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清还未回过神:“明天就去?!”
逍遥子敲着桌面:“你莫非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
熊清当然不会焚香沐浴斋戒三天,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杀手生涯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准备好,好像连剑法都还没练好。
逍遥子赶他走:“回你屋睡觉去。”
熊清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客堂里醉汉大呼小叫,根本睡不着。他索性跳下床,抽出自己的长剑,闭上眼睛默默回想。眼前黑暗里浮现出一轮斜阳时,他一剑刺出去。
熊清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剑在黑暗里轻颤。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它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快。
熊清心头砰砰直跳,拼尽全力再刺出一剑。剑尖划过月光,带起熟悉的凛冽风声。
听见那声音,熊清方才稍稍安定,继续挥剑刺向回忆中的斜阳。整间屋子里剑声呼啸,连洒进窗户的月光都变冰冷。
直到逍遥子砰的一声撞开门,铁青着脸:“还让不让我睡?”
熊清赶紧收起剑,恭恭敬敬地把逍遥子送回屋才回来爬上床。
他躺在床上,不免长吁短叹。逍遥子要经过多少腥风血雨才会听到挥剑声都睡不着。而那些陋巷里的杀手,恐怕连腥风血雨都没资格经历。熊清忽然觉得杀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风光。
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逍遥子过来叫起他,两人下楼走到客堂。逍遥子随口问了店小二安泰绸庄在何处,老板是谁。店小二告诉他绸庄老板叫刘源。逍遥子点点头,带着熊清慢悠悠走上街。
熊清紧张得不行,当他们踏进安泰绸庄时他一颗心已快从喉咙里跳出来。此刻尚早,店里还没有客人,只有几个伙计忙忙碌碌。
逍遥子悠然自得地拿起一匹缎子比来比去,熊清直愣愣戳在他身边,只觉店里绫罗绸缎都变成一团巨大的彩球,在眼前滚来滚去。逍遥子看了半天,叫过一个伙计问道:“你们老板呢?”
伙计打量他一眼,又看了看熊清,才道:“老板在楼上。”
逍遥子摸出一块银子塞给他,笑道:“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们老板谈谈,麻烦你通报一下。”
伙计立刻笑出满脸花,噔噔噔冲上楼。没一会儿他便跑下来,喜笑颜开,躬身道:“老板请二位上楼谈。”
逍遥子整整衣领,踏上楼梯。熊清强作镇定,悄悄在衣袖上蹭了蹭手中冷汗,跟着逍遥子一步一步踏上楼梯。
安泰绸庄二楼居然是间颇为风雅的茶室,四面墙上挂着几幅泼墨山水,屋里飘着淡香。一个中年男子正提着茶壶,将水注入茶盏中。听见脚步声他才抬头,逍遥子早已热情地迎上去:“这位便是刘源刘老板?”
刘源站起来,笑着拱手:“正是在下。兄台——”
话音未落,逍遥子忽然退到楼梯口,将熊清让出来。熊清一下子呆了,回头看逍遥子。逍遥子朝着刘源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熊清张口结舌,他这就要去杀了刘源?!
再看刘源,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们。熊清愣在屋中,完全不知所措。他和眼前这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现在却要杀了他?况且刘源并非凶神恶煞要同他拼命,看起来不过一和和气气的普通商人。
熊清心乱如麻。他一直说着要当杀手,真到了杀人的时候,他才发觉根本拔不出剑!
刘源咳嗽了一声,皱眉道:“两位这是?”
逍遥子倚靠在楼梯边,叹口气:“李小七,记得你该干什么吗?”
熊清满头都是冷汗,颤抖着摸上剑柄,却迟迟不动。刘源目光一扫,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到底是谁?”
逍遥子干脆一语道破:“有人出五十两买你人头。”
刘源神色一变,立刻往窗边扑去!
熊清一惊,猛然反应过来刘源是要扑到窗边呼救。若他真的推开窗大喊大叫,街上许多人听见,他还如何走得掉!
熊清心中焦急,冲上去扼住刘源脖子往后拉。刘源已推开一扇窗户,却被熊清一拖,往后踉跄几步,两人一齐摔到地上。刘源奋力爬起来,狂叫一声:“杀人——”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双眼突出,喉咙里咯咯作响。随后他慢慢往前扑倒,趴在地上抽搐,嘴边流出一点血沫。
熊清心里一片空白。
他看见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剑,剑锋从背后贯穿了刘源。这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但确确实实长在他身上。那把剑也真的刺穿了刘源。刘源身下渐渐汇聚起一滩鲜血,他已没有声息。
熊清死死地瞪着眼睛,脑中全是嗡嗡声。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
他杀了刘源!
他杀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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