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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雄霸传说(耽美同人 ) >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凌:永久是多久?

云:……

月:……咳咳……很久吧。

归去

风轻轻地吹过,旋起了几片落叶,一时间满场静寂。

聂风就这样忽然倒下去了,步惊云一怔之下险些真气都暴乱了,冰山脸都差点破碎了——完完全全的莫名其妙。

步惊云往断浪那边看了一眼,很显然,断浪也是表情呆滞的。再加上另外两个弟子,一时间四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迷茫混乱的情绪中。

其实聂风的疯血爆发,一是与聂家的遗传因素有关,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其实是傲寒六诀的运行线路问题,虽说傲寒六诀威力巨大甚至可以越级打怪了,但是一旦心情激荡就很容易失去控制,更严重时甚至会让人永远丧失理智,成为杀戮机器。

此外爆发疯血时,其实就是将人的潜力激发出来,这十分伤身,内力真气消耗的速度也是成倍增长——要知道,即使你是疯神,内力没了也打不动了,更何况失去神智时甚至会将内力真气和气血生命力一起爆发出来,这也是一下子神勇无比的真正原因——那么一旦消耗完毕,自然是虚弱无比了,若是没能及时停下,很有可能会因为把生命力全部燃烧掉而身亡的。

聂风原本的功力也不过能略胜手舞和纸探花中任何一人,却在疯血爆发时连杀两人,之前还杀死了狗王,已然消耗巨大了。在此之后又和步惊云过招,其实即使是断浪没有喊那一声,聂风很快也会难以支撑的。

终究是步惊云先回过神来,他缓步走向聂风,定定地观察了一下,此时聂风的呼吸平稳却后劲不足,可见是气血有亏。步惊云稍稍顿了顿,就弯下腰抱起聂风走向断浪他们那边,把聂风放坐倚靠在树­干­上。

断浪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风他……云、云师兄,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我是说,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呢?”

步惊云淡淡地扫了聂风一眼,冷冷地说:“他疯了。”

断浪呆滞了:“哈?”

步惊云不再说话。

那两个被当作背景板的弟子终于忍不住了,那个身着灰黑布衣的青年讷讷地开口说:“风少爷应该是一时激动……嗯,属下刚刚已经发了信号,会有弟子们驾马车前来接应的,不过按路程恐怕还要约半个时辰才到。”

断浪依旧有些懵懂,看着聂风的神情有些担忧也有些迷茫;步惊云靠在树­干­上一言不发;另外两个弟子拿出金疮药处理断浪和他们自己身上的伤口。

一时间静悄悄的。

忽然断浪就那样晕过去了,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的那个店小二打扮的弟子一看,着急地说:“不好!浪少爷是中毒了。”

步惊云回身一看,断浪的嘴­唇­已泛起了微微的紫­色­,确实是中毒的症状,当即不再多想,立刻从怀里掏出师父专门给他配备的紧急解毒药丸,果断地塞了一颗到断浪嘴里,又细细摸了一会儿脉,似乎中的毒并不深,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当时断浪与媒婆过招时媒婆大洒毒药,自然有些沾到了衣服上,后来挨了一匕首,毒粉自然顺着伤口进去了。可是沾在衣服上的毒粉毕竟量少,聂风又及时封住了断浪的|­茓­道止血,顺便也阻碍了毒药的流动,所以过了这么久才微微发作了出来——不过这毒­性­也不可小觑,那紧急解毒药丸只能够暂时压制毒­性­,一切还要等回到天下会才能解决。

步惊云看看疯够了的聂风,再看看浴血昏迷的断浪,忽然为师父感到头疼——师父闭关养伤半年有余,自己这半年也总在各处奔波,偶尔回去一次也就见上师父一面又匆匆走了。如今过了半年,大概师父的伤势也好了,还没缓口气,这聂风和断浪又搞成这个样子了。

步惊云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类似嫌弃的怒气来,这聂风和断浪真是惹麻烦的大王——第一次见面就遇到火麒麟,于是师父受伤了;后来陪他们去乐山祭奠父亲,回来又遇上洪水,自己差点完蛋了不说,回来的路上师父被无双城暗算,养到现在才刚好,如今这两人又要令师父­操­心,简直是麻烦不断。

