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一起穿过城门举步走进大明宫中,略略抬首看去,顾青竹的心中很难不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同样的巍巍壮阔,同样的庄严肃穆,同样的作为皇权的象征,规模巨大不输于他曾经居住过数十年的紫禁城。
顾青竹收回目光,眼眸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已然是一贯的平静淡然。
一行数人进入大明宫后,先依次前往三清殿、大角观、玄元皇帝庙拜祭道教祖师,然后在叶法善及其几位弟子的引领下前往皇帝寝宫紫宸殿。
“金光宗主,又见面了。”虽然身着道袍却丝毫不见庄重,却只更显满身俊美风流姿态的玉真子轻巧地走至顾青竹身边,顾盼笑语间,竟一派雅致嫣然的气韵,道行高深的掌门还好说,那些年轻修士大多数都是一心苦修之人,哪里见过这样勾人的风情,几乎都移不开眼去,回过神来都不约而同地移过脸去,只有几个定力不够的修士愣愣的,脸上显出痴态来。
玉真子对自己的魅力显然很是满意,如水明眸转到顾青竹脸上,却瞬间泄了气,俊美青年神色冷淡,面上无喜无悲,对他的风情视若无睹,加快脚步疾走几步,已是到了叶法善的身边。
玉真子咬了咬唇,暗中跺了跺脚,振奋了一下心情又追了上去,因为有师傅在身边,还算尊师重道的玉真子没有敢妄动,所以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顾青竹的身边。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终于来到了紫宸宫,可能是已经事先说过了,殿外的侍卫们只略略和叶法善说了两句话就让开放他们进去了。
“小心点,佛家的人已经在里面了。”叶法善回过头,笑容不变,却在走近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
佛家的人?众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几乎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行人走进侧殿中时一眼就看到当朝皇帝李隆基面色略带苍白却一脸笑意地说着什么,而他的下首,几位僧人打扮的人也正坐在檀木椅上,听到声音,几人同时抬眼望过来。
双方目光相触,偏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李隆基一直知道佛家与道家不合的事情,这在他看来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大唐的佛教有些过于繁盛,有道教压制牵制是个很好的想法,可是他没想到双方竟然会不相容到这种地步,虽然碍着面子,双方一直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但是表面平静下的波涛汹涌又怎么瞒得过他呢?事实上,李隆基甚至有一刻真的有种错觉,如果不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和一个适合的地点,这些所谓的修道者一点都不介意当场表演一下什么叫做修行界的友好切磋。
口头上的战斗一如既往地以佛教僧人被逼得只能捻着佛珠口中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的道教大获全胜为结局,尤其是看到其中那个修炼‘闭口禅’的和尚气得双目圆睁却因为所修功法而说不出一句话的憋屈样子,顾青竹瞥了眼掩不住得意神情的众位修行界‘高人’,扭过头默默扶额。
原谅他,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他实在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只能说,一旦牵扯上佛道之争,这个世界的人心志退化得太厉害了。
还好金光宗主在!李隆基欣慰地看着淡定地站在一边身姿挺拔从容的顾青竹,不愧是朕最初选定的国师人选,果然是最出色的。
“诸位高人果真是英雄惜英雄,一见如故啊。”李隆基故意假装没有看到众人脸上那仿佛受到惊吓的神情,面含微笑:“既然如此,朱笔之事就拜托诸位了,想必佛道联手,这妖孽一定无法再在此作恶。”小小地暗示一下,看着别人针锋相对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不假,但是因此忽略了他这个皇帝那就是一件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顾青竹也着实不耐烦了,李隆基话音刚落,他立即无视众人地上前一步,微微稽首:“承君所托,不敢有负,请!”
李隆基的欣赏目光中更添了两份温和:“宗主请!”
见李隆基站起身来要走,还在默默对峙的双方立刻罢手,众人鱼贯而出,跟在李隆基身后在游廊上左拐右拐,来到了皇帝休息的寝宫前。
“好诡异的邪气。”一位僧人望着碧瓦朱甍、画梁雕栋的皇帝寝宫,眉头皱起,沉声说道。
顾青竹一愣,下意识地侧首看了他一眼。
“这邪气的确很是奇怪。”张丁山也是面色凝重,神情肃然,那神态,如临大敌。
“看来我们这次要小心了。”宗圣观掌教郑奇也是面色沉肃。
“陛下无须担忧,看我佛门行金刚霹雳手段,定会为陛下分忧解难,收了这妖孽。”另一个僧人对李隆基如是说。
……
顾青竹觉得无论是什么表情都无法表示自己此时复杂奇怪的心情,他内心纠结了一下,只好还是保持冷淡的姿态不变。
抬头看了看依然澄澈的天空和空荡如常的寝宫上空,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有不对劲哪里有诡异邪气的顾青竹有一瞬间对自己的法力修为产生了一丝怀疑。
虽然这丝怀疑在瞥到对面那个佛力最深厚、修习‘闭口禅’的和尚掩不住的迷惑不解表情时瞬间烟消云散了。
看着还在滔滔不绝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那所谓的‘邪气’的几人,顾青竹与身旁面带微微苦笑的茅山宗宗主李含光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之意。
这群无知无能的家伙,还好这次佛教来的也不是什么得道高僧,否则的话,这可真是丢脸丢到他教去了。
顾青竹觉得自己的眉心突突地跳得很急,这算什么?古代现场版的皇帝的新衣吗?
看着寝宫大门已经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顾青竹微微垂下头,右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动看起来甚是激动,然后抬头侧首对着茅山宗宗主勉强一笑:“李宗主,请!”
“请!”李含光点点头,身子不动:“请!”
