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气,也真是雅兴!——只见宋韫连滚带爬地扑进门来,华贵的衣衫被污泥、血污沾染地污秽不堪;而人,似乎是吓得呆傻了:
“彭、彭老板……不好了……”
彭老板死了,倒在一滩泥泞中,身侧的泥水里杂了他的血水。
“怎么回事?”小蒋问宋韫。
这个被吓坏的花花公子哆哆嗦嗦,讲述起今早的恐怖经历:“我、我本来和彭老板约好…临江赋诗。天亮了反还下起雨来…可、可这细雨濛濛境更幽……”
小蒋本想提醒他不要啰嗦,但见他抖个不住终于没开口。宋韫得按照自己的路数继续追叙……
江陵王喝道:“说了这许多没用的,到底是谁杀害的彭老板?”
宋韫:“我…小人真的没看到!”他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瘫,跪倒在地。
江陵王怒不可遏。发叔说,他要见到了凶手的面目,怕是早没命了。这话不差,正当大家不再企望,宋韫突然猛地一抬浸在泥水里的衣袖,径指彭老板尸首朝向的方位:
“他、彭老板……指了指这里…才、咽气的!”
宋韫所指的,是两扇紧闭的神社的大门。
神社的门被强行打开:
对比噩梦成真更凄惨的现实。
他不该去找彭老板确认的!他应该直接找到她:见到她本人、确保她安好!他居然就轻信了彭老板的信口开河、虚与委蛇之辞,抑或、他根本就存心相欺!
他更应该早早答应的!他要华瞻,何须三思而后定!南罂算什么?天王老子他也杀、杀不了也要杀!
但,追悔何及!
他的步履有些虚浮,头脑有些晕眩……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是歌是谶?
昨夜明灯高烛,她手持一支盛开的金盏花曼妙起舞。她的光华洒照在他凝视的双眼,就像透出云霞的光:
不是艳色,是恩泽。
而今,还是这支金盏花,斜Сhā在三根玉葱一般的手指中间——
小蒋深吸一口气:
不是她!他告诉自己。
——欺骗,是人类最后的自我保护。
金盏花Сhā在玉葱般的指间,仅此而已:
三根孤零零的手指;
——连带一些掌上的血肉,
下面,是连血肉也分不清了:血淋淋的一团,和着高华瑰丽的舞衣。
其后的神龛中,供奉着帝女奇相的雕塑,风仪雍容、不容谛视,仿佛才应是她的真身。
小蒋极力想把这一切看得更分明些,却是徒劳。
来无兆、去更疾;
一切未及开始、已然结束,竟此草草!
轻鸿一瞥,却似已经历万千守候,光华瞬逝——留我如何过活?
发叔还未见过若是沮丧的小蒋,对于华瞻,再多不过一见钟情,何以一哀至此?夸张,且不可思议——是自己真的老了吗?最多的还是不忍:
“公子,还是先察看清楚,未必就是那位姑娘……”
不知何时,雨过天霁,日光照破阴霾,也幻灭了小蒋的冀望。
是她的。
小蒋额首低埋:是,是她的。他能认出,那是一种直觉的本能。就在那一瞬,他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虽然她从未属于他;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
他失去她了,一颦一笑,一生一世,再难闻见。
很多年以后,传言在巫山神女峰的某个幽胜之处,隐居有一位女修行者,她非释非道、亦释亦道;她的美貌不可方物,仪态亦不可逼视,与巫山神女所不同的是:她不与男子交接。她的右手残疾,仅余两指。
——只不过有关这些,小蒋他们都已不再知道。
发叔消失了两天一夜,是小蒋让他离开的,他让发叔去了亟风山庄。
发叔回来时,似乎苍老了一岁。
小蒋:“怎么了?”
发叔还是先回答了小蒋的问题:“她是前庄主的长女,大妾生的女儿。”
这倒有出他的意料。
“彭老板是庄中的长老之一,那位得志的当家小夫人只查到她叫‘如如’。”
小蒋默然良久。“发叔,你怎么了?”他问。
他的债主已在两年前过世了。
小蒋已料到发叔的债主是山庄中人,但没有料到竟然是老木庄主的正牌夫人。死因是病逝,虽未查出谋害的迹象,郁郁而终怕是不能免的:武林中的公主下嫁了独据一方的风流庄主,一生淹没在一群妻妾争风吃醋的争斗中…总能留给人太多的想象空间。
债主死了,赤鹫翎也没了下落。赤鹫翎是发叔践约的信物,此生他依约还三次债,债主一次以一支赤鹫翎为信;两次已毕,尚余了第三次和第三支赤鹫翎。——债主虽死,第三支赤鹫翎若出,他们的约定便能践行如旧:债主活的时候,他被这厢重债压得难过;得知债主已死,翻将“不得不尔”换成了“义不容辞”。发叔之忧,却非为着那第三支失落的翎羽而起;究底为何?自己也半是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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