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招之下,二人各知遇上了劲敌,当下划开架势、全神以对:这厢银鞭如毒蛇狂舞,那厢弯钩似鹰爪交搏,两厢均是软兵长器,居然以快打快,招招比准比狠、略不容情,稍有不慎,则遽然命丧矣。——交手以来,双方都少不得险象环生,所幸二人功夫了得又实力相当,是以每于极惊险处竟能自救转安。
不知不觉,二人已近百招。一旁渔夫早已看得如痴如醉:他武功远不及二人、Сhā手不得,但绝知此乃不可多求之良机;二人一招一式都拆解得妙极,细加研习领悟、必能受益无尽!
宋韫却渐渐瞧出发叔之迅疾狠辣略有过之,“韦尊使,我来助你!”言毕,他双手各握一支明晃晃的判官笔,加入作战。
宋韫之实力原与二人旗鼓相当,以二敌一之下,发叔一边的情势果然捉襟见肘。“韦尊者”的九节鞭乃软兵器具、而宋韫的判官笔则为精钢所铸,两笔一鞭刚柔互济、更相辅益。又况且这对判官笔的笔端每每都是觑准了钩鞭交斗的间隙遽然而发、截然即至……再过得几十余招,发叔败象渐露,他只得硬拼老骨头、仗着足下的奇门步法勉力支撑nAd3(
长鞭倏而挥出直挺、横亘半空,发叔矮身避过——鞭头像是剧获生命、再不理会鞭形走势,径自竖垂、狠狠砸向发叔的头盖骨!这招匪夷所思、正是这位韦尊使九节鞭法的独创杀招“鹦鹉啄粳”,取杜诗“香稻啄馀鹦鹉粒”之意。发叔知觉有异,昂首但见双眼一暗、鞭头已砸将下来,只道我命休矣——
休竟未能。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判官笔的笔尖居然稳稳穿进链接鞭头的圆环中——鞭势倏老、砸下的鞭头轻飘飘地教判官笔挑开了半尺,保全了老人家的脑瓜儿:竟是宋韫救了发叔一命!
“尊上留下吩咐:若此人落入我等手中,饶他一次不死。”宋韫说。
饶自己一次不死?发叔心念闪处竟是自己还余了一次还债之务——这联想真是略无道理!
此变违常、话亦兀然,韦尊使竟不怀疑,即下退步收鞭。宋韫自衣中抽出一封信笺递给发叔:“烦劳转交蒋公子。”
小蒋见到发叔时,他竟不能直视那双眼睛:那一双从来精光四射的眼眸如今只剩了满眼的沧桑。
但发叔毕竟是发叔,虽难启齿还是将事情首尾一五一十地道出——虽然他大可将败绩文饰而过。小蒋想说胜败乃寻常事、何况敌众我寡……但想到发叔已经多年未与这“败”字沾亲,眼下还是能避便不提为妙:
“发叔,你辛苦了。”他说。连日的奔波辗转、最艰难的还是这几日的心中所历:他确实辛苦了。
信笺拆开,露出两行娟秀的字迹:
浔阳江畔蔡龟山前苾园萍瑞榭,候君速来;
落款是青萍客。
发叔眉头微蹙:“是个女子的笔迹?”
小蒋:“是绣蓉的。”
绣蓉缘何要落“青萍客”之款?她被此人挟持了么?——这两位身手卓绝的“尊使”又是何人?“青萍客”可是他们的“尊上”?“尊上”又为何对发叔下手容情……一时太多疑团又生,而他不想再问,他想让发叔早点回房歇息。
没想到发叔已自己开口:“若没看走眼,他二人应皆在洞隐门的十二冥司使之列——称‘韦尊者’的是司使‘鹑尾’,宋韫多半乃司使‘实沈’。”
——江湖上有两扇暗门,白道绕边黑道不触,一扇是专饲杀手的血殒门,另一扇便是这洞隐门了。同血殒门一般,洞隐门做的也是背地生意,行刺暗算、阴谋倾覆……乃江湖中最大的间谍刺客汇聚之所,号称可与皇家密探等量齐观。到铎小公承业时,他年少才雄、不几载即门楣大拓,远将贴近同行的血殒门甩了开去、再不能同日而语。
周天有十二星次,洞隐门之核心编次亦遵此轨数设使者十二、分派在各地营事,号称“冥司尊使”。这十二人无一不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平心而论,谁败折在冥司使之手、也非可耻事也。
“鹑尾”之分野在楚、属荆州,于江陵现身正当其所;“实沈”为晋、属并州,而宋韫自报太原人氏;发叔又推析其武功家数,二人之身份理应坐实不误。
“铎小公应尚健在。”发叔又说,“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洞隐门的人为何要手下留情了。”
——铎小公还活着?这可是件可以轰动武林的大事儿!确切说“铎小公”不是个人名而是称号:三个字中只有“铎”字是他本名中的用字,“公”是江湖人士奉上的尊称,“小公”并非贬其小,恰是褒其年少功著、大器早成之意也;此号比之“武林盟主”亦不甚逊色,要论比而过之的,江湖上怕是仅剩了“南陛下”一家了。——英才易遭天妒,三年前铎小公早逝的消息一度在武林传开;小蒋不涉江湖、犹有耳闻。传闻纷纭,他亦懒辨,就中最讽刺者当数操司阴谋暗杀之人终丧命于他人之阴谋暗杀、乃善游者溺于水之谓……
但,又与发叔今日之事何干?
发叔说,公子还记得他曾假扮债主的情夫、代他去与债主的丈夫决斗么?小蒋当然记得,且已知道与发叔决斗的便是亟风山庄的老木庄主。
债主和她的情夫生有一子——
这是小蒋所不知道的,但话到此处,他已了然:此子便是铎小公。因了这层干系,铎小公才放过发叔一马;他既然还能放发叔一马,前提是他必须还是活的——但这个活的铎小公又意欲何为?
小蒋:“发叔,先回去歇息吧,明早我们去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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