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落地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打下。
熊清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敢置信道:“……师娘?”
红鸾置若罔闻,自顾自收拾起行李,对谢良道:“还不去叫车!”谢良尴尬地站在一边,咳嗽两声,求情似的咧咧嘴:“嫂子——”
红鸾扬手,袖中窜出一条黑影,嗖的一声直逼谢良。谢良吓了一跳,往后连退,识趣地闭上嘴。红鸾冷哼,长鞭在半空打了个旋,回到衣袖里。
熊清绝望地看着她,哀恳道:“师娘,我不是丢下师父不管,当时我——”
“闭嘴。”红鸾冷冰冰道。半青半白的长发披在她惨白的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瘆人。熊清满心满腔的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红鸾收拾好行李,扔给谢良,而后小心翼翼把逍遥子背起来。熊清惊恐地发现这段日子不见,逍遥子已变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
他像个木偶似的任红鸾摆布,手臂瘫软地垂在她身前晃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熊清忽然明白了红鸾割衣断交的愤怒。任何解释都不能平息的愤怒。
他想他如果还要点脸,就应该马上自刎。
红鸾背着逍遥子走出去了。出去很久,熊清还跪在地上,神情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有人轻轻拉住他的胳膊,似乎想把他拉起来。熊清疲惫不堪地抬起头,看见夏芸不忍的目光:“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熊清推开她,一动不想动。
夏芸咬着嘴唇,犹豫半天,开口道:“我也觉得你做的不妥当。”
熊清目光空洞,喃喃道:“怎么不妥当?”
夏芸道:“他们说有天你背着你师父回来,杨,杨教主出手救了他,你就拜杨教主为师,然后一个人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熊清一愣,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出门找到送走红鸾的谢良:“我不是回来找过你们,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青玉楼吗?”
谢良叼着一根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想了半天回过神:“你回来时没说逍遥子已经成了这副鬼样!老子去青玉楼找你,她们说你早走了。你不回青城镇,躲到那山上干什么?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要紧?”
熊清一下子哽住。
他是去找自己的身世了,可谁会在乎他是谁?谁会在乎他爹娘身上的冤屈和悲惨?
这世上唯一一个在意的人,已经形如死人了。他又说给谁听。
谢良叹口气,接着道:“说真的,你不该让杨孝行救他。他活着,却再也不能拿剑。你明不明白,再也不能拿剑。”
熊清被他声音里的无望激得浑身一震,抬起头。谢良收起一贯的吊儿郎当,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忧郁。
熊清勉强道:“至少师娘希望他活着。”
谢良苦涩地哼了一声:“妇人之仁。”
熊清咬牙道:“我也希望他活着!”
谢良侧目:“像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熊清坚决道:“像这样!”
谢良伸了个懒腰,吐出嘴里的草,望着天空喃喃道:“你们只顾自己心里好受。你去问问薛平,逍遥子平常是什么样。”
熊清的确没想过怎么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人,薛平耐心地告诉他:“一天三顿饭只能喂稀粥,他无法咀嚼,要用一根管子Сhā进喉咙慢慢灌。
稀粥里最好煮上切碎的肉和菜。虽然他已尝不出滋味,但总可闻到一点香气。
每个时辰记得喂一次水,翻一次身。如果出了太阳,就让他晒晒太阳。每晚擦洗换药,他动不了,这个得麻烦些。还有——”
熊清打断他:“够了。”
薛平沉默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你离开的时候,一直是我在照顾他。没让杨孝行帮忙。”
熊清长长吐出一口气,发自内心道:“谢谢。真的谢谢。”
薛平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熊清留在原地,颓然坐到地上。
他不知道这么琐碎的事也能让人肝肠寸断。逍遥子那么样一个人,如今要怎么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
杨孝行踱过来,踢了踢他:“我听见老薛提到我了,他说什么?”
熊清没有回答。他几乎没有力气做任何事。
可是谢良又跟在杨孝行后面来了:“你坐地上干甚?起来起来,收拾东西回暗河。”
杨孝行转头就吼:“他又要走?!”
谢良立刻识趣地退开一步,再退一步,一溜烟转身跑了:“熊清,你自己跟他解释,我出去等你。”
熊清精疲力竭地抬起头:“暗河有任务,我得回去。我还是暗河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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