顾青竹丝毫没有客气,疾步跟上了前方的李隆基,脚步稳定,却带上了一丝急躁的情绪。
“金光宗主果然不愧是玄心正宗宗主,如此急公好义。”李隆基半回头看着右后方看着虽然力持镇定却难言激烈情绪的年轻宗主,忍不住有意无意地出言试探了一下。
“皇上过奖了。”顾青竹状似镇定从容地回答,可是一双淡然的眸子却不住地梭巡着周围,目光中一片锐利冷冽的光芒。
明亮璀璨得惊人!
李隆基叹气,所以说啊,果然这世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出色得无可挑剔的年轻宗主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一旦遇到和妖魔有关的事情就会陡然间变得极端固执甚至近乎偏执的极度不稳定情况,平时冷静从容表现近乎完美的金光真的是成为国师的最好人选了。
寝宫正殿中,宽大的龙床不远处的珠帘旁边,一个素绢屏风立在那里,素绢上没有画着花鸟鱼虫,而是一行行酣畅淋漓的行书,看起来就让人感觉有种潇洒大气感觉的,屏风的另一边安放着一套檀木桌椅,桌子上放满了一份份奏折,檀木桌的右上角放着笔墨纸砚,看来这就是玄宗皇帝这段时间暂时处理政务的地方了。
再看过去,顾青竹眉头轻轻挑起,就在檀木桌椅的不远处,靠着黄|色幔帘的地方竟然还摆放着一套稍小的檀木桌椅,桌子上的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份文房四宝、一只单独放置的朱笔,一份放在那里还大喇喇摊开来的奏折。
这种姿态,就好像,每天在这里处理政务的,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在得到皇帝的允可后,众人很快分散开来,纷纷使用自己擅长的法术开始探测起‘妖孽’的所在之处起来。
顾青竹略略扫视过后,就在寝宫中踱着慢慢查看起来,走近黄|色幔帘附近,倾身伸手执起朱笔细细观察起来。
笔管修长圆润,笔头柔软鲜红,怎么看都只是一只普通的毛笔,只不过造价高了点,用它的人身份高了点而已。
放下朱笔,拿起旁边的奏折打开,一眼看去只见十数个大大的‘准’字堆在上面,字迹有好有坏,颜色有浅有深,看起来时间最久的那个已经是干涩凝滞,艳丽无比,甚至红得发紫,显然不是同时所写,甚至最久的和最新的笔迹相差了至少两个礼拜。
顾青竹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并没有奇怪的地方,里面写的也只不过是一些文藻华丽的奉承文章,于是放下奏折,又拿起朱笔细细打量。
想起李隆基曾经说过的话,朱笔曾经被动过,看现在的样子,难不成这地方是专门给那异物批阅的不成?看这情况,这异物显然是个没脑子的。
顾青竹轻轻摇了摇头,忽然觉得一阵诡异的感觉,立刻看去,只见那位修习‘闭口禅’的僧人正站在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青竹手中的朱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又有些困扰迷茫。
顾青竹微怔,随即恍然大悟,是了,佛门一向对这些东西更加敏感,尤其是他面前的这种佛门之中亦极是少见的苦修者。
这只朱笔,果然有问题!
观察了一番下来,李隆基很是关心地询问双方探测结果。
张丁山面色有些不自然,心中暗暗叫苦,却旋即变成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唉,惭愧,这妖孽极是厉害,张某虽然大致能够推测出它的藏身之处,可是想要收复它却还需细细斟酌,不过陛下但请放心,它虽然厉害,却并非强不可摧,只是需要费些时日罢了。”
一直和张丁山不对盘争执的僧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痴僧无语凶狠瞪过来的一眼生生将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好吧,面子固然是个重要的东西,可是和小命比起来那就是路边的石子啊石子。
今日的皇宫之行对某些人来说很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兴致昂扬的到大明宫去,结果别说妖孽了,就连点妖孽的影子都没看到,这让那些早早准备好装备力求一战成名的人很是失望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下,一行人不好还留在皇宫中,便纷纷告辞。
顾青竹皱眉抿着唇,看着众人一阵一阵告辞声,满脸显而易见的不情愿,目光不住地看着房间,最后还是李含光连声轻咳,才让他依依不舍地离开,眼中想要留下的希夷让李隆基差一点就点头答应了,最后只能感叹金光宗主在这方面的执着。
直到跨进所住宅院中房间的前一刻,顾青竹依然是失落心不在焉的神态,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满脸的沉默阴郁瞬间消失。
倒了杯茶,然后坐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表现,力求完美却因为过往经历而在除魔卫道方面异常偏执顽固的年轻宗主,嗯,很出色逼真的表演。
“金光!”柔美的女声突然响起。
顾青竹几乎是同时将手中的茶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掷了过去,同时拔剑闪开,
定晴看去,顾青竹一愣:“是你?”
39、第三十九章 紫剑来历 ...
“玄心正宗的少年宗主,我们又见面了。”来人一身粉红衣裙,浅笑妍妍,美若天仙,正是当日在山顶相遇并传授他玄心奥妙诀的素天心,只是眉宇间比当日却多了一抹忧郁愁意。
“自上次一别已有数年,金光早已不是少年了。”顾青竹轻轻一笑,敛下眉眼,略抬手示意:“难得今日又与素天心前辈巧遇,前辈请坐。”
素天心走近桌旁坐下,幽幽一叹:“这不是巧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专门来寻我?”顾青竹也坐下,闻言扬眉,脸上显出一抹讶异:“不知前辈寻金光所为何事?”转念一想,眼神立刻凝重起来,“莫非是七世怨侣之事有异?”
素天心迟疑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吧,此事的确和七世怨侣有关。七世怨侣,七世怨侣,金光,你可知道七世怨侣的第一世是谁?”
