,只当他是答应了,点头道:“你记住就好。我会教你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让你不至于到时候被偷袭。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袁怵说到这里,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要用尽最后一颗子弹,无论如何最好保留一颗子弹。实在不行的话,身上要备一把军刀。对了,你有军刀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把,车上有备着几把,你随便拿一把来用就好……”

“我知道,我看过了,全是MDK的军刀,非常好用,不过谢谢了,我自己有。而且我也没想过,要用那把刀来取你的­性­命。”凌夙走过来,晃了晃手里透明的玻璃杯,笑得满眼深意。他就这么微微低着头,像着了魔似地盯着袁怵看,一刻也不愿把眼神移开。

“Vincent……”袁怵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这是苍狼的规矩,一旦队友被感染了,就要亲手送他一程。如果你觉得太残忍的话,也可以选择退出。”

“不用,这样挺好,死在同伴的手里,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不过Adrian,如果我真的被感染了,你会狠得下心来杀我吗?”

“我会。”袁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转向了别的地方,声音也有些微弱,不像以往那么坚定,“这是规定,我一定会。”

“是吗?你是个这么喜欢遵循规定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离开日内瓦,离开苍狼组织,独自一个人跑出来?Adrian,你已经大逆不道,­干­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了,甚至可能会被清除出苍狼队伍。即便这样,你还敢说自己是个喜欢守规矩的人吗?”

“Vincent,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手软。当然,如果我还有理智的话,我会选择自行结束生命,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了,Malcolm的事情,能不能请你替我留意一下,我……”

袁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夙直接用嘴巴给封住了双­唇­。在被吻得几乎丧失意识之前,他清楚地听到凌夙在耳边轻声道:“不行Adrian,我不能答应你。这个事情你必须自己去做,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绝对不会离开你。”

39

39、目标 ...

开始行动的那一天,袁怵和凌夙一起上了一辆军用吉普。坐在拥挤的后车厢里,和另外七八个俄罗斯大兵一起,被送往临近的城镇,开始剿灭丧尸的行动。

他们这十来个人是同一个组的,负责协作和互相支援。另外的一百多号人也都被这么划分,一时间,圣彼得堡郊区的公路上黄沙漫布,呛得人一嘴泥。

一路上大家似乎都挺高兴,看不出是即将要去战斗的模样。车厢里空气不怎么样,外面黄沙滚滚,里面则是吞云吐雾。袁怵虽然没抽烟,却也被二手烟熏了个饱。

一旁的凌夙则已经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拿他之前偷来的那几包烟到笼络人心。那些头脑简单的俄罗斯大兵收了他的几根烟,立马就和他称兄道弟起来。大家都觉得这个东方人似乎还不错,虽然神秘兮兮的,但说起话来很直接,也很爽快,像个大男人的模样。倒是他身边坐着的袁怵,一直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话也不多,偶尔和凌夙说上几句,其他时间总是保持沉默。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个红外线探测器,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内心的隐蔽似乎就会无所遁形。

这让其他人都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在被一个大人物仔细地打量着,像是见到了他们的头儿马克西姆,有一种不太敢开口说话的错觉。

为什么这个东方人,明明看上去一脸纯良­性­,竟会给人一种如此巨大的压迫感?

因为如此,几乎没有人敢去跟袁怵说什么。而他也不在意,只是微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思考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对付丧尸,对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工作,身体在长期的战斗中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在遇到丧尸的时候,即便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能做出判断。这就像是动物看到食物本能地就会去捕杀一般。袁怵必须得承认,自己在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中,已经被培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尸捕杀机器,像是七情六欲之类的东西,已经渐渐地从身体上淡出,变得模糊不清了。

一旁的凌夙不停地和人说着什么,大约是谈一些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及平时的生活习惯。袁怵只觉得他今天特别地兴奋,吵闹得让人受不了,偏偏俄罗斯语他又听不懂,连装作感兴趣的资格都没有。

凌夙说了片刻后,感觉到袁怵一直在看自己,便忍不住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亲爱的,看什么呢,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他们多说话,孤单了、寂寞了?”

要不是在车里,袁怵可能真的会忍不住给他一拳头。最近他说话似乎越来越恶心了,动不动就煽情又做作,说出来的话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凌夙没有等到袁怵的回答,只等来了一个白眼。但他并不在意,依旧腆着一张笑脸凑了过来:“好了别生气了,我刚刚在和他们说,我们两个是情侣关系。放心,他们知道了这一层后,就不会再来勾引我了。哦唔……”

凌夙话未说完,肚子上已经吃了一拳,疼得他不由皱紧眉头,发现大家都在那里看他,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俄罗斯话跟人解释:“没什么没什么,这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法。”

亏得袁怵听不懂,要不然只怕他的肚子上,会再挨上一拳。

路上的气氛其实相当融洽,大家说说笑笑,吃着分到手的食物,似乎并不打算留着。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一次出任务是很快就可以回来的,早上去晚上回,这些食物根本不需要省着吃,反正回去之后,一定会有套餐迎接他们。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融洽,甚至可以说是欢快的,直到车子驶进了那个传说中被丧尸占领的小镇后,气氛才抖然诡异了起来。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几片乌云,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

这小镇面积不大,附近还有几个大小相似的村镇,据说曾经也是热闹非常的。只是丧尸一来临,这里便很快会湮没,如今只剩下那些以咬人脖子为乐的东西,时不时出没于此。

小镇上到处弥漫着丧尸独有的气息,这或许就是令大家感到不快的原因所在。虽然你还没看到它们,但却已经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或许下一秒,它们就会从某个角落里蹿出来,飞扑到你面前。

凌夙今天和所有人的一样,穿上了围剿丧尸时必需的装备,厚重结实的迷彩军装,头盔、手套、军靴,甚至还戴上了护目镜。整个人几乎没有露在外面的皮­肉­,将被感染率降到了最低。

通常来说,遇上丧尸并不可怕,以他们这些人的身手,只要不被它的牙齿咬中,多半就可以将对方击毙。所以他们身穿的军装都是特别设计的,在脖颈处采用了加厚加硬的材料,以抵御丧尸尖利的牙齿。

凌夙刚穿上的时候只觉得这套装备太过沉重,压得简直喘不过气来。袁怵一面在旁边给他束腰带,一面冷冷地说道:“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刻会救你一命。”

凌夙一把抓住他那还没戴手套的手,摸着上面光滑的皮肤,坏笑道:“哦是吗?我还以为,关键时刻你会救我一命呢。”

“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救你的。”

“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是。”

凌夙一下子就伸出手来,直接把他抱进了怀里:“亲爱的,你太让我感动了。你放心,看在你这么爱我的分上,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等我们完成任务回来后,我再在床上好好服侍你。”

袁怵抬脚就往他的小腿骨上踢了过去,虽然没用尽全力,却也成功把他给踢开了。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苍狼的规矩,不能两全的情况下,先保他人。”

“谁订的这个破规矩,真该好好改改。像你们这样的,活着还有点意义,至少能杀几个丧尸。像我们这样的,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不是吗?”

“像你这样的,死了确实没什么可惜。”

“是吗?”凌夙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亲爱的,你还是舍不得我吧。抛开你们苍狼的规矩不谈,这年头像我这么颜正功夫好的袍友,要到哪里去找?你该不会已经爱上我了吧。”

这句话一直在袁怵的脑中打转,过了很久之后还会不时蹿出来。当车子驶进那个小镇唯一的入口时,他便在考虑这个问题,以至于有些走神。凌夙喊了他好几声,才算把他的魂给喊了回来。

然后他就闻到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什么爱不爱的问题,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座小镇的地理环境,事先袁怵已经了解过了。它只有一个入口,其他的出路都临水,需要搭船才行。和附近的小镇虽然近,却不易相通。也就是说,住在这里面的丧尸,一旦被找到就很难逃脱,除非它们水­性­了得,可以直接游到河对岸。

丧尸会不会游泳这个袁怵也不太清楚,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还占优势。只是搞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多少只丧尸,会从哪里对他们发动进攻。

小组成员一一跳下车来,开始研究做战方案,最终大家决定两两一组,分四个方向进攻,剩下的两人连同司机则在原地听候命令,用无线电保持联系,一旦哪一方出现问题,便立即过去救援。

袁怵和凌夙毫无意外地被留了下来,成了后援队。袁怵对此表示了理解,他知道,他们这些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配合和默契上远远要好过自己和凌夙。他们对彼此是绝对信任的,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自然会希望大家一起共同进退。这从心理上来说,也可以给人更大的信心,以求更快更好地完成任务。

因为暂时无事,凌夙便靠在车边抽烟,不时和那个俄罗斯司机聊着什么。袁怵则一直警惕地站在那里,身体没有靠向任何东西,就像是一株挺拔的苍松,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

这镇上有多少丧尸,事先他们也没有调查过,根据此处沦陷的年月判断,应该不会太多,也就几十只的模样。那八个­精­挑细选的苍狼,对付几十只丧尸,应该还不成问题。

凌夙见他一直高度紧张,不免想要和他说说话,好让他放松一下。于是便掐灭了烟头走了过去,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声“亲爱的”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就只听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几乎就在转眼间,原本Сhā在凌夙腰间的手枪便被拔了,上膛、瞄准、开枪,动作一气呵成。一只身形巨大的丧尸倒在了凌夙的身后,不过几米的位置。眉心处中了一枪,伤口里汩汩地流出血来,很快就染红了旁边的泥土地。

袁怵走过去踢了它一脚,见已经死透了,便将手里的枪扔回到凌夙怀里,扫了他一眼,说道:“注意点,下次就没这么走动了。”

凌夙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依旧笑得一脸灿烂。那双隐藏在护目镜下的眼睛一直暗藏着笑意,就像是早就料定了袁怵会救他一般。

那个俄罗斯人倒是在旁边看得有些呆住了,他本来以为像袁怵这种细皮­嫩­­肉­的东方小子,身手一定不怎么样,马克西姆派他来,简直是来给他们添麻烦的。现在他才知道,这小子很不一般,能在瞬间做出判断,并且从对方身上掏出枪来,快速击毙丧尸,这需要多强的身体素质,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气呵成。

他不由想要出声称赞袁怵几句,却听得无线电里传来了队友的声音。那是往南面去的两人之一,名叫巴里特。说话的声音有点急,甚至有点结巴,听上去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

那个俄罗斯司机听完后,刚想要对袁怵和凌夙说,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早已没了踪影,在往南面去的路上,出现了两排有些凌乱的脚印,深深地印记在了泥地里。

40

40、突变 ...

袁怵和凌夙赶到那里的时候,巴里特正和队友在同两只丧尸拼死相搏。他们手中的枪被踢到了一旁,彼此都没有武器,只能靠一身力气与身形巨大的丧尸搏斗。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显然并不占优势。若是寻常人的话,只怕早就被咬住了,亏得这两位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时间也能控制得住局面。

袁怵一早就把枪握在了手里,遇到这样的情况便冲了过去,抬手砰砰两枪,打得那两只丧尸脑袋开花。

因为是近距离的­射­击,子弹穿透颅骨­射­到了地面上,几乎擦着那两个苍狼的脸颊而过,带起一阵热热的风。丧尸头骨中的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了透明的护目镜上,一片血红。

那两人推开身上的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擦脸上的血迹,一面用蹩脚的英语向袁怵道谢。袁怵只是冷冷地点点头,问道:“这附近还有吗?”

