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惟命是从地点头道“是”,陆映真却不依了:“看什么看,我就算缺了心眼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大哥你,你怎么连洛亦卓离开都不告诉我!?”
陆城惊讶地看着她:“你都知道了?”
陆映真一急,手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大夫正在给她把脉,本来面有异色,这样被她一吓,瞬间抖了三抖,惊恐道:“陆小姐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如此动怒,小心伤了胎气啊!”
“什么!?”这下陆城和陆映真有了共识,两人一齐看向大夫,满脸的不可思议。
自己最珍爱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自己完全蒙在鼓里,这实在无法让陆城不生气,他抓住大夫的胳膊问道:“此话当真?若是假的,我要你的命!”
大夫吓得差点哭出来:“陆少爷,小老儿不敢说假话,小老儿行医数十年,这喜脉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是我五妹她还没出阁!!!”陆城这句话是直接吼出来的,吼得大夫捂住了耳朵。
“大哥,你别这样。”陆映真满面通红地拉开了陆城,对大夫道,“你去账房领钱吧,快走快走。”
大夫如获大赦般就要逃走,却被陆城再次吼住:“今天的事你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少爷照样要你的命!”
“哥!”陆映真无奈地喊了他一声,陆城的目标很快从大夫转换成她
,“你还敢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大夫见他们起了内讧,立刻撒腿就跑,比起诊金,他更想要他这条老命。
陆映真无措地坐到桌子边,双臂环胸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
“没想到会是这样?这种事如果不是你允许的,怎么可能发生?难不成是有人勉强你!?”
“当然不是……”
“那是怎么样?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陆城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大有今天她不说清楚,他就不会走得架势,“那个男人是谁!”
陆映真烦躁地揉着额角,忍不住咒骂道:“我孙子!”
陆城一口气没喘上来,下意识问:“…………你跟谁的儿子,给你生的孙子!!!”
陆映真闻言,无语道:“……不是那样的,是……”
“那是哪样的!?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这些?你真想大哥也不管你了是不是!”
陆城的话让陆映真直接哭了出来:“是……书风雅。”
“……”陆城一下子泄了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早猜到是他,但我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不是他,没想到……”
“大哥……”陆映真拽起陆城的袖子,泪水无声无息地落着。
陆城眉头皱得紧紧的,回握住陆映真的手:“这个孩子,必须告诉他。”
陆映真没开口,但点了一下头,她和陆城想的一样,不管书风雅最终如何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他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是他们的孩子。
陆城紧接着道:“方才洛亦卓匆忙离去,只说风雅唤他回去有事要办,可是大哥却觉得,京城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陆映真紧张地看着他。
陆城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口:“前几日我听几个为官的朋友说,皇上身体不知为何每况日下,恐怕时日无多,但朝中大臣竟大部分要皇上立襄王世子为太子……”
“什么?”陆映真不可思议地喊出了声。
陆城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隔墙有耳!”
陆映真扯开他的手:“这个世上如果连陆家都不安全,我真不知道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陆城叹了口气:“真真,你不要这么任性。”
“我任性?”陆映真苦笑一声,也不反驳,“我去给他写封信。”
陆城没有言语,看着她走到书桌边,虽心有余悸,却不忍说出。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不管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书风雅都很快就会站在那个谁也碰触不到的最高位置,
到那时,陆映真的信,他恐怕……是不会看了。不过看不看,是他的事,写不写,是陆映真的事,尽人事,听天命,然后……再随遇而安吧。
陆映真的信写得十分简单,全篇不过一句话,这句话的意思也无非是告知书风雅她有了他的孩子,封信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安宁,陆城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其实他想到的她或许也想到了,只是这层窗户纸大家都没有捅破,在她心里,或许也是想着最后一搏吧?
信写完了,陆城就带着信离开了,他带着信去了书家,现在他们所认识的人中能联系到书风雅的也只有书归尘了。陆映真独自一人坐在烛火边,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手下不自觉地轻抚着小腹,脸上带着的笑,似乎是温柔的,却更是绝望的。
其实,信送出去后陆映真就没敢奢求有回应,但她却很快得到了消息,一个另她措手不及,无法反抗的消息。
“陆氏映真接旨!”身着华丽锦衣的公公身后跟着一大长串的护卫,他手中的拂尘轻轻掠过跪着的陆映真眼前,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很不靠谱的梦。
“民女陆映真接旨。”陆映真干巴巴地应了声,忐忑地等待着公公宣读圣旨。
宣旨的公公垂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氏映真德才兼备,端赖柔嘉,深得朕心,特封为太子淑妃,赏黄金万两,即刻进宫,钦此!”
