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我就被叫醒。
宁队长亲自开车载我出去,却没有说明目的地。一切都如此突然,以至于我压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开了一段时间,路边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K博士上了车,这个声音沙哑的老头一上来就说:迟到了五分钟哈,你知道这大早晨的多冷么。
车一直向前,三人无语,只有在岔路的地方,K博士会指一下方向。
开了很久,我昏昏欲睡,脑子极度不清醒。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肯定出了城市,两边全是山。在一个完全没有岔路的地方,K博士突然喊了声,左拐。宁队长惊愕一下,还是照作。车拐出公路,开上一条简易的土路继续向前。
前面越来越陡削,直接在山间来回穿行,除了形状各异的巨石,没有树,没有鸟,连点人烟都不曾见到。我越发迷惑,这究竟要去哪里。宁队长的车速很慢,看来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直到路在眼前突然消失,我们三人一齐下车。K博士说了声:要走段山路,车锁好。就带着我们沿小路上山。
我在后面悄悄地问宁队长,这是去哪儿?
K博士耳朵很尖地回应道:就当是郊游吧,哈哈。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绕过布满荆棘与杂草的一片树林,爬上一个干裂的山坡,松动的岩石与干滑的沙土,让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这里几乎见不到一点水的影子,也没有任何让人欢喜的生物,只有不停围绕着我们脑袋飞舞的一团团说不上名字的小虫;我们三个爬得都气喘吁吁,也顾不上多说,只由K博士在前面带路,我跟宁队长在后面紧紧跟随。
走了段时间又进入一片树林,这次树木高耸,杂草丛生,脚下几乎看不见路,到处遍布的蜘蛛网重重挡住前进的道路。K博士随便找了个树枝,依旧在前面开道,一路上未曾喝一滴水,我感到喉咙异常干渴,宁队长也止不住地咳嗽,期间,K博士几次回头说道:快到了,快到了。但走起来依然遥遥无期的漫长。
道路在不经意间嘎然而止。
一个破旧的防空洞,仿佛突然之间冒出来,镶嵌在一座耸立的山峰之下。我跟宁队长相互看看,都有些纳闷,爬山过程中我们多次抬头,却从未见过山腰上有这样一个洞窟,刚才绕来绕去,怎么就突然多了这么个去处?
好了,终于到了,嘿嘿。K博士停下来,看样子他也累得不轻。有些重大的发现经过严格的试验过后,终于到了可以公布的时刻,我希望对你们会有帮助,所以带你们来我的终极实验室看看,不过根据这里的规矩,不能带你们从正常渠道进入,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嘿嘿,所以,爬了段山路。说着,K博士冲我们一挤眼。刚才一直没敢说,怕打击你们的情绪,这条山路我也好久没走了,生疏得很,所以刚刚绕了不少圈,嘿嘿。
呼……呼……我叹着,朝黑糊糊的山洞中望去,却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好在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进去吧。K博士一转身,率先朝里走。
你到过的山洞是这个吗?宁队长在后面突然拉我一把,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摇头,但没有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女人带我进入的那个山洞,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进入和出去的过程,根本不知道外形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们就这样朝里走,一步步踏入黑暗之中,没有灯,没有火把,没有任何照亮的设施。
我悄悄地掏出手机,却发现不知为何,手机无论怎样都开不了机。不知道宁队长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步子,彼此看不见对方,前面只有K博士的皮鞋与地面摩擦嘎噔嘎噔的响声作向导,别无他物。
这究竟是在哪儿?
大胆地走,这里不会有石头,不会有狗屎,不会有被偷窃的丢了盖的害人古力,什么都不会有。K博士的回声在山洞中嗡嗡作响。
突然,一片亮光在前面打开,K博士站在亮光的旁边。我们脚下的路微微被照亮,原来我跟宁队长已经落后了很远,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这绝对不是我到过的那个山洞。
嘿嘿,我这个眼镜有夜视功能,你们不知道吧?K博士推了推他的眼镜,等我们走到,转身走进石墙里;我们快步跟上,看到这是一片乌突突的墙壁中很突兀的一道石门,亮光从石门里传来,一个像电梯间一样的小屋子。
走进去,门缓缓关上,K博士按了一个按钮,我们开始急速下落,果然是电梯!