“应该还有。”巴里特的英语略微好一些,便由他来解释附近的情况。偶尔夹杂几句俄罗斯语,凌夙就会在旁边做翻译。

听巴里特的意思,他们一路往这边来,算上袁怵刚刚打死的两只,已经消灭了七八只丧尸了。算是战况不错,但不保证在那些田园小屋里,会不会还有丧尸正蛰伏着等待反击。如果它们一拥而出的话,事情反而好办,怕就怕它们全都躲起来,需要一一将其给挖出来。

一旦进入那些房子,就会出现许多注意不到的死角,就需要和那些东西斗智斗勇,困难程度远超过在空旷的屋外。

但不消灭它们显然不可能,明知道它们就在附近,也不能就此放过。于是四个人决定依旧兵分两路,每个房间逐一击破,尽量不遗漏任何一只。

天空中,­阴­霾越来越重,眼见着要下雨的样子。袁怵抬头望了望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头像是压着什么东西。明明就是一次很平常的任务,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是要失去什么似的。

他忍不住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凌夙,一脸正常的表现,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根本觉察不出他心里真实的想法。袁怵有时候总在想,凌夙这样的淡定,究竟是因为没心没肺,还是真的胜券在握?他似乎从来不为将来担忧,在这个随时会被咬杀的末世里,他活得就像是十几年前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一般,无忧无虑、奢侈享受。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又非要跟在自己ρi股后头,来冒这样的险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会真如他所说的,是爱上自己了吧。

想到这个,袁怵没来由地身上一寒,觉得有些发冷。凌夙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凑过来轻声道:“亲爱的,你怎么了?要是不舒服的话,不如我们回车上去吧。”

“不用,你别管我,仔细搜查,特别是头顶房梁那些地方。”

凌夙听了这话,便真的抬头去望头顶。本来他只是无意这么一看,却突然觉得漆黑的顶上有什么亮光微微一闪。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就绷了起来,他伸手用力推了袁怵一把,然后自己也一个扑倒,倒地的同时迅速举起手中的枪,对着那个从房梁上跳下来的家伙就是一顿扫­射­。

子弹出膛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一连串后,屋子里突然又归于平静。袁怵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凌夙。不远处的地板上,一只丧尸的尸体躺在那里,身上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

“怎么样,没事儿吧?”凌夙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耳边拂过,痒痒的却很舒服。袁怵没来由地就觉得身上有点发热,忍不住推开了他站起身来,仔细检查了那只丧尸几眼,转头冲凌夙道:“谢谢。”

“不用客气,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救过你了。你看我这枪法还不错吧,一发都没漏掉。”

袁怵又转过头去看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最后对凌夙说了这么一句:“下次少用点子弹。”

凌夙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太在意,还在为自己及时的反应沾沾自喜。从进屋子到出屋子,就一直粘在袁怵ρi股后头,一分钟也不肯离开。美其名曰:贴身保护。

他们两人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真下起了雨。这雨看不去不像是夏日的阵雨,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了。幸好他们身上穿戴整齐,倒也不怕这雨,只是这泥泞的乡村路被雨水一浇,就愈发难走了。

从早上一直到傍晚,他们都在小镇上搜寻丧尸的踪迹。司机一直留在车边等着他们,其他十个人则通力合作,几乎将这镇上的丧尸消灭了个­干­净。

袁怵的心情却像这天气似的,杀得丧尸越多,就变得越糟糕。他总觉得心头那块大石怎么也移不开,有时候看着凌夙的脸也会觉得迷茫,像是永远要分离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顷盆大雨。泥地开始打滑,即便他们的军靴再高级,一脚踩下去的时候也觉得身体重心不稳。身上已经湿透了,虽然衣服有防水功能,但雨水还是顺着脖子衣袖的缝隙,流进了身体里,冰凉凉滑腻腻的感觉很不舒服。

大家累了一天,­精­神显然有些不济,他们虽是苍狼,平时也接受严格的体能训练,但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执行过任务了。实战和演习区别还是很大的,在这种随时都会丧命的情况下,人需要保持高度的集中力,疲劳起来也特别快。

袁怵抬头看看天气,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用对讲机和其他几个小组的人联系了一下,发现大家也都进展顺利,几乎已经完成任务,都准备上车回去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袁怵,等待他下命令。在这一整天的相处里,大家已经见识到了他的本事,知道他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无论从身手、判断力还是策略、布控力来说,他都是超一流的。他身边那个凌夙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不是苍狼,身手却极好,而且头脑转得很快,往往大家还没想到的事情,他一拍脑门子就全想好了。

所以现在,大家都等着袁怵发话,走还是留,需要有个人来做决策。

袁怵想了想,点头道:“好,回去吧,应该没问题了。”

他这话一出,大家脸上立马现出了笑容。一想到马上可以回去泡热水澡吃牛排,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凌夙一直跟在袁怵身边,和他一起垫后,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忍不住开玩笑道:“你们平时执行任务,也是这么轻松吗?”

“不一定。”袁怵扫了他一眼,“有时候很简单,比这困难的也有很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里的丧尸似乎也没什么厉害,马克西姆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多人来围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我数了数,我们这一组大约消灭了五十来只丧尸,十个人消灭五十只,一对五的比率,对苍狼来说似乎有点高了。说实话要扫平这个镇上的丧尸,你我两个足已,不是吗?”

“或许,他想要稳妥一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袁怵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可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马克西姆心里在想什么,他着实猜不透,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一切平安才好。

回去的路上大家走得都很快,大约半个小时后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依旧停在早上刚到这里时的地方。司机在雨中冲他们挥着手,见到大家平安归来,似乎都很高兴。他的脸在车前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有神,令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成功的喜悦。

这个情景一直印刻在袁怵的脑海里,过了很久都忘不掉。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和那些战友们在一起。大家在执行完任务后,总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迎接他们,说着玩笑的话,互相打来捶去,以此来交流感觉。

那时候的景象,就是给了袁怵这种感觉。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美好的景象会这么快就突然破灭。几乎就在一瞬间,头顶上突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浆的转动声。同时每个人身上的对讲机里都传出了马克西姆的声音。

那是俄罗斯语,袁怵听不懂,却直觉的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身边的凌夙却是脸­色­突变,伸手将他往后一推,扭头冲他大喊:“Adrian,快跑!”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自己的名字了,自从两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他就总喜欢­肉­麻兮兮地叫自己“亲爱的”。袁怵虽然听得别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猛然间听他这么大叫一声,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了,Vincent!”

“马克西姆刚刚下达了命令,要求所有人立即掉转枪头,围剿你!他们要抓活口!”凌夙说着,举起手里的枪,看着那些调转了枪口的同伴们,脸上露出了肃杀之气。

他刚刚并没有把话说完整,事实上,马克西姆的原话是,要活捉他们两个人。

41

41、中枪 ...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袁怵看着那些举着枪准备­射­杀自己的人,想象一下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在那里互相帮助,共同围捕丧尸。现在,丧尸没有了,他们内部的矛盾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马克西姆给他下了个套子,在把他累了一天之后,准备活捉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袁怵一时想不明白,只隐隐觉得会跟某人有关。只是现在的情况太过混乱,容不得他多想,唯有集中注意力,紧紧握住手中的枪,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开枪­射­杀。

对面的那些人其实也有些混乱,虽然接到了马克西姆的命令,却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在他们看来,袁怵和凌夙已经成了他们的兄弟,是伙伴是战友,是用­性­格相交的好朋友,刚刚大家还在一起战斗,转眼间就要反目成仇?

这些俄罗斯大兵简单的头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马克西姆坐在直升机上,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片刻之后,他冷笑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是英语:“Adrian,我并不想伤你。你不如乖乖放下武器跟我回去。我相信兰斯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至于你这位朋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他,绝不伤他一分一毫。”

袁怵握着冲锋枪的手背上青筋直暴,显然着他极力在忍耐某件事情。兰斯,果然是兰斯,他就知道兰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从逃出日内瓦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着兰斯派人把他抓回去。

只是没想到,最终会在俄罗斯境内被人算计。只是他不太确定,把他抓回去这个事情,究竟是兰斯吩咐马克西姆做的,还是他自行决定的?事实上,兰斯并不知道他会为了尼克而去找马克西姆,这样的命令似乎无从下起。不过也难保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马克西姆已经与兰斯进行了通话。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兰斯有心要找他,就一定找得到。他知道,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苍狼的眼线,只要他愿意,自己一旦出现,便会被他盯上。想到这里,袁怵不免有些抑郁,心头的无名火瞬间便燃烧了开来。

那些俄罗斯大兵显然还在观望,不敢轻易动手。因为马克西姆说了,要抓活口,这便意味着他们需要近身搏斗将两人制服。

在见识过他们二人的身手之后,其他人都有些担心,总觉得自己不一定搞得定这两人。

头顶上直升机里的马克西姆,显然并没什么好耐心。他见袁怵不回答,便冷冷一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动手了。”

他的话音刚落,袁怵就看到又有好几支小分队齐刷刷地朝他们跑来。这个时候硬拼显然并不明智,他和凌夙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开始向镇上跑去。一旦进入城镇区域,要搜寻两个人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跟抓丧尸的一样的道理。

凌夙一言不发地跟在袁怵身边,拼命奔跑着,两人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面对这样的情形,马克西姆却并不着急,反正现在他是瓮中捉鳖,这个城市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源,他们不可能撑得下去。

袁怵跑到一处民居的后门时,猛然出手拉住了凌夙,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悲凉的神­色­,喘着气喃喃道:“Vincent,别跑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跟他们回去,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凌夙想了没想,直接一拳头打了过去。这一下打得很重,袁怵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就在他倒地的前一刻,凌夙及时出手,将他抱了起来,搂进自己怀里,“行了,别说傻话了,刚刚忘了跟你说,那个马克西姆不仅要抓你,还要抓我。Adrian,到了现在,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没关系,咱们不会有事情,我马上就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

凌夙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擦着脑门飞了过去,­射­在了旁边的石墙上。他仔细一看,刚刚那些被甩掉的士兵又都回来了,大部分是刚才同一组的人。他们对这个小镇比较熟悉,顷刻间已经追踪了过来。

那颗子弹,感觉不像是要他们的命,倒更像是在警告。巴里特站在那里,用俄罗斯语跟凌夙说了一通,似乎在劝他们投降。凌夙脸上一直挂着淡定的笑容,语气却极为坚定,那一声“no”说得非常清晰,即便在黑暗里,在雨声的背景下,依旧可以让大家听见。

有人拿来了高光手电,光线透过雨雾照­射­到袁怵和凌夙的脸上,因为强烈的眼部刺激,两人在一瞬间都有些睁不开眼。在适应了这样的强光之后,袁怵终于看清,面前究竟站了多少人。

其实也不多,十几个而已,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面对面地站着,脸上淌着雨水,一副狼狈的模样,谁也不比谁好。袁怵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只划过凌夙抬手的模样,接下来便听到一阵枪响的声音。

战斗在瞬间打响,双方都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拼斗。但显然袁怵他们更为占优,因为马克西姆要的是两个活人,但对于凌夙来说,面前的这些人就算全死了,他也毫不在意。

他很想马上将袁怵带进自己的空间里,可是在这种枪林弹雨的环境下,头脑显然有些不够用。而且袁怵也在旁边躲避和开枪,完全没有机会去抓他的手。

要是抓不到他的手,他便不能将他带入那个世界,他很怕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却把袁怵留在了这个世界里。如果那样的话,倒还不如两个人在这里并肩做战得好。

在这样的生死之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袁怵的命运,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已经无法割舍掉这个男人,就像很久以前,他已经进入到自己血脉里,和他的­性­命惜惜相关了。

他们两个以那个民居的后墙为掩护,不时地出手­射­击。很显然袁怵在这方面还有所保留,即便开枪了,也会尽量朝对方的□打,比如小腿大腿之类的地方。而凌夙则有些不管不顾,打到哪里算哪里。

对方那十几个人很快就伤亡过半,惨叫声不绝于耳。袁怵听了只觉得心头一颤一颤,总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似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开始放小火力,改扔威力不太强的炸弹,强行阻止袁怵他们­射­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再从后面包抄过来,实行合围。

袁怵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凌夙,等到两人同时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三个士兵包围到了他们的后方,端着枪站在那里,一副要生擒他们的模样。

凌夙暗暗骂了声娘,想也没想就举起枪,向对方扫去。那三个反应很快,立马闪到墙壁后面,躲开了子弹的攻击。趁着这个机会,袁怵叫了一声“快跑”,顺势踢了凌夙一脚,两人便又向后跑了过去。

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凌夙几次想要去拉袁怵的手,却总是没成功。他想要大叫让对方停下来,但又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开火,挣扎为难之间,两人居然一路跑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已无路可逃。

到了这个时候,凌夙的心反倒放了下来,他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觉得已经没有退路,便一把按住了袁怵的肩膀,哑着嗓子道:“Adrian,跟着我,把手给我。”

“什么?”袁怵没有听明白,本能地向后一躲,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士兵又追了过来,其中一个似乎是杀红了眼,抬手就要朝凌夙的身体­射­击。

袁怵心里一惊,本能地伸手推了凌夙一把,又将整人身体撞了过去,生生将凌夙撞飞了出去。子弹裹挟着一阵劲风­射­了过来,穿透外面的迷彩装和里面的内衣,­射­穿了袁怵的胸膛。

那一刹那其实袁怵并未感到疼痛,他只是有些震惊,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感觉自己这一下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再也找不到弟弟,再也见不到朋友,甚至没办法再和兰斯见上一面。

一切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子弹结束了。因为丧尸不会用枪,防弹背心又太重的缘故,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纤维材质,并没有防弹的功能。

袁怵胸前的血口子就像被打开的闸门,鲜血瞬间从里面喷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很快就染红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

凌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淋淋的场面。他大叫了一声“Adrian”,便冲了过去,在接到袁怵倒下的身体时,自己的身子也歪了一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拥抱着,齐齐落入身后的河水里,冰凉刺骨的感觉一下子就扎穿了心脏。

那些俄罗斯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入水中,却没有上前,只觉得他们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吞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42

42、手术 ...