当听到“太子淑妃”四个字的时候,陆映真就已经傻了,一起随着接旨的陆家其他人也傻了,只有宣旨的公公最清醒,手往下一搭,提点道:“淑妃还不快谢主隆恩?”
明晃晃的圣旨划过眼前,吸引了陆映真的视线,她缓缓回神,茫然地接过圣旨,呢喃道:“民女……谢主隆恩。”
宣旨的公公见她如此,方才满意一笑,道:“那就请淑妃速速收拾下行礼,随咱家一道回京吧,太子殿下和皇上,可都等着淑妃呢。”
“回京?”陆映真慢慢站起来,“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太子,怎么可以做太子淑妃……”
“淑妃说笑了,淑妃怎么会不认识太子呢?”宣旨的公公笑得高深莫测,“淑妃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说不认识太子殿下,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一起长大?”陆映真心里有个答案,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问出口,“太子……是书风雅?”
公公笑容略收:“非也。”
陆映真闻言,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公公紧接着的话,却又让她的心再次跌入深渊:“当今太子,是姓洛的,乃襄亲王世子,淑妃可不要再叫错了。”
这
句话彻底断了陆映真唯一的念头,她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幸好有人在后及时扶住了她,她木然回首,宁寒霄紧抿双唇的俊颜映入眼帘,她赶忙挣脱了他的搀扶。
宣旨的公公意味深长地看着宁寒霄,随后对陆映真道:“淑妃便去收拾一下吧,咱家在陆府门口候着淑妃。”说罢,一甩拂尘,带着一队的护卫扬长而去。
陆映真迷茫地愣在原地,一步也走不动,更别提收拾什么行礼了,宁寒霄远远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样伤心难过,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真真,跟我走,我带你浪迹天涯,逃开这里的一切。”
陆映真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忽然笑了:“逃?逃又能逃的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的能够逃得掉吗?”
宁寒霄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难道你就要这样认命,进宫和那些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跟着你就不是这样了?”陆映真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她笑得更开心了,“而且,我是要嫁给我孩子的父亲,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不管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见到他了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过下去吧?”
“你说什么?什么孩子的父亲……”宁寒霄不可思议地后撤了身子,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你和他……”
“对。”陆映真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你现在还要说刚才那些话吗?”
宁寒霄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紧紧抿着,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映真乐得轻松,转身便走了,或许,她是该好好收拾一下行礼,到京城去找那人问个究竟。
“真真!”
宁寒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映真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你真的不后悔今日的决定么?你真的确定如今的他还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吗?能走到那个位置上,会有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吗?”
这一句句质问,全都戳在了陆映真的心窝子上,她紧握着拳头,勉强自己笑着,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她没有回应宁寒霄,因为连她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现在能给她答案的,只有那个人,不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他一面,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寒霄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着明显的受伤,慕剑飞呆在他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慕剑飞见此,连忙追了上去:“老宁,你这是干什么去?”