顾青竹点头:“金光自然知晓,玄心宝典有记载,七世怨侣的第一世,据说就是亲手铸造出一对绝世神兵并以自己的名字命令的铸剑师干将与莫邪,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干将莫邪含恨而死,成为了七世怨侣,而他们所铸的这对绝世神兵也就此辗转落于人间。”
素天心幽幽一叹:“原来他居然将这个也记下来了吗?不错,七世怨侣的第一世的确就是干将与莫邪,只是流落人间的只有莫邪宝剑,而干将,则是被我连同它们出世所在无泪之城一起封印,几百年来我一直在看守着干将,每十年会用我身上的力量构建一次封印,其他时间就会到人间去收集爱情故事希望能够化解它所蕴含的悲伤与怨恨。”
“可是,就在三年前,干将突然暴动起来,我看守干将已经几百年了,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它,虽然以前它也经常暴动,但是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激烈,剑中蕴含的力量与怨气一下子增加了数倍,那时我正在外搜寻感人的爱情故事,当我感应到无泪之城的封印出现异动而赶回的时候,它已经冲破了封印,飞出了无泪之城,它变得太强大,就连我也伤在了它的剑下,因为整个无泪之城已经成魔,所以我不得不留下来将破碎的封印修补好,可是等我将封印完成的时候,干将已经消失了。”说到这里,素天心停住了话,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顾青竹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倒了杯茶递到了素天心面前。
素天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双美眸牢牢地看向顾青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美幽雅的年轻人,眼神中有着一种奇妙的意味,仿佛迷惑,仿佛若有所思,甚至还有着一点淡淡的——嫉妒?!
“金光宗主,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追寻干将的踪迹,干将出乎我意料地很少伤人,它本已成为了一把妖剑,若是见了活物,理应会立刻斩尽杀绝才对,可是它除了有时候会突然狂性大发才会嗜血之外,平时却一直只是到处飞,我看着它,一直追着它去过了很多地方,我本来还以为它是为了要一心一意寻找莫邪才会这样,可是那天我追了过去,却看到了它还有——你!”
“我?”顾青竹心头一震,从听她讲述开始就涌上心头的熟悉感终于确定了:“你是说,那天那个要对无为动手,还······还对着我好像孩子一样撒娇的紫色长剑?它就是干将?”
“不错,那天那把一直追着你们的剑,就是干将。”素天心看着顾青竹的眼神更加奇妙锐利,仿佛要看穿他整个人一样:“干将剑早在铸造的时候就融合进了干将的执念,几百年吸纳怨气早已孕育出了本身的剑灵意识,那个叫做诸葛无为的孩子为七世姻缘之身,正是七世怨侣的克星,干将虽然不知这一点,却能够本能地察觉到了他的威胁,他会对那个孩子动手我一点都不奇怪,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干将会对你,会对你那么依恋?这到底是为什么?”
素天心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美眸直直地定定看着顾青竹,年轻宗主俊眉朗目、风华绝代,别有一种蛊惑人(剑?)心的独特魅力,脑中一点灵光闪过,心中一个猜测隐隐成形,却很快就被她否决掉,不不不,这太不可能了。这个金光宗主,怎么看都不像是莫邪表妹的转世啊,那可是七世怨侣,虽然这个人似乎来历也颇为奇特,但是灵魂中却没有七世怨侣的深刻怨气蕴含其中。
再者说,和干将剑是一对的是莫邪剑吧,又不是莫邪这个人。
可是,除了这个可能,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难道这个金光宗主竟然真的是莫邪表妹的转世?唔,如果莫邪表妹能够突破伴侣诅咒转为男身的话,那么在前世的时候遇到了大机缘洗净魂中怨气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可是莫邪表妹变成男人了,那干将的转世怎么办?要是知道未婚妻变成了男人,本就是诅咒重点的干将会不会发狂啊?而且变成同性这七世怨侣的诅咒不就更不好解了吗?
总不能两个大男人相亲相爱在一起吧?纠结地幻想了一下可能的场景,突然发现这画面也蛮好看的素天心有些不确定了。
也许,大概,是真的不能?
此时顾青竹心中亦是奇怪,和别人不同,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前世的,和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强烈的羁绊,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干将宝剑能够有什么渊源。
“好吧,那你先说说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顾青竹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件事放下,抬头看向素天心:“你说你是一直追着干将,那么,你现在在这里,也就是说,干将剑也到了这里?”
素天心点了点头,继而忧伤地轻轻叹气:“干将自从进了长安后就飞进了大明宫,我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根本无法进入皇宫,正着急的时候恰好在外面看到你,就跟着你了。”
“干将进入大明宫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那正是他在凤来镇遇到干将宝剑的时候,也是李隆基遇到‘朱笔异事’的时间。
顾青竹轻轻合起眼睛,半响方才徐徐睁开,对上素天心探究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即眉头轻蹙,移开目光沉声道:“你来找我,可是要我进宫的时候寻出干将剑,将它带出?”
“不错。”素天心点头:“干将剑似乎对你颇为······依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顾青竹一眼,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继续道:“所以,只要它没有发狂的话,见到你后一定会一直跟着你的。”干将是个死心眼的,他铸造出来的剑也是个死心眼的,都认准了‘莫邪’不放。
啊,所以说,这个金光宗主果然就是莫邪吗?素天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向顾青竹的目光更加温柔亲切。
“我可以试一试。”顾青竹的身体有些僵硬,不自然地移了下位置,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用这种诡异到极点的目光看他,害得他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顾青竹定了定神,沉声道:“我可以试着去把干将寻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素天心问。
“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顾青竹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强调:“所有,包括这七世怨侣的真正来源,我要知道当年在那座‘无泪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居然可以造就出灭世的怨侣,甚至让一座没有生命的城镇成魔。
素天心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告诉你,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我统统都告诉你。”反正眼前这个人就是莫邪本人,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他有权利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而且,几百年了,她的心已经太累太累了,真的需要有一个人来和她一起承担这个秘密的重量。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这座城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因为快乐,所以没有眼泪,也因此,这座城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无泪之城’······”素天心慢慢地开口,目光悠远,仿佛穿过了时间与空间,又看到了当年那座世外桃源一般充满了美好幸福的城镇,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将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
顾青竹静静地听着,随着她的诉说,眼前也仿佛浮现出了当年的一切。
原来七世怨侣的源头,竟然还夹杂着这样一段爱恨情仇,一切祸事的起源原来都是为的一个‘情’字。
可是这一切又与爱情何关?爱情本身,又何其无辜?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叹息这‘情’之一字,入骨,沁心,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舍弃的。
40、第四十章 事件解决 ...