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平常的设备,真没什么特殊。门旁按钮处分ABCD四个区,每个区又有1—5共5个钮,我们的归宿似乎是B2.
电梯果然在B2停下,门缓缓打开,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我们缓缓走下,在右手边一个门进入,换好早已备好全套的服装,依旧是看似平常的白色套装与简易的帽子。
全身消毒。
再走出来,沿着走廊走下去,直到尽头的一扇门旁,K博士刚要开门,却突然停下来,一拍脑袋:哦,坏了,刚才忘说了,自从你们进山洞那一刻开始,你们的手机、摄像机、录音笔等一切电子设备,凡是正在运行的将统统烧坏。
啊?宁队长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在山洞里我手机怎么都不亮。
这个,这个,虽然忘了说是我的失职,但我们不管报销,嘿嘿。K博士神道地说着,推开面前的门,我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相当宽阔的房间,明亮得似乎连最晴朗的天空也要逊上三分。
正中央一个看似仪器先进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名被蓝色手术布包裹的女性,几个白色套装的工作人员正在解除那女性身上的所有设备。左手边几台电脑正在忙碌的工作,,一个液晶的大屏幕悬挂在合适的位置,随时可以显示电脑中的数据资料,右手边大批的试验用具、器皿排列在几个整齐的架子上。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正面前一片一人多高的大白帘子上面的墙壁上,两名赤祼着上身的腹腔已经全部被掏空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绑成十字架的造型,高高挂着,表情祥和地守望着大门。
欢迎来到这里。K博士转过身来,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宁队长和我。这里的全称叫:国家绿色实验室第九分处生物与遗传学2区,能进入这里的陌生人并不少,但像你们俩这样站着进来的,平均一年不到5个,嘿嘿。
我跟宁队长互相看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目前的疑惑比较多,有时间慢慢说,现在先来干正事儿,你们过来。
我们走到中央手术台前,工作人员全部离开,所有设备都已撤去,蓝色手术布遮盖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女性头颅露在外面,她的脸上,几道伤疤甚是眼熟。
你们没吃饭吧?K博士突然诡异地问了一句。
我们摇摇头。
唰——
蓝色手术布被K博士掀开。
一具布满伤痕的腹腔完全被剖开的女性尸体,直接露出来!
那夫将“安杰洛22”这个新口令再度输入网站。
一张崭新的地图弹出。
果然不出所料,目标相当明显,正是屡屡发生袭击案的那个公园。
地图上明确地标示出公园三个大门的确切方位,并在其中一个大门处画了一个明显的红色猫头,看位置,正好是阿夜号称的他发现老女人的地方!猫的爪印一路指向那个大门,其它两个大门皆被打上大大的叉号。
怎么办?怎么办?
那夫盯着眼前六神无主的莉莉,脑海中一遍遍清晰回放着唐璜被杀那短暂的十几秒画面,如果真是同一拨人所为,该怎样防备?毫无破绽,下手太快了!对手肯定不会杀死女孩,但一旦自己死去,莉莉的安危谁也无法保证。
可就这么放弃吗?惟一的机会就在眼前,无论找哪个女孩去做,结局都要踏入那个公园,再训练有素的人又能如何?那下手太快太狠了!根本无法防备。而且一旦今晚不去,错过这个大好时节,万一打草惊蛇,索索的前途更加堪忧……
宝贝你害怕吗?那夫长长呼一口气,坚定下自己的信念。
莉莉没有表情。
想想你可爱的弟弟,帮我这一个忙,干完这一次我们就可以有很多钱。往后,你可爱的弟弟就可以有漂亮的书包,漂亮的玩具,他就可以像所有小孩一样,而你也会幸福。那夫心中流着血,他无法遏制自己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引诱一个少女,但为了索索,他这样说服自己的罪恶。
莉莉抹干眼角最后的眼泪,尽力地点点头。我该做什么?
宝贝,看好了。那夫让莉莉紧盯着电脑上的地图,他用鼠标画着行动的轨迹。你将从这里一直走过去,直到公园的门口,也就是这里,如果有人叫你进去,你可以先跟她说话,套她的话,不要盲目行动。
说到这里,那夫再度长长出一口气,他又抓住莉莉的双肩,看着那双依然漂浮不定的眼眸:记住!要大胆,要自信,千万不要回头,但你放心,我就在你身后!我有枪,你知道我的枪法很准的,放心!我确保你百分百没有问题!一定要相信我,千万不要回头!不要紧张!