宁寒霄轻点脚尖,运起轻功,淡漠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心不在此,又何必多做纠缠,我宁寒霄,素来不该是如此拖泥带水之人,
今日之人,若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从此,山水,不相逢。
当晌午的阳光温暖的洒在人身上的时候,陆映真踏上了进京之路,当初回来时没有书风雅陪在身边,如今回去也是如此,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希望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不要被摧毁。
然而,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当她真的到了京城,见到的却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局面。
奢靡华丽的太子殿外,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池中盛放着荷花,美不胜收,然而更美的,却是倚在荷花池边的佳人。
她一身雪白宫装,发髻高绾,目若秋水,单单站在那里,便仿若千树堆雪,更不要说她笑起来时的样子,那应是满池荷花都要羞得含起苞来的。
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陆映真下意识退了好几步,几乎撞到了随行的丫鬟,她连忙转身向丫鬟道歉,却把丫鬟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不断求饶。
陆映真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那宫装美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一步步走过来,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抿唇站在原地,等待对方开口。
“这位便是淑妃了吧?”女子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仿若潺潺流水,淌进人的心里。
陆映真没点头,也没摇头,完全不回应,倒是那个方才一直求饶的丫鬟哭着开了口:“是的太子妃,这位就是淑妃,奴婢不是有意撞到淑妃的,太子妃饶命。”
太子妃?陆映真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宫装女子:“你是……”
“本宫便是李丞相的千金李霖雪,久闻淑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霖雪淡笑着开口,亲昵地拉过陆映真的手便往太子殿内走,“太子刚刚册封,府邸还未定下,所以住在宫里,淑妃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嫌弃?嫌弃也轮不到她吧……李霖雪,怎么会是太子妃?她喜欢的人不是洛亦卓吗?怎么会嫁给书风雅……陆映真紧皱着眉随李霖雪进了太子殿,一路上李霖雪都在说着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听,当见到了书风雅,她才明白了一句话。
天都已经快是不同的天了,人又怎么可能是当初的人呢?是她奢求了。
雕栏玉砌的宫廷水阁内,难探城府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盘膝饮茶,身边古琴架上蓄着袅袅攀升的玉烟,闲静清雅的模样,带着一股天然的王侯气息,一双凤目半睁半闭,听见外面动静,悠然起身,从柔软的阳光下缓缓走来,金冠龙袍,不尽风华,什么叫行至穷水处,坐看云起时,大约便是如此吧。
看着这样的书风雅,陆映真实在不知该如何
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仿佛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她就可以彻底沦陷,什么自尊都能不要,可那样的她,便也不是她了,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世事无常,就如同现在,两人应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殿下,淑妃妹妹到了。”李霖雪热情地迎了上去,立在书风雅身边,和他一起望向神情呆滞的陆映真。
陆映真回望着眼前一双璧人,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傻了吧唧地愣在原地,直到书风雅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遮住她的眼,在她耳边轻吐了一句:“来了也好。”,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像做梦一样呢……居然是真的你。”陆映真轻轻拉下他遮在自己双眼上的手,那掌心已经染上了她温热的泪水。
书风雅反握住她的手,泪水在二人掌心蒸发,消失不见:“我才像做梦一样呢,居然在这见到你。”
陆映真抬眸看着他,因为落泪而有些睁不开眼,她鼻音很重道:“你不知道我要来?”
书风雅为她捋了捋耳边碎发:“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为什么?”
“因为你收到的是圣旨,而非是我的书信。”书风雅轻轻笑了,他的笑似青云出岫,淡漠而幽远,好像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却又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
陆映真忍不住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这样可以触碰到的他,才让她觉得是真实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怎么会?”书风雅揽着她缓缓朝内殿走去,路过李霖雪身边,连余光都不曾施舍一分,李霖雪微笑处之,躬身送他,“臣妾恭送殿下。”
陆映真忍不住回头看了李霖雪一眼,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嫉妒,但总觉得带着一些受伤,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霖雪,喜欢的不应该是洛亦卓吗?为什么看着书风雅的眼神,会带着受伤?
这些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陆映真便被书风雅紧接着的话惹得满面通红,他说:“你怎么会给我添麻烦?你给我添了一个宝贝,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陆映真直接从他怀里撤出了身子,眼神闪烁道:“你都知道了?”
书风雅漫不经心地坐到椅子上,望着满殿名贵的摆设,却提不起一丝喜悦:“是啊,只是知道的没有皇上快而已。”
“什么意思?”陆映真不解地看着他。
书风雅端起茶杯,轻轻掩着杯沿,许久没有吭声。
陆映真走到他身边:“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呢?”书风雅这才放下茶杯,抬眸
看着她,目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你方才说知道的没有皇上快,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书风雅让她很不适应,她的情绪也变得不太好,语气也生硬了三分。
书风雅倒是很淡定,仍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下次若要联系我,不要再写信了,被有心人看到,接下来的计划会很难走。”
陆映真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告诉我,我不该给你写信,你是在怨我,私自写信给你说这件事,打乱了你的计划?”