第二天下午,顾青竹再次走进了大明宫中,神情从容淡然,脑中却依旧在想着前一晚素天心所说的话。
干将剑对你有着很不同寻常的依恋,所以,你和干将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素天心自觉自己暗示得很明显了,如果不是担心眼前这个生性高傲的年轻宗主受不住打击,她差点就直接告诉眼前的人,我怀疑你很有可能就是我表妹莫邪的转世。
不过考虑到年轻宗主的自尊心,素天心还是善良地选择了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暗示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若无其事地接受自己前世是个女人的事实,还是个和另一个男人有着夙世孽缘的事实。
虽然,前世今生性别变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素天心心中的所思所想顾青竹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的话,就算他修养再好也会忍不住爆发出来和这个异想天开的女人翻脸,他心中思索的是当日看着干将剑离去的时候他心中曾经涌起的奇怪感觉,本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现在想想,也许他和干将真的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对于今天的大明宫之行,顾青竹的心中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期待。
“那朱笔昨天晚上又被动了。”众人刚一坐下,李隆基就立刻开口说道。
“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对于能够表现出自己对除魔这方面异乎寻常的积极执着的地方,顾青竹向来是不吝啬表现的。
李隆基摇了摇头:“朕虽是皇帝,却依旧是肉眼凡胎啊。”
众人或沉默以对,或左顾右盼,对李隆基话中含蓄的暗示恍若未闻,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帝修炼得道的,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也不过是说着好听的,他们可不敢冒三界之大不韪。
李隆基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帝王不可修道一事他早就从叶法善那里知道了,心中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要他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去修那虚无缥缈的仙,他是决计舍不得的。
“可否容金光再入寝宫片刻?”
“贫道需再去一探即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顾青竹侧首,瞥了一眼默不作声装聋作哑的李含光,眸光转动,又看向下首处一脸自信满满的张丁山,心中若有所悟,挑挑眉,嘴角噙笑不语。
“金光宗主和张道长已经找到那妖孽的底细了吗?二位果然名不虚传。”李隆基脸上的惊喜倒不是装出来的,这神秘的存在虽然不伤人,看起来很无害,但是只要眼看着自己的身边有这种异物,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顾青竹垂眸一笑:“皇上谬赞了,只是心中有些想法而已。”
张丁山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话说得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我龙虎宗传承几近千年,斩杀的妖魔不知凡几,各种各样的都有,这区区妖孽自然不在话下。”
顾青竹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嘴角勾起。
其他几位掌教或是聪明得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或是真的本领浅薄没有找出蛛丝马迹,都沉默以对,最后,再次进入寝宫探查情况的也只有顾青竹和张丁山两人。
不多时,两人踏步而出。
张丁山,笑容满面。
顾青竹,高深莫测。
是夜
紫宸殿寝宫
寝宫中烛光摇曳,一片通明,俊美男子端坐于案首后,低首执笔,笔走游龙。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累了,男人皱了皱眉,将奏折放好后起身出了房间。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道紫色幽光忽然从窗外一闪而过,迅如闪电,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同时,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靠着黄|色幔帘,完全陷入阴影中的檀木桌椅上,一个黑色的影子颤悠悠地飘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陡然响起:“妖孽,看你往哪里跑!”伴随着这声呵斥,张丁山已经快速地扑了过来,一招龙虎宗的绝技就使了出来。
黄|色幔帘被带动得飘动起来,原本隐于黑暗中的那部分彻底暴露在光明下。
而那道黑色的影子,赫然是一只朱笔,正半悬在空中,在桌上的奏折上晃动着,虚虚地似乎在写着什么。
眼看着攻击即将奏效,而朱笔依然在那晃晃悠悠,仿若未觉,张丁山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
“咻!”一道紫色光芒骤然破窗而入,从张丁山的面前一闪而过,张丁山蓄谋已久的一击攻击,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丁山满面惊愕,显然无法接受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失声大叫:“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这句脱口而出的‘东西’显然触怒了这道紫色光芒,又是一道光芒闪过,张丁山的一条胳膊已经被卸了下来,因为太快,张丁山盯着落在地上的胳膊,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顿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
嗜过鲜血后,紫色光芒停在了半空中,然后颤动了一下骤然穿出寝宫,射向远方。
就在藏在不远处的李隆基率领着门外的各位掌教侍卫们急匆匆赶至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却异常迅捷地追了上去。
追上去的人不消说,自然就是顾青竹,他自然知道一个人追来有危险,但是这次他想要赌一把。
追着剑身歪歪斜斜、速度忽快忽慢的紫剑一直到了一个比较偏远的空宫殿,紫剑终于停了下来悬浮在了半空中,仿佛人又前后一样,紫剑拐了个弯,以剑尖这个‘前方’对准了追来的顾青竹。
啊,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顾青竹想,然后瞥了眼明晃晃一看就知道很锐利的剑尖。
可惜,他真的宁愿它不讲礼貌一点,直到不要用闪着冷光的剑尖对准他,老实说,他实在很有压力。
紫剑定定地定在那里一会儿,仿佛认出了顾青竹,剑身振动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剑鸣,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飞过来不住地绕着他转圈圈,然后静静地横在了他的前方。
它是在要他握上去吗?顾青竹不确定地想,手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已经快一步地伸出去,牢牢地握了上去,一股凉凉却很舒服的感觉立刻从剑柄传至手臂然后沿至全身,一股类似于欢愉的情绪随着感觉传递到顾青竹的心间。