莉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记住,万一有人要你进入公园,一定要想办法推托,如果实在不行,进入后一旦觉得情况不对,赶紧往回跑!这个你拿着。那夫又掏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塞在莉莉手中,女孩挣脱着不想要,被那夫死死摁在手中。记住!一旦有危险,就要狠心!
那夫将自己的一件牛仔外套拿过来要她穿上:衣服大了些,穿着吧,外边冷。
上路。
残酷的夜。
没有一丝一毫希望的光芒。
没有一个行人,甚至冷清的马路上,连辆车的踪迹都难寻。
莉莉,一个柔弱的身影,孤独地走着,人影飘散,毫无自信地前进。那夫给她带着自己的MP3,里面有她最喜欢的音乐。
但愿这样能让这个女孩坚强一点。那夫毫无信心地眼睁睁看着莉莉一步步走向黑暗,束手无策,对方是个完全神秘的力量,没有出手的法则,没有行动的策略,可能随时都是致命一击,完全没有把握,无法预知接下来任意一秒将发生什么,只能时刻随机应变、听天由命。这完全是一次赌博,从未有过的把握为零的赌博,赌注是两条性命,换取索索与小鱼的两条性命。
值吗?
那夫再次问自己。
值吗?想到索索,想起自己死去的女友,直到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才发觉自从女友死后,自己惟一的感情寄托,不是那只叫小哀的猫,而全在索索身上,谁死并不重要,人不能只为活着而苟且!
那夫努力保持着跟莉莉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并且自己始终走到阴影之中,他紧紧握了握枪,如果非要有人牺牲,只希望是自己先出手!
公园正确的大门!
那夫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失算!
大门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两边昏暗的路灯一字排开,平时毫无颜色的马路,在今天看来却异常明亮!如此大面积的空旷,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为避免暴露,那夫只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眼睁睁看着莉莉大步走过去,而自己却根本无法看清公园门口到底有些什么!
糟了!那夫突然心里惊叹!
莉莉走过马路,丝毫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进入公园,一下就没了身影!
他双手握枪,直接冲过马路,然后停顿着犹豫一秒,大踏步地冲入公园。
黑暗降临——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抚摸你的每一寸胆怯的皮肤,毫无挣扎的希望,与死神作对,怎有胜算?
你听着这风声,它们冲刷着你身体所有的肮脏,只为让你干净地死去。
你听着这静默,如此死寂的哀乐奏响一个又一个轮回,召唤的序曲,无法停止。
圣歌,是圣婴洗礼前最后的哀悼,又一次无畏的牺牲,不知所终。
不用悲哀,死亡,不过偿还的代价,为过去,为无数死于你们手中的圣灵。
安息。
那夫神经高度集中地一步步向前,根本没有莉莉的消息,自己现在的脚步,无疑于瞎子摸象,没有终点,没有方向;毫无线索,毫无觉察,莉莉消失得如此之快,仿佛得到什么召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接下来该如何?那夫走着,时刻用手枪来回瞄准身前背后,耳朵超乎极限地搜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哪怕一丁点声响,头脑飞速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他不敢喊莉莉的名字,那无疑于暴露自己的方位;可又能怎样?完全的失策,完全的失策!
正在这时,东南方向的密林中,突然一声划破死寂的尖叫倏地直Сhā进夜空!
那夫急忙冲过去。
密林中,渗着波光的小河边,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莉莉背对他站着,牛仔外套已经完全丢弃在地上,那女孩的身影,此刻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一种蛰人的妖气像一张巨大的网完全笼罩住自己。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那夫清晰地看到那张单纯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女孩的气息,一种狰狞的笑,挂在不经意的嘴角,头发披散着遮住大部分脸庞,双眼完全被隐匿;莉莉暴露的脖颈上,淋漓的血印一路流淌,已经染透前胸。
而莉莉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两个身体!
一个臃肿低矮的黑色妇人,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带着黑色墨镜与大口罩,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安静的包裹,从抱的姿势判断,肯定是一个婴儿;还有一个穿背带裤的少女,黄|色的头发,同样闪着淡绿色的荧光,嘴角同样挂着完全狰狞的笑!