书风雅又拿起了茶杯:“我没那么说,你也不要那么想。”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陆映真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很难懂。
书风雅低头喝茶,茶杯掩住了他的嘴角,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一再重申着:“我没有。”
陆映真也跟他较上了劲,孕妇的情绪本来波动就大,也很敏感,李霖雪的事已经让她匪夷所思,他的话更让她忍不住反驳他:“你根本就有!”
“我说过了我没有,你非要往那里想,我也没办法。”书风雅直接站了起来,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满手,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直直地与她对视。
陆映真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渐渐泛红,又再也不忍心说下去,一声不吭地拿出手帕为他擦干了热水,小声道:“我去帮你请太医。”说罢,转身走了。
书风雅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被烫伤的部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抬起袖子轻轻一挥,满桌名贵的茶具全都被扫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刚走到门口的陆映真听到内殿的动静,脚步猛地顿住,身子再也挪动不了半分,眼泪不断落下,心情低落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地步。
李霖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淡淡地往内殿看了一眼,柔声道:“殿下那里便有本宫来伺候吧,淑妃妹妹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陆映真转头看向李霖雪,双唇紧抿,与她对视两秒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李霖雪的婢女听雨忍不住道:“这淑妃也太张狂了,太子妃待她如此体贴,她却……”
“闭嘴。”听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人喝止了,这人不是李霖雪,而是……书风雅。
李霖雪和听雨一齐转身,诧异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的书风雅,听雨赶忙跪下行礼:“太子殿下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霖雪垂眸看了听雨一眼,又看了看书风雅,书风雅谁也没看,只是双目放空地看着一处,不发一语,于是李
霖雪自作主张道:“你先下去吧。”
听雨如蒙大赦,正准备离开,便听到书风雅柔和地开口:“去慎行司领罚吧。”
听雨顿时又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奴婢只是……”
“你只是什么?背地里说主子的不是,是因为有人给你撑腰么?”书风雅低下头,非常温柔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是么?”
这话明显是给李霖雪听的,听雨是李霖雪的陪嫁丫鬟,再傻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只得咽下肚子里的话,哭着跪安离开,到慎行司去了。
李霖雪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地求情:“殿下你又何必迁怒他人,慎行司是什么地方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迁怒?”书风雅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你觉得这是迁怒?你觉得以下犯上不该受罚?”
李霖雪怔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或许,她低估了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书风雅见她不语,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内殿,由始至终都不曾回头一次。
李霖雪有些伤心,虽说他们成亲是为了大计,但书风雅对她的无视和轻视都激起了她好强的心,从小到大,只有她不要的,从没有她得不到的,她受不了,也无法忍受别人的忽视,可书风雅和洛亦卓都让她受到了这样的挫败,她真的该好好想一想自己要怎么做了。
李霖雪慢慢离开了殿门口,而她离开没多久,书风雅便又走了出来,朝着一个安静黑暗的地方走去,那里正是陆映真所在的地方。
陆映真回房后就没有再哭了,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
的确,为了不在乎你的人伤心落泪真的没有必要,可是,书风雅真的不在乎她吗?如果真的不在乎,那她还有必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吗?
轻轻抚着小腹,陆映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久以来所坚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一直相信的人,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但她的怀疑没有持续太久,一个人的出现又让她的疑虑消失的无影无踪。
厚重的房门缓缓打开,书风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衣如霜起,天地无光。
陆映真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掩在了帘子后面,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静候对方开口。
书风雅走进屋里,关好门,掌了灯,柔声道:“怎么也不点灯?”
陆映真透过帘子缝隙偷瞧了他一眼,见他并没看着她,只是在剪蜡,便也没理他。
而这份冷遇并没让书风雅退步,他掌完了灯,便往内殿走,走到快到陆映真身边
时,才停下来,无限怅然道:“以为躲在那里我就看不到你了?等我练成了隐身术,你到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陆映真听了,只觉可笑,忍不住道:“隐身术?还练成?除非你死了。”
书风雅闻言,瞬间移到了她面前,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所以你也别想让我找不到你,你又不会隐身术,以为躲在帘子后面我就看不到你了?”
“我哪有……”陆映真语塞。
“你就有。”
“我……”
“真真,我真想你。”陆映真话没说完,就被书风雅打断了,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几乎要将她揉进怀里。
陆映真有些喘不过气来,使劲推了推他,又觉得腿有点抽筋,忙道:“哎呀哎呀,你放开我先,我腿抽筋了,还喘不过气。”
书风雅含笑放开她,无奈道:“又气喘又抽筋,这么多毛病?”