更别说这断浪才十岁整天就知道粘着师父撒娇,有好几次都是在自己和师父单独交流的时候断浪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说着说着就和师父告状说自己欺负他了,步惊云已经不爽断浪很久了,而这次断浪出门还没­干­成什么事呢就重伤了,真是——步惊云想想,真是吃白饭的。

而聂风呢又善良得不得了根本帮不上师父什么忙,成日就仁慈正义地叨叨叨,经常觉得自己杀气重,不单单没法子用来解决敌人,如今发现这家伙居然还会发疯疯到敌友不分了——于是聂风和断浪两位小朋友被他们的云师兄嫌弃了,还被打上了麻烦大王和一无是处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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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傲天这半年几乎都沉浸在了浩瀚的武学海洋里,他终于领悟了引动自然之力原理。至于自身的本源,其实并没有硬­性­的规定,只要能用自身真气引动自然之力就好了。

凌傲天从玄武真经中衍化出了属于自己的十方无敌和十方皆杀,这招式简单来说就是以指力凝结真气形成十种攻击形态,可攻可守;此外凌傲天还能引动自然本源之力凝成威力巨大的本源十态,绝对是传奇威力的招数,凌傲天真的很有兴趣用这招来试试无名的万剑归宗了。

凌傲天本来想试试引动自然的金元素使得十种攻击形态刀、枪、剑、戟、­棒­、拳、掌、腿、爪、指具有锋利的特­性­,不过尝试了一下似乎没什么进展,毕竟金元素什么的感觉太抽象了,凌傲天找不到突破点,最终凌傲天选择的本源是雷属­性­。

其实雷电之力,古人一向看得很神秘,甚至把这当作天罚之类的和神关联的力量。可是对于凌傲天来说,所谓雷电之力、雷属­性­之类的,其实本质上就是电的力量,只要能产生电流就好了。想象一下,本源之力凝成的刀划过敌人的身躯,同时还带电的,即使没有伤到要害,这电一下都很够呛,甚至能直接电死也说不定——于是凌傲天花了半年时间研究改善,终于研究出了属于自己的传奇绝招:十方电刃。再加上进招十方皆杀和防招十方无敌,可以说凌傲天的招数体系终于跟上了他的内力修为,可以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了。此外也并不是说原来的三分神指就没用了,传奇绝招依旧是用指法,所以三分神指可以算是基础。而且此时以凌傲天的传奇修为再使出三分神指,威力自然远远超过以往了,同时凌傲天也能控制在使出三分神指的时候一同带上电的附加属­性­,这样不但消耗的少又实用而且威力大,毕竟没必要在对付小喽啰的时候也用大招啊,那不是浪费嘛。

凌傲天从天下第一楼的地下密室里走出来,算一算离上次出来也有十余天了,因为是最后的总结巩固阶段,所以凌傲天让暗卫除了送饭以外别的都不要打扰了。

凌傲天很自然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随手拿起桌上刚呈递上来的这些时日的重要消息,才看了几页,就看到了关于聂风和断浪的那些事——凌傲天微微顿了一下,略略一算,大概今天他们几个就能回到总舵,这还真是巧。

凌傲天知道聂风心软得很,自然也不会逼他杀人惹他反感,不过只要把他们放到混乱的战局中,迟早他不想杀也得杀,等习惯了也就好了。看起来这次的进展比凌傲天想的还要好,天池十二煞也顺便除得差不多了,虽说断浪受了伤,不过反正也没生命危险不是?再说了,凌傲天可了解聂风了,要是他自己受伤恐怕他还是难以狠下心肠,可要是他在乎的身边的人受了伤,那他绝对是会反击的。疯血爆发这事儿凌傲天也有过预计,结果果然是发生了。

“疯血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才行……要是哪天我不想他爆发的时候他乱发疯,那可真是麻烦——要是等他突破成了绝世高手,一爆发起来谁知道有多大威力,那更是……麻烦还是趁早解决的好。”凌傲天叩击着桌子,淡然地想。

探望

马车一路沿着驰道驶上了天山之巅,远远地就看到凌傲天已经站在驰道尽头等待了。

步惊云第一个跳下车来,看到师父时眼中的寒冰终究是融化了不少,心里有一丝暖流流过。

凌傲天走上前去,握着步惊云的手,温和地说:“云儿辛苦了。”