莉莉!你怎么了?那夫吃惊地呐喊。
安杰洛22,你的第一个猎物,我故意把他引来,要得到圣婴的鲜血,就干掉他,嘿嘿!那个黑色妇人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小心,他的身后还有一个隐藏的家伙!
什么?!那夫惊慌地双手高举枪瞄准前方,快速回头看一眼,仅仅一片树林,丝毫没有任何人影!
莉莉缓步向前,一句话都没说,她的脚踏进波光粼粼的小河,那夫再度惊恐发现,河流中居然丝毫看不见莉莉的影子!
就在分心一秒钟的瞬间,莉莉已经度过小河,即将走到自己的身边。
那夫惊恐地看着眼前那张异常熟识的面孔,已经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神态!
这样一个狰狞的女孩,嘴角淋漓着鲜血;充满邪恶的笑容,完全凝固在布满灰尘的脸颊,依然看不到双眼,只觉得额头下凌乱的头发后面,一双凌厉的寒光直接射出来,毫不留情,毫无人性!
你看她脖颈处残酷的伤痕,依旧是新鲜的印记,那么稚嫩的青春,幻化成新鲜的恶魔,仿佛直接可以把你吞下的欲望,贪婪地流露于每一个放荡的举止!
砰!
那夫眼睁睁看着莉莉走到身边,还没等自己反应,一记重拳已经痛击在他脆弱的肋部,那力量可怕得惊人,让那夫瞬间痛苦地倒地,连一声都喊不出来!
莉莉跪在那夫的身前,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将他煎熬的表情揪到一边,张开血色的嘴,两排獠牙放肆地直扑向那夫的脖子!
我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具女尸,不但遍体抓痕,而且整个腹腔居然被全部剖开!
惊讶吧,嘿嘿。K博士诡异地笑笑。这就是大哥女人的尸体,我们实验室也有自己的情报与警务人员,他们在一个树林中找到这具尸体时,她已经失踪两天,找到时,腹部被全部刨开,婴儿不见了。
什么?!宁队长吃惊地失声道。婴儿不见了?
对,手段相当残忍!K博士将尸体的两片肚皮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试图合并在一起,然后指着伤口讲解道。你看这么长的剖痕,很显然不是类似专用手术刀这样的利器所为,而是用钝器反复剖割直到硬硬剖开的,并且,你看这伤痕的两端,有明显的撕扯痕迹,也就是说,肚皮上很可能最开始裂开的口径不够大,又人为撕扯过!显然,作案者完全没有意识顾及死者的死活与伤痛。
听到这里,我几欲呕吐,宁队长则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但是,还要注意一点!K博士继续指着伤口处的细微痕迹。尽管手段异常残忍,但从伤口的长度、深度以及位置判断,作案者有完全清醒的意识与目的,就是为了腹中的婴儿,下手其实相当小心,可以断定,完全不会伤害婴儿一丝一毫!并且脐带、脐血与胎盘,被近乎完整地取走,基本没有剩余。
胎儿有存活的可能吗?我好奇地Сhā了一句。
很难,不大到八个月,完全没有早产的迹象,而且母体由于昏迷长时间的无法进食足够的营养,胎儿的发育恐怕将受到严重的影响,如此剖腹产,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完全野外的条件下进行,婴儿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完全野外?宁队长惊诧地叹息。
是的,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在树林中,周围全是血迹,并且通过现场痕迹基本排除抛尸的可能。
简直他妈的不是人!宁队长愤愤地骂了一句。
很有这个可能。K博士转身,摘下手套,走到计算机前操作,大屏幕上一组组数据滚动出来。这些是从孕妇身上提取到的异类物质的DNA数列样本,与先前我们从其他被害女性身上得到的吻合度同样超过95%,可以断定是同一拨人偷盗完身体后又剖腹。
究竟谁会下如此毒手?这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宁队长喃喃自语。
这恐怕与仇恨无关。K博士将女尸用蓝色手术布重新盖好。
你依然怀疑是猫所为?