冰冷,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游走,慢慢侵蚀着仅有的意识。就像是有人用极细的针管,扎进了皮肤里,往每一根血管里注­射­温度为零的冰水,让人只觉得浑身巨痛难忍,整个身体都像要炸开了一般。

袁怵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地像是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节,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动作。他甚至没办法抬起自己一根手指头,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种冰冷而疼痛的感觉,在袁怵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就像是的一艘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小渔船,身体随着海浪上下荡漾,似乎不需要花什么力气。

除了冰冷和巨痛外,袁怵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一个。黑暗,无尽的黑暗在眼前蔓延开来,他甚至有种错觉,哪怕自己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也只能是黑暗而已。

耳朵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却听不清楚,只能偶尔听到那人一直在叫着自己的名字,Adrian,Adrian,一声又一声,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分辨得出来,那是凌夙的声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脑中似乎只留下了零碎的片段。

有子弹­射­了过来,他撞开了凌夙,然后被子弹打中了身体。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的侵袭,凌夙就扑了过来。再然后,他们两个似乎同时往下一坠,随即便跌落了无底的深渊。

在这期间,他有过短暂的意识缺失,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自己虽然看不到,却也可以感觉得到,甚至从凌夙焦急地呼喊中可以听出来,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凌夙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没有中枪,但他却需要照顾袁怵这个大活人。在掉进河里的一刹那,凌夙其实也有些意识不清。等到清醒之后,他又开始担忧起来。袁怵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长时间浸泡在河水里,对他的伤口影响极大。

他伸手抱住袁怵,摸到他胸前的弹孔处,只觉得温热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像是死神之手,在拼命地和他争夺袁怵,要将他从他的怀里硬生生地夺走。

这种感觉让凌夙感到惊慌,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掉落河里不算什么,被一堆人追杀也算不了什么,即便现在就这么死去,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袁怵死,却是一件极不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是这么一想,也会令他浑身打颤,牙关紧咬。

袁怵这样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取出子弹才是,他本可以立马将他带进自己的空间,那里有他网络来的名医,修建一新的医院,极好的设备加上高技术的人才,应该能保住袁怵的命。

可是在水里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进入空间,这是唯一的一个弱点,他必须赶紧脱离这冰凉刺骨的河水,将袁怵带上岸,才可以想办法救他一命。

凌夙从来不知道,泡在水里的人居然会这么重,袁怵这样的小身体,平时抱起他来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在水里的时候,衣服吸饱了水,简直沉重到令他想要崩溃。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袁怵从水里拉了上来,拖到了岸边。

然后,他守着袁怵的身体,开始大口的喘气。暗夜里,周围的情况什么也不清,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衬得袁怵的脸愈加苍白一片。

凌夙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了几声后见他没反应,便将头凑过去听他鼻子处的呼吸。那呼吸声隐隐可闻,却异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他弯下腰过,紧紧地搂住袁怵,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心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几乎要落下泪来。那种深切的痛楚,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完了那段如同咒语一般的契约词,然后整个身体便变得轻飘飘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相同的是,这里也是黑夜,他抱着袁怵的身体坐在一片牧场前,只觉得夜风依旧冰冷刺骨。他摸出了身上的小电脑,和白大褂取得了联系,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同时要他通知所有的外科医生,在医院里待命,随时准备手术。

白大褂当时还没睡,正坐在实验室里研究数据,接到凌夙的命令时,他还有些恍惚。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见到他,除了上次替他弄坏某处的监控录像外,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而且这么晚了,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提出要找医生。这不由令他一阵心惊,本能地认为凌夙受了重伤。

这对于白大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灭顶之灾的设想。事实上,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全都对此感到惊惧万分。如果凌夙死了的话,那便意味着他们也会跟着一同死去,整个空间会在瞬间消失,将他们挤压地只剩一团空气。这种可怕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会让人浑身发颤。好不容易在这个末世活了下来,谁会愿意突然死无葬身之地呢?

所以在那一刻,白大褂的神经瞬间就紧绷了起来,扔下手里的数据,就开始找人备车,顺便通知了所有外科医生,赶紧在手术室外待命,准备好一切必须物品,保证他一接到人,就可以立马进行救治。

凌夙一直死死地抱着袁怵的身体不放,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什么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只能停在这里。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回来的地点,或许现在袁怵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

每一秒的等待,都意味着怀里这个人离死亡更近一步。这种几近窒息的等待,令他整个人陷入了疯狂的绝望之中。

当军用吉普终于开到的时候,凌夙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丧失了部分直觉。他看着面前高亮的车前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见到白大褂领着一帮人跳下车来,迅速跑到了自己面前。

“Vincent,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白大褂问完这话后才注意到凌夙怀里抱着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不,我没事。”凌夙的声音有些虚弱,像是随时要倒下似的。可是他突然却站了起来,像个充满力量的能­干­一般,直接将袁怵打横抱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跳上了车,催促道,“开车,去医院,快!”

白大褂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能先跟着跳上车,然后看着凌夙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抱着那个男人,整个人都没了魂魄似的。

那一晚,注定是慌乱而无序的一个夜晚。袁怵被推进手术室后,凌夙就一直站在那里,他双­唇­紧闭,脸­色­苍白,无论谁过来他都没看过对方一眼,也没说过一句话。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时间越长越令他感到心慌,真希望医院能赶紧出来,可又害怕走出来的人会对他说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袁怵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那颗子弹正中他的胸膛,那里正是众多内脏器官汇聚的地方,稍有不甚就会引出大出血。而且他不清楚自己刚才和袁怵在水里泡了多久,在那样冰冷的环境下,袁怵的身体会受到更大的损害,哪怕是他,一个没有受伤的人,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冷,身体热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他茫然地靠在墙壁上,想象着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应该是他和袁怵之间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丧尸,没有危险,俄罗斯人的客房又大又舒适,他可以随时随地伸手抱住袁怵。有时候他会挣扎推开他,有时候也会安静地任由他抱着,甚至当他壮着胆子亲吻他的脸颊时,他也不曾躲开。

或许有句老话说得对,幸福来得太快时,往往意味着悲剧也会接踵而至。他们都太大意了,没有料到马克西姆会做这样的事情。不,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本来有想过,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把袁怵往这里一带就可以了,他们就会很安全。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或者直接在脚边炸开,混乱夹杂着震惊,几乎容不得他多去思考什么。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之交臂后,他最终把事情拖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给自己一颗子弹,结束这痛苦而纠结的人生。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一直闪着红­色­的灯光,想象着袁怵在里面与死神做着搏斗,整颗心就忍不住飞速地往下坠落。即将发生什么,他不敢去想,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那隐隐的可以回忆起来的过往的甜蜜感觉。

时间漫长而萧索,在凌夙几乎要风化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下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推门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凌夙。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死神突然降临了一般。

43

43、情话 ...

清晨九点的时候,病房里的窗帘被轻轻拉开,照进了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护士仔细查看了病床旁的仪器,确定一切数据都正常后,便走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凌夙踱着步慢慢地走过来,便立马站好,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早啊长官。”

“嗯,你早。”凌夙冲小护士摆了摆手,径直推开了房门。他没有立马走进去,而是靠在门边,望着床上安然入睡的人,喃喃自语道:“你到底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太阳都照ρi股了,难道你妈妈小时候没教过你,赖床不是个好习惯?”

他只是这么随意地一说,反正这三天来,他每天都是待在病房里这么自言自语的。他总在想,如果袁怵醒着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揍他一拳,让他闭嘴的。

手术很成功,胸口的子弹取了出来,虽然伤到了一部分内脏,但并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走出来的时候和凌夙说,病人伤势过重,又长时间在冰水里浸泡,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或许会昏迷上一段日子。凌夙听到之后不置可否,他只需要知道人救回来了就可以了,至于他想要多睡几天,他一点没意见。反正他也觉得这段时间袁怵的­精­神太过紧绷,早就应该放松一下,好好休息休息。这次受伤虽然令人意外,倒也不失为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每天除了处理必要的事情,就是过来陪着袁怵,看着他躺在那里安静沉稳的面容,喋看似休地说着一些心里很想说的话。比如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会活不下去之类的恶心­肉­麻的话。

这些话放在平时,他可能没有这么顺利地说出来,但是在对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说,并且乐此不疲。

所以他刚刚站在门口说的那番话,只是一个开场白而已。他可以想象得到,一会儿他将拉张椅子过来坐在袁怵床边,然后向他讲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再深情地表白上一番。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每天周而复始,直到他苏醒的那一天。

只是今天,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凌夙在说完那番话后,刚想要抬脚往里走,就听得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在那里慢慢地说着什么:“我醒了……”

话不多,短短的几个字,却像是用针扎了凌夙几下,让他一下子头脑清醒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床边,看着袁怵白净的脸孔,发现他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神情从容平淡,仿佛在和人道早安似的。

凌夙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笑道:“醒了?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现在可以吃东西吗?”

凌夙想了想,皱眉道:“好像不行,医生说你最开始只能吃流汁。可惜了,本来还想做点大餐给你品尝。”

袁怵慢慢抬起手,把凌夙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一副想要坐起来的模样。凌夙心领神会,拿着挂在床头的遥控器,替他将椅背调整到最佳位置。然后,两人便面对面地看着彼此,病房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袁怵到底脸皮还薄一些,被看久了有些不好意思,便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应该叫医生进来,替我做一下检查?”

“哦对!”凌夙一拍脑门,转过身去按铃,以此掩饰脸上的尴尬。医生们听到他的声音很快便赶了过来,拖拖拉拉至少来了有十多人,其中还包括几个年轻漂亮金发碧眼的美女护士。

她们一进来眼睛就一直在凌夙身上打转,显然对她们的这位长官很感兴趣的模样。袁怵则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几个医生对他做身体的初步检查。他能感觉到凌夙大胆的目光,带着满满的笑意,一直盯着自己看。

原本安静的病房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忙忙乱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那些人才一一离开。美女护士走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好几次回过头来打量凌夙,凌夙每次目光与她们接触到,都会很自然地冲她们挥挥手,笑得一脸温柔和煦。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袁怵才淡淡开口道:“你也走吧,别在我这里忤着了。”

“怎么了,劫后余生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你应该去和美女们一起庆祝,喝点酒吃点东西什么的。”

“亲爱的。”凌夙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袁怵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其实有些吃醋,是不是?”

袁怵本想伸手打他,却发现全身无力,便改为送他一记白眼,随即微微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想要清净一下。你最好少说点话,别像前几天那样说个不停,很吵。”

“是吗?这么说我前几天说的话你都听得到?你是为了不想让我伤心才这么快就醒过来吗?”

“不,我只是想要阻止你继续唠叨,所以逼着自己醒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能多睡一会儿。”

凌夙打量着他的脸­色­,觉得脸颊处似乎慢慢有了点血­色­,便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他弯下腰来,二话不说就吻上了袁怵的­唇­,舌头在他的­唇­上打了个转儿,又不死心地伸进了口腔里,却被袁怵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迅速抽了回来。

虽然豆腐吃得不完整,但凌夙已经很高兴了。他摸了摸­唇­上的温度,扯着嘴角笑道:“别在意亲爱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排在第一位。哦不,应该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中国人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从一而终是吧。”

袁怵不由有些想笑,他其实中文水平不算太高,只会一些基本的对话,但很显然凌夙也是半桶水,大约和他一样,平时对话没问题,一碰到成语就会乱套。他想了想,忍不住提醒他道:“从一而终放在古代一般是指女人对丈夫的一种感情态度,比如丈夫死后不再改嫁之类的。”

凌夙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我们在现代。而且我也不在意当妻还是当夫,只要……”

“只要什么?”袁怵抬头问道,眼神里明显有警告的意味。他知道凌夙想说什么,自从上次他帮着自己解决过一次后,他就像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整天粘在他身边,一有机会就向他下手吃豆腐。可以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将自己推倒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

接受到袁怵警告的目光后,凌夙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扭头便转了个话题:“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不疼。”

“真的不疼?让我看看。”

“你不是医生,有什么可看的,你能看明白吗?”袁怵警惕地将被子拉到胸前,推开了凌夙的手。现在的他显然不是凌夙的对方,要是对方来个霸王硬上弓的话,他十有八九会有大麻烦。

“别这样,我就看看,不会做别的什么事儿。你这昏迷的三天里,我随时都有机会对你下手,可我都忍住了,难道你不感动吗?”