顾青竹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暖意,他抬高手臂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宝剑。
“干、将!”他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念出了剑的名字。
话一出口,干将剑竟陡然间激烈地震动起来,顾青竹猝不及防,竟然没有握住,干将剑脱手而出,激烈地颤动起来,震动着不住地闪动,一摆剑身间,竟然在顾青竹的左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鲜红的血滴在雪亮的剑身上滑动着,干将剑仿佛一个发现自己闯了祸的孩子一般僵在那里不动了,半响,慢慢地、试探地、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蹭过去。
顾青竹捂着左臂上的伤口,默默地盯着蹭到自己不远处的干将,双脚微微向后退了退。
仿佛被打击到了,干将的动作停住,然后不动了,传递出一种可怜兮兮的委屈情绪。
我一定是上辈子,不对,是上上上被子欠了这把剑的!顾青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又瞥了那把此刻显得无比乖顺的长剑一眼,哼了一声。
接受到默许讯号的长剑剑鸣一声,飞了过来,挨挨蹭蹭地撒娇,却小心地没有碰触到顾青竹的伤口。
“你啊!”顾青竹的神情柔软下来。
“金光宗主,金光宗主!”一阵焦急的呼唤声传来,干将剑立刻横在了顾青竹面前,仿佛在保护他一样。
“不要胡闹!”顾青竹轻轻弹了下它的剑身,语气却没有丝毫嗔意。
干将委屈地长鸣一声,乖乖下落到了顾青竹伸出的右手上。
“我在这里。”顾青竹将干将背在手臂后,扬声回应。
大唐皇帝的‘妖孽缠身’一事终于结束,实际上说起来很简单,无非是‘执念’二字罢了,那只朱笔是一代女皇武则天曾经用过的,日日用来批改奏折,上面寄予了这位女皇很深的执念,实际上一般东西或多或少都会寄托主人的一些执念在其上,这只朱笔也只是因为来自武则天强烈的权利欲望而使得执念比起一般的更加强烈一些罢了, 本来成不了上面气候,可是偏偏它遇到了干将,干将剑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让这只朱笔难得地用了些许力量,竟凭借着那点灵性如它的主人一般日日批改奏折起来。
如今不说朱笔受损,就是完好无损的,只要干将剑离开皇宫,朱笔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依旧是一只铍铜的朱笔。
这一夜,许多人辗转反侧。
皇帝在因为已经决定好的国师人选突然变成残疾而不得不重新修改计划。
掌教们在思考推测明天天亮的结果,并准备不同的应对方案。
······
顾青竹这一夜睡得很熟,毕竟那么多的血不是白流的,他从回去到现在可还眼花头晕呢。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摆放在顾青竹床头的干将剑剑身曾经有一刻不住地流转一层薄薄的紫色光芒,倏忽聚散,最后化做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剑中飘了出来,伫立在顾青竹的床前,痴痴地看着床榻上俊美年轻的男人,目光迷惘恍惚却饱含依恋而不自知,久久无法移开。
41、第四十一章 御宴交锋 ...
不多日,玄宗李隆基以龙虎宗宗主张丁山舍身驱邪,有救帝之功为名,大加封赏,同时得到赏赐的还有其他修行门派掌门,佛门虽然也得了赏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数量上不少什么,但是能用的东西却少之又少,大多数东西都只能摆在一边放着做摆设,权当观赏罢了,不过顾青竹估计这些和尚应该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不说这些年来他们得到的‘香油钱’有多少,就看佛门这次派来的人就知道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清楚皇帝对道佛两家的态度,派人来纯粹是凑个数,意思意思一下的。
而在那些得到赏赐的掌门中,得到的东西却又要细分下不同了,其中赏赐丰厚超过其他门派只仅次于龙虎宗的自然就是玄心正宗了,理由自然也很堂而皇之,金光宗主为此事也是劳心劳力,费尽心思,甚至还受了重伤,皇家从来都不吝啬,自然要大加赏赐了。
老实说,顾青竹对‘赏赐’这个词的感觉实在不太好,所以东西到手之后他只略略看了眼就让朱雀都收起来了,心中无比期盼七天后的那个所谓的御宴赶紧到来,参加完御宴后赶紧地带着玄心正宗的弟子回山门去,要不是因为不愿意削了玄宗皇帝的面子给玄心正宗引来麻烦,他真的很想立刻就离开,这种皇家宴会他上辈子参加的也不少,哪里不知道那里面的门道,有这功夫,他宁愿去陪陪干将剑。
如果此时顾青竹知道他在御宴上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一定会选择立刻告辞回宗门去。
爱因斯坦说得好:“什么叫做相对论?一位先生和一位漂亮女孩在一起呆上一小时,他会感觉像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在火炉子上呆上一分钟,他会感觉比一小时还长。这就是相对论。”
顾青竹用他的经历很完美地诠释了类似的感觉,明明在外面等着七天过去的时候觉得煎熬得很,可是当他拿起干将剑,仔细地与‘他’细心地交流感悟的时候,七天竟然一转眼就过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御宴上。
最前方的主位上,李隆基言笑晏晏,频频向诸人举杯,一副长袖善舞、随和大方的姿态,很是有亲和力,顾青竹居于李隆基的右下手,而他的对面,则是坐着龙虎宗副宗主,张丁山的师弟陆袙,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宗主师兄的压制,陆袙眉间一片神采飞扬,衬得一张毫无出彩之处的平凡容貌也多了几分自信的魅力,却是没有看到张丁山的影子,不过想来他此刻应该在到处寻找接上手臂的方法,哪里还有心情来赴这宴会。
顾青竹心中闪过各种念头,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一心二用地看着下面的歌舞表演。
“金光宗主。”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
顾青竹偏过头,对上年轻皇帝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接下来的表演,宗主可要认真地看啊。”他在‘认真’两个字上特意咬了重音,加重了语气。
顾青竹微微一笑,眉头微扬,适时地露出了一丝好奇,转眸认真地看着殿中央。
一阵悠扬婉转极为悦耳的丝竹声响起,十数个美貌宫女如花中蝴蝶穿梭着轻盈地舞上了台上,随着乐声款款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舞动着柔软的身体,长长的丝绸带绕在双臂上,随着手臂的动作而飘动,宫女们不时分为两列,不时围成两个圆圈,随着一个仰首下腰的动作,漫天舞动的绸带中一个纤细动人的身影翩然而出,如仙子临凡,白色纱巾蒙住了朦胧可见的绝美面庞,只露出了一双盈盈美目,秋水依依,似嗔似怨。
在场众人不知不觉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连低低的喘息声都是一种亵渎,都会惊了眼前的仙子,让她返回天上去。
一曲舞罢,女子俏生生立在当场,一汪盈盈秋波流转向了顾青竹,抬起纤纤素手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美得几乎让人失去呼吸的容颜,然后,春风拂面般,嫣然一笑。
这下子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来这个美人的目标是谁了,说起来,这位金光宗主不但年少有为,而且容貌俊美出色,的确是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修行界中的女修士不也有很多对他芳心暗许吗?