是的。K博士点点头。如此残忍的手段,很难想像是一个有理智有情感的人类所为,一定是嗜血如命的家伙。
我猜,就算是猫所为,一定还有幕后主使,猫不过是执行者。宁队长略微沉思道。我依然无法相信动物或者禽兽,可以有如此高的智商去完成这样一系列的案件。
这我不反对。
难道这么多次现场,就没有一点其他有效的痕迹吗?对了!宁队长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关于Summer的脚印,你不是有什么研究进展吗?阿夜,是惟一一个同时见过Summer与Selina的人,他或许可以听出些门道。
嘿嘿,很有女人缘嘛。K博士冲我做了个鬼脸。请看大屏幕,嘿嘿!
屏幕中,一只脚的三维动画模型从脚底板、脚侧面、正面等几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模拟出来。
我几乎痴傻般站在那里,想起曾与Summer阳光下躺在柔软的沙滩上,仔细研究过彼此的脚丫,我清晰地回忆起当时那个轻松的下午,我们无聊地半躺着,攀比着究竟谁的脚才更好看,她说我的脚趾太长、脚太瘦、全是骨头好像鸡爪子,并骄傲地将自己的脚丫高高抬起,映照在阳光里仔细端详,好好地臭美一番。逝去的美好,那时觉得超级无聊的一个下午,如今却是如此甜蜜。
仔细地端详着那只脚的三维模型,我不禁又想起Selina脚丫的状况,她的五根脚趾中趾最长,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告诉过她,老人说过二脚趾长的人不孝顺。弄得她很不开心。
由于孕妇被劫的现场,在开始遭到比较严重的破坏,提取脚印的工作,并不顺利!K博士的讲话将我拉回到现实。但我们依然尽力通过数张照片中提取到的脚局部样本造型,合成了现在的三维脚模型。从现场提取到众多足迹来说,只有在出病房门的前后,又几个清晰的脚底全景样本,之后无论在走廊还是下楼梯,再也没有完整的脚印,可以说,她几乎在行进过程中脚后跟很少着地!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绝对是女性的脚印,是一名身高在1米65左右、体形并不丰满、体重在90到100斤之间的女人。
天……宁队长再次发出不可思议地叹息。
我们通过受力分析,制作出一个大概的脚部动态三维数据模型,你们可以看看。K博士将画面再次调入大屏幕,那只脚跑动的姿态在我这样的外行看来,简直与旁边比对的猫科动物毫无区别!K博士继续道:只有这种跑动姿势才能留下那样的着地痕迹,而很显然,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这显然不会是他最擅长的跑动方式,也不会达到最快的效果,除非,长期特殊训练,或者……
或者什么?
被注入特殊的血细胞与基因组织,导致肌体吸收后发生变异,完全改变性征。
我听不太懂。我摇摇头,宁队长也同样表示费解。
我这可是尽量用最白话的语言了,实在想不出再怎样通俗,不过好在我还可以举例子,嘿嘿。K博士突然起身,走到那片一人多高的白帘子旁,他朝宁队长提出一个很难以置信的问题:你还记得这具被遗忘的人体吗?
唰……帘子拉开……
砰!!!!
当莉莉的两排獠牙放肆地直扑向那夫脖子的那一刻,当那夫几乎丧失意识等待死亡的那一刹那,一声轰鸣的枪响将他从地狱的边缘生生拖拽回来!
在枪响的同时,那夫毫无闪避地意识到,一股血柱唰地直射在自己的脸上,紧接着,莉莉的双手沿着那夫的脸颊毫无征兆地滑下,头向后重重一甩,整个身体顿时扭曲着咔嚓一声直挺挺摔在地上,头颅左侧一个恐怖的窟窿立刻像喷泉一样汩汩向外涌出黑红色的鲜血,霎时已经染红周围的草地。
那夫万分惊恐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死去的少女,莉莉没有闭合嘴巴依然露出瘆人的獠牙,嘴角哗哗地淌着同样黑红的鲜血,头发下若隐若现的两颗眼珠,居然全是煞白的眸子,没有半点黑色!
啊!!——小河对面的黄发少女陡然发出一声冲天尖吼!撕裂心肺的吼声划破长空直扑扑射入那夫的胸膛,那少女一个大跳腾空而起,直朝那夫袭来!
砰!!!!
