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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学文最近身体不好是因为你?”
李秉听完青青的一席话,只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但他看她的神情又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加上早前青天楼里胖阴阳和刚才王道士在门口说的话,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青青微微颔首:“之前阴气未除,害的学文染病。”她指了指被李秉扔在地上的胖阴阳:“多亏了他,除去了学问身上和府宅里的阴气,现在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那你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
青青微微垂头,双目紧闭:“不,不行的。我始终是鬼,总会对他不好。况且我也跟菩萨许过愿了,等他身体好之后,便要离开投胎。”
李秉始终还是放不下马学文的安全,既然她自己愿意离开,那便是再好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青青望一眼背后长桌上的纸笔,轻叹一口气:“早走晚走,终要分别,就在今晚吧。”
“就直接这么走了么?”
青青走到桌前刚刚提笔,却又搁下:“这正是我要求大哥的事情了。”
“我想给学文留信一封,告诉他我记起了往事,原来我之前已经嫁他人为妇,实在再无面目对他,只能一走了之。但按照学文的性格,势必会到处寻找,到时候怕是要露了马脚出来。我和他相处不久,却知道他是很敬重大哥的。如果大哥愿意帮忙阻拦,这事便成了。”
李秉闻言点头:“我理会得。那就这么办吧。”
他还未说完,躺在地上的胖阴阳坐起身来,揉了揉后颈,瞪着李秉:“你下手真够狠的。”说着,便扭了扭臃肿的身子,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
李秉心知之前打错了人,抱拳正要道歉:“这位兄台,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nAd1(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胖阴阳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噔两声脆响:“你叫我亓立广便好了。”说完瞪李秉一眼,又对青青说到:“其实,你要不想投胎,我倒是有个办法,既不让你相公受伤,又让你再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不过确是有些代价。”
青青已然大喜过望:“大师请讲,小女子愿意一试。”
亓立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李秉:“办法倒是简单,你不能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你身上的阴气。我的阴阳道术,只能平衡阴阳之气,无法尽数除去。而这天地间唯一能除去阴气的东西,便是鬼差身上的‘弥香散’。”
他说道此处,看两人都听得入神,话音一转:“不过嘛,这东西有个弊端,它不仅会去了阴气,连你的道行也会除尽。到时候,你不仅不能再驱使鬼力,就连‘借尸还魂’的鬼术也要大打折扣。除此之外你的身体会更凉些,你也再不能再出现在阳光之下,否则必定魂飞魄散。”
李秉看着青青点头,便道:“这些事情都无碍,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便糊弄过去了。只是你能保证这对马学文没有伤害么?”
亓大师白他一眼:“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半年之内,必定无虞。”
“那半年后?”
亓大师看他急切,故意拖着话音:“半年后……?”他瞧了青青一眼:“你朋友戾气太重,怕是杀过不少人。论她的鬼力,呆在你朋友身边半年后再不投胎,怕是要魂飞魄散咯。”
青青绝处逢生,此时也是热泪盈眶:“能有半年,我已经很知足。却不知大师那‘弥香散’要到哪里寻?”
亓立广见她终于说道正题上,笑盈盈看李秉一眼:“那便要问你身边这位高手了。”
****
却说王道士看了良久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了,便回去了nAd2(李秉送完魏泽,再折返回马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到马家后门口巷子里的时候,亓大师也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青青总算也掩门出来。
已到了后半夜,亓立广带着两人又走到浐河边的空地上。
“你确定我这么干没问题么?”李秉跟在他身后,此刻手里已经握着长剑,手心已经冒着汗水:“这打人的事情我干的多了,打鬼还是第一遭。”
亓大师依旧背着个符篆袋子,腰上挂着铃铛,倒是把吃饭的家伙都带齐了:“都说了没问题了。让你把鬼差赶跑,又不是杀了他,能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也抽出桃木剑,握在手上:“幸亏你们遇到了我,换作第二人也不懂这‘阴阳两通之术’。诶!话可说好了,到时候若是有多的‘弥香散’,全部要给我。”
李秉白了他一眼:“早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害我。”
亓立广连连赔笑:“我也得出力,那不是把自己也害了?嘿嘿,不会有事的。通力合作,各取所需。”又走两步便停下来:“就在这里吧。”
“青青姑娘,一会我引来鬼差,你便躲开些,莫让他把你的魂拘了去。等我抢了他的弥香散之后,你立刻服下,切不可耽搁。”
看青青点了头,亓立广便喊李秉伸出手来。
“嘶~!”他毫无防备,小指便被亓立广用桃木剑划了一刀。这木剑原本无锋,此刻割在手上,却比铁剑更疼。
亓大师用白符沾掉他的血,右手捏了法诀:“阴阳两通,天下一界。”
原本是一滴血,此刻却如蛛丝般发散开来,在符篆上化成一道符文,闪耀出一道红光后,便燃烧起来nAd3(
“嗡~!”李秉只听到一道尖锐的响声,脑袋顿时疼得厉害,逼得他紧闭双眼抗拒痛楚。可这刚一闭眼,巨大的噪音又消失不见。
待他再次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是大不一样:一切东西都消失的色彩,非黑即白。天空中的星月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狭长又漂浮不定、好似纱巾一般的巨大光幕。
“这?”李秉惊异之余,正想问亓大师缘由,却看他也早已割开自己的小指。此刻两眼的眼珠慢慢变浅,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通白的眼仁,甚是恐怖。
李秉这才连忙看了一眼河水中的倒影,原来自己的眼睛也变成了如此,这大抵是他说的阴阳相通了。
却看亓大师也不再等,挥舞起桃木剑,大喝一声:“起!”
他的符篆口袋倏然打开,一连飘出三十六道白符。这些黄符首尾相接,在空中飘浮一会之后,便在地上围出一个圆圈。待最后一张符篆落地,整个圆环微微闪耀出一阵光芒,圆环中央也显露出一个浅浅的“黑”字。
李秉紧紧的握紧剑柄,盯着法阵里的变化,见一个黑影慢慢从地下飘出,背对着他。
李秉看不到那鬼差的脸,但他头上戴的判官帽却似乎在哪见过。正要上去,却听亓大师一脸凝重低声说道:“寻常的小鬼役可没有那样的宝贝。”
“小心点,黑无常来了!”
十一 漫卷西风
一股西风从符篆法阵中吹过,阵法中心的影像终于全部露了出来。
李秉这才看清,那黑无常约有一丈高,一身黑色官服,左手拿着白玉圭,右手握一把锁魂钩≡己的身高只不过刚齐他的腰间而已。
他转过身来望亓立广一眼,冷哼一声:“又是你,你要不想活,尽管去自尽,我可没时间跟你耗着。”
说罢身子开始沉入土里。
亓立广倒不着急,喊他一声,指着站在远处的青青:“黑判官,你看那是啥?”
黑无常只瞟了一眼,便又浮起来:“好家伙,前朝的鬼还未投胎。现在可不多见了。”
李秉这才听明白,似乎这亓大师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黑无常打交道了,看情况前几次他一点便宜也没讨到,这次居然是用了青青做诱饵,自己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想到如此,心里只觉不快,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得陪他把那弥香散拿到。
李秉双手握剑,看着黑无常高大的身形,吞了一口唾沫,瞥一眼亓大师,等他发号施令。
不等亓立广给李秉使眼色,黑无常先动了,一句话不说,朝天空丢出了锁魂钩。那钩子飞入天空,顿时变大不少,径直飞向了在一边的青青。
青青见自己要中招,便想飞身躲开,却不料自己居然一丝一毫也无法动弹。
亓立广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右手伸到腰间握住铃铛也丢到空中。
“噹!”铃铛猛的撞开勾魂索之后,依旧停留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白光,空中也传出时断时续的铃铛响声。
“黑判官,你若是想要她的魂,可得留下点东西啊nAd1(”
李秉听亓立广如此说话,有些生气,白了他一眼。
亓大师似乎瞟见里李秉不屑的眼神,低声对他道:“放心,不会出事的。他可杀不了我们,最多受点伤,休息两个月便好了,我试过多次了。一会我们尽管去抢东西就好。”
黑无常却笑出声来:“看来前几次的教训没让你学乖啊。你这么烦人,那这次我就把你打傻。”话音未落,他随手便丢出白玉圭袭向亓立广。
李秉见他亓大师已经来不及躲开,连忙横剑挡在他身前。
“哐!”李秉被白玉圭上巨大的力量击退,撞在亓大师臃肿的身体上之后又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亓立广身大体胖,也后退一步,几乎要摔倒。
“好剑!”黑无常一击之下,见那剑既没有弯,也没有折,略微有些惊异。
李秉受了一击,便知道黑无常比他强出太多,击败已无可能,只想着如何能拿到那东西,便打量了他一眼,果然见他的腰间确有一个小瓶。
念及如此,他正要再次攻击,却被亓大师拦住:“我先来,你想办法找个空档去拿东西。看好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阴阳绝学。”
说话间,他手握桃木剑,运气真气,整个剑身被激的通红。他朝天猛刺一剑,一个虚影从剑身中飞出,浮在空中之后变大数倍,顷刻之间那光剑已经成型,棱角花纹皆和桃木剑别无二致。
亓大师用力一劈,那光剑便跟着劈下,径直斩向黑无常的脑袋。
黑无常刚往后退一步,想要避开,地上的一圈白符却猛的发出黄光,化为一个牢笼困他在里面。饶是如此,黑无常也不着急,左手伸出,上下微微抖了抖,那白玉圭边从地上飞回他的手心nAd2(
他以白玉圭为剑,左右两扫,便将光剑弹开。
“哼!雕虫小技!”说罢又一脚踩在一圈黄符上。黄符依旧闪出光阵牢笼,但这光芒只一瞬间便消失了。黑无常脚下的黄符着了火,向两边燃烧起来,这法阵算是被破了。
“硬的不行,这又如何?”亓立广挥舞两下桃木剑,口中默念法诀。那光剑忽然了样子,宛若丝绸,又似流水,飞向黑无常。
黑无常依旧用白玉圭去抵挡,可这次光带不仅没有被击退,反而缠绕上了他的手臂。
“便是如此了。”亓立广见这招有效,又一连发出两道光剑,缠向他的另一只手,随后又给李秉使了个眼色。
李秉得令,也不耽搁,一个闪身便出现在黑无常身边。
黑无常见他过来,也不着急去管空中的光带,左手挥舞锁魂钩横扫至李秉腰间。
李秉吃过他一记招式之后,便不敢硬接,倒身从锁魂钩下方滑过。
从黑无常身边经过的一瞬间,他伸手去勾他腰间的药瓶,却被闪身躲过。
李秉双手刚一着地,便猛的撑住地面,将自己倒推回去,右手执剑,轻轻划过黑无常腰间,剑尖触到那瓶子,稍稍用力,“嘶”一声割破了他的腰带,那瓶子也被应声推出来。
原来他第一次勾手只是个虚招,目的便是让黑无常避无可避,再次出手,便大功告成。
李秉接住瓶子,不及他飞身落地,便听黑无常的声音忽然变的粗狂:“岂有此理,敢戏耍我!”