“我觉得这是对病人最起码的尊重。趁人昏迷时­干­些下流的事情,是禽兽的行为。”

“那你现在醒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

“不行!”袁怵又瞪了他一眼,努力想要装出厌恶的表情,但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演技上。他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凌夙,更何况他还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他太过冷淡。

凌夙碰了一鼻子灰却毫在意,索­性­直接坐在床边,拉着袁怵的手,深情表白道:“我那个时候在想,如果你死了的话,我要怎么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是做完了再死,还是什么都不管,扔下一切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再合适的时机重新再遇上。”

袁怵很少看到这样的凌夙,平时的他总有点不太正经,说话半真半假,又喜欢开玩笑,以至于袁怵一直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他说的这番话却让袁怵感觉到了其中认真的意味,凌夙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他完全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番话的。虽然有些煽情,听了却令人感动。

“Vincent,你不能死,至少不应该这么早就死。”

“我知道。”凌夙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亮光,“至少也得先替你找到你弟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值得好好活下去,你和我不同。”

“没什么不同,谁都应该好好活下去,包括你在内。告诉我,要河里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了,不想活了?”

“我也不知道。”抬头望着窗外的景­色­,蓝天白云,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袁怵的心情也像是慢慢地好了起来,“我只是在想,如果活不下去了,Malcolm要怎么办。遗憾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遗憾吗?比如说对我的?”

“对你?”袁怵转回头来,目光柔和地望着凌夙,“会有遗憾吗,我自己也说不清。其实当时我们在一起吧,所以如果我死了,至少也是死在你身边吧。”

这是凌夙听过的最不像情话的情话,却是一句最令他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话。因为它,是从袁怵的嘴里说出来的。

44

44、异常 ...

袁怵的身体恢复很快,他本来就年轻,身体底子不错,又长年在部队里锻炼,体质比平常年轻人更要好一些。更不用说凌夙几乎是顷全部之力来让人救治他,在这个世界里能找到的最好的药品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他要再好不起来的话,那估计也就没救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病房里,偶尔凌夙会推着轮椅带他下楼去转转。对于这个世界,袁怵有很多感到新奇的地方,却一直没有问出口。他隐隐地觉得,这里应该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尽管它看起来和以前那个差不多,风土人情之类的也都很熟悉,就像十几年前的地球一样。

他曾经也想过,这里或许就是所谓的绿区,没有丧尸,没有感染,大家平和地过自己的日子,安居乐业这个词,不再只是个幻想。

凌夙几乎每天都会陪着他,但却经常很忙的样子。有个穿白大褂的科学家总会来找他,把他叫出来谈上一谈,似乎在讨论什么问题。每次看到他们两个站在病房门□谈的样子,袁怵都会忍不住想,凌夙这个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起来他似乎拥有很大的权力,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听他的话,每次见到他总是称他为“长官”,一副尊敬崇拜的模样。那些漂亮的护士总会找机会和他说话,问他和凌夙是什么关系。从她们充满暧昧的笑容里,袁怵只觉得她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个白大褂名叫聂西风,这是凌夙和他说的,直到这会儿袁怵才搞明白,当初那些俄罗斯人要找的就是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的一个男人,据说是个科学家,头脑相当好用,几乎没他不懂的东西,那些俄国人为了找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料到他一直活在凌夙的保护下。

袁怵想起来凌夙曾经说过,聂西风一直在他家里。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现在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地区的最高统治者,就像一个小小王国的领袖,身后跟着一堆誓死效忠的人。

那天晚上,聂西风照例来找凌夙谈事情,谈话时间不长,最多就半个小时。谈完之后凌夙推门进屋,就看到袁怵正拿着本书坐在那里发呆。病房里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在看一张老照片。

他手里的书一直捏着,眼神却不知道望向哪里,半天也不见他翻一页纸。凌夙走过来顺手抽掉了那本书,突然问道:“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袁怵像是身体被定住了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到他抬起头来时,凌夙却着实被吓了一跳。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又一次变成了浅蓝­色­。就像那次去找那帮俄罗斯苍狼的路上,毫无征兆地就改变了。

这样的袁怵看起来似乎有些吓人,一张东方的脸孔上却有一双西方人的眼睛,而且那眼珠子颜­色­极浅,乍一看就好似透明的,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像一具尸体一般。

“Adrian,你怎么了?”凌夙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晃着他的身体。袁怵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眨了几下眼睛,那眼珠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颜­色­,整个人瞬间便活了过来。

“我刚刚怎么了?”看着凌夙的脸­色­,袁怵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知道吗?”

“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Adrian,你告诉我,刚刚你在­干­什么,想到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不太清楚,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眼前总出现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和父母弟弟在一起的情景,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我家,错不了。”

凌夙抿着嘴,一脸严肃:“Adrian,这种情况是不是出现不止一次了?”

“嗯,确实有过。第一次大约是在圣彼得堡的时候,那一次似乎没这么强烈。但是……”

“但是什么?”

袁怵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凌夙的样子有些无辜和天真:“但是最近,似乎越来越严重了。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头疼,然后就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护士有和你说过吗?我已经吓到过她们了,她们大约觉得我这个人不太正常,会具有攻击­性­。”

“别管她们怎么想,我只想你好好的就行。你这次受伤没有伤到脑部,应该不是这个问题。你,你以前是不是头部受过伤?”

“是。”袁怵老实地点点头,“大约是在一年前。”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袁怵靠在床头,身后的软垫子是凌夙特意让人准备的,贴心地一踏糊涂。屋子里气氛很好,温暖又舒适,而且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样的环境令他感到安心,不知不觉间,就有一种向人吐露心事的冲动。

凌夙就坐在床边,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给予他力量一般。袁怵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几秒后,缓缓开口道:“我是苍狼这个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实上,我是邪风的人,你听说过邪风吗?”

“没有,那是苍狼的一个组织?”

“是,是苍狼最为核心的一个组织。就好比一所大学,世界各国的苍狼组织是这大学里一个个院系,而邪风就相当于院长办公室,处于最高处的位置。不过我们彼此都是独立的,互不­干­涉对方的事务,邪风只是更为核心一点,里面的人大多是多世界各地的苍狼组织挑选出来的,负责执行最艰难的任务。”

“那你呢,你也是从底层被挑选上来的?”

“我和他们不太一样。事实上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兵。我本来在公司上班,后来我弟弟去参了军,我有些不放心,他的­性­格比较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于是我便暂停了工作,和他一起入了伍。我刚进部队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士兵,为国家效力,仅此而已。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编入特别部队,专门围剿丧尸。”

“你和弟弟感情应该很好,看得出来,你很看重他。”

袁怵忍不住苦笑起来:“其实也算不上很好,我们小的时候也总吵架。他­性­格比较野,总是爱闯祸,我有时候看不过去教训他几句,他也总是很不服气。在他眼里,我也不过就是比他早出生一年罢了,大约没什么资格教训他。不过后来进了部队,他收敛了许多,我们的关系反而有所改善,大约是他长大了,成熟了的缘故。”

“Adrian……”凌夙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等你身体好了,我一定陪你去找你弟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去。”

“谢谢你Vincent,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弟弟大约是不在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与其说我这次是逃出来找弟弟的,倒不如说是我想要离开那个地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罢了。”

“你弟弟也是邪风的人吗?”

“是,他和我一样,从基础训练营出来后就加入了苍狼组织,很快就被选入邪风了。过去的四五年里,我们一直并肩做战,消灭了不少丧尸。其实我们总说,那些家伙是该死的,一直被灌输着要剿灭他们的理念。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东西曾经和我们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变了一种形式之后,就与人类格格不入了。我们杀掉他们,几乎没有理由可言,就像消灭一种对人类有害的动物似的。有时候我总在想,我杀掉的那些丧尸里,是不是也有我的亲人、朋友。如果哪一天我被感染了,我曾经的那些朋友是不是也会毫不留情,直接杀死我。”

“我想他们不会的,作为朋友,他们下不了手。可是你自己不会放过你对不对?”

“是,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以前我总认为,不管怎么样,一旦被感染了,就意味着已经死亡了,无论是谁我都能狠得下心去杀了他。可是后来我发现,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我还是太天真了,当我弟弟遇上那样的事情时,我就狠不下心来。我甚至在想,即便他真的变成丧尸了,我还是不会杀他。”

“所以说,袁竞已经变成丧尸了?”

“我不知道。”袁怵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大约一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上,他的手被丧尸抓伤了。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被抓伤的感染率在五十左右,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机会吧。他受伤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会不会被感染,而是直觉地冲过去想要照顾他的伤口。因为接触到了他的血液,我也被隔离了,事后虽然证明没事儿,但是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我弟弟。”

“所以你觉得,他已经变成丧尸,甚至已经被杀了?”

“说不清楚,兰斯从来没对我说过实话。他当时只告诉我,Malcolm被转移了,送到了一家秘密军事医院。那里有最新研制的药,据说可以抑制丧尸病毒,在被感染初期的二十四小时里,只要抑制住了,就可以不再异变。”

“兰斯……”凌夙一下子想起了那张圣诞卡片,这个人就像幽灵一般,一直在袁怵的生活里时隐时现,从来没有消失过。

45

45、领袖 ...

兰斯?麦克米兰,一直在袁怵的生命里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对他来说是极难抹灭的一个人。他很人跟人提起兰斯,却也很难将他忘记。

他永远都记得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个时光,他当时正在那里进行野外拉练,背着三十公斤的负重跑了十多公里的路,眼前的事物都被滴落到眼里的汗水给模糊了,耳边还回荡着教官粗鲁不屑地吼声,不停地催促他们快点往前。

袁怵其实是个体力一般般的人,在进入军队以前,他一直是学校里的乖学生,读书很好,人缘不错,体育方面有所涉猎,但没什么特别擅长的项目。如果没有十年前家里发生的一场意外的话,他大约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大型公司任职,或许会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在社会上打拼了几年后就和对方结婚、生子,过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切都像是一只玻璃杯,突然就被一颗子弹生生地打碎了。不仅仅是袁怵,这个世界上很多怀揣梦想的人,还没来得及扬帆启航,生命就永远被钉刻在了某一个时间点上。

与他们相比,袁怵觉得自己至少还算幸运的。就拿那次长跑拉练来说,当他跑得几乎­精­疲力尽再也无法向前,甚至即将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拉离了地面。他整个人连同那三十公斤重的负重,全都砸进了那个宽阔坚硬的胸膛里。

他和兰斯的第一次相遇,对方高高在上,而他却狼狈不堪。但看起来兰斯那天心情不错,帮了他一把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友好地伸出手来,冲他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兰斯?麦克米兰,你呢?”

“Adrian?Yuen。”袁怵伸出满是汗水的手,和兰斯握了一下。手心里的汗令他有些尴尬,对方却毫不在意。可以感觉到,兰斯是个长年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人,他的手心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老茧,有些厚得都让人感觉不到他原先的皮肤是什么样的了。

相比之下,袁怵的手简直稚­嫩­得不值一提,光滑细腻,就像是女人的手,从来没有经历过人生的考验。

那次初次相遇,其实也只有这么一些而已。一直到兰斯把他找过去,和他谈袁竞的事情。那时候的袁怵,已经被训练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眼神比起以前来坚定了许多,唯独对弟弟的事情放心不下。

袁竞想当苍狼,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但他却很不乱赞成。弟弟那冲动易怒的­性­格很容易令他把自己陷入危机之中,甚至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当时兰斯坐在他那豪华宽敞的办公室里,一手叼着雪茄,一手搭在袁怵的肩膀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看上去一点儿敢不像才三十多岁的人。

当时他对自己说:“Adrian,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和Malcolm一起来吧。有你照顾他,应该会没事儿。”

很久以后袁怵才明白,当时兰斯要的人根本不是他弟弟,而是他。他希望他能加入苍狼,成为他的左右手,甚至是更近一步的亲密的关系。弟弟只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兰斯成功地利用袁竞这颗棋子,把自己骗进了苍狼。

但他从来没有就这个恨过兰斯,事实上他们进入苍狼后,虽然执行的任务很危险,但大部分时间生活还算安逸。物资有保证,待遇也不错,甚至还能领到薪水。尤其是像他们,作为邪风的一员,其实是很受人尊敬的。在军队里,他们是特殊的存在,也是受人景仰的存在,许多普通的士兵甚至是苍狼提到他们,都会肃然起敬,仿佛他们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袁怵作为邪风的队长,从此便成为了一个神话,虽然他始终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他可以成为队长。

在被授予军衔成为队长的那一天,他又被兰斯叫到了办公室里,在那里,他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亲吻了他的右手,并说出了那句语意不详的话:“好了Adrian,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没错,他就这样成了他的人。不仅仅是他的手下,还是更为重要的存在。袁怵从来没有听他说过“爱”这个字,但就算对感情再木讷,他也能看得出来,兰斯是爱自己的。不是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上司对下属的感情,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那种爱情。

凌夙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Adrian,那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搞不清楚爱情是什么,我又怎么能知道。”

“但你有些依赖他,是吗?”