步惊云微微侧了侧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柔和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那两个受伤的暗卫紧接着下了车,凌傲天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略带赞扬地说:“这次你们做得很好,我已和殷长老说过,从今往后你们就到­精­英队去吧。”

两个暗卫弟子受宠若惊又万分欣喜地被扶下去疗伤了。

接着凌傲天让人把聂风和断浪送回各自的房间,大夫已经在等着了。断浪伤得更重些,所以凌傲天拉着步惊云一起去了断浪的房间。

大夫们略略验了验,就确定断浪中的毒药的成分了,之前配备的各种解毒药中已经有这种毒药的解药成品了,完全没有危险。接着大夫们重新洗了伤口,上药包扎好后就出去煎药了。根据大夫估计,断浪大概要养上一两个月才能完全痊愈,毕竟伤口又长又深,而且断浪的年纪也小。

凌傲天点点头就让大夫们出去了。

被大夫们折腾了一阵子,断浪居然已经恢复神智了,这时候两眼朦朦胧胧的,嘴里喃喃地说:“师父……疼……”

凌傲天快步走到床前,坐下来轻轻拍着断浪的脑袋,十分温和地说:“浪儿十分了不起,你现在可是少年英雄了呢。”

断浪嘟着嘴,软软地说:“好久没见到师父,浪儿要礼物。”

凌傲天柔和地看着断浪,浅笑着说:“好好好,浪儿快点好起来,想要什么师父都答应你。”

步惊云默默地站在一旁,对于刚刚师父放下自己的手跑过去安慰断浪的这事儿心里感觉闷闷的。其实步惊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师父放开自己的手的时候心里和手一样都空落落的。原本看着师父这样温和地安慰断浪就有些气闷了,如今断浪居然还得寸进尺起来,分明就是个吃白饭的还要什么礼物,步惊云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散发冷气了。

不过似乎断浪和凌傲天都很习惯于步惊云的冷气了,所以两人继续进行温情师徒对话,步惊云觉得心里更闷了。

凌傲天很是细致地关心了断浪一番,这时断浪忽然说:“师父……风……师兄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时他和云师兄都打起来了,后来又晕过去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凌傲天看了步惊云一眼,又继续转过去和断浪说话了,步惊云更加郁闷了——这简直是当面告黑状……太过分了……分明是聂风自己发疯,步惊云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

凌傲天淡笑着说:“你风师兄的事师父知道一些,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现在是你伤得比较重,要好好修养按时吃药,可不能嫌药苦就偷偷倒掉,知道了吗?”

断浪哼哼唧唧地说:“嗯知道啦,可是浪儿想吃上次师父让大厨特制的点心。”

凌傲天愣了一下——上次的点心……好像是樱桃蛋糕……蛋糕还好说,可是这个季节去哪里找樱桃呢?凌傲天掩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顿了一顿,凌傲天略有点讪讪地说:“那个好像暂时做不出来呢,不如师父让他们做点别的给你?”

断浪嘟起小嘴,说:“不嘛不嘛浪儿就喜欢吃上次那种,上次每人就那么一小块儿,根本就没吃够。”

凌傲天在生活上对这些弟子们向来是宽容得很,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用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断浪仗着年纪小常常和凌傲天撒撒娇,凌傲天也觉得挺不错的。前世他就没感受过什么亲情,这辈子的女儿和几个徒弟凌傲天还是挺满意的——虽说不免有算计的成分在里面,但那又怎么样呢?真心诚意总还是有的。

凌傲天捏捏断浪的鼻子,宠溺地说:“好好好,无论如何师父也给你做出来好吧?每人那么大一块你还没吃够?”

