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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敦煌遗梦 > 第二章 吉祥天女(04)

第二章 吉祥天女(04)

“哈!哈哈哈……”女人又狂笑起来,“真的吉祥天女甚样?你倒给俺说说……”

“印度教、婆罗门教、佛教对于吉祥天女的描述都很不同,藏传佛教把天女描绘成一个狰狞可怕的妖神,到底什么才是她的本来面目?为什么她是这么多教派的女神?……”

“你的心还挺细的哩!”女人又讥讽地笑了。“哪那么些‘为什么’。”她故意咬着“什么”两个字学他,“功德娘娘嫁的是北方天王哩!天王咋着娘娘就咋着,这有啥解不开的?知道天王不?”“知道。北方毗沙门天王,四大天王之一。”

“四大天王也叫四大金刚,知道不?就是手执金钢杵的护法天神,也是夜叉神,那样子凶不凶?你看看这石窟的四角,”她举起巨大的手电向窟顶­射­去一一窟顶四角绘着四大天王像,“俺们这搭好窟都这样。这是东方多罗陀天王;南方毗琉璃天王;西方毗留博叉天王;北方毗沙门天王。”张恕看到毗沙门王的匦像。金身,着七宝金刚庄严甲胄,头戴金翅鸟宝冠,带长刀,左手持供释迦牟尼的宝塔,右手执印度式三叉戟,脚下踏三夜叉鬼;中间的名地天,作天女形;左为尼蓝婆,右为毗蓝婆,作恶鬼形。天王右边是五位太子和夜叉、罗刹等部下;左边有五位行道天女和天王的夫人。这位天王夫人果然“颜貌寂静”,丝毫不像乙僧笔下那位美丽妖媚的吉祥天女。

再看另外三位天王:东方护国天王因能护持国土而得名,身白­色­,穿甲胄左手把刀,右手执矛,守护东胜神洲;南方增长天王:因能令他人增长善根而得名,身青,着甲胄,手执宝剑,守护南瞻部洲;西方广目天王:因能以净眼观察护民而得名,身红,也穿甲胄,左手执矛,右手把赤索,守护西牛贺洲。

手电光如舞台的追光一般勾勒出一张张青面獠牙的脸,­阴­影在彩塑像的头顶上浮动,张恕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知道中国的哼哈二将不?”那女人揭掉头巾,一蓬肮脏灰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其实就是金刚力士。先前,金力士只有一个,叫做法意太子,他自小想要当力士护持佛法,出入佛之左右,普闻诸佛秘要密迹之事。后来他真成了五百随从侍卫的首领,叫密迹金刚。可中国后来说哼哈二将是郑伦陈奇死后封的神,佛典上倒没有这一段。”

“自然没有,那是《封神演义》。”

女人冷笑一声:“你倒知道得多!那封神榜还说四大天王是魔家四将呢!那是姜太公派去西方做四大天王的。这一段你又知道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中国的佛教都汉化了。北方天王后来不也变成托塔李天王了么?!”

“你知道个屁!”那女人说话时不断眨着眼睛,仿佛很以自己的佛教知识自豪,“那是宋朝的事了,到元朝,四大天王已经主管风调雨顺了,连法器都变了哩!”

张恕再不敢多说什么,做出一副恭敬听命的样子。“你有五十几?”

“哦?……哦,五十好几了。”他心里暗暗好笑,脸上胡子拉茬的在这黑森森的洞里一定挺吓人。

“五十大几的人,又是搞壁画研究的,知道佛教啥时传到于阗国的吗?”

“我读的书不多,记得好像‘于阗国投记’里讲过,是在释迦牟尼涅檠后二百多年,国王尉迟胜在位的时候,于阗开始兴佛法……”

“知道个一星半点的就胡说哩,俺当你有多大学问!佛祖涅檗后二百三十四年,那是于阗建国的年头;尉迟胜在位,那是于阗建国一百六十五年,你倒好,让于阗早兴了一百多年佛法!”“我的确是孤陋寡闻,”张恕心里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不过我不知道你刚才讲的这些与吉祥天女有什么关系。”

那女人又是一阵冷笑,“真真是大俗人!好好给我听着:先前于阗王不信佛法,后来有个比丘叫毗卢旃的去看他,说:如来派我来,让陛下造复盆浮图一躯,我佛可使陛下永远做皇上。于阗王说,叫我瞧瞧佛爷,我自然从命。毗卢旃急忙鸣钟向佛请示,佛派了罗喉罗变形为如来,在空中现了真容,从此,于阗王才算是信了佛教……知道罗喉罗是谁吗?”

“释迦牟尼的长子。”

“俺没问你他是谁的儿子?”女人的脾气又急又暴,“他后来是修成正果的罗汉身哩!……于阗王信佛以后,整个于阗的王族子弟都跟着信佛,尉迟乙僧当然也是王族子弟,是很了不起的画家。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对河西不放心,派了重兵镇守,把一大批王族子弟请到中原,其实是当了人质,乙僧就是那时到中原来的,先前咱中原只有阎立本的画最叫皇上喜欢,乙僧到了,太宗皇帝喜欢得了不得。那幅功德娘娘沐浴图就是他画的……”

张恕默然不发一语,心里却在暗暗称奇。他万想不到这个形貌粗陋看上去像是没文化的女人竟如此­精­通敦煌与佛教的历史。“不过唐朝贞观年问到现在,少说也有一行千三百年的历史,乙僧的画,是怎么保存到现在,又怎么传到……传到您手里的呢?”“问得好。”那女人仍是眼皮不抬,“是俺娘留给俺的。河西五个洲,只俺娘家姓尉迟哩!”

“这……这么说,您是乙僧的后代?是从新疆迁徙过来的?……您那么痛快答应给我看,不怕我不还你?”张恕仍然心存疑惑。女人飞快地抬一下眼,“不怕。在这搭守了三十年,好­肉­孬­肉­咱还识得,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画有点儿残了。听俺娘说,是俺小时不知事,把功德娘娘的招子抠了一只呢!”

“抠佛眼是要遭报应的。”张恕想用玩笑话来打破这恐怖沉闷的气氛。

“不是咋的?!你看,”她说着,顺手把右眼球摘下来,右眼皮一下子瘪下去,变成了一个黑窟窿。张恕骇然了。

“这是俺闺女花钱给安了个假的。”这女人仍然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的眼珠就像个玻璃弹子一般不值钱。张恕站起身,决定结束谈话了——他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要溢出来了。“你要想看那画,明晚子时上呜沙山顶去拿!”

这是他走出洞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他就看见满天的星斗都在黑暗中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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