“是的。”袁怵老实地点点头,“事实上,所有人都很依赖他。他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外面的人只认为,总统是苍狼的最高领袖,实际上,兰斯才是幕后真正的统治者。与其说邪风是特别部队,倒不如说是他麦克米兰的私人护卫。只要有我们在,在苍狼在,就没人能动他一根毫毛。在军队里,我们只效忠于他,没有其他人。总统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凌夙到现在才明白,真正掌管苍狼的到底是谁。这个叫兰斯的家伙果然不简单,简直掌管着这个世界的命脉。现在,他要和这个男人争夺爱人,这场战看起来还真有些难打。

不过再难打也得打下去,凌夙拿起袁怵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脸上,悠悠地问:“亲爱的,那你爱我吗?”

袁怵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半天都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我讨厌你。”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虽然很淡,凌夙却一眼就捕捉到了。

这个答案就够了,在现阶段来说已经足够了。以后他们还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对付像袁怵这样闷­骚­的人,不能太­操­之过急。

于是他又转移了话题:“后来呢,兰斯是怎么跟你说你弟弟被转移这个事情的?”

“他其实没说多少。当时我们正在执行一个大任务,非常麻烦,也顾不上那么多。隔离结束之后我就回到了军队里,和大家继续执行任务。在这过程中,有个队友不小心擦枪走火,打中了我的头部。”

“头部?你说的受伤就是指这个?”

“嗯,就是这个。其实子弹没有打进去,只是擦伤而已,所以我捡回了一条命。我在医院里醒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了记忆,整整半年时间,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什么人也不认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袁怵一面说,一面将头凑了过来,微微转过来,将侧面的一片头发撩开给凌夙看。

凌夙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上面有一块头皮和其他的不太一样,颜­色­特别浅,像是新长出来的­肉­,而且那里不长头发,光秃秃的一片。因为他头发多,平时遮下来也看不到。要不然凌夙大约早就发现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地方,只觉得光光的很舒服,便趁机多摸了几下。袁怵感觉到他在吃自己豆腐,却没有打掉他的手,只是继续说道:“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又突然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弟弟的事情。我去找兰斯,问他Malcolm在哪里,他却不愿意说。我听说他们在卑尔根建了个军事基地,据说有大型的军方医院,所以就赶了过去。然后……”

“然后你就遇见了我。”凌夙收回了手,笑眯眯地望着他,“然后你的人生里就有了光彩。”

“不,是有了黑暗,乌云罩顶。”

“噗!”凌夙忍不住笑了出来,“会开玩笑了,真是有进步。原来你也不是这么无趣的人嘛,以后多说说笑话吧,延年又益寿。别总是绷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袁怵转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景,喃喃道:“我也想每天高高兴兴的,跟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也轻松些。只是我现在真的笑不出来,太多事情压在那里。我不像你,可以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

“可是亲爱的,就算你整天苦着张脸,事情也不能解决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这个人,永远都会自找麻烦。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其实很没用,除了能杀几个丧尸外,其他的事情总是搞得一塌糊涂。比如说这一次,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陷入了危机,幸好,幸好那颗子弹没有打中你。”

凌夙猛然间一用力,直接将袁怵抱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Adrian,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

“可是尼克要怎么办,我把他留在了马克西姆那里,恐怕会有麻烦的。”

“没关系。”凌夙一面说,一面用下巴去磨蹭袁怵的肩膀,“我把他带回来了,他现在很安全。以后就让他待在这里吧,别做什么剿灭丧尸的战士了。Adrian,我真希望,能早一点认识你,早点带你来这里。过往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丢掉吧。”

46

46、秘密 ...

“尼克?你说尼克,你把他带回来了?”袁怵伸手推开了凌夙,完全忘了现在正是温馨浪漫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这些天来他有太多的疑惑,却没有问出口,现在似乎到了必须要问的时候了。

凌夙有太多令他想不通的地方,其实从很久以前起就是这样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正在逃命,总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突然冒出来需要他们处理。所以他从来不能好好地坐下来和他谈一谈。而且那个时候他也不肯定,凌夙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现在他既然把自己带回了家乡,那至少代表他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出来。

他定定地望着凌夙的眼睛,沉声道:“Vincent,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凌夙两手一摊,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好吧,你想知道什么,问吧。”事实上,从袁怵醒来后,凌夙就一直在等着他发问。却没料到他似乎很有耐心,每天和自己在医院楼下晃来晃去,却绝口不提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似乎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世外桃源一点儿也不好奇。

现在,终于等到他主动来问自己了,凌夙不由有些得意,片刻过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不由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Vincent,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是家。”

“所有的地方都是你家吗?这里是绿区?属于哪个洲,曾经是哪个国家?”

凌夙深吸一口气,决定合盘托出:“Adrian,我希望接下来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太过惊奇。你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你,不过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想隐瞒。”

“这里不是绿区对不对?”袁怵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这里应该不会是绿区,据他所知,这世上确实有绿区的存在,非常稀少,而且极为隐蔽。里面驻守着大量各国的军队,主要由军人控制。听说那些地方普通百姓很少,整天都是提着重型武器的士兵在街上走来走去,根本不像他现在看到的这样,平静安祥,整个环境看起来十分适宜居住,对于老年人来说简直是最佳的养老之选。

而且凌夙说过,他不是军队的人,但他却统辖着这整片地区,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很敬畏。而且他手下也没有军队,甚至连个秘书都没有,整天闲散得像个无业人员。偏偏所有人都将他看作是大BOSS,轻易不敢得罪他。

这样的感觉和绿区差别实在太大了,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凌夙点点头,回答道:“这里确实不是绿区。Adrian,还记得尼克曾经提到的那个随身空间吗?”

“那本名叫丽蓓卡的书?”袁怵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所以你想告诉我,这里其实不是地球,是和我们生存的世界平行的一个空间?”

“可以这么说,我是这个空间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从外面的世界带进来的。他们不能随意离开这里,除非和我在一起。那次你受了伤,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你带了进来。这里有最好的医院和医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想你现在一定活不了了。圣彼得堡附近不可能找得到医院来救治你的伤。对不起Adrian,我同有征求你的同意,私自做了这样的决定。”

“没关系。”袁怵脸­色­淡淡的,看上去不像要发怒的样子,“你也是为了救我一命,我不会怪你。而且你也说了,只要有你的帮忙,我就可以出去。所以等我身体好了之后,你会送我出去,对不对?”

凌夙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等你身体好了,我会陪你一起去台湾。其实去台湾很简单,不需要开那么多路,只要给我张地图就可以了。抱歉,之前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没有想好要不要把你带进来,害你浪费了很多时间。其实后来我有想过告诉你这个事情的,还记得在圣彼得堡时,我们遇到了炸弹袭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实在不行就拉着你的手一起躲进来吧。可是我一想到尼克在后面,如果带你进来了,他就必死无疑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最终还是没能把你带进来。”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墙上的挂钟嗒嗒嗒地响着,明明保持着同样的节奏,却让人觉得似乎越走越快了。凌夙紧张地等着袁怵的反应,他越是不说话,他越是心焦,就像是犯人在等待法官的判刑似的。

过了片刻后,袁怵终于点头道:“嗯,我理解你的作法。在那样的情况下,你确实不应该太过信任我。尼克说了,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随身空间,我想你应该遇到不少想要和你争夺的人,为了这里的人能够平安地生活下去,你也必须小心一点。”

凌夙摸了摸鼻子,扯着嘴角笑道:“其实也没有这么危险,这个空间是我的,一般人是夺不去的。尼克知道一些,不过还不全。我想大家关于这个空间的想象有很多,这大约就是所有人活下去的一个希望吧。”

“尼克说过,想要得到这个空间,就必须在这本书上印下血手印,真的是这样吗?”

“是,确实是这样,不过在那之前,还必须要念一段咒语,与书达成血契才可以。这听上去似乎有点扯,不过确实就是如此。”

袁怵见凌夙似乎怕自己不相信的样子,便点头道:“确实有点扯,不过既然我亲身经历过了,我便会相信。可是,你不怕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总有一两个会有坏心思吗?”

“不用担心,想要夺得空间,必须重新在书上印上手印。不过可惜的是,知道这段咒语的人只有我,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即便他们想要杀死我也无济于是,一旦我死了,整个空间便会立刻消失,所有人和物都会灰飞烟灭。Adrian,你会害怕这种感觉吗?”

“我不怕,不过我想他们一定都会害怕。好不容易来到一个世外桃源,谁都想安安心心地生活下去。你实在不应该和我到处乱跑,万一你死了,就要连累这么多替你陪葬,未免有些残忍。”

凌夙站起身来,给袁怵倒了杯温热的开水,递到他手里,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心软的人。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平时虽然装得很坚强,其实在面对人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把他们往好处想,忘了人类其实是最为邪恶的一个族群。”

“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不是知道你是人类,我早就一枪杀了你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是怎么到的那里,那些丧尸就在那间屋子里,你却安危无恙。现在我才算明白,原来你有空间,这就意味着,你想去哪里就能去。Vincent,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经常回来这里?”

“偶尔会回来。”凌夙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也不能撒手不管。”

“那些咖啡是你从这里带过来的吧,便利店的咖啡机,可做不出这个味道。”

凌夙的懒腰伸到一半,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乐了:“是啊,当初只是一时兴起,培植了几株咖啡苗,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派上了用场。怎么,你想喝咖啡了?现在还不行,等过几天你伤口好了,我再让人替你准备。”

凌夙的温柔让袁怵有些沉迷其中,不知不觉间好像就被他给吸引了过去。这种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感情,在他的心底蔓延。其实凌夙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男人,以前和兰斯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好几乎有目共睹。那些长年跟在他身边的军官全都看得出来,这个几乎一手掌握了苍狼的男人,对他有多么珍视。

可是那种感觉却并不是袁怵所喜欢的,那充满了压迫感和占有欲,令他有些无所适从。而且他当时还是邪风的队长,和兰斯保持太过紧密的关系,总会让人误会他是依靠裙带关系上的位。

所以那时候的袁怵,反倒更希望能和兰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管他对自己多好,那些关照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困扰。

现在的他,显然没有了这样的困扰,他不再是邪风的队长,也不再是苍狼的一员。从他离开那个地方开始,他就只为他自己而活。他和凌夙之间是平等的关系,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别人诟病,甚至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他无须向别人证明他的能力,不用担心时时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现在的他从容淡定了许多,卸下了那身包袱之后,他活得比以前轻松多了。

只是他的心里,总还有隐隐的担忧,离开日内瓦军事基地的那一天,兰斯站在他的车前,敲着他的车窗玻璃,满脸笑意地对他说:“Adrian,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47

47、威胁 ...

虽然知道尼克已经回来了,但袁怵却没想过要去见他。似乎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说了,除了说声“抱歉”外,袁怵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听凌夙说,尼克在马克西姆那里过得还算可以,再怎么说马克西姆也是个军人,是这方面还算有原则,并没有因为迁怒于自己而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手。但袁怵确实也不放心再把尼克交给马克西姆了,这样一个随时为了他人可以出卖别人的人,是不值得将­性­命托付给他的。像巴里特这样的人,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当有需要的时候,便可以拿出来牺牲。

袁怵不清楚那天他有没有杀人,印象中似乎打到了不少人的身体,但那些都不是致命的。他不敢问凌夙有没有杀人,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有些话他还是问不出口。

既然凌夙把尼克带了进来,一切就该结束了。袁怵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被洗脑得太过厉害,一心一意只想着要为苍狼培养更多的后备力量。其实凌夙是对的,让尼克在这里生活,给他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报仇也好,拯救人类也罢,有时候听上去伟大实际上却很飘渺,甚至到最后连你自己也搞不清楚,你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迷失了太久的自我,这样的事情越少发生越好。

有时候他和凌夙一起在医院附近散步,看到那些走过的脸上浮再着的平静的笑容时,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生活还是安稳而幸福的,有家人的陪伴,有朋友的照顾,未来似乎是充满希望的。

袁怵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弟弟还在身边的话,他一定会和他一起留在这里,不再去管别的事情。父母已经离世,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弟弟,已经没有亲人。而他也厌倦了这种整天杀人的生活,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好好生活下去,别无所求。

说到喜欢的人,袁怵不由愣了一下,当时他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凌夙陪在他身边,因为怕他被瞒着,一直仔细地打着伞,尽可能地遮挡着阳光。

袁怵心想,他喜欢的人究竟有多少?弟弟算一个,那是骨­肉­亲情,无法割舍。那么还有其他人吗?兰斯算一个吗,他那种总是还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感情,曾经令他深深地感到困惑,对他究竟是喜欢多一些还是敬畏多一点,袁怵也说不清楚。

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个?袁怵转过头来,看着凌夙漂亮的侧脸,过去的点点滴滴尽数浮上心头。第一次见他时刚睡醒的样子,突然抬脚踢死一只丧尸时的表情,亲吻他耳垂时的那种感觉,还有那一晚两人在床上放肆而­淫­靡的时光,想到最后他便有些微微脸红,为那样的自己感到脸红。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像是没有长大,和凌夙一比他确实太过稚­嫩­。虽然年纪差得不多,但多­性­格和处事上来说,他还不够细致,仿佛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虽然智商天才,情商却有些不够用。

凌夙发现袁怵一直在看自己,便摸着脸颊笑道:“怎么了,被我帅气逼人的脸孔迷住了吗?”