断浪笑嘻嘻地说:“师父我这次要吃两块,你把云师兄那块也分给我好了。”

步惊云恶狠狠地扫了断浪一眼,断浪完全不为所动。

凌傲天稍带惊讶地问:“那怎么行?本来就是每人一份的。你师父我向来都是很公平的,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断浪嘟嘟喃喃地说:“哎呀我们每个人都觉得很好吃,可是云师兄完全面无表情的,分明是不喜欢吃啊,师弟我帮师兄解决不喜欢的东西,这不就是师父说的团结友爱嘛。”

步惊云狂飙冷气,想要出声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噎住了。

凌傲天转身看到步惊云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能感觉到现在的步惊云其实纠结无奈得很,不禁轻笑了起来,转而对断浪说:“好啦你这个小馋猫,到时候你把师父这份也一起吃掉吧。”

断浪眼神亮晶晶地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吃三份?”

凌傲天拍了怕断浪的额头,说:“哼,别贪心了,除非你打得过你云师兄把他那份抢过来。”

断浪一下子泄气了。

凌傲天淡笑着说:“行啦,送药的人来了,你喝了药就乖乖地睡吧,多睡会儿伤好的快。”

断浪乖巧地点点头。

凌傲天就带着步惊云出去了,在门口正好碰上送药的大夫,点点头也就错身而过了。

一路向天下第一楼走去,路过聂风的院子时大夫们正从里面出来,此时聂风还没醒,大夫们说他也就是内力耗尽略略亏了点气血,大补上十来天也就完全没事了。

既然聂风还没醒呢凌傲天也没法表达关心,就直接带着步惊云回天下第一楼去了。好久没见到步惊云,如今他总算是成了天下会公认的“不哭死神”了,可要好好交流一番才好——毕竟步惊云心思细腻,如今又是天下会的中流砥柱,凌傲天必然要随时把握住他的心理动态才行。

相处

凌傲天和步惊云一起回到天下第一楼,两人一同走到偏厅坐下,凌傲天很敏锐地察觉到步惊云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心里暗暗斟酌一番,决定从最容易切入的话题开口。

凌傲天面带浅笑地说:“云儿这半年来东奔西跑很是辛苦,幽若这丫头也是,什么大事小事都让你去解决,等会儿见了她可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步惊云低下头,依旧沉默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波动。

凌傲天不以为意,接着温和地说:“这次回来就多在总舵待一阵子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别到处跑了,多陪陪师父也好。”

步惊云的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流光,微微颔首,表情总算松动了一点儿。

凌傲天顿了顿,淡笑着说:“前几次的密报说锦阙城的韩氏家族早一步把族长韩拓的四个儿子分开送走了,四天前的情报说你已经带人追到了?”

步惊云淡淡地说:“长子次子都派人解决了,幼子有无双城的长老独孤达护着,五日前追到寒江镇,两人都已死了。”

凌傲天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严肃地说:“云儿虽说你就要十六岁了,可在师父眼里你和风儿浪儿一样都还是孩子,同样的师父并不需要你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不喜欢的事——若是你不喜欢这些事,可以和师父说,完全不必勉强自己。”

步惊云眼神微微柔和了下来,慢慢地说:“他们本就该死。”

凌傲天语气中微微带着点愕然地问:“那韩氏幼子韩泰不过三岁,你也觉得他该死吗?”

步惊云漠然地说:“是敌人,自然该死。”

凌傲天握着步惊云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说:“斩草除根是必须的,师父是担心你本不愿这样,心中和师父生了隔阂。”

步惊云语气微暖地答到:“不会。”

凌傲天轻轻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柔和了起来——其实他本来就不觉得步惊云会反对斩草除根这种事,但他刚刚察觉到步惊云心里有事,又暂时找不到蛛丝马迹,只能先稍稍试探一下——凌傲天现在表情很轻松的样子,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他想来想去还是没发觉究竟是什么事令步惊云不快,冰山面瘫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

凌傲天淡笑着转了话题,说:“那这次你师弟们遇袭的事你怎么看?你风师弟究竟是……当时情况如何?”

步惊云刚刚微暖的表情又冷了下去,淡淡地说:“我到的时候……风师弟似是已经疯了,敌人死后他对我动手,后又自己晕了过去。”

凌傲天紧了紧握着的手,语气略带关切地说:“传闻风儿的祖父父亲皆有过这种情况,名曰‘疯血’,一旦爆发攻击力大大提升,甚至敌我不分——他若是忽然向你动手,有没有伤到你?”

