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他,从容的把手里的绷带抖开,沾了水给他清洗伤口。
这样的事,这三年间我几乎每天都在做,鲜血和死亡于我,都已经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有再多的血,一个伤口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洗净了伤口周边的污秽,我身上有韦北辰特意为我配的金疮药也掏出来给他止了血,等到伤口处理好要给他缠绷带的时候,两个侍女才终于迟疑着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骆无殇都没有吭声,我没有刻意的去看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眼中慢慢沉淀下来的情绪。
曾经在他的眼里,风影潼是一个即便是护在手心里也随时可能会碎裂的瓷器娃娃,可是如今,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就算是跌入泥泞也可以满身灰尘再爬起来的泥偶,摔的粉身碎骨了也能自己重塑。
沉默良久,骆无殇慢慢抬起右手,用他的指尖一点一滴轻轻描摹我眉眼的轮廓。
“潼潼!”他说,“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的眼泪这般真贵。”
不同于惯常的清冷,此时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种朦胧的类似于暖意的东西在丝丝流淌。
这几年,眼泪于我早就淡漠成一个乏味的表情,我已经许久许久都不曾这般真实的哭过了——
可是这一天,我又哭了。
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缓缓而笑,“骆无殇,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眼泪也是会骗人的么?”
此时,我与他两个人的面孔贴的很近,鼻息相抵,呼吸可闻。
看上去亲密缠绵的一个距离,早就不合时宜,可是谁也没有主动退开。
此时的我们就像是两个争强好胜的孩子,明知道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却非要去赌一个输赢。
“是么?”骆无殇的眼神有些苦涩,竟是牵强的扯出一个微笑,调侃道,“可是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潼潼你也会骗人。”
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都是经年不笑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笑,只是觉得心烦意乱很刺眼。
我自嘲的苦笑一声,就势垂下头去,“我以前也不知道,骆无殇也是会笑的。”
骆无殇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事实上我们从来都没有真的了解过彼此不是吗?”我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再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褪掉那张伪装出来的笑脸,换了一个认真的表情。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骆无殇的目光一直很沉静,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原来人的眼睛真的会骗人呵!
我想着,不禁哑然失笑。
“骆无殇,结束了!”我低低的呢喃,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他。
纠缠这么久,这句话说出来,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难。
我的声音微弱的近乎叹息,我想他听见了,但也许是没有听清楚,因为他俊朗的眉梢突然没来由的拧起一个不协调的弧度。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说,“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只是心疼,而不是心痛。”
骆无殇紧紧的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他的眼睛里一直都是我淡淡微笑的样子。
于是我也探出手去,以指腹一点一点慢慢抚过他的眉眼,“骆无殇,你可知,这一刻我的眼里没有你,我的心里也没有你。”
“我知道!”没有迟疑,骆无殇的声音冷醒清澈,恍如又回到我初遇他的那个冬日。
这一次,怔住的是我。
两个人再次默然相对,骆无殇惨然一笑,然后将头转向窗外。
“潼潼,你的眼泪没有骗人。”他说,“只是你刚刚的眼泪并不是为我流的罢了。”
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却原来从头到尾又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场自欺欺人的戏码。
打心底里苦笑一声,我也撇开脸看向另一侧的窗外,“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了解你!”骆无殇道,“自始至终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潼潼,你太任性了。”
我总以为当年我们分开的原因就是对彼此的无知,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沧海桑田过后的今天,我与骆无殇,我们两个竟会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平静的交谈。
“是啊,我一直都这么固执,”我自嘲的笑笑,低头狠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可是很多的时候,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对是错。”
骆无殇,就像我跟你之间,没有走到最后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是自己错了。
韦北辰说,关于当年我不该不问原因的选择逃避,我想我的话骆无殇他听的明白,可是他选择了沉默。
“潼潼。”良久之后,他才声音悠远的打破沉默,“就当是最后一次,让我送你回南野吧?”
我回过头去看他,他的目光仍是落在车窗外面没有回头。
傍晚的阳光透进来,将他脸上的光线渲染的有些模糊,就好像他已经离开我好远了一样。
“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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