话音未落,锁魂钩的铁链便化为一道鞭影抽向李秉。亓大师也未料到他有此一招,忙召那三条光带挡在李秉身前,谁料只是碰触到的一瞬间,三条光带便被打散,消失不见nAd3(
这道鞭影破掉光带之后,丝毫没有减速,猛的抽在李秉身上,将他打飞数丈远,瓶子也脱手飞出。
“这才是黑无常真正的实力么?”李秉倒在地上觉得胸口疼痛难当,想要呕血出来却始终不得,只觉的胸口要炸裂一般,即不能释放,又不能压抑,浑身都如同被捏在手里一般,这感觉实在太过诡异。
一道紫光从手背上飞出,正是弥乇:“你没事吧。”虽说是显形了,但弥乇却完全没有能做的事情。
李秉倒在地上,强忍着撑起身来,只觉一股压力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全身的骨骼都要被碾碎了。却看黑无常微微动了下食指,他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的倒飞出去。
“居然还有精灵护体。你已经中了锁魂钩,还是不要乱动的好。”黑无常低声完之后,又看着亓立广:“我见你是可造之才,三番两次留手,你却不听劝告,此番便要给你点教训了。说罢黑无常又是一鞭抽出。
亓大师又祭出他的铃铛妙宝抵挡。不了此次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一鞭之下,铃铛便被抽掉在地上,那锁魂钩只是略微被打偏而已。
亓立广来不及抵挡,眼看要中招,略微后退一步,心道不妙。
正此时,却见一页巨大的红色袈裟从旁边飞出,横在他身前。
“嘶!”袈裟只一瞬间便被撕碎,但那锁魂钩也被击落了下来。
李秉只听远远出现一个浑厚的声音,正是那愣头和尚。“你还不去拿瓶子,在这干看什么!”青青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跑向药瓶。
黑无常见状,顺手丢出白玉圭径直打向青青。愣头和尚两步跑到青青身边,双手紧握禅杖,硬生生接下这一记猛击。
“噌!”他只觉虎口疼痛难当。禅杖脱手飞出,自己也被击飞。
倒地之后,他爬起身来,见青青已经拔开塞子将药粉倒入口中,终于放心下来。却见黑无常第二招又至,连忙双手合十,大喝一声:“归!”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入城内,那鞭影却扑了个空。
亓大师见状也知大功告成,两步跑到李秉身边,左手握住他的肩膀,右手食指中指捏一个“临印”,低喝一声:“阴阳相隔,回归本界!”
话音刚落,李秉之间天空中的巨大光幕瞬间收缩成一个点,闪耀之后,整个世界的景象又回复如初,黑无常连同他刚刚打出的第三次攻击也消失不见。
“呼!”亓立广长呼出一口气,额头上满是汗珠,坐在地上,浑身无力一动不动,看一眼李秉:“呼~!总算比我想象的顺利些。”
李秉余惊未定,闻言猛捶他一拳,怒目而视:“你这死胖子,差点害死我!”
亓立广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连连大笑:“哈哈哈哈!这不是没事嘛,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李秉坐起身来,看青青一眼,却听远处又传出匆忙的脚步声,伴着一阵禅杖上铜环的叮咚作响,还是那个浑厚老成的声音:
“狗阴阳,没有我,你这次可就惨了!”
十二 新言旧语知多少
待李秉忙完青青的事情,回到襄王府已经是四更天了。他躺在床上,思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青青吞下“弥香散”,奈何太着急,却一点没留给亓立广,那愣头和尚得知后也只道:“白费功夫!”
这整件事情对李秉来说太过离奇,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睡着的时候已是天快亮,一觉醒来却是正午时分了。刚出了房门,看见整个园里的下人都忙慌慌的,便拦下一个丫鬟问发生何事。
那丫头作揖行礼:“回大少爷的话,刚才有人来传话,说老爷今日晚些时候便回来,此刻已经在长安城外了。”
李秉哦了一声,倒是高兴,等了这几天,老爹总算收到消息回来了。
他刚走到正厅,便瞧见彩姨、糜歆还有六个其他的姨娘、自己的三个妹妹都已经在厅里候着了。
彩姨走到李秉身边,帮他理了理衣领:“你爹爹一会便回来了。听下人们说,你昨夜回来的晚,便一直没叫你,想着你能多睡一会。”
李秉此刻到还未全醒,低嗯了两声之后便问安子怎么没来。
糜歆也凑过来道:“他一早便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也无妨,等他回来,你再介绍过了便是,襄王殿下回来的仓促,这也算不得失礼。”
李秉微微点头,正寻思着该不该去把安子喊回来,却听门口已经传来一声叫喊:“老爷回府!”
府里的杂役和丫鬟原本已经列队在门口了,此刻大厅里的众人也起身迎接。
李僙四十有余,国字脸,龙威燕颔,留着小胡子,躯干挺拔,身形魁梧。再论相貌,竟和李秉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岁月沧桑的痕迹,透出庄严的气质。
他此刻身穿紫色武服,满脸笑容走进院里,后面跟着三五个随从nAd1(一瞧见李秉,便张开双臂,朗声笑道:“你小子倒有种,跑了这大半年才回来,害的我好找。”
李秉也迎上去,倒是不跟他相拥,笑嘻嘻的看着他:“我都已经这么大了,老爹再抱来抱也不嫌臊得慌。”
这话倒是引得哄堂大笑,糜歆正想Сhā话,却看李僙一把拉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子:“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芷霜’姑娘,是我在江南认识的。过两天我要便正式纳她为妾,大家先认识认识。”
“哈!我还当老爹是担心我才迟迟不回来,弄了半天,原来是有佳人在侧!”
李僙很是豪放,但那个姑娘却有些腼腆,听着李秉的话,两腮已经有些泛红。
仔细看来她不过二十出头,怕是比李秉大不了多少“扮简单,头上只有一根素玉簪子;脸蛋原本清秀,既不描眉,也无腮红,倒显得更如出水芙蓉一般。一身淡粉纱衣,虽是亮丽颜色,但却豪不显俗气。
李秉一句“佳人在侧”,堂上的两个年轻小妾脸色已微变,略有些尴尬。倒是彩姨却显的大度从容,三两步走到襄王身边,直夸这丫头水灵清秀,又拉着芷霜姑娘的手叫一声妹妹:“从今往后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
等大家都落了座,一一问过安,李僙便让这些妾室们都散了,只留下糜歆,彩姨和李秉。
几人谈了谈闲话,大抵不过最近身体和最近京城的趣事。
说到一半,李僙忽然道:“对了,我连日赶回来,便是为了后天的阖宫觐见。又到了皇上的寿辰,宫里可曾传出什么消息来么?”
说到此事,糜歆便坐端到了身子:“前天宫里已经派人来传话了,后天一早到‘西明寺’进香,晚上依旧是在青禾殿设宴nAd2(估摸着殿下卯时初刻便要在宫里候着了。”
糜歆顿了顿又道:“怕万一来不及,我已经替你备下寿礼了。其他一切都也都安排妥当。”
李僙微微颔首:“有劳你了。”转头对李秉和彩姨说道:“这次依旧是你们俩随我入宫吧,这期间你们先准备一下。”
这话刚说完,忽然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闯入大厅,堂上几人均被吓一跳。李僙已经要站起身来,却听李秉用略带埋怨的口吻喊一声:“安子!”
来人正是安庆方,他原本是去找李秉,此刻却瞧见大厅的上手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当下便手持长剑楞在了厅里,一时不知如何打招呼才好,呆若木鸡。
“我来介绍一下。”李秉心知老爹不喜欢冒冒失失的人,见安子此刻衣衫不整,还手握着长剑站在大厅里,便知这第一印象已经不好,连忙出来打圆场:“老爹,这是安庆方,是我在外出时交下的结拜兄弟。就好像老爹和糜歆叔叔一样,我们是共患难过的。”
李秉说完看着安子还呆呆站在堂上,便低咳一声。
“啊!”安子原本还没反应过来,被李秉拉了拉衣袖这才明白,连忙行礼:“见过伯父!”
李僙闻言,轻轻嗯一声,却依旧盯着安子的脸。他目光如炬,此刻板起脸来确实有些吓人,安子连正眼也不敢瞧他。李秉觉得这场上气氛有些诡异,连忙喊一声老爹。
襄王这才回过神来,为了不让儿子尴尬,算是应付:“嗯。不错!正是英雄出少年,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安子望一眼李僙,见他依旧在打量自己:“我原名叫安庆方,伯父叫我安子就可以。”
李僙哦了一声又问道他祖籍何处,安子说从小流浪并不知道。
李秉瞧着这话越说越怪,便扯开话题:“安子,你怎么拿着剑就上来了?”
他闻言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手里还握着长剑:“这个是我今天照着周叔的方法打的剑,跟子午宗的截然不同nAd3(周叔说还不错,我便想拿回来给你瞧瞧的,谁知道……”
李僙“哈哈”笑两声,看着安子尴尬,只道无妨。
他对刀剑倒是有兴趣,看着安子手中的长剑通体纯黑,顿时来了兴致:“不妨拿给我看看吧。”接过剑,他用指头轻轻弹了两下剑身,那剑便发出悠长的蜂鸣声。
“不错,算是把好剑!略微轻了些,正合你用。”
安子闻言倒是很高兴,谢过李僙的夸奖,却再也找不出话来,站在堂上有些尴尬,便打个招呼退了出去,李秉也说要便跟着出了房间。
待他们走后,李僙捋了捋小胡子,忽的扭头问道糜歆:“你绝不觉的那个安子很像一个人?”