袁怵也忍不住笑了:“Vincent,过几天我想去台湾一趟。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你有这个空间,能不能麻烦你送我过去。我想去看一看,至少要亲自求证一下。”

“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不过在去之前你得先做一下彻底的全身检查,如果医生说你可以去,我再放你去。”

“Vincent,其实你……”袁怵本来是想说,其实你不用陪我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可是在看到凌夙的眼神时,他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已经很了解这个人,知道他一旦打定了主意,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凌夙慢慢地把身体凑了过去,几乎把嘴贴到了袁怵的脸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到时候去了台湾,如果找到你弟弟,我还可以把他也带过来,这样你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了。或者说你在这个世上还有其他亲人吗,需要我一并帮忙吗?”

凌夙实在贴得太近,袁怵见来来往往总有人经过,便忍不住向后躲了躲,身体靠在了树杆上,摇头道:“不用了,没有了。我在这个世上,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或许还有亲人活着,但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

事实上,自从他和弟弟入伍之后,和亲人们便已经断了联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齐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袁怵自认为不是圣人,他的要求也并不高,能和弟弟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可以了,仅此而已。

“好,那我们就去台湾找你弟弟,希望这一次能有所收获。”

袁怵抿了抿­唇­,像是在认真地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冲凌夙认真道:“这是最后一站。”

“什么?”

“我是说,这是我最后去的地方,如果在台湾找不到,我就不再找下去了。”后面的话袁怵没有说,但其实心里也早就清楚了。这次的台湾之行,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什么的,如果弟弟还活着,应该早就回队里来了,他当时只是手部抓伤而已,不是什么小伤。二十四小时后就应该会有结果了。

可是这以久以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或许他早已异变,像个丧尸一般地生活着。也或许他早就死了,兰斯不是那种会心软的人。别说那个人是他弟弟,就算是他,一旦被感染,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杀掉。

只有这样的人,在面对所爱之人时都能说服自己举枪­射­杀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苍狼实质上的领袖。足够冷血足够无情,在生存面前没有什么可以敌得过他自己的利益。

袁怵不能说兰斯是错的,事实上,他应该是对的。只是自己似乎还无法修炼到这样的境界。那个时候,Malcolm刚刚被抓伤的时候,他几乎像疯了一样。他死死地握着弟弟的手,说什么敢不肯放开。他看到弟弟眼中向他求救的信号,仿佛一旦被分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梦境真实地还原了这一切,身边的人一拥而上,嘈杂不堪,有许多的力量加诸在他和Malcolm的手上,试图将他们分开。袁怵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了好几道口子,也不知是谁­干­的。或许在挣扎间,他自己抓伤了自己也说不定。

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被分开。最后是兰斯走过来,利落给了他一记手刀,让他成功地晕了过去。

袁怵还记得,那些同伴的手上似乎也都有抓伤的痕迹,事后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全都被隔离了起来,当二十四小时的隔离结束后,他觉得自己仿佛过了漫长的一夜。

大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吃饭睡觉执行任务。少了Malcolm的队伍似乎并没什么不同,只有袁怵偶尔间会有些恍然,总觉得他还在自己身边似的。

这些心理上的波动,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但凌夙似乎一眼就看了出来,他的嘴­唇­凑过来摩挲自己的脸颊时,袁怵只觉得一阵心神不宁,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在瞬间喷发了出来。

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其实很暧昧。袁怵靠在树杆上,凌夙则完全靠在了他身上。他们的□紧紧地靠在一起,各自有一个地方正在慢慢地鼓胀起来。

这种生理反应令袁怵觉得很是尴尬,他不由将头撇向了一边,不敢与凌夙面对面,甚至想要伸手把他推开。可凌夙这个人天生就是个牛皮糖型的人物,打不走骂不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袁怵这会儿身体已经退无可退,想要抬脚走人,却被凌夙双手一合,直接给抱了个满怀。紧接着,他那充满温热气息的双­唇­就凑了上来,在他的­唇­边来回地摩挲,声音听上去既□又风­骚­:“亲爱的,我有点想你了,你呢?”

“别这样Vincent!”袁怵推了推他却没推开,眼见着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凌夙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扭头去看,只见两个美女护士打这里走过,眼神里流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就像是在鼓励凌夙继续下去似的。

“没什么亲爱的,她们都是我的人,也就是你的人,不管看到什么,她们都不会说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

“你是不喜欢我亲你,还是不喜欢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

袁怵话还没出口,就被凌夙快速打断:“亲爱的,想好了再回答,如果回答不令我满意的话,我很难保证会不会直接在这里就亲下去了。”

这么赤/­祼­­祼­的威胁,袁怵要是再听不出来的话,他便是白痴了。于是他考虑了片刻,妥协道:“是后者。”

“好吧,那我们回房慢慢玩。”凌夙迅速离开了他的身体,扯着他的手腕就把他往医院里拖,走到半路上还不忘回过头来邪气地扫他一眼,“一会儿回了房,咱们慢慢玩。”

48

48、欢爱 ...

袁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就这么乖乖地跟着凌夙回了病房。一直到他听到那砰地一声关门声,整个人才算反应过来。

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开门,却被凌夙一下子从后面抱住。因为太过用力,甚至牵扯到了他胸前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呲了下嘴。

凌夙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顺手就把他给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嘴里说着话,伸手就去掀他的病号服。

“快让我看看,怎么样,有没有流血,是不是很疼?真该死,我居然给忘了,总以为你已经好了,下手就有些不知轻重。”

“Vincent……”袁怵突然开口,声音竟有些柔和,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凌夙的手,摇头道,“没什么,不用检查了,我没事儿。”他是长年当兵的人,对于伤口比一般人有更强的判断。刚刚那一下虽然有点疼,但还不至于让伤口迸裂。

凌夙感觉到袁怵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地发颤抖,再看他的脸­色­,也觉得和平时有些不同,一时只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热流,迅速地在每个细胞里蔓延开来。

那是身体的本能在做怪,无论意志多么强硬,遇到这种事情也必须得服软。

凌夙俯□去亲了亲袁怵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到门边,“咔”地一声落了锁。又来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迅速拉上。原本还亮堂的屋子一下子就变得昏暗起来,只能隐隐地看到有个人影躺在床上,极大地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

他摸黑走到床边,刚想伸手去开灯,却听得袁怵微颤着声音开口道:“别,别开灯。”

那声音听上去竟有些柔弱,凌夙的心猛然间就被揪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就扑了上去。

袁怵没料到他来得这么迅猛,一时没忍住,轻哼了一声。这声音本是无意中发出来的,但听在凌夙耳中,就像是往浇了油的­干­草上扔了一把火,蹭地一下就被点燃了。头脑中仅剩的那点理智也被他一下子扔到了脑后,整个人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刚刚吻上袁怵的­唇­额上就已滴下了汗。

袁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凌夙放肆地在他脸上亲吻。从双­唇­到额头,再到眉间,一路细细地品尝下来。

凌夙的舌头温热而细腻,动作异常小心,就像是在舔一尊易碎的艺术品。袁怵知道,他是在考虑自己的情绪,深怕他会产生厌恶的心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令人感动。

袁怵仔细感受着他在自己脸上游走时产生的酥麻感,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的脑中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双­唇­狠狠地贴了过去。

在黑暗里,袁怵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只觉得两人的牙齿似乎撞在了一起,隐隐的还有血腥味从口腔里弥漫出来。这味道就像是助燃剂,将本已火热的气氛炒得更为激烈,几乎像是起了熊熊大火,瞬间就要把人吞噬。

“Adrian……”凌夙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只觉得喉咙一紧,□涌上来一股热流。摸着身下袁怵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可以吗,Adrian?”

袁怵刚才虽然主动吻了他,但一谈到实质­性­的问题,显然还有些脸皮薄。他没有开口,沉默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那幅度小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但情侣间自然会有彼此感应的方法,袁怵刚点了一下头,凌夙就立马接收到了讯息,整个人再次扑了上去,一路从嘴­唇­开始向下吻。

滑过了下巴,落到脖颈处,再舔过锁骨,然后他伸出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袁怵病号服上的纽扣,手指灵活地在他胸前的皮肤处弹跳,就像是在弹钢琴。

袁怵被他弄得有些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颤声道:“别……”

“别怕,不会弄疼你的。”凌夙声音虽然柔软,手劲却不小,强硬地推开了袁怵的手,继续自己的挑逗。当手指碰到胸前的纱布时,他不由停顿了一些,用打商量的口气道,“Adrian,开一下灯好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至少让我清楚它在哪里。我怕一会儿会弄伤你。”

屋子里只剩下沉默,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听上去格外明显。过了片刻后,只听得袁怵长长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凌夙的要求。然后他便感觉到压在身上的人稍微动了动,紧接着屋子里就亮起了灯。

袁怵在亮灯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轰地一下,从头红到尾,像是被人泼了一层红油,又烧又辣。凌夙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里满是欣赏与赞叹的神­色­,只听他喃喃道:“Adrian,你知道吗,我已经忍得快要发疯了。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早就把你扑倒在床上了。每天看着你,摸得到却吃不到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凌夙这个人平时说话就总是没着没调儿的,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的情话经常是张口就来,而且吃豆腐不分场合地点,想到了那只手就会不老实地在袁怵身上乱摸。像是上一次执行马克西姆的任务时,他居然就曾在一间小屋里摸袁怵的ρi股,一摸还摸上了瘾,从后面摸到前面,后来要不是袁怵用枪口对着他的脑袋,只怕他还会不停地摸下去。

应该说,在这样长时间无规律的调戏下,袁怵已经渐渐习惯了凌夙的挑逗,大部分时间都能装作没听见或是没感觉,只当自己是老僧入定。但刚才的那番情话却一下子让他的身体有了激烈的反应,尤其是凌夙在说的时候,两只手还不安全地在他□的上身摸来摸去,更令袁怵感觉欲/火难耐,要不是现在自己身体不太好,他说不定不会任由凌夙胡来,而会反客为主,将凌夙扑倒在身下。

他也是个男人,有男人正常的需求,自从被凌夙用嘴解决过之后,他也曾想过哪一天把身体的欲望Сhā进另一个人的体内。

只是目前看来,这个愿望只怕很难实现。凌夙说完那番话后,手就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摸了。袁怵此时只穿着单薄的病号裤,里面是一条平脚的­内­裤,除此以后不着一物。上身那件病号服已经让凌夙猴急地扯掉了,现在他急于想要剥掉他身上最后的那点遮挡物,再次欣赏一下那令人记挂了很多天的身体。

凌夙的动作非常小心,令袁怵想起小的时候偶尔得到一块糖果,那种小心翼翼剥掉糖纸,然后放到嘴边轻轻舔一下,过一会儿再舔一下的感觉。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像那难以得到的糖果?

凌夙剥掉袁怵的外裤之后,将手搁在了他的胯间,却不急于剥掉那最后的一点点屏障。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袁怵的身体,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视线一直从他的脸滑落下来,掠过胸口那刺目的白纱布,最后停在了□鼓起的那个地方。

他的手突然向下一挪,轻轻地覆盖在了那个地方,一种温热的感觉顺着手心传到了脑中,他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下下的跳动,就仿佛那是一颗心脏,正在规律地跳动着。

袁怵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从凌夙开灯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在挣扎徘徊着。他并不讨厌凌夙,也不排斥被他亲吻拥抱,但他仅有的理智还是在和他的心意做着搏斗。

凌夙说到底,还是个男人,要如何让他说服自己,把整个身心交给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交涉过程。他就这么默默地做着心理斗争,直到凌夙将手放到了那里,他终于忍不住叹出了那口气。

就像是举手投降一般,那口叹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放弃了,不愿意再去考虑理智与道德的问题,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和凌夙纠缠在一起,满足自己心底最隐蔽却最真实的欲望。

他默默地将头转向了一边,尽量不去看凌夙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那是一种直白的暗示,表明了他的意思。现在的他,不会做任何反抗,任由凌夙为所欲为。

他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看得凌夙反而不些不忍心起来,仿佛自己在趁人之危做坏事似的。虽然他很想立马把袁怵翻过来,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但着着袁怵这样子,他还是放慢了速度,学着他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呢喃道:“Adrian,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时间。如果你说‘不’的话,我就放过你。如果你现在不说,一会儿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可能便停不下来了。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知道一旦感觉被挑了起来,就很难收手了。”

“是,我知道,我也是男人。”

“所以呢?”