女子巧笑倩兮,一步步走到了顾青竹面前,美目顾盼,朱唇微启:“金光宗主,你可还认得我吗?”
顾青竹微微一怔,立刻从脑中找出了这个悦耳的声音的记忆:“你是玉真子道友?”
女子娇笑一声,双颊飞上了一抹红晕:“难为你还记得我,还认得出我。”
李隆基呵呵朗笑一声,走过来,笑道:“盈盈,你是不是又胡闹了?”转头对着顾青竹笑道:“宗主还不知吧,这是朕嫡亲的妹妹,我大唐的玉真公主,闺名持盈,字玄玄,不过朕一直都叫她盈盈,宗主也随朕唤她盈盈便是。”
顾青竹眉头不经意间微蹙一下,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口中推辞:“这不妥,金光虽是方外之人,但毕竟与公主男女有别,此事传出,只怕有损公主清誉。”
李隆基又笑了起来:“这好办,宗主觉得朕这妹妹容姿如何?”
顾青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深了,但是又不能睁眼说瞎话,只得诚实答道:“貌若天仙。”
李隆基微笑着接过话:“不瞒宗主,我这妹妹最是心思单纯固执认真,自从偶遇宗主之后,就倾慕于宗主,一直对宗主念念不忘,如今既然宗主也对盈盈心有好感,何不定下婚约,又能有如此多的高人做那见证人,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不是吗?朕可是知道的,玄心正宗,可是从来不禁婚嫁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了!顾青竹心中恍然大悟,刚要开口拒绝,一道紫芒闪过,原本被他收在身后的干将剑已经蓦然出鞘,只是暂时放置干将剑的上好剑鞘应声而碎。
“不得无礼。”顾青竹低喝一声,紫剑顿住,然后不情不愿地回转过来。
顾青竹探手握住干将剑,抬首淡淡一笑:“承蒙皇上与公主厚爱,只是金光一心只想守护玄心正宗,除魔卫道,别无他念,却不曾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实在不适做那摘月之人。公主玉貌昳丽,气度华贵,想必仰慕者甚多,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李隆基面色微沉,却仍然笑着:“宗主无须犹豫,宗主想要守护玄心正宗,斩妖除魔,盈盈自然也可伴随左右,这丫头很早就对先皇说过,想要入道教做那女道士,如今看来果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玄心正宗的功法一向以攻击为主,并不适合公主,公主想要修养生息,想要寻那大道,更加适合进入茅山宗或者练养派都可,玄心正宗,怕是不方便。”顾青竹见招拆招,丝毫不给对方找到理由。
“有何不可?朕可是见过玄心正宗的那位朱雀护法,年少美貌,英姿飒爽,甚有李家女子不输男儿的风采。”李隆基笑着,却依旧不肯放弃。
“皇上谬赞了,金光代朱雀谢过。”顾青竹淡笑,却没有接下话。
双方都不再说话,一时间,竟有种冷场的感觉。
良久,李隆基再度微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没有一丝到达眼底:“听金光宗主这么一说,难不成宗主打算将这辈子都贡献给除魔一事上,终此一生不谈婚论嫁吗?这有些过了吧?”
顾青竹心一沉,知道这是李隆基在逼自己选择与表态,是联姻玉真公主被捆绑在大唐李家的战车上,将玄心正宗拖进皇室漩涡,还是断了自己的姻缘孤独终生作为自惩,若是自己真的将前世的事情忘得彻底也就罢了,既然如今已经想起了他曾经有一个爱人,即使如今两人相隔不同的时空,他也没打算背叛爱人,这辈子断然不会再和感情有所牵扯,既然这样,许他这个承诺也无妨。
于是,年轻宗主轻轻地笑了起来,形状优美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笑容柔和唯美,如雪山冷泉,纯净明澈,修长身形缓缓站起,从从容容地看向吃惊微愣的李隆基,然后,仿佛漫不经心地在说着平常话语,双唇微动,清清楚楚铿锵有力地掷出两个字。
“然也!”
42、第四十二章 回归 ...
想是没有料到顾青竹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李隆基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顾青竹,不是他自夸,盈盈的容貌几乎继承了李家所有的优点,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国色天香的绝色佳人,而且与他联手之后,皇室的威望能力会更上一层楼,玄心正宗也可以借此得到皇室的支持,将玄心正宗发扬光大,这般双赢的未来他为什么会舍弃?甚至为此不惜许下‘一生不谈婚论嫁’这样的承诺,要知道,这个承诺可是他与皇室许下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是为了玄心正宗的声誉还是他自己的清誉,这个男人都没有一点后路与机会,将来若是耍手段狡辩的话也只是会让他声誉大跌与让整个玄心正宗蒙羞罢了,以他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男人对于玄心正宗无疑是极为看重的。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固执地不肯让玄心正宗与朝廷皇室牵扯上一点关系了吗?