糜歆一时未明白襄王所指,皱眉又问是谁。
“他姓安,又是方字辈,你不觉得……”
糜歆恍然大悟,一脸惊愕:“如此想来,果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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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铜雀司原本是逗后宫妃嫔一笑的地方。今个,三皇子倒是好兴致也来了一趟。
“嘘!吱吱!”李述拿着一把鸟食在笼子前面逗里面的黄雀。
院子里鸟声吵杂,他还是辨认出来了身后铠甲响动声音:“怎么样了?”
“襄王已经到了长安。芷霜姑娘也在!”答话的这人正是李述的心腹鱼令徽。今日他当值,此刻已经换下了武服改穿铠甲。
李述嗯了一声,又继续吹口哨逗黄雀学舌,伸手喂食,却反被啄了一口。
他也不恼,将鸟笼扔到一旁,吮吸了两口指头上的伤口,又道:“灵真人哪里还是没有消息么?”
鱼令徽道:“音讯全无,凭空消失了一般。”
“算了,不等他了。一切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吧。他的位置我找人顶上就好。”
十三 末途通道
却说李秉出了大厅,原本是要去安子的房间说说话,正走一半却见芷霜站在院里,便凑上去打招呼。
“小姨娘怎么站在院里,干嘛不进去?”
芷霜原本在低头想事儿,此番回过神来,抬头看一眼他们,确是满脸愁容:“哦,是你啊。你叫我一声小姨娘,我却不知道如何称呼你了。”
“你叫我李秉便好。”李秉略有迟疑:“小姨娘进了家门之后似乎就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么?”
芷霜只是微微摇头:“这里很好!”顿了顿又道:“襄王对我也很好,我只是在想我家里人罢了。”
这话倒是让李秉微笑出来:“怕是你离开家没多久吧,这么快就想家了?”
“那倒不是。”芷霜说完,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反而流露淡淡的怒意来。她定了定神,看了房间门口一眼,微微作揖,低声说道:“下人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舟车劳顿,我有些疲乏,先去歇息了,还请殿下宽恕则个。”说罢,便转身回了房间。
李秉看着芷霜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又一个不让老爹省心的主。”
他离开别院,想叫上安子去马学文家看看,那件事之后,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嗖!”
他刚一推开安子房间的门,忽的一枚暗器从房里发出。李秉全无防备,猛的左闪躲开,那暗器贴着他的面颊飞过,打在走廊的柱上。
“秉儿哥,你没事吧!”安子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你开门怎么不叫一声,差点打到你。”
李秉拔下那暗器,却看是一枚菱形飞镖,长约一寸,纯铁质地,两边都未开刃:“这是什么?”
安子从他手里拿过飞镖,走回屋里,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木盒:“这是周叔教做的机关:柳叶刀nAd1(今天刚做好的,正在屋里练呢,你就进来了。”
李秉拿起那个小木盒瞧了瞧,木盒不大,一寸见方,正好握在手心里:“倒是个精巧的玩意。这是你做的?”
话音未落,安子猛喊一声:“不要!"
“嗖!”又是一镖发出,贴着安子的袖口飞过,钉在墙上。
纵然飞镖已经飞过,安子还是被吓了一跳,猛的向后躲开,却磕到凳上,摔个趔蹶。
“你这是在报仇啊。”
李秉拉安子起身:“哈哈,我倒是没注意到。机关是这猛虎么?”
“是那个虎头,你一碰,飞镖便发出来了。还好这盒子一共只有两镖,不然我刚才可惨了。”安子说完也拔出墙上那一镖,收入盒子里,看一眼李秉,微微摇头:“你全无防备之下,第一镖都没中,这盒子也有些笨拙,看来我还得改进一下。”
李秉闻言,眯着眼睛斜视他,淡淡一笑:“刚才那一镖,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说完他将一干东西全部收入屉子里,干笑两声:“哈哈哈哈,居然被你发现了!”
李秉心知他在开玩笑,也不犹豫,便要去抓他:“好你个安子,居然敢射我!”
一语说毕,房间里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过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对了,秉儿哥,你来找我是有事情么?”
“嗯!天色还早,我想去马学文家看看,也不知道他好点没有,你要不要一起去?”
****
“嘶~!你轻点!弄的我背疼nAd2(”
客栈里,亓立广坐在床边推着一个人肩膀,扶他坐起身。那人浑身瘫软,手脚无力,倚在他身上。
“诶,我说你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怎么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亓立广端起旁边小凳子上的米粥,舀了一小勺,原本想直接喂给那人,手已经伸出去了,还是拿回来在嘴边吹了吹。
“狗阴阳。你还说,不都是因为你!我根基未稳,就擅用‘元神出窍’这么耗真元的招数,现在只是全身不能动弹而已,没死已经不错啦!”
坐在床上这人正是之前被青青毁掉金钵的愣头和尚,他法号唤作‘南泉普愿’,是嵩山“禅宗会善寺”的方丈。
他咽下一口粥,砸吧砸吧嘴:“这粥没什么味道啊,有没有咸菜?”
亓立广闻言,又舀一勺吹也不吹,径直塞到他嘴里:“有的吃你还挑!要不我放桌上你自己吃?”
这一勺喂下,烫的普愿连连呼出两口热气,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舌头在嘴里倒腾了两下,囵吞吞进去:“狗阴阳,我这趟出来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事,先弄坏了我的金钵,现在又浑身疼的不能动弹。你倒好,恩将仇报!”
“好好好,我错啦。我叫你出来帮我去‘西明寺’求东西,谁要你多管闲事帮我抓鬼。道行不够硬要逞强。”
南泉普愿觉得后背硌得不舒服,微微挪了下身子,却疼的叫出声来。
“那东西哪那么好求的,我只是‘禅宗’小庙的方丈,他们是‘法相宗’的巨擘,未必会卖我这个面子的nAd3(我不是想着帮你弄到‘弥香散’,便不用再去那一趟了么。看你在那折腾半天都不行,才强行出窍去帮你。”
却说唐朝时期的佛教有四个主要流派:严华宗,法相宗,天台宗,以及禅宗,其教义武功路数各有不同。除此四宗外,另有不少其他流派,只是此时都还未成气候。
亓立广喂完一小碗米粥,又扶他躺下,低声叹气:“折腾半天,还是功亏一篑,不仅害的你受了伤,这下又得耽搁几天。”
南泉普愿微微抬起头,示意他把瓷枕往颈下推推:“不打紧,你师傅扛得住,再过十天半月都没事,这才三天而已。”
此事正是源于十余天前,服鬼堂百鬼逃散,虽然大多数都被抓回,但服鬼堂众人亦有不少受伤。大师兄的伤势倒无大碍,掌门却被恶鬼所伤,动了真元根本。亓立广下山除了捉鬼之外,还要替师傅寻找一味药材:“西明寺”的“法相舍利”。
这“法相舍利”是高僧圆寂火化之后的骨灰结晶辅以其他灵草炼制出的一味丹药,固然稀有,其实对常人并无益处,但此番救治师傅,确实少不得的东西。亓立广和西明寺素无瓜葛,为求舍利只得写信找来至交好友南泉普愿。他两人青年时便已结实,算下来已近二十年。
南泉普愿收到信便下山帮忙,半路正好遇上了逃亡出来的青青,便出手降服,他本不擅长驱鬼,被青青逃掉不说,还被毁去了金钵,之后总算在第二次收复青青的时候遇上亓立广,被他劝着放了青青一条生路。两人由此生出一条计谋,不仅可以帮青青去除半年阴气,又能拿的弥香散回去救人,只是最后还是未能如愿。
南泉普愿看一眼在屋里踱步的亓立广:“你再着急,我也没办法,现在浑身都还疼着,肯定是下不了床的。要不你自己先去试试?”
亓立广闻言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饮而下,呼出一口闷气:“算了,未必能行了的。不如再等等吧,你大概还得几天才能动弹?”
“今天身子已经轻快多了,估摸着,就后天吧。”
——
还有一章
十四 啼晓西明早
却说李秉两人到马学文家的时候,正巧碰见他在院里练拳,青青也坐在边上轻弹琵琶。李秉瞧着马学文无恙,也就放心。要装作和青青初次见面,总有些不自在,坐了坐便走了。
后日便要阖宫觐见,李秉这两天也不得空。原本都是小事,可这一件件累下来,两天时光便匆匆过去了。
到了九月初三,正是皇帝寿辰。天还不亮,李僙便带着李秉和彩姨进了皇城。
偌大的“朝晖殿”已经被这众多的皇家至亲挤得满满当当。李秉跟几个兄弟姐妹叙叙旧,便瞧见太子李适和三皇子李述两人一前一后也进来了。
在场的叔叔辈亲王不少,两人却不约而同都先跟李僙问了平安。
“李秉,你回来没几天,这脸上似乎已经胖了一点呐,气色也很好。”李适也向李秉打了招呼,面露微笑,倒是不觉生分。
李秉先行了礼:“皇兄日夜为国事操劳,也要注意身体。臣弟回家躲懒,无事可干,可不是要胖些么。”
此言说罢,三人都呵呵笑出声来。等李适说完,三皇子也想上去攀谈,刚开了口,却听内堂传来总管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原本有些散乱的人群,顷刻间站成了两排,分列大殿两侧,整个大殿便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内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皇帝被正值妙龄的宠妃搀扶着,颤颤危危从后堂慢步走出。
他比李僙仅大了三岁,此刻却老态龙钟,眼睑下垂,尽显疲态,还未走到龙椅前,已经连咳数声。
“平身吧,今日不必拘泥礼数。”皇帝喘了口气,又道:“难得众卿家还想着我的生辰,这一晃就是一年,朕总想着去年这个时候,还是身体康健,只添了一岁,人却老了三分nAd1(”
皇帝坐在龙椅上,扫视一圈,随便跟几个亲王说了两句家常话,又看一眼襄王:“还是李僙福气好,毕竟是军帐里出来的,精气神与二十年前也相差无几。”
不等李僙回话,他便又接着说道:“旁边那个是李秉吧!今年应该是……嗯……十九了吧,也是能干些事情的年纪了。”
李秉不明白皇上这句话的用意,跪下行了大礼:“回禀皇上,微臣实在愚钝,不能为江山社稷做丝毫贡献,有负皇恩,请皇上恕罪。”
皇上低咳一声:“起来吧,都说今天不用拘泥礼数了。你还小,往后的时间还长。”说罢,皇上目光从李僙身上瞟过,见他还低着头,便也不再多说。
“时辰也差不多了,众卿家随我去进香吧。”
皇帝一语说毕,总管太监挥一挥拂尘,朗声道:“摆驾西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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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泉普愿和亓立广两人原本也打算今天去西明寺。两人离寺庙正门还老远,便发现整条街都被肃清了。
普愿原本想作罢,看着亓立广略有些着急,便说去后山门试试。
他递上名帖,后门打杂的和尚回禀过之后,便请他进去。
“今日来了两宗贵客,方丈大师不得空,但安排了藏经殿首座晦岸大师来接见两位,请随我来。”
亓立广也知道今日寺里说不得就是哪位亲贵要来,被领路的和尚带着一路小道,绕了一个大圈才走到经阁。
还未进门,却听里面一个中年男子的朗声道:“刚才论经,大师已经输了nAd2(西明寺经阁藏书之丰富,大唐无出其右,昔日义净和玄奘大师也都曾在这里翻译过典籍,如今却被我一个小小喇嘛在佛理上胜了经阁首座,这传出去可要贻笑大方了。”
两人知道晦岸大师也有了客人,便只能站在外面静候,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施主佛法精深,老衲自叹不如。不过大唐之内寺庙千万,对佛理的参透在我之上的人,成百上千。阿弥陀佛,施主胜我,却未必能说得上‘喇嘛教’就胜过我‘大乘佛教’。”
那中年男子狂笑两声:“我千里跋涉来这原本也不是为了和大乘佛教一较高下,刚才论经,大师已经输了。如果接下来这论武大师再输的话,可就要按照约定,给我三颗‘法相舍利’了。”
两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谈到“法相舍利”便顿时来了精神,对视一眼,又往门口凑了凑。
晦岸大师也道:“阿弥陀佛!老衲并非本寺方丈,也从未答应过阁下的任何赌注。何况本寺的‘法相舍利’只剩下最后一颗而已,何来三颗只说?”