袁怵眨了眨眼睛,虽然脸颊因为尴尬热得发烫,声音却还勉强控制得住。只听他故作镇定道:“这一次,我想尊从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这句话对于凌夙来说,简直比直接鼓励他更来得有效。他当下就有些把持不住,直接用力将袁怵的­内­裤剥了下来,顺手扔到了床下,然后一个垮坐压在了他的□上,两人火热的欲望就这么毫无屏障地贴在了一起,在相触的一刹那各自的身体里都产生了一股电流,刺激的两人同时微颤了一下,那种舒服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凌夙和袁怵不同,他在­性­这方面其实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以前不管是和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他总能在床上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他的那些床伴儿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合他,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他动手,就已经主动将整个身体凑了过去。

在那样的情况下,凌夙对这种事情总有些可有可无的感觉,得来的太过容易总是会不知道珍惜。不像袁怵,那简直就是他死皮赖脸撒泼打滚外加一点福星高照,最终才给骗到手的。

能让龟毛而矜持的袁怵在床上答应他为所欲为,真的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凌夙想起很多个夜晚,自己躺在床上幻想袁怵的身体时,总有一种极其难耐却又不得不忍耐的痛楚,那种揪心般的感觉好几次都令他难以入睡。所以那个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守夜,站在车外任由冰冷的夜风吹在身上,借助着尼古丁的气息令自己体内的燥热冷静下来。

因为得来实在不易,又因为对袁怵确实存着很深的感情,在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凌夙总忍不住想要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生怕这难得的幸福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

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极速蔓延,最终在感觉到手心里的小东西再次喷发时,他也达到了欲望的顶点。

一股热流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毫无保留地­射­进了袁怵的身体里,就像是­射­进了一个深深的洞|­茓­,瞬间被整个吞没。

袁怵在经历了第二次释放后,整个人疲累到了极点。要最初的冷静之后,他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趁着凌夙抽回身体,替他擦拭的时候,他伸手去摸纱布,抬手看的时候,只见手心里有淡淡的血丝。

凌夙当时还没在意,只觉得袁怵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有些怪异,便忍不住凑了过去。然后他便看到了袁怵手心里的血丝,顿时惊得大叫起来:“Adrian!”

袁怵转过头来冲他苦笑了一下:“所以说,放纵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不完整,想看完整的请留下邮箱,记得留邮箱打零分,谢谢大家。

49

49、放纵 ...

袁怵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放纵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用力过猛,有些开裂的迹象。虽然不太严重,但鲜血还是顺着裂口慢慢地流了出来,从纱布的缝隙中渗出来,沾在了皮肤上。

凌夙见此情景,简直吓得不行,差点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出去叫医生。还是袁怵比较镇定,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头道:“没关系,别担心,帮个忙,先把衣服穿上吧。”

凌夙这才发现自己和袁怵都□着。他虽然不在乎让人看到­祼­体,却很不愿意袁怵的身体让人看到。虽然他现在伤口在流血,但作为一个男人,凌夙心里的独占欲极为强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要先给袁怵穿好衣服,才想着把大夫请进来。

医生进来后仔细检查了袁怵的伤口,然后露出了一脸蛋疼的表情。他细心地给袁怵清洁了伤口,换了纱布,然后冲凌夙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道:“长官,请再忍耐一个星期吧。”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其他两人都一愣,片刻之后,袁怵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尴尬到了极点,恨不得一脚把凌夙直接踹飞出去。

凌夙也听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有些抱歉道:“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长官,汗水对伤口的愈合很有害,剧烈运动也会导致伤口恢复速度过慢。还有……”

“行了,我知道了。”凌夙看袁怵的表情,知道他现在一定恼火到了极点,于是赶紧打断了医生的话,再三保证之后就把医生给请了出去。

紧接着他便砰地一声关上门,回过头来一脸抱歉地望着袁怵。袁怵白了他一眼,突然抽出垫在脑后的枕头,直接往凌夙脸上砸去。他虽然身体欠佳,力气倒还不小,一下子就把枕头砸在了凌夙的面门上。

凌夙也没躲,乖乖挨了这一下,然后把枕头从脸上拿了下来,本想直接拿回去,却发现上面被抓破的痕迹,以及零星的淡淡的血迹。于是他不由乐了,走过去凑到袁怵脸颊边亲了一口,笑着道:“看看这上面的抓痕,亲爱的你刚刚其实还是挺享受的吧。”

袁怵无奈地闭上眼睛,懒得和他废话。凌夙高兴地吹着口哨,跑出去找小护士要了个新枕头,然后把这个旧的拿回家珍藏了起来,美其名曰要留作纪念。袁怵看着他跑进跑出挺忙活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少年,和医生护士们也都打成一片,完全不像个统治整个空间的君主。

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受欢迎吧。大家爱戴他多过惧怕他,袁怵看得出来,很多人是打心眼里喜欢凌夙的,并不只是因为他主宰着所有人的生与死。

以前的他似乎也是这样的,和朋友关系都不错,身边的人全都喜欢他。他也很喜欢笑,总是待人很温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似乎身上背负得越多,人就越难以快乐起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凌夙慢慢地亲近起来吧。有时候他会在凌夙的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虽然没有那么不着调儿,但显然就是这么每天高兴地生活着。十年前的一场意外打破了所有的一切,从此他便变得没那么愉快了。再到五年前的入伍,又将他的人生硬生生地分割了一次。

以至于到现在,袁怵简直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他就像是活了三辈子似的,每一辈子都要经历一些阵痛,最后成长起来。

凌夙忙完一切回病房时,看到袁怵已经卷着被子睡了。他不免有些担心,刚才见他伤口迸裂,便只顾着叫医生,倒是忘了处理一下­射­在他体内的东西。

虽然他想让袁怵好好休息,但也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发炎,于是便上前摇了摇他,轻声道:“Adrian,先别睡好吗,跟我去洗手间,我替你处理一下。”

袁怵其实并没睡着,只是眯着眼睛在想事情。听到凌夙的话后,他转过身来,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凌夙指了指他下半身的区域,一本正经道:“Adrian,你比较没经验。办完这个事情后,最好还是要清洁一下,要不然会有大麻……唔……”他话还没说完,袁怵的枕头又扔了过来,这次因为隔得近,力气特别大,打得他真有点眼晕。

真是没想到,袁怵害羞起来症状这么严重,简直就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随便说什么都会炸毛。自己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他就急火攻心,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样子了。

不过他真是爱死了袁怵这个样子,脸颊飞红,目光闪躲,一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的模样,真是让他忍不住直接扑倒他,再大­干­一场。

袁怵扔了枕头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明明做都做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实在太有损形象了。便一直用力坐了起来,光着脚丫子跳下床来,就往浴室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头冲凌夙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别进来。”

凌夙还在那里回味他刚才傲娇的模样,见他突然恢复了正常,不免有些遗憾,跟屁虫似地跟到了浴室门口,却被砰地一声关门声给直接拦在了外面。他不屈不挠地在那里拍门,用夹杂着笑声的语气问道:“亲爱的,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那里洗起来不方面,不如你开门让我进去,我替你洗。”

“不用!”袁怵的声音毫无表情,透过厚厚的门板传了出来,虽然听上去有些无情,但凌夙心里却是乐滋滋的。很显然,袁怵在不好意思,他急于寻找一个单独的空间,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少女第一次和人接吻之后总会脸红好久一样,袁怵在这方面真是­嫩­得跟棵青葱似的。

他越是这样,凌夙就越是喜欢,那种过尽千帆经验丰富的床伴儿,他多了去了,虽然玩的时候挺刺激,但过后却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像这样的­嫩­葱,一掐一溜水儿,过后还意犹未尽。要不是顾念着袁怵身上的伤,凌夙这会儿肯定已经再次把他压在身下,好好大­干­一场了。

袁怵清洗完身体之后走出浴室,看到沙发上没人,不由愣了一下,以为凌夙已经离开了。心里不知怎么的,不免有些失落。

结果等他走到床边后,这小小的一点失落立马就转换成了无奈的叹息,因为他一眼就看到凌夙裹着被子睡在他的病床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袁怵伸手推了推他,说道:“起来,我要睡觉。”虽然外面天还亮着,但刚刚运动完的袁怵只觉浑身酸痛,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

凌夙坐起来,扯着他的手腕,一把将他看到了怀里,笑着道:“上来吧,咱们一起睡。”

“你下去。”

“别这样,我跟你一样累,借半张床给我,一起睡吧。”这张病床是凌夙特意让人给袁怵准备的,双人床的大小,很舒服。刚刚在上面办事儿的时候他就在想,这张床算是准备对了,似乎当时准备的时候,就预备着以后要在上面办事情似的。

袁怵已经快拿凌夙没办法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比自己固执多了,一旦他想要办成什么事儿,那无论对方怎么拒绝,他都有办法令人就犯。

他这会儿还真有点困了,也懒得和他磨嘴皮子,反正床够大,两个人睡也行。于是他不再坚持,爬上床去扯了半边被子过来,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偏偏凌夙却­精­神很好,一个转身过来连人带被子抱住,就开始喃喃自语:“Adrian,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担心失去,害怕被拒绝,哪怕你只是皱了个眉头,我都会心疼很久。我想我肯定是爱上你了,已经彻底没救了,如果你不要我的话,我大概也活不下去了。Adrian,我已经很清楚自己对你的心意了,那你呢,也像我爱你这样爱我吗?”

凌夙平时说话总没个调儿,随时都像要开玩笑似的。但刚刚那一番表白说得却是情真意切,连袁怵这样在感情上比较木讷的人都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深情厚意。凌夙说完之后,还微微用力搂了搂他的身子,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已经说完了,该轮到他的答复了。

袁怵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在屋子里慢慢地蔓延开来,就像病毒一样,很快传染了两个人。凌夙一开始还觉得信心满满,以为袁怵愿意和自己上床,多半也是喜欢他的。可是沉默的时间越长,他的信心就流失地越多,就像一个等待公布考试成绩的孩子,心里忐忑不安。

到最后,凌夙都觉得有些丧气,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主动开口道:“没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一直喜欢你就可以了。这样也挺好,心里有个喜欢的人,连吃饭也会变得香一些。”

“Vincent……”袁怵突然开口,打断了凌夙的话,“我,我没有勇气去爱别人。每一个被我爱上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我很害怕有一天,如果我爱上了你,你也会消失不见。”

50

50、50&51 往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的气氛也慢慢地平息下来。凌夙关掉了床头灯,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怀里抱着喜欢的人,尽管还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但一想到刚才袁怵在床上的反应,就不由地微笑起来。

一个男人如果对另一个男人没有感觉的话,是不可能让他这么碰自己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这么说起来,他或许也并不讨厌自己,只是还有些心理­阴­影令他无法抹去,以至于不能真正地接受自己。

袁怵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说什么。他的呼吸平稳轻微,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凌夙清楚,他一定还醒着。他是那种只要心理端着事情,就不太能睡得安稳的人。事实上认识他这么些天来,凌夙很少见他真正睡安稳过。时常会做噩梦,惊醒之后就会变得愈加沉默,不愿意说什么,只是茫然地发呆。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袁怵的­性­格来说,根本不可能睡着。他只是疲倦了,想要躺一躺,眼睛却一直睁着,盯着窗帘的缝隙处,看着那原本明亮的光线渐渐地暗淡下来。

凌夙的手在黑暗上摸索了一会儿,抓住袁怵的双手,轻声道:“为什么这么说,以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过吗?”

“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不能说出来让我听听吗?”

袁怵的身体微微一紧,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小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幸福。父母很恩爱,还有个可爱的弟弟,我们一家人几乎没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我总以为我会很快乐地成长,读书工作,找个喜欢的女生结婚生子。然后过和父母一样的生活。”

“Adrian,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有中国血统,那是从中国移民到美国的?”

“不,我是在挪威出生的,我父母都是亚欧混血儿,他们各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大部分都遗传给了我,所以我比较像东方人。像我弟弟就和我不太一样,他遗传了更多欧洲人的血统,所以在部队里的时候,经常有人不相信我们是亲兄弟。因为我们看起来真的不太一样。可能因为这样的关系,Malcolm的­性­子也更烈一些,相对来说我更温和一些。”

“你不是温和,你只是比较隐忍罢了。不喜欢发脾气,但冷不丁咬人一口的话,也让人够呛。”凌夙忍不住朝袁怵的脖子里吹了口气,弄得他痒痒的,想要将手抽出来去摸脖子,却被凌夙死死握住了,“别动,我不吹了,接着讲吧。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去的美国?”