陆映真赶忙坐下揉腿,抱怨道:“我兴奋行不行啊?”
书风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她毛骨悚然,忍不住道:“你来做什么?火灭了?不埋怨我了?”
书风雅叹了口气,缓缓靠近她的脸:“没有,我怎么会埋怨你呢?我的火正开始燃烧。”
陆映真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深吸一口气,完全撤了出来,离他两米远,咳了两声道:“你……你别这样。”
书风雅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勾唇道:“别哪样?”
陆映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得转移话题:“方才在正殿你那么跟我说话,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只知道事后道歉的男人,不要也罢。”
书风雅起身上前,似乎想要抱她,陆映真赶忙后退几步,躲开了他。
书风雅无奈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成太子么?”
陆映真抬眼看他,对此表示了深切的求知欲。
书风雅双眸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隔墙有耳,我们到床上说。”说罢,还不等陆映真反应过来,就已抱着她上了床。床帐放下,与外界隔绝。
陆映真看着紧紧抱着她的男人,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憋得脸都红了。
书风雅抬手挠了挠她的掌心,她立刻憋不住地松了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窝在他怀里没有再拒绝。
书风雅贴着她的耳朵,一点点摩挲着她的长发,道:“现在襄王以为我已经得手,很快就可以扳倒皇上,但其实,皇上与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称病让襄王党羽放松警戒,再由我将他们一点点瓦解……”
听着这些秘密,陆映真浑身都不舒服,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又很想
继续听,于是便问:“所以皇上才让你做太子,故意让襄王党羽以为你们成功了?”
书风雅道:“差不多如此,如今事情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皇上截了你写给我的信,将你封为我的淑妃,恐怕也存了遏制我的心思。”
“遏制?”陆映真惊讶地看着他。
“帝王之道,神鬼不言,他不可能完全相信我,所以一定要找一个人来牵制我。”书风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陆映真被这话说得有些害羞:“这跟你乱发脾气有什么关系……”
“这宫里到处遍布皇上的眼线,太子殿周围都是皇上的人,我不想让皇上知道我与你关系有多好,这样只会让你更加危险,所以……”书风雅说到这忽然停住了,不再说话。
“怎么了?”陆映真急了,拉着他的袖子,“为什么不说了?”
书风雅咳了一声:“我怕你得意忘形,不能对你太好。”
陆映真一怔,然后十分无语地臭了脸色,书风雅将她轻轻一转,两人并肩躺在了床上,耳语道:“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
陆映真脸红了:“我才没吃醋。”
☆、网络版结局
有了书风雅的话,陆映真就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安心呆在太子殿养胎,期间李霖雪对她甚是照顾,虽然曾经怀疑过这个女子有什么别的念想,但人家对你好,谁都看得到,所以她也便不再很排斥她。
而没过多久,前朝便传来了消息,襄王一党数名官员都因各种原因被书风雅弹劾,流放的流放,杀的杀,襄王见此,大怒来到太子殿,想要找书风雅,不巧的是书风雅刚好不在,此刻只有陆映真和李霖雪两人守在这里。
当看到久未谋面的襄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映真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一场噩梦。襄王的面孔憔悴了许多,与过去的神采奕奕运筹帷幄完全不同,可见被打击的够呛。
陆映真跟在李霖雪身后,却还是感觉到襄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她只好主动打了个招呼,可谁知“王爷”二字刚说完,对方便不善地开了口:“本王就说为何风雅转了性,做了那些事,原来是你在作怪。”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把她当妖精了是不是?陆映真皱着眉头,望着别处不言不语。
李霖雪见此一幕,淡淡道:“殿下此刻不在,王爷若是找殿下,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来吧,殿下此刻应该正在和皇上商议国事。”
“皇上?”襄王冷冷一笑,“他是我的儿子,和皇帝有什么国事好商量?”