“宗主。”站在顾青竹身后的白虎可没有李隆基这么沉得住气,一听顾青竹的话出口当即脸色都变了,急声低呼,声音中染上了一丝惶惑。
顾青竹侧首对白虎微微一笑:“白虎你不需多言,我心意已决,你该明白,我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
“可是宗主······”白虎急急地想要说什么,却被顾青竹一个严厉的眼神压了下去,看着已经转过头去的年轻男子,白虎的眼眶泛红,宗主,这件事,可是事关你的终身幸福啊,你这样,让玄心正宗上下如何受得起,如何受得起啊?!
仿佛受到了这边肃然情绪的感染,殿内的欢声笑语渐渐消失,气氛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多的人停住了话语,将目光投向了几人这边,毕竟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一个是修行高深的宗主,两人又都是俊美年轻,本就是众人的目光焦点和关注所在,再加上那位刚刚一舞惊心动魄、容姿绝色娇娆的大唐公主,眼见得三人一副对峙姿态,哪里还有心思和别人聊天,都纷纷暗中关注这边起来。
顾青竹眼见得众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侧跨两步,对美目噙泪、一张娇颜不知是羞是窘是怒而变得嫣红如火的玉真公主略一颔首,声音略略提高,没有故意放大,只是刻意地让附近的几个人听到:“玉真公主无论是本身容貌、才华还是身世都是举世难寻,天下间的男儿若能得娶公主为妻定是前世修得的福气,金光得公主垂青,本不该不识好歹,只是金光早已立下誓言,此生此世都将倾全力于除魔卫道,除非有一日妖魔再不敢于人间肆略,否则绝不成家,还望公主海涵。”再怎么身份高贵,玉真公主毕竟是女子,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被拒婚,只怕以后难觅良人,虽然说在历史上似乎这位玉真公主一直到死都没成亲,那也不能让自己造成历史,成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啊。
可是要他为了顾全这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女子而委屈自己默认这个婚约,他又是如何都不肯的,又不是圣父,要不要这么牺牲啊。
顾青竹一番温言软语,既赞了玉真公主的出色,全了她的颜面,又婉转表达了自己的苦衷,玉真公主本就心仪于他,在女人的眼里,心爱的人的任何苦衷都是可以谅解的,当下软了心肠,收了眼泪,抬头祈求地看向皇兄。
李隆基毕竟是李隆基,那个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一笔墨彩的玄宗皇帝,心胸气度的确非常人,见顾青竹抢得先机,先行将推辞婚事的事情说了出去也不生气,反而收了那皮笑肉不笑的假面,真心地微笑起来:“罢了,既然宗主无心于此,朕也不勉强,你说的不错,我大唐公主如此出色,难道还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吗?”算了,何必太过执着,这样子的金光,才是那个让自己满怀期待与共鸣的玄心正宗少年宗主,不是吗?况且那神秘莫测的魔道也的确需要玄心正宗来对抗。
转瞬间,年轻皇帝的心头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
“皇上果然心胸宽广。”顾青竹故作不觉地浅浅一笑,将干将剑换至左手,负于左臂后,右手执起酒盏:“金光敬皇上一杯,聊表谢意。”
李隆基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侧首示意,早有太监端过一个金色托盘,上面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两人举起酒盏,同时一饮而尽,然后相视一笑。
这两位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显然让某个占有欲强烈的‘人’不满了,干将剑在顾青竹的左臂后轻轻颤动着,小心地不伤到这个人,却让人无法忽视。
顾青竹微笑着目送李隆基带着依旧依依不舍的玉真公主远去,然后才坐下来,低下头将干将剑平放于膝盖上,屈指轻轻地弹了下雪亮的艳紫剑身,低声轻斥了句:“顽皮的家伙。”声音中不带丝毫怒意,反而有种无奈的宠溺。
干将剑剑柄微动,撒娇地蹭了蹭顾青竹就搭着它的左手,轻轻弹动了两下,剑鸣声呜呜的,好像小动物的低鸣。
顾青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温暖与温馨,嘴角也不知不觉地溢出淡淡的笑来。
“我已经说了这辈子要一个人过了。”顾青竹点了点干将剑的剑身,低低一笑:“小家伙,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呢?”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把剑的名字,但是顾青竹并不喜欢那样叫它,他一直等着这把剑再次成长,然后,由他为它重新取一个名字,一个崭新的,代表着新生的名字。
干将剑再次欢快地低鸣了一声,仿佛允诺了一生一世的相伴。
李隆基最终还是放弃了练养派,依旧选择了龙虎宗的张丁山作为大唐的国师,就在他颁发旨意的时候,玄心正宗众人正走出长安城。
这一行,玄心正宗的收获颇为可观,不说那些皇家赏赐,光是前来认主的干将剑就是一个最大的惊喜了,况且李隆基的确拿得起放得下,对于顾青竹的实力丝毫没有打压隐藏,再加上当时皇宫中目睹的人也不少,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玄心正宗没有得到国师之位,但是那是因为人家金光宗主志不在此,当日两人一同前去收服妖孽,张国师虽然成功,但却深受重伤,还断了一臂,而金光宗主不但全身而退,甚至还让那凶剑认主,实力高下,一目了然。
离开长安城大约十几里路,一座简单的茶寮映入眼帘,玄心正宗等人勒马而立,纷纷下马饮茶,这时,一个站在官道旁边做小厮打扮的少年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开口:“请问,各位是玄心正宗的仙师吗?”
朱雀站了起来:“不错,我们是玄心正宗,你有什么事吗?”