青年男子不依不饶:“一颗也好,三颗也罢。我既然拿出了‘七十二天上天印’的手写秘籍,大师也跟我论过了佛经,这赌注便是成了,难不成大师还想赖账么?”
亓立广听得只剩下一颗舍利子,便已经有些急躁,又听他口气怕是要用强,再也难耐不住,给南拳普愿大师使了个眼色。
普愿也担心再坐视不理,怕是要坏事,一把推开了门。
“阿弥陀佛,施主要论经,何必单单找上以法相立宗的西明寺,却不去找着眼于禅性的禅宗。”
屋内几人闻声都吃了一惊,纷纷侧目看向正门。
亓立广也看的清楚,经阁一层正中是一座丈余高佛像金身,屋内一共四人,均坐在蒲团上,分列佛像两边。
左边是两个青年喇嘛,为首的看起来略年长些,不似一般佛家人的拘谨,看面相倒是多了些洒脱豪气nAd3(右边为首的是已年过六旬的晦岸大师,身后则是一个二十不足的小沙弥。
青年喇嘛打量一眼普愿大师,只道:“看阁下的袈裟,似乎并不是西明寺的大师。还未请教?”
普愿关上门,给亓立广使个眼色示意他坐在一旁,慢声慢气说道:“丹巴大师不记得在下,可是大师十年前在嵩山露的一手功夫,却让在下记忆深刻。”
青年被人道破来历,微微一笑:“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再下倒是眼拙了。”
普愿也拿过一个蒲团坐在上面:“阿弥陀佛,再下并非出自少林,只不过十年前恰巧在嵩山见识了大师的功夫罢了。当时大师年纪不到二十,便能一连击败少林四位高僧。听闻前几日吐蕃密宗被武林人士围攻,损失惨重。大师一身好功夫,不去宗门助拳,却在这里何干?”
晦岸大师听普愿讲到这青年的武功奇高,暗自庆幸刚才还未动手比试,他武功本就不算顶尖,如若动起手来,只怕毫无胜算。
丹巴摇头微笑道:“既然已经自立门户,密宗之事,与我已无相干。他们有难,千百弟子便足以平事,倒不需区区的残身了。此番前来,只是助昔日恩人一臂之力。”
他看了身后的小喇嘛一眼,顿了顿又道:“大师既然知道我底细,相比已经对我的功夫有了破解之法,在下不才,倒愿意请教一番。”
普愿虽说在佛道奇术上有不低的造诣,但若是比起丹巴的武功来,怕是远远不及,更何况此时还有伤在身。
大厅一阵沉默,丹巴的眼神扫过对面四人,朗声笑道:“大师可准备好了么?若是临阵毁约,怕是要为江湖不耻。”
晦岸已是骑虎难下:“也罢,就有老衲来领教大师高招!”
不等他起身,普愿却喊了一声“且慢!”又看一眼晦岸,分明是有了计谋。
“此处是经阁,两位大师动起手来,不免波及其余,若是毁了经书,岂不可惜。不如改为文斗如何?”
十五 先斗昔招
木鱼笃笃,梵音回荡。
皇上进完香,已是精疲力竭,坐在椅上歇了好一会,又等着西明寺方丈做完一场祈福法事,他才吩咐众人各自散了,说到晚些时候宫中设宴,可带着家眷同去。
刚刚散了场,太子便凑过来找李僙三人:“皇叔这是要回府么?前些天我去王府便没有遇到皇叔,今天恰好出了皇城,反正时间还早,要是不麻烦的话,我倒是想跟皇叔随便聊聊。”
不等李僙回话,李述也三两步走上前:“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我正想着去皇叔家里坐坐,不料却和大哥想到一处去了。”
既然两位皇子都开了口了,李僙只觉的无法拒绝,便答应下来—身对李秉说到:“那我们就先回府,你去给你娘生前供的佛像添点香油吧。”
回头再看太子,却见他略有愠色,李僙便猜到这随便聊聊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又说平安佛像是李秉的娘亲刚嫁给李僙时供下的,求的是一家平安,此番既然来了西明寺,自然是要去添点香油。李僙封王之前一直是父子两人去参拜,但自从彩姨掌家之后,李僙便很少去了。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李秉每次见三皇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此番既然能避开见面,自然是躲得远远的。
他出了门,便直奔千佛殿,正路过走廊,远远的却看经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动不动,那一身深蓝道袍在这寺庙里确实扎眼。
“哦,这不是愣头和尚和那个阴阳么?上次帮青青拿完弥香散,他们二人便走了,却不知道现下在西明寺作甚。”
这两人终归是帮过他的,李秉此番既然碰到了,便要上前去打招呼,谁料刚走两步,那愣头和尚便推门进去了nAd1(
待他走到门口,原本也想推们进去,又听普愿大师在房中朗声说道:“此处是经阁,两位大师动起手来,不免波及其余,若是毁了经书,岂不可惜。不如改为文斗如何?”
他心下一沉,西明寺怎么说也算是皇家寺院,莫不是有人要在这里动手?当下便不再进去,只透过门缝看里面的动静。
经阁内,青年喇嘛丹巴见普愿不愿意硬拼,朗声大笑:“客随主便,大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若一会在下若好运胜出,晦岸大师可愿意承认这结果,把‘法相舍利’交予我么?”
晦岸原本也没有一丝把握,闻言便瞅了普愿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也道:“阿弥陀佛,凡事不可强求。老衲虽无权给予阁下‘法相舍利’,但若阁下取胜,老衲自会向方丈禀明此事。”
丹巴闻言,拍手叫了一声好:“西明寺乃大乘佛教牛耳,相信方丈大师必不会推脱。”他看了背后的小喇嘛一眼,又面向普愿道:“却不知大师所谓的文斗,是何等斗法。”
普愿微微一笑:“说来也简单,我们两方各出三招,另一方来想出解法,谁解的多,谁便赢了。”
“哈哈哈哈,大师知道我的底细,我却不知大师的来路,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公允了?”丹巴知道他在耍诈,不怒反笑:“若是两边解出来的一样多,请问又算谁赢?”
普愿原本就是要搅混水,瞅一眼亓立广:“大师既然前来挑战,想比是有必胜的把握。若是平手,自然是算大师输了。论经大师胜了,这论武大师若是输了,则又是平局,自然总的来说还是算大师输的。”
话音未落,丹巴身后的小喇嘛已经大声喊出来:“不公平!若是一样多,自然是算平局,论经我们胜了,论武是平局,自然是我们胜出。哪有算我们输的道理。”
李秉在外面听的这样的规则,皱眉觉得太失公允,又听那小喇嘛的声音,似乎很是熟悉,只是从门缝里始终看不见他的正脸nAd2(
晦岸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不妥,正要说话,普愿已经先声夺人:“岂不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这比武便从来没有过平局。”
他是铁了心不能让丹巴拿走“法相舍利”,此番也顾不得诡辩了。
小喇嘛已经气急,又要分辩,丹巴举起右手示意他停下:“看来大师是志在必得了,既然订好了规矩,那在下只有遵从了。还请大师先出招。”
普愿的计谋便是拖成平局,既然知道自己出招怕是对面定能解开,倒不如让晦岸大师一试:“这里是西明寺,便由晦岸大师出这第一题吧。”
晦岸闻言一愣,又见普愿给他使眼色,只好勉力一试:“这招‘龙树周陀手’是老衲新学的招式,练得不算纯熟,还请指教。”
说话间,晦岸右手一掌凌空打向地面,不见任何真气流转,他便收手。
“咚”忽的一声,一块地砖毫无征兆的瞬间碎裂,每条裂纹粗细均一,好不凌乱。
普愿见他这招心道妙极,这比他的招式可精明了数倍不止,毫无真气波动不说,单单是收功之后,这地砖才碎裂,其中的巧妙,便没有多少功夫能够达到。
他满怀信心看了丹巴,却见他只是微笑摇头,左手食指中指捏一个“灵”字诀,轻轻弹指,发出一股真气正中地砖裂痕的中心。又笑吟吟说道:“这第一招,我便解了。”
李秉看了看地砖,总觉得没有变化,却不知他所指的解了是何意义。再仔细看,却吓了他一跳。
“我的天,这地砖的裂痕居然恢复了。这修复可比破坏难的太多。”李秉心道如此,又听那喇嘛继续说道:“轮到在下出题了。”
“大师既然自付知道我的来路,想必是想出了破解我之前在嵩山所用招式的方法,我也想知道,是如何破解的nAd3(这第一招,我便使出‘浑天印’好了。”
浑天印是“七十二天上天印”中的立根招式,昔日峨边县客栈里,墨家三兄弟看破喇嘛的来路便是因为这招,李秉也是见过的。
丹巴知道他说不定他能破解,也不用真气,只是随手比划了下招式而已。
普愿刚一听闻是“浑天印”便喜出望外,他失了第一局,此刻总算能搬回来:“大师太抬举在下了,我可不破不了阁下的招式。不过昔日少林达摩院高僧被大师击败后,苦心钻研喇嘛教密宗的‘七十二天上天印’,总算逐一想出破解之法,将原来的‘达摩三十六绝技’改为为‘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招都克制密宗功法。在下不才,也参与过探讨,略识的其中几招。”
普愿对着一块蒲团轻轻点了一下,原本完好的黄稠被烧出一块洞来,里面的荞麦炸裂出来。
“这招‘无相劫指’是否还入得了大师法眼?”