步惊云闻言,眼光柔和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凌傲天接着说:“如此甚好……风儿这种情况我也暂时不知如何解决,以后……你还是要多防着点,万一……总之要是一时没防备白白受伤那可就不好了。”

步惊云点点头,表情淡淡的还带着点儿温和的感觉,之前的郁闷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凌傲天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觉得似乎这孩子心情不好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很好,而且现在事情貌似也解决了,很不错。

凌傲天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色­泽纯粹而无瑕疵,温和圆润,是一等一的暖玉,透光看去氤氲着动人的流光。

凌傲天把那暖玉放到步惊云手里,微笑着说:“你体质偏寒,之前你生日时师父送你的那块暖玉,似乎在和人动手的时候碎掉了?最近师父又得了一块,玉质比上次的那个还好些,也送给你带在身上吧。”

步惊云心里微微一动,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中的暖玉直流到了心里。之前那块暖玉他确实是一直带在身上,结果几天前遇到那个无双城的长老,稍不留意就被那人的拳风震碎了——当时步惊云自然是生气极了,可是对着个死人怎么生气也没用了——想到那暖玉是师父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心下不禁有些黯然。没想到师父居然还会注意到这等小事,步惊云觉得心里满满的,眼中的坚冰早就一点儿也不剩了,慢慢的都是欣喜柔和。

凌傲天见步惊云喜欢,心里也不禁有些高兴,拍拍他的手,说:“喜欢就好,断浪那个小家伙整天要这要那的,你喜欢什么也全然不必犹豫,即使师父这儿没有的也定然给你找来。”

步惊云心里觉得十分温暖,眉梢­唇­角都微微有了弧度。当听到断浪的名字,一时间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倒是划过一丝明显的不快来。

凌傲天心里其实是蛮吃惊的,因为步惊云很少把心情写在脸上,总要费一番功夫才猜得到——如今听到断浪的名字反应这么大,难道说之前的不快也是因为断浪?虽说这两人关系算不上好,但是能让步惊云生气的事可没几件,所以凌傲天困惑了。

但是凌傲天自然不会表现出半点儿困惑来,而是依旧面带微笑地说:“是不是浪儿那个小皮猴惹你生气了?你是他师兄,直接教训他就好了,完全不必看师父的面子。”

步惊云顿了顿,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淡然地说:“没什么。”

凌傲天笑着说:“那就好,你们是师兄弟,不要有什么大矛盾才好。不过平时小小地教训一下也完全没问题……还是说你仍旧有些介意风儿对你动手的事?那你大可以在他清醒的时候揍他几下,可不能让云儿吃了闷亏。”

步惊云表情柔和地点点头,心里已然完全不介意了。

凌傲天见状淡笑着说:“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和师父一起吃晚饭吧。”

步惊云轻轻地说:“好。”

此时从天下第一楼的大窗户向外望去,夕阳如此静美地悬在不远处的山巅,那柔柔的光芒是如此温暖,似乎心也随之温暖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都应该有人来温暖。

筹算

无双城的势力范围不断缩小,尚在观望的小门派家族们纷纷选择了天下会——看起来似乎天下会已经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了——那么接下来天下会将如何做?很多人都在猜测。

天下会稳扎稳打,一座城一座城地收入囊中,然而所过之处,凡是偏向无双城的全部灭门,打得无双城完全失了脾气。独孤一方安排了好几次重点突破的反击,可惜都被一一化解,如今就连小酒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认为无双城就要完蛋了。

这场关乎江湖势力洗牌的大战,如今也不过才打了一年而已——江湖一旦混乱起来,往往几十年难以归复平静——如今竟然只要一年?难道那天下会的帮主真是如此厉害?

