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清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了。
前些日子大雪封山,他练完剑便早早回到木屋,和逍遥子一起烤火喝酒嗑瓜子。
冬夜漫长,逍遥子喝酒喝高兴了,会给熊清讲许多江湖上的陈年往事,但他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
他越不提,熊清就越发好奇。
逍遥子到底做了什么?让暗河老大周天海穷追不舍?
当年武当山上发生了什么?
逍遥子怎么跑进九道山庄的洞里藏起来的?
逍遥子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于是熊清只好不停喝酒。他的酒量越来越好,到后来竟可和逍遥子一较高下。逍遥子不得不把酒藏起来,因为下雪天两个人都不愿意下山,而他们的酒已经快喝光了。
熊清有一次喝的醉醺醺,问:“师父,你是怎么成了暗河的杀手?”
那个时候逍遥子又穿上了那身雪白的狐裘,斜靠在窗前像个没落的贵公子。窗外雪花飘进来,落在他的酒盏中,渐渐融化。逍遥子摇晃酒杯,慢悠悠道:“让我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他这一想便一直想到开春。
熊清早都忘了,反正逍遥子浑身上下都是谜,大概一辈子都理不清。
现在熊清正为另一件事困扰。
他已按照逍遥子的吩咐,将刺向太阳的动作练满了二十万次。他尤其觉得自己的斜阳一剑,似乎已和逍遥子差不多快。但当他兴高采烈地告诉逍遥子时,逍遥子只不过淡淡道:“继续。”
熊清提着剑站在山顶,环顾群山。此时初春,万物复苏,漫山遍野草长莺飞,连太阳都明媚许多。
他向着初升的太阳刺出第二十万零一剑,发觉这一剑和之前许多剑并没有什么不同。
熊清渐渐满心困惑。逍遥子只告诉他“继续”,他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的生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熊清已有些厌倦。
一天傍晚,两人吃完饭,逍遥子坐在门前树下擦拭他那把剑,熊清犹豫半天,慢慢蹭过去。
逍遥子头也不抬:“有话就说。”
熊清站在他面前,纠结万分,终究还是说出口:“师父,我觉得练剑和当奴隶好像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逍遥子抬起头,很有兴趣地打量他。
让逍遥子感兴趣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逍遥子放下剑,目光炯炯地招手:“来,坐下,继续说。”
熊清不敢坐,如果逍遥子听完发怒了,他站着可以跑快些。
“师父,我当奴隶的时候每天都在劳作,干一模一样的事。我练剑的时候每天不是也在重复一样的事?也一样累。那又有什么区别?”熊清一口气说完,已准备落荒而逃。
可逍遥子只不过笑了一声:“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可记得你当初死活要跟我走。”
熊清心里一震。过了这么久,他确实淡忘了当奴隶的滋味。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像狗一样唯主人之命是从。他又记起当时看见逍遥子拔剑时的震撼,想要变强的渴望那么强烈。
一把长剑,快意恩仇,所向无敌。
逍遥子忽又问他:“你为什么学剑?”
熊清怔怔道:“想变成高手。”这就是他最初的回答。
逍遥子叹气:“变成高手之后呢?高手也得吃饭,要吃饭就得赚钱。”
熊清明白他的意思,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我想像你一样,当个杀手。”
逍遥子沉吟片刻,仿佛下了一个决心:“明天跟我下山走走。”
熊清一颗心哗啦一下飞起来。逍遥子这是要带他见识见识怎么当个杀手了。
熊清假心假意道:“可是师娘不让你随便下山。”
逍遥子白他一眼:“滚。”
熊清心潮澎拜地滚走了。那晚上他抱着剑躺在床上,兴奋地辗转难眠。他开始幻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杀手榜上,被众人交口相传,威震江湖,甚至也想到自己如何手提长剑,扬鞭策马,于闹市中取人性命,威风凛凛。
天光渐亮,他才朦胧睡去。刚睡着就被逍遥子敲门惊醒。
熊清赶紧跳下床开门,看见一个麻子脸直直盯着自己。
熊清被他丑得一惊。那麻子脸开口道:“红鸾留下的面具,如何?”
熊清缓缓道:“还行。”
逍遥子点头:“走吧。你不用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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