丹巴看着这招依旧摇摇头:“大师的心法不是少林内经,这样强行催动别派武功,若是真打出来,这一指怕是破不了浑天印的。不过单论武功路数,这招确实是有些克制,便算你破了吧。”
普愿微微一笑:“承让承让。那我们便来出第二招了。”说完又转身看着一直站在一旁的亓立广,朗声道:“这次便由他来出题了。”说完看那小喇嘛又要反对,也不给他机会,径直说道:“此番他也是为了‘法相舍利’前来,自然有资格比试。”
普愿说完,自己也觉得这次实在是太耍赖了,为了救人,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纵使心里有愧疚,也不能表现出来。当下给亓立广使个眼色:
“你自己的事,就别藏私了,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吧!”
十六 后论阴谋妙
亓立广嗯了一声,解下背后的桃木剑,又把符篆袋扔在地上,提了提腰带,慢步走到普愿身前。
他解下腰间的铃铛放在左手手心,右手伸出食指中指轻轻点了一下铃铛,轻轻念一声:“起。”那铃铛便慢慢飘浮起来。
“‘天师镇魂铃’!原来是服鬼堂的高坐。”丹巴说话间,镇魂铃已经飞到他的头顶,变大数倍,幻化出一道淡白光幕瞬间笼罩在他身上,将他困住。
还不及他出招,一阵尖啸忽的从铃铛中心传出。即便李秉站在门外,也觉得这声音让人精神恍惚了。
“有趣。”丹巴轻蔑微笑,右手成掌,猛的击出后撞在光壁上。
一声巨响之后,丹巴却轻“哦”一声。他全力一掌居然只在光壁上泛起一道涟漪,扩散开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倒是小瞧你了。”他微微坐起身子,一改之前的散漫,正要使出第二招,又见亓立广双手十字相扣,伸出左手食指中指,轻念一句莫名其妙的法诀。那光幕上便出现两道红光,围绕这铃铛游走几圈之后,化为两条小蛇钻进了光幕里,缠向丹巴的双手。
“嘶!”这两条小蛇的力道远比他们的个头要大的多,缠在丹巴手臂上时,居然让他疼的喊出声来。
丹巴运起内劲,原本想猛震双臂,将两条真气小蛇彻底震碎,却不料小蛇遇到外力不仅不碎,反而变得更加细长,依旧死死的缠在他的手臂上。
亓立广见这招有效,右手掌心放出一道真气融在铃铛上。
“缚魂诀!”
丹巴在他年法诀之间使出浑天印去打两条小蛇,却被灵巧避开nAd1(缚魂诀刚一施展,两条小蛇竟然钻入了丹巴的手臂。
“啊!”他一直轻敌,此番防备不足,只感觉两股强大的真气冲击入识海,意识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睛所见的世界全然颠倒,连坐稳身子都办不到。
他倒在地上也不尝试坐直,只是连忙双手合十,低吟一句吐蕃语,身上发出一道褐色光芒。他用强大的真气将亓立广的两道真气逼出识海,那两道真气却借着他经脉空虚在全身上下游走。
“不好,现下虽稳住意识,但眼、耳、鼻、舌,四识已乱。得把这真气逼出去。”他提起全身内劲,猛冲茓道,将两条小蛇逼的退无可退,只得从小腹中脘茓退出。
他刚暗自庆幸,一不留神两条小蛇又从脚心钻入,此次竟变的更加汹涌。
“不能再等了。”丹巴打定主意必须把这两条小蛇扼杀在体内,便调度全身真气与其抗衡。
他只觉每次自己的真气加强一分,那两条小蛇也变强一分,两股力量缠斗许久,丹巴始终不能取胜。
“嘭。”猛的一声,两条小蛇居然强行冲开丹巴的真气,猛的冲入他脑海。
“啊!”他只觉五内翻腾,猛的呕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声叫喊之后,那两股力量便消失不见。他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依旧端坐在蒲团上,用手又摸了摸下颚,一点血丝也没有,这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着了亓立广的道,自己虽然未动,但六识全被扰乱了。
“怎么了,丹巴?刚才那个铃铛飞回他手里之后,你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等了好久你才喊了一声。”那小喇嘛看着他满头大汗,便向他低声说道刚才的事情。
“这次是我输了。阴阳一脉的三大圣器之一,果然名不虚传,这么轻易就让我着了道。”丹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略有些懊恼,若是自己全力以赴,未必就会输掉,此番是真的吃了自大的亏nAd2(
“承让。”亓立广长吁一口气,总算略放心一点:“还请大师出招。”
丹巴虽落了一成,却不懊恼,依旧微笑道:“那么,请小心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又忽然闪现在亓立广身后,右手只是在他背后轻轻一戳,亓立广便瘫软下去,倒在地上,连连抽搐。
“好快的速度。”李秉在一旁看的吃惊,又听南泉普愿立即大喊一声“停”,心道:“这大喇嘛刚才输了一局,这次倒下狠手了。”
丹巴听普愿认输,便伸手在亓立广背后拍了两掌。亓立广不再抽搐,但依旧难以起身,索性便坐在地上闭眼运功疗伤。
普愿原本知道丹巴的实力比他们三人都高出不少,却不想竟然强横至此,仅仅一指的功力便让全神戒备的亓立广倒地不起。这第三局要打平太不容易了。
“既然他二人都已经出过招了,这第三局,便由我来对吧。”他思索一刻:晦岸的招式已经被他轻易破掉了,亓立广虽然可能还有别的招数,但此刻既然被他伤了,怕是也出不来招了,可恨自己前些天元神出窍,现在自家功夫一招也使不出来。
他此刻即有些后悔答应这赌局,又想刚才丹巴下重手说不定便是为了防止亓立广二度出招,真是好深的心机。
“别的招数也无意义,不若大师便试试破我第一局的‘无相劫指’吧。”普愿心知不论自己现在出什么招数,都会被他破掉,只能寄希望于一会能解开他的招数,打成平局,按照规则,他们还是拿不到‘法相舍利’。
丹巴不知普愿有伤在身,闻言冷哼一声:“真以为能破的了‘浑天印’便天下无敌了么?破你的招式又有何难。”说罢,他看也不看,右手成掌,在空中削了一手刀,除去旁边的蜡烛火焰闪烁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生。
“若是那人对我使出这套指法,他的手指便如同这蜡烛一般nAd3(”
李秉闻言便认真瞅了瞅蜡烛,果然每一根蜡烛中央都有一条浅浅的白线,蜡烛虽然都还亮着,但实际上已经被切断了。他心道:那烛台离丹巴少说也有半丈远,这人功夫实在是有些过于凌厉了。
丹巴看着普愿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招式的含义:“大师的这招我算是破掉了,可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破掉我刚才那招?”
晦岸闻言一愣:“刚才那招?大师是说刚才的那套之指法么?大师已经在自己的题里用过一次了,这不能再用第二次吧。”
小喇嘛立刻便叫出声:“规矩是你们定的,你们可没说不许连用两次。”
丹巴也大笑两声:“没错,正是这个道理。大师可准备好了么,我可要动手了。”
“嘭!”丹巴的身影刚刚离开蒲团,房间的大门便被打开,一个身影猛的闯入,对着丹巴便是凌空一脚。
这一脚没多少力量,却来的奇快,丹巴想也不想,下意识的便一拳挡开,随后又是一掌打到那个身影上。
这人自然是李秉,他原本也没打算硬拼,看丹巴一掌攻来,自己也后退一步,饶是如此还是被击中,撞到柱上。
他揉了揉胸口,只觉的丹巴的那一掌打的胸口滚烫。强忍着朗声道:“你们说的没错,规矩是大师定的,也没说到底是谁来接你这一招。既然这位大师没有受伤,大喇嘛,这局是你输了!”
李秉正笑的开心,却忽然看到丹巴身边的小喇嘛。
两人均是一愣,异口同声喊道:“是你!”
十七 观山雨
早上还是凉风习习,到了中午不知怎么的,太阳便毒起来。
燥热的风吹到襄王府院子里的桃树上漱漱作响,阳光照到树叶上,在地上投出一片斑驳的光点,忽的一脚踩在上面,连鞋也照的熠熠发光。
“请!”李僙走在最前面,向两位皇子引路,彩姨也跟在后面。
大部分随从刚才已被遣回宫里,太子身边只留下了少詹事革亮,三皇子却是孤身一人。
三人刚坐下,芷霜就带着两个丫鬟出来奉茶了。
等她斟完茶,李僙便轻轻拉着她的手,笑盈盈说道:“回到府里,不比在外面,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做就可以了。你去歇着吧。”
三皇子李述刚抿了一口茶,连芷霜的眼睛正脸也不看,连忙放下茶盏,抱拳祝贺:“哟,我就说哪里来的这么标致的丫鬟,倒不料是皇叔又添了新欢。恭喜恭喜。”
“哈哈!虽然还没正式成亲呢,我在这里先谢过了,等忙过这阵,有你们喝的喜酒。”
不知是不是害羞,芷霜斟过茶,便要离开。原本已经要走进后殿,又被李僙握着手拽回来:“来,见过太子殿下和三皇子。”
她行过礼匆匆问了两人安好,脸色紧绷,连跑回了后殿。
“哈哈,这丫头还害羞着呢,有些紧张,两位莫要见笑。”李僙倒是很喜欢她这样娇羞,心情大好,吹一口茶叶,将茶一饮而尽。
太子李适也陪着笑两声:“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请教皇叔兵法上的事情,吐蕃和南诏不断入侵我边境,父皇几次问我对策,我都答不上来。皇叔身经百战,还请指点一二,也好让我跟父皇好交差nAd1(”
刚说完,又瞟了一眼站在背后的革亮,环视四周:“这也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革亮低嗯一声,微微点头,便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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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西明寺经阁,李秉搅了两个喇嘛的事情,大喇嘛固然生气,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离开。小喇嘛狠狠瞪了李秉一眼,冷哼一声,也跟着走了。
两人前脚刚走,普愿便赶忙走到亓立广身边,搭了一脉:“你没事吧?”
