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鲍家大院的第一年,就是在劈柴中度过的。我和永泰除了三师兄恩典的,每月给的一个假日可以全天休息玩耍外,几乎其他的日子都在院子里劈着柴禾。
这一年里,我们最大的兴奋来自于三师兄和二师兄,他们总是会偶尔出现在我们身边,对我们手中的活进行着指导。
如果说三师兄是受师傅的委派,带着我们的,那么二师兄的出现,莫过于让永泰、我,甚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少有的兴奋。因为这个二师兄即使是在这个他学艺的大宅院中,也是很少出门,平时总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内。
因为二师兄的改变,师傅、三师兄的脸上都有了笑意,永泰似乎也有着永远都使不完的劲,而我,那时却以为天底下住这种宅院的人都会这么和睦,这么幸福,身边总是其乐融融。殊不知,我和永泰是何等的幸运,遇上了千载难逢的一个好机会,才落到了这户人家手里。
一年过去了,眼看着我们的手艺有了长进,师傅也很正式的跟我们见了一面,同我们聊了聊这个行当的一些事情,使得我们对于将来要做的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还记得我和永泰跪在师傅面前,听他语重心长地说着话,那些话,我不知道其他行刑手的师傅们是否给他们的徒弟讲过,但是我那颇为厚道的师傅却跟我讲得清楚明白。
也正因为什么样的师傅带什么样的徒弟,所以我的那些师兄们,尽管脾气秉性各异,却始终都是些心存仁厚的人。
“咱们行刑手虽然吃得饱,穿得暖,却始终是个遭人唾弃的行当,虽然斩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到底手上沾满了人血。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死囚们就真的没有冤屈,这就让这个行当更加的令人憎恶,被人认为是有损阴德。行刑手的命活得都不会长,人们传说是刀下斩杀人太多,冤鬼索命害死的,其实那都是些个唬人的话。行刑手不长命,是因为心里备受斩人时的恐怖或者是内心的自责煎熬,大多是死于自我摧残之下。”师傅说到这里,用眼睛深深凝望着我和永泰,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自欺欺人地说什么,只要模样凶、狠,就压得住阴煞之气,使得冤鬼不敢索命。我们压不住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我们自己心里的恐惧。每砍下一颗头,都会在日后的生活中,或有或无的忆着那些在我们手上,被流失的所有曾活生生的性命。”
师傅说到这里又是一叹气,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师徒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的二师兄,他原本不该做这个行当的,我却欣赏他一手的好刀法,强要了他来。杀猪、杀鸡、杀牛、杀羊和杀人是两码事,切猪肉、切鸡肉、切牛肉、切羊肉和切人肉更是两码事。我们可以毫无感觉无所谓地扒掉一张羊皮,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扒掉一张人皮,究其原因,就死因为那是我们的同类。他受到的,我们身同感受,所以没办法永远忘记。就算是装作无所谓,也可能会是某个时候忽然涌上心头。我千不该万不该地让他学了剐刑,使得他现在受尽煎熬与摧残,生不如死,这都是师傅造下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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