再度一声毫无预示的枪响从那夫背后直接射杀,腾空的少女毫无挣扎地从半空中直挺挺坠落,哄的一声掉在小河里溅起一滩残破的水花,河水紧接着完全变了颜色!
那夫马上意识到什么,刚要回头,河中惨落的少女居然猛地将头颅硬硬地挺起,一支手唰地一下支撑住地面,立刻就要起身,“砰砰砰”再度三声枪响,,少女支撑地面的手臂突然被折断一样咔嚓一下变成两截,那悬起的身体直接再度重重倒下,又一滩水花霎时溅起,发出凝重的混响!
黑连衣裙老妇人唰地躬下腰贴着地面一跃窜入树林!那夫身旁猛然跳出一个年轻的后生,他端起枪直接朝树林中连射几发。
那夫,这个自觉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干探,此刻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年轻后生伸过手来拍了一下那夫的肩膀:对不起,我是宁队长派遣跟踪你的警员,刚刚迫不得已直接出手!
嗯!那夫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机械性点点头,他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两具扭曲的尸体,鲜血已经完全流干,硬硬地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自己,刚刚仿佛被魔灵诅咒一般,意识几乎完全消失,居然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快走!那警员拉起那夫,就朝公园大门跑去。
那夫挣扎着问道:这尸体……
快走!现在太危险!
公园大门口。
意识渐渐清晰的那夫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年轻的警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水,给他擦洗脸部飞溅的血迹。
我叫阿涩。那警员老实地介绍着自己。一直负责跟踪你的任务,现在没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哦,呵呵。那夫尴尬地笑笑,擦干脸上的水珠。身手不错,我都没发现你。
前辈过奖了,是你一直太紧张吧。阿涩老实地笑了下,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前辈,你有手机吗?
那夫掏了掏身上的口袋,愣了一下,再仔细地掏了一遍,居然没有发现手机。他再度尴尬地一努嘴: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
大概是刚才跑得太快,掉了吧。阿涩颇谦和地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然后使劲拍了拍。该死,又没电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回家打电话,如果路边有行人或者车经过,你就拦下,要手机报警!那夫说着,很严肃地拍拍阿涩的肩膀。记住!千万别一个人进入公园!
回到家,那夫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他静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又去用冷水猛烈冲击脸与头,却依然无法想起手机在哪儿,要命的是,他从来背不过宁队长的电话!
无奈之下,那夫拨打了110,讲明情况。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赶忙出门,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再度赶回到公园。
警车与救护车停成一片,阿涩正在接受警察的现场问询,长长的禁止通行的警示带将现场重重封锁,一些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围在现场外面指手画脚。
那夫异常惊讶地走过去,阿涩正好接受完闻讯。
怎么回事儿这是?那夫问道。
宁队长天刚亮就出门了,说有要事,所以现场由他们来侦测。阿涩无奈地摆摆手。
哦,我进去看看。
我跟您一起。阿涩吐吐舌头。宁队长吩咐了,要我时刻不离你。
小河边。
两具尸体已经被长长的白布盖住。法医与刑警正在拍照,画现场图,以及提取各种证物。
你不用回警局做笔录?那夫问阿涩。
暂时不用,他们说要等宁队长指示。
哦。那夫再没说话,他掀起莉莉头部的白布,仔细看着这个死去的女孩,心中不禁深深落泪,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害死这个本该得到幸福的女孩。
那夫很想伸手将莉莉依然睁着的双眼合上,但为了保护现场他不能这样做,死不瞑目,这四个字锥心地刻在那夫最脆弱的心脏上,让他痛苦难当。
必须为她报仇!
罪孽不但没有解除,索索不但没有找到,反而又送上一条无辜的人命,这是怎样无法言表的耻辱!这是多么不可名状的痛苦。
强忍着负罪的压抑,再掀开另外一具尸体的白布,那夫不禁失声叫道:小鱼!
当实验室那块白布被拉扯开的一瞬间,我跟宁队长再度呆若木鸡!