亓立广依旧打坐,已是满头大汗:“现下好多了,那大喇嘛好生厉害,只是一招就封了我全身经脉。刚才他只解了我的大茓,剩下的便要我自己冲开。明面上已经是没事了,若是我大意,刚才强行运功,说不定就要把自己经脉震裂,这人当真好歹毒。”
晦岸也道:“刚才多谢三位出手相助,在下粗通医理,原为阁下略尽绵力。”说完也伸手为亓立广号了一脉。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施主的经脉依旧阻滞,可是还没冲破那些茓道么?”
亓立广那袖口抹掉额头上的汗珠:“他的手法奇特,我也不知如何来解。实在不行,只能等个十来天,让这功力自行散掉,倒不是大事。”他顿了顿又道:“想必大师刚才也听到了,其实我们二人也是为了‘法相舍利’而来。”这事他刚开了个头,便给了普愿一个眼神,示意他帮忙求情。
“晦岸大师,实不相瞒,我这位朋友是服鬼堂的二弟子。前些日子,他师傅被恶鬼所伤,现在性命危在旦夕,就等这一味‘法相舍利’入药,还请大师慈悲为怀,念在服鬼堂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能赠与我们一粒。”
晦岸起身,面色凝重,在经阁里踱步三两圈,长叹一口气:“不是贫僧不愿意帮,实在是本寺剩下的这最后一粒直是为皇上备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贫僧实在不敢擅做主张nAd2(万一到时候皇上要的时候没有,一旦怪罪下来,恐怕全寺都要因此遭受劫难,实在是牵连太广。”
他顿了顿又道:“刚才那两位喇嘛施主也是为了救人,贫僧不曾答应,三位出手相助,贫僧感激不尽。但是这件事情,本寺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话间,他忽然猛地抬头看向李秉:“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施主今天能在寺里,应该是皇家子弟吧。若是能求得皇上开口,这事便绝无问题了。”
亓立广和普愿闻言都是一惊,纷纷看向李秉。他却是一脸正经:“大师所言甚是,在下必定倾尽全力求皇上赐下丹药,还请大师在此之前不要将丹药给予他人。”说完,便给亓立广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出经阁说话。
晦岸看三人要离开,双手合十说道:“那是自然!贫僧在寺里静候佳音。”
三人刚出了经阁,没走几步,亓立捂着右腰喊了一声:“慢些走,我还有些气滞。”说完又一摇一晃走到李秉身边:“小兄弟,你真能帮忙求皇上开口么?”
李秉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跟皇上开口,便是明知道还暑后一粒却要跟他抢东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两人闻言均是一愣:“那可如何是好?”又见李秉却不慌张,便又问:“难道小兄弟有别的办法?”
李秉似乎想起陈年往事,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尴尬,边笑边摇头:“与其去求,不如自己动手。”顿了顿又笑着看向两人:“说来惭愧,让这西明寺只剩下一颗‘法相舍利’的元凶,正是在下。”
他想着自己儿时顽劣,一怒之下给了西明寺丹房一把火烧,将法相舍利尽数烧光。此番又被牵扯回这件事里,忽的感叹世事无常,报应不爽,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亓立广闻言更加吃惊,忙问到:“那小兄弟的意思是,今晚我们三人去……”他说道此处,便戛然而止,意味深长的看了普愿一眼nAd3(
李秉咧嘴一笑,却悄悄凑到两人身边:“不是三人。你现下茓道还没解开,自然是没办法去的。若我猜的没错,这位大师也身负重伤吧。”
不等两人点头,他又接着说道:“上次两位帮了我兄弟的大忙,这次便算我还两位一个人情。那地方我去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熟得很。两位便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到此处,儿时的放浪不羁,一幕幕又出现在李秉的脑海里,想起晚上要故地重游,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
太子坐了一会,说还得要检查晚上的宴会的筹备,便移驾回宫了。三皇子没什么事情,便留了下来。
刚出了襄王府,太子便把革亮也喊到马车里去。
“他怎么说?”
革亮原本离太子还有些距离,闻言却坐的更近了一些,低声道:“他还是不肯。不过这次我又提出他家儿子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动摇了。说不定下次再去的时候,这事便能成。”
“嗯。”太子微微闭眼休息:“他丝毫没有怀疑么?”
革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点没有。皇上这些年一直命他暗中监视襄王殿下,此刻就算是想借他之手除掉襄王,也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上次那信的笔记,我们伪造的那么好,他一点没察觉出来。”
太子依旧闭着眼睛,随着马车的晃动,摇了摇脑袋:“不错!这次如果除掉襄王的话,就只剩下老三了,那个计划筹备的怎么样了?”
革亮从袖口掏出一把扇子递给太子,扇子上郝然写着“惊蛰”二字。
太子瞟了一眼,摆手道:“这些事你处理就可以了。”说完闭目养神起来:“诶,父皇不帮我扫除这些障碍,一切还得我自己动手啊。”
革亮收好扇子,思来想去还是说道:“殿下,刚才可看见襄王新纳的小妾了?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像……”
太子冷哼一声:“黔驴技穷!倒是难得他能舍得自己的红颜知己,刚才在殿上看襄王拉她的手怕是不好受吧。一个天机宫的小丫头罢了,我就不信他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十八 龙蛇敌对
李秉回到府上的时候,却听糜歆叔叔说襄王和彩姨等不及,已经先进宫了。他只得匆匆换了衣服,连忙赶去。即便在门口遇到安子拿了一大箱铁器回来,李秉也没有时间过问,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上了马车。
还好他总算在开宴席之前赶到。
一声太监细长的喊声之后,整个宴会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皇上慢步从院子里走来,只是这次搀着的不再是他的宠妃,却是首领太监。李秉微微抬头妙了一眼,远远的便能瞧出皇上一脸怒气,只是他强压着,隐忍不发而已。
皇上坐上龙椅,朝皇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猛的拍一掌桌子。没有说一句祝词,只能淡淡道:“开始吧。”又斜眼看了三皇子一眼,低哼一声。这声音不大,但却全场都听的见。
两边的丝竹队伍得了命令便开始奏乐,轻歌曼舞,一曲接着一曲。
皇上绷着脸,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李秉也浑身不自在,他看着三皇子更是一直低着头,心里更觉得压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假装喝醉倒在桌上,倒下前还不忘给李僙使个眼色。
李僙何等伶俐,又深知自己儿子脾性,便借着李秉醉酒的由头,责骂了李秉不胜酒力还要逞能,又让下人先送他回府。
刚出了皇宫不远,李秉便下了马车,此时已换上了放在马车里的夜行衣。
他让马夫先行回府,自己专拣小道,绕向西明寺后山。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顺着山道一路小跑,到了围墙边上,轻轻拨了拨一堆杂草,露出一个狗洞来。李秉看着狗洞连连摇头,猛的运起轻功,跃上围墙,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没几番功夫就找到了丹房。
他远远的在门口等了一会,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正准备进去,却看见另一个身影已经翻窗进入,单看背影便知是那个小喇嘛nAd1(
“不好,被他捷足先登了。”李秉也不犹豫,立刻追上,也翻窗进去。他双脚刚一落地,里面那人对着他面门便是一拳,李秉用手格挡开来,一脚踹向那人小腹。
两人都不敢使出全力,避让着房间里的一应器具,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了庙里的和尚。
小喇嘛原以为李秉不是他对手,拆了几招却始终占不到上风,只心道这人武功精进真是神速。
两人一连打出七十多招依旧不分伯仲,此刻又有诸多限制,打不畅快。心照不宣地,两人各自撒手,退后一步。
“喂,反正我们这样打下去也没有输赢,不如停手吧。”李秉扶着一个药鼎,呼吸已经变得沉重,他望一眼那小喇嘛:“既然所求相同,不如各自去找,谁找到了,那东西便是谁的。如何?”