“殿下是太子,即便王爷是殿下的生父,殿下也不能将您放在皇上面前,毕竟皇上才是一国之君,是殿下的主子。”李霖雪边说边给襄王倒茶,等她说完这话,茶水也递了过去,可谁知却被怒火攻心的襄王摔在了地上。
“少和本王说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有你爹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了?”襄王瞪了李霖雪一眼,李霖雪望着地上摔碎的茶杯,眼里只有惋惜,那可是平常百姓劳作几十年都买不到的宝贝……
陆映真其实很佩服李霖雪,面对襄王,李霖雪没有一丝惧怕和怯场,得体大方,说得也都是极到位的话,这事若是到她身上,恐怕便是另一种场面了,像她这样的人,或许才是应该站在书风雅身边的人吧?
“陆小姐。”襄王忽然转了目标,笑得阴测测地看着陆映真,“不知令堂可好?听说江南那边最近不太平啊,陆小姐还是得提醒令堂多小心才是。”
这明显是变相威胁她,让她不要在书风雅面前乱说,否则就会危机到陆家,这么恶劣卑鄙的手段,却是最让人无法反抗的手段,陆映真听他说完,心里就慌了。
她不能不慌,也不得不慌,因为事关她的家人。
“江南不太平?怎么回事?”陆映真忍不
住问出了口,慌张的模样取悦了襄王。
“这就要好好去问问风雅了,他做事之前,可是从不跟我商量啊。”
李霖雪看着襄王一副得逞的样子,悄悄握住了陆映真的手,对她使了使眼色,陆映真悟了,没再吭声,心里虽然还有疑惑,但也并不会对襄王的话全信。
襄王看着李霖雪明显捣乱的架势,也料到今日等不到书风雅了,没再多做停留,又冷嘲热讽了几句便拂袖而去了。
望着襄王的背影,李霖雪叹道:“这副模样,真是不如他的两个儿子。”
陆映真心里惦记着陆家,襄王一走便对李霖雪问道:“方才他说江南不太平,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霖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要相信殿下,他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陆家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损失,所有你看到的东西,除了他告诉你的,都是假的。”
陆映真茫然地看着她:“全是假的?”
“移花接木,调虎离山,很快你就知道了。”李霖雪捋了捋陆映真耳侧一丝长发,叹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陆映真苦笑,“羡慕我笨,还是羡慕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拖后腿?”
李霖雪也笑了:“傻丫头,难道聪明就好了么?你看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要强,在别人心里,对我有的也只是防备和欣赏,绝不会有爱。”
听她这么说,陆映真只觉她和洛亦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李霖雪说完便离开了,只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完全没有再提这些事,陆映真也不好深问,只得先回去休息了。
她如今已有孕五个月,胎象虽然稳固,却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这皇宫里不能跟陆家比,能够相信的人太少了。
傍晚时分,书风雅回了太子殿,侍从已将襄王来过的事全都告诉了他,他的脸色不太好,坐了一会便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陆映真知道,他回来之后,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陆映真给他倒了杯茶,他却没喝,只是抱住了她的腰,将头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眉头紧皱,疲惫无比的样子。
“是不是襄王府有什么事?”陆映真小心翼翼地猜测,没想到却似乎猜对了,书风雅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
“襄王府真有事?”
书风雅点了点头:“我料到襄王此番回去定要大怒,襄王妃恐怕会受牵连,便连夜潜入襄王府一探,谁知……”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当初襄王妃虽然没有留下书风
雅,但也是身不由己,书风雅回来之后,襄王妃一直自责内疚,想要弥补,多次为了他忤逆襄王,这下恐怕要成撒气桶了,陆映真几乎可以想见她的日子会有多不好过。
书风雅叹了口气,极其不忍开口,只是道:“我会救她,会救你们所有人。”
陆映真看着他,心疼得很,但又觉得向他这样的男人不需要她安慰,所以只是抱着他,和他一起沉默,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书风雅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他很快就实现了他的话,襄王被书风雅以叛国通敌的大罪打入大牢,手上证据如山,皇上嘉赏他大义灭亲,满朝文武也都对他的作为十分赞赏,唯有牢中受尽折磨的襄王,一直都死咬着他的名字不放,似乎他们不是父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彼此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当书风雅看到这样的襄王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如果说那是快慰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生父,生父受到那样的折磨,如果还会感觉到快慰,那就不是人了。但若说是内疚,却也没有。时至今日,两人父子之情早已恩断义绝,有的只是怅然罢了。
书风雅将身边的侍卫都留在了大牢外面,孤身一人与昏迷的襄王处在一室,他一直盯着襄王,直到襄王慢慢苏醒,见到他之后破口大骂,他才换了个姿势,躲开了对面飞来的口水。
“你还有脸来见我!”襄王的气息很微弱,说这些话也没了气势,但那到骨子里的恨,听了还是让人觉得心寒。
书风雅的态度很平和,他淡淡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来谢谢你帮我做决定。”
“我帮你做决定?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我还有那个本事帮你做决定么?”襄王略微自嘲地斜睨着他,“你从小到大的决定,看似是我做的,但其实还不都是你一步步设下的陷阱!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相信什么父子之情!”