凌傲天掌握本源至今已有半年,这半年里他一直在天山之巅培养人才——不错,如今天下会最缺少的还是绝世高手——尽管天下会如今几乎掌控了神州的经济命脉,弟子们都素质很高,暗中势力极大,甚至还有配备了新式武器的军队——但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武林高手就是这个世界的尖端力量。即使可以让一千人围死一个绝世高手,但当需要绝世高手去追击漏网之鱼,对付隐匿江湖中的暗子时,总不能每次都让一千人去一起行动吧——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总让步惊云东奔西跑的缘故,因为他可以算是最适合出动的人了。

相比起来无双城几百年的积累那就真的不一样了,独孤家族分支众多体系庞大,不说嫡系的特别培养,旁系的一旦天资足够也会被纳入嫡系之中,积累下来,每代都有不下五个独孤家的绝世高手坐镇,再加上像释武尊这种依附独孤家多年的外姓世家的人,单单从尖端力量来看,无双城是胜过天下会的。

所以凌傲天制定的战略计划是以稳求胜,光明正大地使用阳谋——那就是用实打实的军队力量辅以经济、舆论压力,直接以势破敌。什么斩首行动通通不用,暗卫埋伏的密探杀手只对付外围势力,完全避开中坚力量——你若是用绝世高手来对付我的军队,我就用几千人围死你——独孤家的一位长老独孤达,进阶几十年的绝世高手,就是被连弩强弓袖箭暴雨梨花针外加不要钱的毒药麻药散功药活活弄死的,己方死伤一、二流弟子不过百余人。

但毕竟能在战场上围死一个绝世高手的机会还是很少的,自那次以后,独孤一方也不会再让自己的长老白白损失了,于是凌傲天觉得也是时候培养更多的高手了。因为等到无双城外围的爪牙都被拔除后,便是高手对高手的决战了。

秦霜和幽若总算不负众望,两人即使资质比不上风云浪,但胜在专一,而且苦练多年。他们分别以天霜拳和玄元内功突破,正式进阶绝世高手——此时秦霜十九岁,幽若十五岁,以他二人的资质,真算得上是名师出高徒了。尤其是幽若,当年步惊云也是十五岁突破,但仔细算算,幽若从小就在凌傲天身边,什么洗髓灵药吃过不少,又只练一种内力,比起十岁才入天下会而且身兼三种内力的步惊云资质还是差了不少,可要是放之于江湖之上,那就是绝对的佼佼者了。

凌傲天这半年来用之前得到的血菩提炼了不少增强功力的丹药,能让达到巅峰的人顺利突破。除了秦霜和幽若以外,殷成也终于是艰难地突破了。不同于秦霜和幽若吃那么一两颗也就够了,殷成几乎吃掉了一瓶——殷成这么多年来所学太杂,除了丹药,凌傲天也帮他融合内力,最终才得以突破——不过也很难再进一步了,毕竟是天资所限,但殷成自己倒是十分满足了。

此外还有暗部五人和内门四人成功突破,暗部的五人立刻得以重用,内门的四人也成了新晋护法,一时天下会中又掀起了练功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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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总舵,城主书房内,独孤一方正背着手踱来踱去,一个全身皆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安然地坐在客座上,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独孤一方比之当年已然老了许多,他已是将近五十岁的老人了——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好,当然不会好——不但唯一的儿子成了废人,就连无双城数百年的基业也岌岌可危——他几乎,已经想要孤注一掷了。他甚至想过纠集力量直接杀上天山之巅了,曾经的一方霸主终究还是陷入了难以突破的绝境之中,失去了冷静的决断力。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力量——独孤一方相信了可预知的命运,也开始被这未来牵着鼻子走,患得患失焦虑不安,越是想要改变,就越是泥足深陷。

沉吟许久,独孤一方缓缓开口道:“先生……先生你总说时机未到,究竟何时才是时机?”

那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声音嘶哑地说:“时机未至,城主当真以为那样的伤势能让他养上半年?他其实是闭关练功去了。”

这斗篷人自然就是泥菩萨——只是他的声音比之从前更为晦暗沙哑了。

独孤一方略显焦急地说:“那就更不能再等下去了,若等他更进一步,机会岂非更为渺茫?”

“不,”泥菩萨嘶哑着声音继续说,“他早已突破了。”

独孤一方怔住了。

泥菩萨语调诡异地说:“天地间元气有变,近年来连连有人突破传奇高手……”

独孤一方犹豫地说:“那未必是他……这世间的隐士高手数不胜数……”

“不……早在你使人伏击他时,他就已经突破了……只是本源未出,我无法感应到而已。”泥菩萨幽幽地说。

“什么!”独孤一方大惊,“那如今他……”

“正是如此,半年前北方雷电有异,他的本源必然是就是雷电。”泥菩萨笃定地说。

独孤一方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丧气地说:“本源既出即可感应元神……那我大哥的绝对杀招也对付不了他了……”

泥菩萨忽然渗人地笑了起来,那声音犹如夜枭。他语气骇人地说:“这天下间的高手数不胜数,我们对付不了他……自然还有别人!”

