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清跟着他踏上下山的路,不时回头瞥他一眼。逍遥子浑不自知一样,悠然自得。走到小镇,两人去买干粮。没人拿正眼瞧他们,尤其是年轻姑娘们。熊清越发觉得师娘精挑细选特意留下了这张面具。
走过凤来客栈,逍遥子让熊清等在路边,他进去和客栈老板说了几句,老板立刻诚惶诚恐地命人牵出一匹马来。
熊清看得发笑,不知师娘当日做了什么将这老板吓破了胆。
逍遥子悠然跨上马,又将熊清拉上来。熊清尚未坐稳,逍遥子已策马冲了出去。
长长的惊叫从街头一直飘到街尾,消失在小镇外。
熊清在马上足足颠簸了两天,直颠得浑身骨架快要散开,逍遥子才停下来。他牵着马往前走,熊清趴在马背上气若游丝。
逍遥子回头嘲笑他:“还要当杀手。”
熊清摇摇头,痛苦道:“没骑过马……”
他一直趴在马上,直到进了城找了间客栈,逍遥子把他赶下来。熊清躺在客栈屋里睡了大半天方才缓过神,逍遥子一直坐在一边瞧着他,满脸怜悯。
熊清爬下床,觉得十分丢脸,强作正经道:“我们现在干什么?”
逍遥子手指轮番轻敲桌面,温和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熊清赶紧摇头。
逍遥子站起身:“带你去个地方。你记住,以后真当了杀手,没饭吃就去那里。”
熊清惊异道:“这么凄惨?!”
逍遥子仿佛心有戚戚,一言不发。
两人出了客栈走上街,天色已暗,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逍遥子七拐八弯绕过许多路口,拐进一条十分偏僻的巷子。熊清一进巷口就感觉不对。这条巷子只在尽头透出点灯光,巷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却偏偏有十来个人似乎嗅不到一样,或蹲或站靠在墙边。
这些人有的已老态龙钟,有的还年轻得好像只有十岁。他们无一例外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看见逍遥子和熊清走进来,蹲着的人站起身,靠墙的人站直了,全都阴沉沉地盯过来。
逍遥子从容不迫地往前走,熊清已握紧剑柄。这些人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扑上来,把他们当猎物一样撕碎。
两人一直朝前走,走到小巷尽头。熊清看见一家破破烂烂的酒馆,门边挂着一盏发黄的灯笼,照亮门上四个大字:秋枫酒家。
这么一家快要垮掉的酒馆,居然还叫秋枫。
熊清跟着逍遥子在门口支起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逍遥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漆黑的屋里走出来一个面若冰霜的妇人,抱着手臂冷冷道:“客官吃面还是喝酒?”
逍遥子从容道:“喝酒。”
妇人道:“喝什么?”
逍遥子道:“最便宜的那一种。”
妇人冷冰冰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最便宜的五十两。”
逍遥子立刻道:“好,来一斤。”熊清听得瞠目结舌。难道逍遥子带他来这里只不过为了喝天价的酒?
那妇人走到墙边,提起一个酒坛,突然回身朝他们掷来!
酒坛来势之猛,熊清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接,忽见眼前剑光闪动!
几声脆响,剑光消失。逍遥子右手将剑送回剑鞘,左手托着酒坛。片刻之后,酒坛在他手中缓缓裂成整齐的四瓣,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熊清震住。
巷子那头那群人中响起口哨声,那妇人看了看酒坛,又看了他们两眼,转身朝屋里走:“进来吧。”
逍遥子拉着呆愣的熊清跟进去。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妇人的脚步在前面响起。逍遥子沉默地跟着她,熊清走在逍遥子身边,既紧张又好奇,一直牢牢攥着剑。
黑暗里忽然吱嘎一声,一扇门打开,妇人走进去。原来这房子后面还有一条更狭窄的小巷。走到尽头,妇人再推开一扇门,三人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屋子里已站了好几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剑,每个人都傲慢地打量其他人。妇人将逍遥子和熊清领进来后,说了一句“等着”,转身关门出去。
逍遥子拖着熊清走到屋角站定。屋子里的人迅速盯上他们,渐渐围拢。熊清拿着剑紧张四顾,不知这些人要干什么。
为头的那个趾高气扬地问他们:“多少银子?”
熊清莫名其妙,逍遥子低声道:“五十两。”熊清更莫名其妙,逍遥子这低哑怯懦的声音,莫非他还害怕这些人?
围着他们的人听了,不屑地冷笑几声,齐齐散开。熊清完全摸不着头脑,转头去看逍遥子。奈何逍遥子那张麻子脸着实看不出表情。
又等了半个时辰,屋边另一扇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竟似比刚刚那妇人还要冷淡,一张苍白的脸仿佛结了冰霜。
屋里这几人一见她,忽然收敛傲气,恭敬地俯首弯腰。有人谄媚地笑道:“见过秋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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