一个圆形桶状、足有两米高的透明容器立刻呈现在眼前,满溢的溶液中浸泡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性身体,她一动不动地禁闭着双眼,悬浮在溶液中,头发被整齐得梳理住,如此安详,如此静默,似乎在睡梦中直接死去的神情;几根奇怪的管子一头分别Сhā在她的左侧Ru房下、两个手腕、两个大腿内侧以及整个头部上,另外一头齐齐地吊在透明容器的上方。
阿夜肯定不会知道,宁队长你还对她有印象吗?K博士笑着问道。
没有。宁队长仔细思索一下,认真地摇摇头。
呵呵,所以我给她冠名,被遗忘的女人。K博士诡异地挤了下眼。你们见过一面的,只有10分钟,在你带那夫第二次去市立医院地下实验室的时候,有点印象了吧?(详情见《夜·圣婴(1)》)
似乎。宁队长依然有些迷茫。
当时她并没有死亡,当然,现在也没有,嘿嘿。K博士将一只手搭在容器外壁上,又是一笑。这是我们这里最先进的装备之一,学名叫V32—I型人体标本冷冻标准用器改进版,相当于冰箱,哈哈,有冷冻保鲜多重功效,最重要是,嘿嘿,人在这里面,可以保持人体所有一切正常的机理,相当于催眠,冬眠或许更形象一些,哦对,长生不死,哈哈。
我跟宁队长面面相觑。
不相信么?不信你可以进来试试,不过非医学研究用的人体,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相当高!K博士颇为得意地讲解着。至少目前地球上,没有比这更先进的型号了。
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这里面?宁队长耐不住性子问道。
好,嘿嘿,我们现在进入正题。K博士摊摊手。刚收到这个女性的时候,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开始以为她跟其他女性没有区别,也是受到袭击后的休克性昏迷,做了常规检测,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是在复查的时候,相当无意间发现的问题。
K博士说着,走到电脑前,将几张图片调在大屏幕上。你们看,这是这个女性嘴部与瞳孔的特写,很明显已经变形,看这里,已经基本成形的獠牙结构,完全泛白的眼珠……
我跟宁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这个女人的面孔特写,简直就是异形!
接着,屏幕上再度出现另外一组照片。
K博士的话语同时响起:我们马上对这个女性做了全面检查,结果发现,她的双腿、手前臂以及肩胛骨骨折的状况十分蹊跷,盆骨也有严重的创伤,而头后软组织遭受严重撞击直接导致休克性昏迷,而造成这一系列伤痕的原因,基本确定是摔伤,而非钝器殴打!
摔伤?宁队长疑惑道。
确切地说,是从高处坠落下的摔伤。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从高处推下或者扔下?
如果是被动坠落,受害者至少应该做出本能性的保护动作,不至于出现这么大面积的骨折现场,从目前状况推测,很有可能是主动跳下,并且是有意用四肢着地造成的结果!K博士说着,也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女性甚至一度出现休克性死亡的症状,通过电击才抢救过来,着实不易,不过说实话,这个身体生命力出乎意料地顽强!你看这张X光片。
说着,K博士将一张X光片的影像着重放大。在这位女性心脏略下方有一个异常奇怪的阴影,似乎是肿块,又似乎不是,现在很难断定。
他又走到容器前,有点无可奈何地说:由于她的身体目前状况非常糟糕,根本无法进行手术,所以只能让她先在里面呆着了,希望静养一段时间身体机能可以有所恢复,嘿嘿,不过这个女性身体里或许还有很多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就这么一个完整的身体标本,不容易啊,可舍不得浪费。
没……没了?自从进入这个门之后,连续的意外让我跟宁队长已经开始习惯连续吃惊的意外。
我怀疑,这个受伤的女人,与制造孕妇被劫事件的女人,是同一种人,但这个女人的脚是38号的。哦,对!K博士一拍手,再度回到电脑旁,又调出几张图片。忘记说了,这个女性发现的地点很特殊,在苏县村附近。
苏县村?宁队长又充满疑虑道。
是的,这几张照片是当时发现尸体的现场,一个农民放牛时无意间发现的,等我们接到通知赶到时,已经濒临死亡,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女人的生命力出乎意料得顽强,对我们的药物吸收能力强得惊人,但由于还没查明具体的身体状况,我们担心快速注射大剂量的药物,有可能引起难以挽救的不良反应,谁也不敢赌博,呵呵。
这件事儿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宁队长疑惑地自言自语。
哦,嘿嘿,这个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吧。K博士神秘地笑笑。苏县村这个地方你们可有印象?
没有。我跟宁队长异口同声。
哦?15年前你们在做什么?