独孤一方的眼睛亮了起来,迫切而欣喜地说:“还有人要对付他?那是谁?我大可去与他联盟。”

泥菩萨忽而声音低沉了下来,幽幽地说:“那人是谁……我亦感应不到……但其修为必然已超过你我的认知,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独孤一方无奈地说:“那有什么用?连是谁都不知道……”

泥菩萨冷笑一声,悠悠地说:“我以寿数为祭所得一卦‘天凤失岁,龙气有亏’——我研究良久,终究无法得知这‘天凤’是何许人,但这‘龙’则必然是他——二人相争,他会因此功力受挫……如此不正是剑二十三施展的时机?”

独孤一方激动起来,说:“真的?那太好了!要是他功力受挫,甚至用不着大哥也可以取他­性­命……毕竟那剑二十三……”

“不!”泥菩萨狠狠地说,“时机稍纵即逝,只有剑二十三尚有一丝希望,换作他人,半点机会也无!”

独孤一方沉默了,终于眼中锐光一闪,说:“那好……总之这也是大哥的宿命……他也是独孤家的人……”

泥菩萨淡漠地说:“他命硬得很,还要做多手准备才是。”

独孤一方想了想,说:“那‘天凤’?”

泥菩萨幽幽地说:“大敌未除,你尚想再生一敌?”

独孤一方有些无奈地说:“唉,算了,我的心都乱了,还有什么事你就一并说了吧。”

泥菩萨诡异地说:“东海有外援。”

“东海……”独孤一方错愕地说,“你是说东瀛人?那些家伙一向对我神州虎视眈眈,可不能前驱狼后进虎!”

泥菩萨淡淡地说:“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即使与东瀛人平分神州,亦好过你独孤家灭门罢?”

独孤一方神情变幻莫测,一咬牙,说:“这事我还需时间考虑。”

泥菩萨冷冷地说:“同时发动胜算才大,若未能把握时机,纵有外援也不过继续僵持而已。”

独孤一方踌躇良久,终究还是说:“此事还是先放下吧……引外族入寇神州,实在太过……”

泥菩萨轻叹一声,也不再相劝。

秘闻

聂风清醒后得知自己“疯血”发作的事曾经一时十分沮丧,当然在凌傲天的亲切慰问后终于振作了起来,修养好后继续投入了为天下会树立正面形象的伟大工作中——凌傲天坚定地保证一定会帮聂风解决疯血的问题,让聂风微微放下了心,同时也隐隐有着期盼——毕竟疯血问题是困扰聂家世世代代的大问题,若能解决足以告慰先人。

断浪在天山之巅修养了整整两个月,其实原本一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的,究其原因是他自找的。

在断浪养伤的过程中,一开始还有聂风陪他,后来聂风记挂陷入战火中的无辜百姓,遂带领弟子们下山去了——于是活泼好动的断浪郁闷了。师父虽然常常前来表达关心,但师父是长辈,而且也有不少事情要忙,自然不可能陪他玩儿。

秦霜和幽若不但忙还要勤修武学,突破后又忙着巩固境界,而且年纪相差也大,自然不可能和断浪有什么太多交流。

断浪以前也挺喜欢找大师兄身边的文丑丑和师姐身边的孔慈玩,不过现在文丑丑也忙得要命,孔慈虽说有时间,但毕竟是温柔的女孩子,和断浪怎么看也不合拍,最多支持一点爱心小点心,断浪还是觉得很闷。

于是断浪很不长眼地决定和最近比较悠闲的、偶尔才出去做做任务、经常和师父交流感情的二师兄步惊云好好联络一下师兄弟的感情。

其实断浪很清楚自己常常让二师兄觉得很憋屈,但他就是不喜欢步惊云整天顶着个冰山脸,所以他很乐意看到步惊云吃瘪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断浪经常和步惊云切磋切磋,但每次都是单方面被扁,于是断浪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找麻烦了。后来断浪从师父那里学到了“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道理,仔细分析了一番——相对于二师兄来讲,自己的长处很明显是会撒娇以及嘴甜——于是断浪毫不迟疑地开始了在师父面前打小报告的日子,如果步惊云敢私下教训他,他就继续打小报告。