那小喇嘛似乎也已经疲惫,一口答应:“就这么办。”
两人各自占一方,找了一个药架开始寻找。这房间算是不小,一共十来个一人高的药柜,每方药柜上都有四十余个屉子。
李秉自然是知道“法相舍利”藏在哪里的。此刻他却像模像样的在药架边找来找去,不时的瞄一眼那小喇嘛的位置。小喇嘛倒是认真,光看标签不说,还把每个屉子都抽出来看一遍。
“就是现在!”看着他离藏那东西的地方已经很远,李秉猛的冲到一个药柜边,轻轻拍了上面的莲花三下。莲花所在的木板便落了下去,露出一个药瓶来。
李秉抓起药瓶便要逃出,刚走一步,却被一枚暗器击中手腕,药瓶脱手而出,落到地上。
“早猜到你知道舍利在哪。”小喇嘛脱手将一个药瓶当做暗器发出,又抢在李秉身前,飞身扑向地上的药瓶nAd2(
李秉看他行动迅猛,也纵身跃起,一把拉住小喇嘛的右腿,将他拽回地面。
小喇嘛落地,回身便是一脚,李秉猝不及防,只能硬抗。这一招势大力沉,将他踹的后退两步。
“咵!”这一脚踢在身上不要紧,但李秉后退一步,正好撞在一个药瓶架上。大大小小的瓷瓶尽数被震落,药瓶被撞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碎瓷片也散落一地。
听着这么大的动静,两人均知道已经惊动了寺里的和尚,此刻动起手来再无顾虑,务求做到速战速决。
小和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左手使出浑天印,右手却是灭世印,分明是要一招必杀。
李秉此刻也心急如焚,也打算硬拼,左手一把抓住小喇嘛的手腕,右手翻手为拳,瞄着他的胸口猛锤下去。
“嘭!”一声,两人胸口均中一拳,各自后退一步,又同时瞄了地上的药瓶一眼,却都站着不动,只是揉揉胸口,紧紧盯着对方的行动。
“踏踏踏”外面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喇嘛似乎再也安奈不住,一个箭步冲到李秉身前,双拳用力顶出,正要逼他后退。
李秉哪里舍得退开,便只得硬解这招,左手拿了他的手肘,反手拧过去,右手化为手刀,猛砍下去。
小喇嘛双手虽然落了下成,可这招双拳纯属于蛮力,不用身法。双腿自可灵活驱使,他以腿为鞭,猛抽李秉左腰。
“啊!”李秉一手刀下去,小喇嘛的小臂中招,痛叫一声。还不及李秉高兴,他腰间已经中了一腿,这一招本就力大无比,他全无防备,他只觉得左脾被抽的生疼,似乎要被踢裂,连连猛退两步,捂住腰间。
“嘭!”丹房的门被一脚踹开,西明寺的和尚们,终于进来了nA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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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皇宫里的宴席,李僙倒是很喜欢宫里的歌舞和丝竹,实在是比外面的高明几倍不止。只是此刻却不能表现出高兴,只是坐在位上,暗自欣赏。
又是一曲舞毕么,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从院外跑进来,凑到首领太监身边,低声禀报了事情。
首领太监略有些惊愕,又点点头,让小太监下去,自己则是走到皇上身边,躬下身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李僙离皇上不远,这句听得真切:“皇上,刚才有人来报。乔昭仪,她刚才已经在寝殿里自尽了。”
皇上听完这话,紧紧攥住手里的酒杯,右臂用力到发抖。闭眼抬头,长叹一口气,又猛的一砸在桌上。
“哐!”一声巨响,声乐舞蹈戛然而止,整个宴席也全部停了下来。在座的所有皇室纷纷起身下跪:“皇上息怒!”所有人跪在地上都不敢再动。
皇上咬牙切齿,眸子已经涨的通红,又是猛砸一拳桌子,怒视三皇子:“孽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十九 迥异金兰道
皇上震怒之极,一把将桌上的玉碗掷在地上,也不说缘由,当着众人的面便禁足了三皇子,吩咐到“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任何人不得探视。”说完猛捶两下桌子,直接散了宴会,让首领太监搀着径直回了寝殿。
皇上半倚在龙榻上,两个宫女跪在旁边替他捏腿松骨。过了一个时辰,此刻总算是气消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乏了。”皇上遣散了一屋子的宫女,也准备躺下,忽的又起身:“元思,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元思便是大明宫的首领太监,打小便在皇帝身边伺候着。他年近五十,两鬓已经有些白发,但身体却比皇上硬朗的多。
他原本已经倒退出去两步,闻言应了一声便走到龙榻边,轻轻搀扶皇上坐起身,又从旁边拿一件披风给他披上之后,便跪在一旁。
皇上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元思,你在我身边也有四十多年了吧。”
元思站在边上,微微欠身:“官家,奴才八岁跟着您,今年已经是第四十二个年头了。”
“呼!”皇上长叹一口气:“是啊,朕都已经五十多了,也是该老眼昏花的时候了。”
元思看着皇上身上的披风要滑落下去,便连忙帮着理了理,重新给他披上:“官家说笑了,您要是不精明,这大明宫可哪还有精明的人么?”
皇上闻言淡淡笑了笑,摆摆手,又轻轻捶了捶肩膀:“今天的这个事情,你也觉得是我糊涂了么?”
元思看着皇上的举动,估摸着是肩膀又酸了,便走近两步,替皇上捏捏肩膀:“这里头的事,奴才看不明白,也不敢妄自猜测。谁是谁非,官家心里清楚的。”
皇上微微摇头:“你哪里是不明白,只是不敢说罢了nAd1(”他又长叹一口气,从枕边拿出一柄扇子,慢慢打开,照着扇面的小字念到:“万物出乎震,蛰虫惊而走。呼!朕的大儿子真是厉害啊,竟然连昭仪都可以说动。这天下交给他,我倒多少有些放心了。”
他说到此处,示意元思不要再捏肩膀了,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又道:“他先让乔昭仪拿着老三的折扇出面指认乱·伦的事情,然后又让革亮勒死她,伪装成自尽的样子。嗯!朕的大儿子有些心机,也下得去手,是个管家的材料!”
他说完接过元思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只是他手段还太稚嫩,心胸也狭窄,容不得他人。若再由得他这么胡作非为,说不得便要出大乱子了。”
元思放下茶盏,静静站在一边:“官家心明眼亮,一切都看的通透。有官家在,大明宫乱不了。”
皇上似乎又困乏起来,自己把披风解下来,放到一旁:“一个昭仪而已,倒不打紧。老三有些本事,但是心却太大,这次也算是给他提个醒。把他禁足在府里,也算是保他安全。”说完便又躺到床上,微微叹息:“同母兄弟,他都想置于死地。估摸着也早该算计到李僙头上了吧。”
元思替皇上掖好被子:“这里头的事,奴才不懂。”说完,看着皇上要睡下,便行了礼,起身退出去。
皇上呆呆的望着龙榻边上的吊穗,楞了半响才自言自语道:“李适啊李适,你若是能料理的了他自然是好。若是料理不好,惹出乱子来,可就真的不好收拾了。”想到此处,似乎有些气滞,连连咳嗽两声。
“哎!不论是我还是你,只要他在,坐稳这个江山就不容易。你若有把握能收拾的了,那朕便推你一把吧。”
就这么一个晚上,李述、李适、皇上三人都已经算计到李僙的头上。而襄王府上下对此还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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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西明寺的丹房,李秉和小喇嘛激斗正酣,一干和尚便围了上来nAd2(
看着七八个和尚手持长棍冲进房间,两人心知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当下也不再打斗,同时伸手去拿地上的药瓶。
李秉的手略微领先一寸,正要够到,旁边却猛地一棍砸下来,他只得缩手躲开。不及李秉再出手,第二根棍子已经扫到他身前。
他一脚踢开长棍,眼见那小喇嘛马上便要拿到药瓶,正要阻止,三根长棍齐齐从他头顶敲下。李秉别无选择,只得一个滚地翻躲开。
小喇嘛满以为自己将要得手,下身已经变换了身法,做好逃跑的准备。谁知他手指离药瓶还有一寸的时候,一根长棍猛的将药瓶击到别处。
错失如此良机,他又急又气,连连两拳打在那和尚的胸口。瞄一眼那药瓶好巧不巧竟然滚到李秉脚下,当下更加着急,他使出浑身力气,一连击退两个和尚,又向前跨出三两步,想要走到李秉身前,却不料太过着急,居然没有躲过和尚的攻击,被一棍打到小腿,跪倒下去。
李秉也发现药瓶滚到自己脚下,可是却全无机会去捡起。他一人顶着四人的攻击,应付起来已是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找到空档,他以手当剑,一招“星行夜归”点到一个和尚左胸天池茓。那和尚左臂失了力道,被李秉一脚将长棍踢飞。
李秉退后一步,躲开三棍横扫,纵身跃起接住长棍,以棍当枪,连连刺出,逼的三个和尚后退躲开。他此番得了空,虽不能弯身去捡,却可用棍尖接着内劲将药瓶击飞,让瓶子借力撞在旁边的药柜上再弹回自己手里。
一切都如他所愿,药瓶正好弹回来,他伸手去接,指尖已经触到瓶口。忽的一个棍影闪过,速度比之前的快了不少。那棍子由下至上,猛的把瓶子打到别处,随即又变了招式,一棍敲在李秉肩头。
李秉后退两步瞧向刚才使棍的那人,正是晦岸大师,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四个和尚nAd3(这一圈人已经把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李秉双手持棍用力推开齐齐压来的六根长棍,又连连耍出两个花枪,总算避开几人。再定睛看去,那药瓶被击飞后落在了一个药柜上,小喇嘛已经冲到柜前,六个人将他和药柜团团围住。他疲于应付,已经落于下风,纵然逼的和尚们都打不到药瓶,自己也始终没有机会去拿。
看着更多的和尚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来,李秉心知大势已去,再留在此处也是徒劳,“哗!哗!”两招全攻无守,他把一干和尚扫开,又用棍子撑地,借力跃上一个药柜,运起轻功飞身上窜。
“哗啦!”他一棍打穿房顶,瓦片纷纷落下,碎了一地。
李秉正要借着这个窟窿逃走,忽然听那个小喇嘛大喝了一声:“喂!”,不及他再回头看去,那药瓶已经飞到他手边。
他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抓住药瓶,纵身跃起便上了房顶。站稳身子回头看来,那小喇嘛已经被十余个和尚团团围住,身上受伤不轻,随时都有可能被击败。
“哎!”李秉一声叹息,转身回来,把药瓶踹在怀里,操起长棍纵身跳下,站到小喇嘛身边,大喝一身,猛的挥出一棍扫开围上来的众人。
“啊!”他此番已置之死地,大喝一声使出全力。他到达化气境之后,首次用到真气外放这样的手段,自己也无信心,只能运起十成十的真气,一条寻常木棍上银白的光芒陡然绽放。
“呼!”七跟棍子的棍阵向他扫来,刮出一阵簌簌风声。李秉原可以躲开,但为了护住小喇嘛,只得硬接。
“啪!”七声脆响均发生在一瞬,听起来如同一声。他一招之下,居然打断对面七根长棍。李秉自己也觉得意外,当下再不犹豫,一把推了小喇嘛的肩膀:“走!”
话音未落,两人各寻了一个药柜纵身跃上,一前一后从房顶的窟窿冲了出去。
晦岸大师望着两人的身影,收了长棍,微微点头。
“阿弥陀佛,便由他们去吧!”
二十 花正艳,淡水依依初晓
“踢踏!踢踏!”襄王府的马车赶回了府上,门口的两挂黄纸灯笼照的门前透亮无比。
“诶,今天怎么这么早?”糜歆听着府里的下人们有了响动,便知道李僙已经回来了,心里如此嘀咕一句。他生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便也出房间,手里连着看了一半的书也没放下。
他刚到前院便碰上了:“殿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李僙替彩姨解下披风,自己也解下来,递给旁边的下人:“别提了,流年不利,在宴会上听个曲都听不安生。”他指指正厅:“进去细说吧。”
三人前后进了正厅,糜歆知道这说不得便是要紧事,便把一干下人全部支开,也紧紧关上前门:“是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李僙刚嗯了一声,芷霜便从后殿走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三份小食:“我知道你们进宫少不得要喝酒的,早早的就把醒酒汤备下了,快喝一点吧。”
她放一碗在李僙身前,又走到彩姨边上:“姐姐饮过酒了么?也喝一碗吧。世子殿下呢?没一起回来么?”