小学刚毕业,好像。我说。
刚到警局实习。宁队长补充道。不在这个城市。
难怪。K博士耸耸肩。15年前,我刚刚到这个研究所,阴差阳错的机缘,但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呼应上,人生总是如此美妙,嘿嘿。
什么?我纳闷道。
跟我来,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成果,嘿嘿。K博士冲我挤了下眼。顺便让你们知道,我带你们来得真正目的。
(10月2日16:00距离那夫被害还有34小时)
那夫家,客厅。
茶几上烟灰缸里,十几个烟头歪歪扭扭地壮烈着,有的烟屁还直直冒着一星半点漫不经心的细烟。浓烈的烟熏弥漫在整间屋子的边边角角,没有开窗,甚至连窗帘也全部合拢,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光亮。
阿涩正在洗澡。
防盗门被反锁,钥匙被没收在浴室。
那夫抽着烟,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毫无知觉。
现在他是警方重点监控的对象;阿涩由于是宁队长直接指派的负责人,在没有得到任何改派命令的前提下,连续24小时负责那夫的一举一动。
莉莉死了。小鱼死了。
唐璜死了。大哥女人生死未卜。
在短短几天之内遇到这么多血淋淋的死亡,在神经高度紧张地度过连续几个不眠之夜后,那夫麻木得像半截枯死的朽木,无动于衷。
他也杀过人。
那夫亲手将子弹送尽过蛊惑仔的胸口,亲眼看着鲜血迸发而出,一个人像中邪一般,前一秒还举着刀张牙舞爪地挥舞,下一秒却如同突然断裂的烟囱,直挺挺跪下,一瞬间趴倒在自己面前,头重重磕在自己脚上,鲜血顿时洇出。
他也经历过死亡。
那夫亲眼目送自己的爷爷断气。一个在自己生命中存在了几十年的活人,就眼睁睁在面前,突然枯骨的手不再有温度,心脏显示屏上不再有波纹,鼻翼不再有呼吸,一切活人的生理反应嘎然而止,几个陌生的白大褂七手八脚将面前这个活人身上到处Сhā遍的管子乱七八糟地拔出,蒙上一块白布,宣告死亡。就这么简单而绝望的死亡。
从事侦探这个职业前,一个前辈曾经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句:做这行,你只需要坦然地面对死亡,无论身边人、对手,还是你自己的死亡。
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崩溃过,痛苦过,绝望过,平静过,甚至已经达到面对死尸时泰然处之的从容,却从未如今天一般的麻木,或者说,空白,整个头脑一片空白。
是该为莉莉的死忏悔?是该为小鱼的死惋惜?是该为唐璜的死震惊?是该为大哥女人的可能之死痛苦?或者该为自己或早或晚的死亡提前悲哀?
无法名状的空白!
想到这里,那夫再度提起笔,将他昨晚遇到的详细情况,比如莉莉是如何在一瞬间变脸,阿涩又是如何在突然之间开枪射击等细节,一一写下。
喝杯水吧。阿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浴室出来,他递过一杯温水。
哦,谢谢。那夫接过水,熄灭手里的烟头。
阿涩坐在他的对面,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道:您要不要去睡会儿?我看您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不,不用,我不习惯白天睡觉。那夫突然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你是新人?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哦,呵呵,现在也不用隐瞒什么了。阿涩微笑着说。我一直做卧底与跟踪方面的工作,基本很少如此光明正大地现身。
哦?
跟你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将恢复身份,做一个正常的警察。
那夫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人,才发现他眼中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复杂。后生可畏啊,年纪轻轻已经如此出色。
呵呵。阿涩似乎并不习惯被如此直白地夸奖。
你射杀的是两名比你小很多的小女孩……那夫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却没有说下去。
恐怕她们已经不是女孩本身那么简单,而且如果不开枪,恐怕死的将是您。阿涩从容地回应。
看来你知道得相当多。
说实话,我坚定地站在病毒试验的一边,必须尽快找出幕后真凶,现在的死亡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还这样僵持,毫无意义的死亡只会越来越多。
看来你很不满现在的状况,对宁队长的碌碌无为有意见?那夫故意挑逗道。
我只想赶紧结束眼前这漫长的案子,恢复自己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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