“我爸爸是医生,在我五岁那年,他接受了美国一家研究院的邀请,去到美国工作,所以我们全家就一起搬去了美国。我那时候太小,不太搞得明白父亲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只记得他也去医院上班,那家研究院的工作也兼着,并没有辞去。所以他总是很忙,每天都很晚回家,很少有时间陪着我和Malcolm一起玩。我特别怀念我们在挪威的那段日子,因为那时候他总喜欢和我还有弟弟一起,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去到美国后,这种时光就很少了。”

“听起来,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是的,那是我记忆里最好的光景,我记得有一次你在给我洗车时,唱过一首中国的民谣,那首歌我爸爸也曾唱过。当时我听了之后就在想,或许你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家伙,至少还有点用处,再不济还能让你一直唱这首歌给我听,就像我爸爸还没有离开一样。”

袁怵的声音很平静,在诉说这么悲伤的往事时,似乎一点儿也觉察不出痛苦来。凌夙只能从他微微发颤的双手中感受他的情绪,知道他并非感觉不到痛苦,只是在极力压抑而已。他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压抑,多年来的自我束缚已经让他能很好地掩饰起自己的情绪,永远以一种冰冷而高傲的姿态示人。

这样的袁怵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缺少一些活人气息,冷漠的就像是一尊蜡像。凌夙努力了很久才让他微微地打开心房,将自己原本的面貌呈现了出来。但是这似乎远远不够,凌夙突然觉得,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长,要一直一直陪着这个男人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他努力回响着自己曾经唱过的那首民谣,最后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我从便利店拿咖啡给你喝的那一次吗?”

“应该是吧,你也就给我洗过一回车。”黑暗里,袁怵脸上微微浮起了笑意,可惜凌夙看不到,他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你太神出鬼没,那咖啡根本不是便利店的东西,你又经常会无缘无故失踪。除了你拥有空间这一个解释外,几乎没有其他理由能让你这么来去自如。那个时候听尼克提起丽蓓卡,我竟然没有想到你是它的主人。”

“呵,是不是很怀念那咖啡?你喜欢的话,以后我种几株,让你一直有得喝。”凌夙说了半天话,总算想起了那首歌,便不由轻轻哼唱了起来,“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啦啦啦啦……”

袁怵听着听着,只觉得睡意渐渐袭来,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眼前就一直晃着往日和父母在一起的情景,最终安静地睡了过去。凌夙却一直在那里唱着,像是也被勾起了许多往事,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

他忍不住又用力一些,紧紧地抱住了袁怵,喃喃自语道:“Adrian,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也一定不可能离开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应该永远在一起,只属于彼此。”

袁怵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晚饭,肚子竟有些饿。凌夙还躺在他的身边,一直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也不觉得累。他忍不住轻轻推开他的手,刚刚坐起身来,就听得凌夙在那里问道:“怎么了,要上厕所吗?”

“不,有点肚子饿。”

“你饿了?”凌夙也跟着坐起来,一拍脑门道,“对啊,没吃晚饭,又做了剧烈的运动,是应该吃点东西了。”

凌夙说着跳下床来,光着脚丫子满屋子乱蹿,随便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就走出了病房,连鞋都没穿。袁怵开灯坐在病床上,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感动。那种被人照顾被人呵斥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他刚刚说凌夙唱歌的时候有点像他的父亲,其实现在想想,他对他和对父亲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他不会想和父亲上床,却愿意和凌夙做那样的事情。通常只有男女情侣之间才会做那样的事情,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抛弃了­性­别之差,开始完全地接受凌夙这个人,并且愿意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凌夙端着个托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袁怵托着脑袋在那里深思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少年老成的小孩子,不由便乐了起来。

“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袁怵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他不说,凌夙也不追问,只是走到床边,把移动床头桌拿过来,将托盘放在上面,冲袁怵亲切地笑道:“吃吧,特别让人给你准备的,多吃点,你今天辛苦了。”

他这明显是讥笑的话,搞得袁怵一阵脸红,便不去看他,只是低头吃东西。吃了几口后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头,便抬头问道:“你吃了吗?”

“还没有,不用管我,你吃你的吧。”

袁怵拿起面前的一杯蔬菜汁,递了过去:“喝了吧,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是吗?”凌夙明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心里美得直冒泡,虽然他也不太喜欢蔬菜汁的味道,但还是高高兴兴地一口气全喝了。吃了点东西后,胃口似乎也开了,他便不客气地往床边一坐,眼见着袁怵舀了一勺豆子往嘴里送,他便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啊地张开了嘴,吩咐道:“喂我!”

面对这样的无赖行径,袁怵本不想理,可见他那张大脸一直在面前晃荡,又觉得心烦,只能把勺子调转个方向,用力塞进凌夙嘴里。喂的时候不小心还撞到了他的牙齿,搞得牙龈有些出血。凌夙却毫不在乎,只觉得这血舔上去也是美味无比。

袁怵喂了他几口后,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他这几天胃口不大,经常吃一点就饱了。整天待在屋子里,别说开枪,连路都走不了几步,自然消耗不大。

他吃了半碟子土豆泥后,只觉得有些口渴,正想要伸手去拿水杯,凌夙已经体贴地拿着杯子凑到他嘴边想要喂他。袁怵愣了愣,听话地张开了嘴,喝了几口后,才推开了杯子。

然后他坐在那里,继续之前未完的那个话题:“我总在想,如果我爸爸没死的话,一切应该都会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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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夙见袁怵重提那个话题,感到有些意外,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本他也想要找个人倾诉。这个事情压在他心头应该很多年了,他或许从来没和人说过,今天却和自己说了,这简直就像是突然中了大奖一般。

他见袁怵也不想吃东西,便索­性­把小桌移走了,然后重新钻进了被子里,紧紧地抱着他,反手“啪”地一声关掉线台灯。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如果想说的话,我就在这里听着。”

“我爸爸是十年前死的,那个时候我大约十五岁,还在念中学。”

“十年前,就是2012年?”凌夙像是对这个年份有些敏感,忍不住Сhā嘴道。

“是,就是那一年。在此之前很多人传说那一年是世界末日,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一年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一样,没什么不同。不过对我家来说,却是大起大落的那一年。那年的年初,我妈妈突然检查出怀孕了。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儿。本来他们生了我和Malcolm后,就没打算再要孩子。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他们却特别高兴。说实话,我那时候也很高兴,真希望那是个妹妹。因为我已经有个弟弟了,就想要个妹妹,一个漂亮的妹妹。”

“你妹妹要是长得像你的话,一定很漂亮。”

“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漂不漂亮了,因为她没能生下来,就死在我妈肚子里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妈怀孕已经四五个月了,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却突然去世了,妈妈受不了这个刺激,一下子就流产了。因为这个事情,她的身体从此就一直很糟糕,过了几年也离开了人世。我和弟弟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参军吧。至少在部队里,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凌夙的神经突然变得有些敏感,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只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细想,只是轻声问道:“Adrian,我能问一下,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十年前,西雅图的维克安娜医院,发生了火灾事件,你应该会有印象吧。对了,你是美国人吗?”

“是,我是,我当年就住在西雅图。”

“真的?”袁怵本来被凌夙从后面抱着,听到这话后,他忍不住转过身来,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虽然屋子里光线不亮,但凌夙还是能感觉得到,袁怵的眼睛闪闪发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于是他再次点头承认:“是的,我当时正好在那里,不过我本来不住那里。我是在纽约长大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

“旅游,度假。那时候我刚考上大学,就跑去西雅图玩。维克安娜医院的火灾事件,我也听说了。当时电视报纸上长篇累牍地报导,就算我不在那里,我也肯定知道。事实上,当时几乎所有的美国人全知道这个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凌夙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听上去就像是个无关人员似的。但事实上,他刚刚一听到“维克安娜”这个词时,心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心里想的那些事情,已经离事实越来越近了。只是还有些谜团一时难以解开,令他感到困惑。

袁怵却不知道凌夙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比我大了几岁。缘分这东西真是奇怪,你那时候在西雅图,我们却不认识。过了十年之后,居然在挪威,我出生的国家遇上了。或许命中注定我们就应该要遇上。”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早已注定的,我虽然不信鬼神,不信上帝,不过我相信命运。Adrian,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能不能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原谅我?”

“怎么,你会对我做什么恶劣的事情吗?”

“不会,我一点儿也不想伤害你。可是命运有时候会捉弄人,我只希望自己永远这么抱着你,一辈子也不要分开才好。”

袁怵很少见凌夙这么感­性­,忍不住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反正你这个人一向这么喜欢开玩笑,我早就习惯了。”

“嗯,那就好,你继续说,你父亲就是在那一次火灾中去世了?”

“是的。我之前说过,他除了在研究院上班外,还在医院上班。他是维克安娜医院的医生,主治肿瘤,其实他为警方办事情。在那之前这家医院几乎不被人知晓,因为那里关押着很多犯人,我父亲就是替这些犯人看

50、50&51 往事 ...

病,现在想想,他应该也隶属于警察部门了。”

袁怵口中说所说的事件,是指十年前在美国发生的一桩恶­性­杀人事件。事件发生在西雅图的维克安娜医院,一所事先并不被人关注的小医院。

那一天是7月13日,传说中的黑­色­星期五。正处盛夏时分,异常燥热难耐。当时袁怵正在家里给花园修剪树枝,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要在医院加班,那晚不回来睡了。

袁怵当时接完电话后,像平常那样去告诉了妈妈和弟弟,然后继续他的活计。因为天气太热,他没什么胃口,那天晚餐他吃得意外地少,几乎只吃了两三口就停下了刀叉。那时候妈妈还以为他病了,想要去找体温计给他量体温。他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只说自己觉得有些热,其他一切都好。

事后回忆起来他才隐隐觉得,或许自己有直觉,潜意识里知道那是他与父亲最后一次通话,听他最后一次叫自己的名字Adrian。父亲人生中最后一次和家人说话,对象竟然是他这个大儿子,而非妻子。这算是他们的父子缘分很深,还是应该说,其实很短,不过短短的十五年,一切都就灰飞烟灭了。

维克安娜医院的火灾,是在夜里大约十点钟左右发生的。那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准备去睡了。因为医院地处较偏僻,刚开始烧起来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人去报警。这也是后来大家一直关注的焦点。

因为医院附近虽然没什么住家,一时不容易被人发现,但医院内部的工作人员,却奇迹般的一个都没有打报警电话。这不免令人产生怀疑,难道他们全都被人下了药,一个个不醒人事?

火灾发生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消防局终于接到了电话,赶到了事发现场。这个时候火灾已经处于无法控制的地步。整栋楼全都烧了起来,天气火热­干­燥更加助了火势,到处都吐着血红的火苗。

据当时在现场的消防员说,维克安娜医院整个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魔突然施了法术,显得很不真实。

这也为这次事件平添了几分诡异神秘的­色­彩,在西方人的世界观里,恶魔就是邪恶的化身,维克安娜很容易就被人看作是不详之地,正在遭受上帝的惩罚。因为它里面住着的几乎全是罪犯,这更让人相信,有一种邪力在悄悄地作祟,那场火不像是人祸,倒更像是天灾。

袁怵对这些说法根本不相信,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次火灾中,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因为火势猛烈,消防车几乎没派上用场,一直到所有该烧的东西都烧尽了,火势才被压制了下来。他们没能从里面救出来一个人,那晚在医院里的人,不管是病人也好,医生护士也罢,甚至是那些看管病人的警察,统统遇难,无一幸免。

但凡这样的火灾,几乎很难会做到全员死伤。因为在火起的时候,总会有人处于清醒的状态,及时从里面逃生。但奇怪的是,维克安娜的火灾真是有太多令人不解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葬生火海,烧得面目全非。

据事后统计,这次火灾大约造成八十九人死亡,以一个医院来说,似乎不是很多。因为这家医院真的不大,事发的时候也没有住满,又是晚上,大部分医生护士全都回去了,只剩下一些值班人员。

但是这个数字还是震动了美国上下,对于惜命如金的美国人来说,他们在别国的驻军死了一两个,都够新闻媒体炒作好几周。更别说是一下子死了近百人,这简直就是百年难遇的大新闻。

作为受害人的家属,袁怵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对此事津津乐道。当时他们家其实是很混乱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Malcolm只有十四岁,吓得当即就大哭了起来。袁怵一个人要照顾一整个家,几乎手忙脚乱。他甚至都没时间抽空出来好好地哭一场,整天忙着安慰家人,处理父亲的后事。

母亲因为受不了刺激,当天就住进了医院,几天后就流产了。警方通知他们家去领取遗体时,妈妈还在医院里躺着,弟弟又不太懂事,每天浑浑噩噩。

十五岁的袁怵那时候已经知道,被烧死的人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所以他没让弟弟和他一起去,而是一个人去到医院,领取了父亲的遗体。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没有领到,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东西,竟然会是他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逼自己快点写完,我决定一天更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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