李僙淡淡一笑:“那浑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不必管他。”说完又拉着芷霜的手:“倒是你,这些事情以后全交给下人们就好了,不要这么辛苦。再说,喝一点点酒,我哪那么容易就醉了。”
彩姨看着李僙紧紧握着紫霜的手,揉来揉去,便知他还对芷霜在兴头上。谢过了醒酒汤,推诿说有些乏了要去睡下,便独自回了后院厢房。
李僙端起小碗将汤药一饮而尽,又翻过碗给芷霜看:“嗯,味道不苦,还带着点酸甜,是加了梅子吧。你看!我喝的一滴不剩。”他放下小碗,左手拉着芷霜,右手轻抚她的后背:“你先去休息吧,我晚点去找你。”
芷霜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摇头,娇声娇气说到:“这几天我们一直都没在一起,有些想你nAd1(能这么站在边上看着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僙很是喜欢她这样的青涩,放声大笑:“哈哈,你要是不嫌这些事情烦,呆这便呆着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他轻轻推芷霜到一边,又看向糜歆:“对了,刚才说到哪了?哦!宫里的事情。”
李僙用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从今天来看,宫里将有一段时间不太平了,这些日子如果有人来访,一律不见。我晚点也会告诉阿彩,让她们也少出门。”
糜歆把身体前倾,眉头已经皱起来,低声道:“是皇上病重了么?”
李僙冷笑一声:“陛下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只是几个皇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今天似乎是三皇子和乔昭仪有染,被人抓住把柄给捅到皇上那里去了,乔昭仪自尽,皇上大发雷霆,禁了他的足。不用猜,这事若不是太子的手笔,我实在是猜不出还能有谁了。”
听他说完,芷霜猛的掐了一下椅子后背,却顷刻间又恢复了正常。
“那殿下的意思是两不相帮?”糜歆听的不是皇上的消息,也略微有些放松,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
李僙嗯一声,又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这些年,我闲云野鹤惯了,反倒是看不得那些朝廷的事情。我看秉儿也无心朝政,那自然也不用为他筹谋。算下来,这事我自然要撇干净。谁当皇帝,对我来说都一样,由得他们去争。”
他扭扭脖子,发出一串咔咔声响:“嘶~!不知怎么的,此刻倒是精神来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你夫人这第二胎才三个月大,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你先去照看着,明天我再找你。”
糜歆嗯一声便退出去nAd2(李僙送他到正厅门口后,又转身回来,左手拉着芷霜,凝视着她双眸,喉头微微鼓动,热气上涌:“你的眼睛真美!”说完,右手一把搂她到怀里,温暖的鼻息已经呼在她脸上。
他右臂肆意的在她背上抚摸,又轻轻咬住薄薄的双唇,舌尖不住的来回的游动。
李僙的呼吸更加急促,胸口的火热也转化为躁动和不安,下颚的短髭轻轻蹭了蹭芷霜白嫩的细颈,又顺着她的香肩一路嗅到耳边,轻轻吮吸了一口她的耳垂,低声道:“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要了你!”
说罢,他左手伸到芷霜小腿,将她抱在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大步走向后院。
花色开正艳,猛虎要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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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亓立广和普愿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都在运功疗伤。
“吱!嘎~!”
门轻轻被推开,两人闻声睁开眼睛,瞧着正是李秉,喜出望外。
不等他们问话,李秉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亓立广,火急火燎:“经过也不和你细说了,总之,我只拿到半颗,你看这能够么?”
亓立广把药丸倒在手心上,略微端详:“没错,这正是‘法相舍利’。嗯!半颗就半颗吧,纵然不能痊愈,也没有太大问题,小兄弟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李秉略有点着急,连连抱拳还礼:“不客气,既然差事了了,我们也算两不相欠。在下告辞了!”
他正要离开,却看亓立广站起身来:“大恩不言谢,在下晋州服鬼堂亓立广,小兄弟若是以后有事用得到在下,尽管来找我。”
李秉后退两步走到门口,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大师不必挂怀nAd3(我还有别的要事,得先走一步了。”说罢跟普愿也抱拳行礼后,便退出去,合上房门。
他匆匆出了客栈,径直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看着那人还躺着在地上,才慢步走了过去。
地上那人当然是小喇嘛,李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喂!跟你一起来的那个高手住哪的?我送你过去啊!”
那小喇嘛依旧昏迷不醒,他被十余个和尚围攻,虽然受的都是皮肉伤,但一处处算下来,却真是伤的不轻。打斗当时还未表现出来,他离开西明寺不远,便力竭晕倒。
李秉对他关键时刻把药瓶扔出来的行为多少有些动容,决定将舍利一分为二。先把他放在巷子里,自己便拿一半交给那两人。
他又晃了晃小喇嘛的身子,依旧唤他不醒,只得轻轻叹口气:“送佛送到西,那我送喇嘛也送到西吧。”
李秉拎起小喇嘛的上臂,将他扛在肩上,差点没站稳:“我的天,个头不高,咋这么沉。”
已是深夜,李秉一个人在街上晃晃悠悠走向襄王府,月色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廿一 师承鲁子兄授道
今日天气格外凉些,厚雾重霜,襄王府的瓦顶凝出淡白一片。日头等了好些时候才出来,懒懒的泄在瓦上,那片淡白转眼消失不见。天气已然转凉,果真是到了“小寒”了。
李秉昨夜见小喇嘛除了昏迷不醒,其他也无大碍,只将他放到襄王府的客房里,用纸包了半颗舍利放在桌上,便甩手不管。兴许是折腾了一宿,他也疲乏的很,睡到巳时初刻才起床。醒来之后,第一桩事情便是去瞧那小喇嘛。
“呼!似乎是走了。”房间内空无一人,瓷枕和被子还散在床上±上留着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多谢舍利,思怨两清。”
这字迹潦草不堪,且不说大小不一,连“恩”字也被写成了“思”字,说不定安子写的也比这个好些。李秉看来微微摇头:“原来吐蕃人写起汉字是这般模样,倒是难为他了。”
这件事也总算过了,李秉只觉释然,脚步轻快,刚出了客厢,没走两步,却听背后有人喊他。
“哎!真是越混越差。连见一面大哥,都还得走后门,真是不容易啊!”
来人正是魏泽和马学文,两人并肩从西厢走来,魏泽一脸坏笑:“啧啧啧,世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呔!找打!”李秉看他一脸欠揍的样子,一股熟悉的冲动涌上心头,二话不说,冲到魏泽面前就给他一顿“胖揍”。
魏泽一股脑躲在马学文宽大的身躯后面,左蹦右跳:“学文救我!”
三人闹成一团,李秉此刻只觉过去的光景依稀就在眼前: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打闹也还是那样的打闹,只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成年,以前的顽劣真是回不去了。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来了。”李秉拉起倒在地上的魏泽,帮他把身上的尘土拍掉,还不忘用力打一下ρi股。
马学文拉着李秉的衣角让他转过身去,帮他理了理后背的衣服:“今天临渊回来呢,我们想喊你一起,有日子没见他了nAd1(”
李秉连连点头:“是该。他去洛阳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回来。这次又得我们给擦ρi股咯。”
三人刚走两步,魏泽便道:“咱们还是从后门出去吧,来的时候就说府上不见客,这样大摇大摆出去不好吧。”话音刚落,他忽然又叫出声来:“对了,安子呢。一起叫上吧,既然都是兄弟,也要跟临渊见见面。”
李秉一手挎住他后颈:“走吧,忘不了他的。他这两天可忙着,一堆一堆的铁器往家里搬。这会估摸着又在铁匠铺里学着呢,刚好顺路叫上。”
马学文走在两人身边:“老大,你说临渊这次能成么?”
魏泽啐了一口:“呸!他的馊主意十次九不成,这回要是能成事,我就给他送一房媳妇。”
马学文:“那倒不必,他们非派里别的没有,恶女倒是一堆,让他挑挑现成的吧。”
原本三人还高高兴兴,说起非派的恶女,李秉又想起盈澜儿来:也不知道她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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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铁匠铺后屋,周叔把一个两寸长的小盒子放在桌上,缓缓推到安子面前。
“这里是一些残稿,还有这些年我的一些想法和尝试。你的悟性比我好的多,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把他们都完成。”
安子把手里黑色长剑放到一边,刚想去拿那个盒子,又缩回手,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可是……我才刚学了没多久,那本书上的东西都还没学全。周叔,你一定要走么?”
周叔沉默一刻,又拍了拍盒子:“原本松柏柳他们来拿了兵器之后,我便要走的,只是因为要教你才拖延了这么些天nAd2(我已经把你领进门了,剩下的都靠你自己。那本《公输要义》你也留着吧,用心学,你的天资远在我之上,千万不要浪费了。”
说完,他又拿起安子的长剑,用手轻轻划过剑脊,又弹了弹剑尖,发出两声轻微蜂鸣:“这柄‘宗剑’,已经算是不错了。能有你这么半个徒弟,我们门派也算后继有人了。”
他说完便走到旁边的木柜前面,推开箱子拿出一个画卷挂在墙上,又点燃三炷香Сhā在香炉里,跪在画像前,拜了三拜:“祖师在上,徒孙周天德走南闯北二十年,亦不能寻到师叔的下落,也不能完成一件兵器重振师傅的威名。
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安庆方,他天资聪颖,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装好了‘机关?’,徒儿擅做主张,将《公输要义》传给他。若是师傅在此,也一定不会拒绝的。”说罢便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你既然不愿意拜入门下,我也不勉强你,原本门派里也从来都是自己修行。”周叔顿了顿又道,又对安子说道:“这图像上画的是我们火冲流派的立业祖师,你也来行个礼吧。”
原本是让他鞠躬,但安子还是跪在画前磕了三个响头。行完跪拜大礼,又看一眼画卷,那是一位老者,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子,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画上那人似乎也正看着他。
“行了,你起来吧。”周天德拉他起身:“我师傅名叫‘梁丘子’,外号是‘白云匠人’。我是师傅的二弟子。”
周叔腿脚不便,不能长站,便回桌前,也喊安子坐下:“我们的‘公输派’最初并不是一个门派,只是一群匠人因共同爱好聚在一起。时间长了,大家便以领袖的名字为村庄命名,以‘公输派’自居。因为如此,门派是松散的组织,既没有固定的山门,也没有什么门规,一切都可以按自己喜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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