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霍然起身,冲出门。
熊清紧跟在他身后,跑到楼下大堂。谢良坐在大堂一角,身边堆满酒坛,他正抱着一坛拼命猛灌,仿佛恨不得当场醉死。
逍遥子停在楼梯上。熊清望望他,又望望谢良,顿觉不妙。
谢良终于放下酒坛,抬头扫了逍遥子一眼,转开目光。
熊清胆战心惊地看着逍遥子一瞬间面无表情。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站到谢良面前。
谢良低下头,轻轻敲打那只酒坛,半晌,苦笑一下:“咱们回去吧。”
熊清便知事情不好了。逍遥子坐到谢良对面,也拿过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灌下,而后将酒坛往桌上一顿:“说。”
谢良咳嗽一声,目光躲闪。熊清还未见他如此窘迫过。
红鸾也走下楼梯,坐在逍遥子身边,轻叹道:“小谢。”
谢良局促地盯着地面,压低声音:“赵婉……早没了。”
桌边一时寂静无声,连熊清也觉颈后汗毛根根竖起。
逍遥子出奇的冷静:“继续。”
谢良望着门口,手抓紧酒坛,飞快道:“赵婉刚到外江就被唐门发觉。唐门买通县令,把她扔进大狱。然后她在牢里被、被十来个囚犯,那个什么?弄死了。”
啪啦一声,逍遥子捏碎桌上一个酒碗,碎片和着鲜血落下。他盯着谢良,一字一顿道:“赵婉的孩子呢?”
谢良咬牙:“据说跟着赵婉一起下到死牢,后来就不知道了,多半……”他顿了顿,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来:“跟着赵婉走了。”
逍遥子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出客栈。
红鸾和谢良都没动,熊清忙站起来要追出去,红鸾道:“熊清坐下,让他去。”
熊清仍被谢良所说弄得毛骨悚然,实在放心不下,出门跟上逍遥子。
一路上秋风瑟瑟,逍遥子径直走到县衙门口。
熊清绝没有想到他居然去击鼓鸣冤,顿时愣在街头。
一连串沉闷急促的鼓点响彻整条街,行人纷纷侧目。县衙大门吱吱嘎嘎打开,逍遥子扔了鼓槌,闪身进去,两扇大门忽然关闭。
熊清慌忙跑到县衙门口,听见门里传来一叠声的惨叫。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不少人大声喝骂,却又迅速转成短促的惨呼。
一门之隔,便是人间和地狱。
熊清站在门前等逍遥子,只觉腥气和寒风从门缝里刺出来,迫得头皮发麻。他背后已有许多行人汇聚过来,指点着衙门交头接耳,惊异万分。
凄厉的惨叫终于停息后,两扇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一颗还戴着官帽的人头飞出来,随即浓烈的血腥气喷涌而出。
熊清稍微一惊。
那颗人头落到衙门外的街面上,还鼓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看客们惊叫着一哄而散,整条街上霎时一片混乱,路边小摊被撞翻不少,叫骂惊呼此起彼伏。
熊清望向县衙里面,立时心中一跳,仿佛又回到当初的王府。
逍遥子静立门口,右手提剑,一身白衣都溅满鲜血。他身后处处横尸,血流遍地。整个县衙已变成一片寂静鬼域。
熊清忽然一阵战栗。
不是因为尸山血海,而是因为逍遥子那双空洞恍惚的眼睛。所有光彩都消失了,甚至连一丝杀气,一丝愤怒都不复存在。
他死气沉沉地望着前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熊清迎上前,小心翼翼道:“师父?”
逍遥子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答非所问道:“县令已经死了。”他连声音都变得平静无波,似乎刚才是另外一个人血洗了县衙。
熊清不知逍遥子为何忽然大变,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旁。
路上行人见着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纷纷散开。逍遥子旁若无人地走在道路中间,不为所动。熊清越来越忐忑不安,终于忍不住先跑回客栈,进门就叫道:“师娘!”
红鸾立刻站起身,熊清跑到她身边,惶恐不安道:“师父不对劲。”
红鸾眉尖紧锁,正要出去,逍遥子却迎面走进来了。
客栈里轰的一声,所有客人全部跑光。小二气冲冲赶出来,瞧见面前几个人的模样,又悄悄退了回去。
逍遥子石像一样站在红鸾面前,平静道:“我要去找唐锲。”
红鸾什么也没说,上前轻轻拥住他,仿佛无声的安慰。熊清从红鸾肩上看见逍遥子的脸,逍遥子冰冷的神情似有一瞬动摇,而后又恢复冷峻。
他斩钉截铁道:“我要去找唐锲。”
谢良终于忍不住窜到他面前,叫道:“得了,唐锲落到姓杨的手里,比千刀万剐还够呛。用不着报仇了,各回各家吧。”
逍遥子沉默一会儿,轻轻推开红鸾:“那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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