襄王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忘恩负义,直到他所作所为让书风雅无法忍受之前,书风雅都是真心为他做事的,他能有今天,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书风雅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道:“那日你到宫中找我,回府之后对王妃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你替我做了决定,决定……除掉你。”语毕,书风雅转身离开。
襄王看着书风雅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晚上,那之后不久,就传来了襄王咬舌自尽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书风雅正站在皇帝的寝宫里。
皇帝躺在床上,轻纱的明黄|色帐子挡住了他的面容,但从他的手来看,这应该是个很年轻很有精神的人,而他
的声音也很动听悦耳,他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书风雅道:“离开京城,回江南。”
轻慢的声音从纱帐中传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隐姓埋名一辈子?”
“是。”
“不觉得可惜么?你是个人才,朕可以重用你,封你为……”
“我不需要。”书风雅颔首一笑,“若皇上没有其他事,草民就先告退了,余下的人皇上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只请皇上允许草民将襄王妃一起带走。”
纱帐中的人沉默了一会,道:“你真的不打算继续为朕做事?”
“那不是草民想要的,也不是草民爱的人想要的。”
“大丈夫岂能局限于儿女私情?”
书风雅这下笑得更开心了:“草民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大丈夫,草民只是个小人,真小人。”
纱帐中的人也笑了:“朕更欣赏你了。”
书风雅道:“皇上放心,此番离京之后,草民愿永不进京,若违此言,天打雷劈。”
对于能力可能超过自己的人,如果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必须毁掉,此乃为帝之道,书风雅自然不会不懂,所以他发下了这个毒誓,也算是给皇帝和自己彼此一个机会,皇帝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沉吟片刻,便准了他的请求。
“希望将来你不要后悔才是。”在书风雅离开的那一刻,纱帐中的人叹惋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书风雅头也不回地离开,从始至终都未曾留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后悔。
回江南这一天,天气十分舒爽,日光柔软地洒在人身上,叫人莫名安宁,陆映真已快临盆,本想在京城生产,却又思念家人的厉害,所以便由书风雅一路照顾着回江南去生,一起去江南的,还有洛亦卓和襄王妃。
襄王妃看起来比在王府时有精神了不少,虽然眼中还有少许忧郁,但即将抱孙儿的喜悦还是冲淡了她不少的烦恼。
倒是洛亦卓,陆映真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走,他和李霖雪,难道就这么散了么?
“在想什么?”书风雅上了马车,就看到陆映真在盯着马车外的洛亦卓发呆,他递给她一杯温水,体贴地为她披了件衣裳。
“在想你弟弟和李小姐的事。”陆映真结果水杯,喝了一口,担忧道,“他们这算是分开了吗?为什么呢?我一直以为最后他们会在一起。”
书风雅一边剥着莲子,一边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有这两个人才会明白两个人之间存在什么问题,如果问题不解决,勉强在一起,迟早还是会分开,又何必
苦苦纠缠。”
“如此说来,他们真的分开了?”陆映真惋惜不已地叹了口气。
书风雅透过马车窗看向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的洛亦卓,轻声道:“那也未必,明天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最主要的是做好今天,心中无憾就好。”
陆映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真希望大家都可以圆满。”
“世间的事,哪有真正圆满的,即便是你我,也有不圆满的地方,我们的孩子,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的爷爷了。”书风雅吞下一颗莲子,淡淡说道。
“你……”陆映真想说什么,但话到一半却换成了,“莲心未除,不苦么?”
书风雅闻言,笑弯了眉眼,手落在她隆起的小腹智商,柔声道:“有你们在,怎么会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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