小厮张望了一下,恭敬地问道:“请问贵宗的金宗主在吗?小的是将军府的下人,有书信给金宗主。”
“将军府?哪个将军府?”朱雀大奇,他们这段日子一直听从宗主的吩咐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地盘上,从来不和京城里的人接触,怎么还会有什么将军府的人黏上来?
一想到自家宗主在京城里受的委屈,朱雀就对任何京城的生物很不待见,目光也不善起来。
呃,这个姑娘明明长得好看水灵,眼睛也很漂亮,可是被这个好看的姑娘用这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为什么他却有种后颈毛倒竖的不祥预感?小厮被朱雀杀气腾腾的目光定在当场,本能地不敢动弹,结结巴巴地道:“就是,就是将军府啊,征远大将军上官将军的府邸。”
上官将军?不认识。朱雀眯起眼睛,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果然,是来找茬的吗?
这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响起,“好了,朱雀,让他过来吧。”
“是,宗主。”朱雀狠狠地瞪了小厮一眼,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一句话:“给我小心一点。”
小厮欲哭无泪,战战兢兢地进到茶寮里面后慌忙将藏在胸前的书信拿了出来,白虎上前接过,确认了这的确是普通的书信没有什么异状之后才转交给顾青竹。
顾青竹对两人一系列仿佛保护珍宝一样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失笑地摇了摇头将书信拆开,先翻过去看了落款——上官毅!
遥远的记忆被从脑中挖了出来,因为是自己第一次离开宗门做的任务,也是因为那让人感触良多的鬼呣子,还是因为,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对当初的那户上官家实在没办法印象不深刻。
展开信,目光飞速掠过,上面大概的就是写了对顾青竹成为玄心正宗宗主迟来的恭祝,还有他自己对顾青竹的感谢,表示虽然当初已经对玄心正宗表露过谢意了,但是如今既然有缘再次在长安相遇,自然要携妻子儿女对恩人当面致谢,只可惜在京师时一直找不到机会,得知恩公今日会返转山门,知道必定会经过这里,因为上官一家不能随意出京,所以特意执笔书信,遣小厮交与顾青竹,大恩大德一日不敢或忘,日后若有能够相助之处,只要不有违道义,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昔日恩情!
顾青竹合起书信,微微一笑:“这个上官毅,还不傻嘛,知道在长安的时候不能与玄心正宗联系惹来皇帝猜忌,不过,也难为这么多年了他还牢牢地记着当初的那份恩,却又在最后那一句‘不违背道义’,呵呵!”
“真是个痴人,是不是?”顾青竹低下头,习惯性地探手点了点干将剑雪亮的剑身。
干将剑轻轻动了动剑身,似乎是在附和顾青竹的话。
半月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玄心正宗山脚下的小镇,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山,熟悉的树,熟悉的风景,顾青竹突然感觉心中一阵酸涩。
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暌别三年的家!
43、第四十三章 终见爱人 ...
回到了玄心正宗后,顾青竹将诸葛无为的事情安排好,又花了十天的时间翻看了各分坛送到宗门的账本,处理了一些积累在那里的宗务,最后还用半个月的时间走遍了整个宗门查看各种事宜,一直忙碌了将近一个月才又空闲下来,召来玄心四将吩咐了一声,就带着一直很乖很安分的干将剑去后山闭关去了。
到后山后,顾青竹直接去了自己以前经常呆的一处极为清幽的小树林,略一查看,发现以前设置的阵法虽然没有启用,却保存完好,看来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这里。
将阵法略作完善修改后,顾青竹行至阵中心,将干将剑平放到一块光滑的大石上,自己盘膝坐在一侧开始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情绪心境,待自己完全冷静平静下来,顾青竹捻指为诀,闭目运转起了心法,开始修炼起来。
干将剑仿佛知道此刻的重要性,努力将不自觉散发到周围的负面情绪尽数收敛进剑身中,生怕留下一心半点怨气被身侧的男人吸收进体内,给他带来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竹收了功法,徐徐睁开了眼睛,将干将剑拿过平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点点它的剑身,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探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地拂过整个剑身,顾青竹深深吸了口气,又在脑中回想了一遍清心诀的口诀,神色变得肃穆起来,双手仿若要弹奏一般平举,然后虚虚搭在了干将剑的剑身,双目微闭,周身法力顺着指尖向眼前的紫色剑身涌去。
一抹流光自剑尖泛起,然后向剑柄方向流转,顾青竹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只是努力地传送法力,原本只是试一试,看能不能用自己修炼得来的法力帮助干将剑尽早进化,让剑灵意识尽早完善,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毕竟那时不时就抽风发狂的状况实在让他担心,现在它被自己带进了玄心正宗,若是哪一天它再次发狂伤了周围的弟子怎么办?
随着时间的流逝,干将剑上的紫色流光愈来愈强烈,然后渐渐散逸开来,倘若不是被阵法掩盖,只怕整个玄心正宗的人都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了。
倏地,流光停止流动,向剑身回拢起来,然后猛地一下爆发开来,将顾青竹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光芒流转不休,远远望去,仿佛一块在阳光下不住反射璀璨光芒的紫色美玉。
当顾青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一片虚无的虚空世界。
而他的脚下,同样是一片虚空。
“这是,什么地方?”饶是顾青竹一向冷静沉着,陡然间丝毫没有准备地就转换了一个时空亦是免不了吃了一惊,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更是吃了一惊,他此刻身上穿的并不是不久前穿的那件紫色长袍,而是一件很是简单的青色衣衫,既不华丽也不精致,却很舒适,是他会喜欢的款式。
既来之则安之!顾青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迟疑地盯着脚下,试探地向前踏了一步。
很平常的感觉,很像施展身法在空中飞掠的感觉,顾青竹略略安心了一点,随便选了个方向,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他干脆用起了身法,脚尖虚虚一点,纵身向前方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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