这一次断浪仗着自己是伤员,几次三番挑衅步惊云,最后终于惹恼了步惊云——尽管断浪这次是真的有理由告状了,但是还是免不了要在床上多躺上一个月——于是断浪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光有靠山是不够的,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当然,断浪也暗暗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找回场子的。

断浪挨过痛苦的两个月后,就开始跟着聂风东奔西跑了,一个月里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不在总舵里。凌傲天只嘱咐他们不能放松课业,其余的也随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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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徒弟们都过得很欢乐,凌傲天表面上看起来也十分轻松——但事实上整个江湖暗中已经巨浪滔天,这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璀璨的繁星缀满了如幕的天空,凌傲天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天下第一楼顶层,眼中倒映着万千星河。

此时的他早已脱去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感觉,周身气质凛冽而深沉。

曾经有人说过,戴一种面具戴久了,可能自己都会弄不清楚自己的真面目了——但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在凌傲天身上。因为他从来不认为温和是自己的伪装——那个白日里温和的自己,只不过是另一面的自己罢了。伪装得再好,也总有被拆穿的一日——可若不是伪装呢?

就在刚才,凌傲天终于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密报,剧情已经改变——那么未来就全由自己掌握了。

只言片语的密报,都是密探们用生命换来的——不要以为只要杀死密探就可以了——真正的情报人员,即使已经死了,也能够传递出有价值的情报。

这些破碎的信息,即使是整理消息的暗卫也无法知道内里的涵义——可是凌傲天只要看到这几个词,就完全明白了。

[冰洞、地宫、密室、天门、神母、帝释天。]

野史记载:始皇为求长生,遣徐福东渡仙岛求药,后消隐无踪。

“徐福……帝释天……”凌傲天轻声地喃喃自语道,“凤血……”凌傲天的眼神很亮很亮,仿若叹息地说:“长生……”

帝释天,可谓风云系列中最为传奇的人物。帝释天原名徐福,是千年前就存在于世的武林高手。始皇遣他去寻长生不老药,徐福却一去不归——事实上他不知用何种方法得到了凤血,自此依靠凤血长存至今,暗中有势力名曰天门。

凌傲天从药神手稿中得知,其实凤血也并非能让人长生不死。简单地来说,一个人的寿命和他的生命力有关,心脏每跳一天自然而然会消耗人的生命力,吃饭补充能量的时候生命力又会回复。但这绝对不是说一个人的生命力是保持收支平衡的,譬如婴儿长成|人的过程中自然是从外界摄取的大于自身消耗的,而逐渐变老的过程中所摄取的就少于消耗的了,所以最终等消耗完毕时生命自然是终止了。

武林高手的生命一般要是不遇到意外,总能比普通人要长的。内力真气是另一种形式的能量,虽然不能直接转化为最本质的生命力,但却可以增强人摄取生命力的能力。如果把普通人看作是一个杯子,那么武林高手很可能会成为碗甚至盆子。

普通人的杯子要是碎掉了,就算杯子里还有生命力也没用了;那些生病的、虚弱的人,就像是有了裂纹的杯子,生命力流失得远比得到的快得多,所以也就命不久矣了。

武林高手可以用内力真气加固自己的碗和盆子,抗打击能力大大增加,而且还能提高获得生命力的速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摄取的生命力都大于或等于消耗的,所以武林高手不但寿命长,处于良好生命状态的时间也比普通人要长,这就是为什么武林高手看起来也比较年轻的缘故。

然而不管你是杯子、碗还是盆子,用多了你再怎么加固也还是阻挡不了从内而外的衰败,这个是本身的材质问题,血­肉­做的东西就是如此,除非给你换成金属的,那当然是没可能的。

那么如何能活得长久呢?首先要保证你是个盆子,杯子和碗就算了吧。然后自然要好好保护你的盆子,尽量降低盆子衰败的速度,同时不断地给盆子里补充生命力,那么只要盆子没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一直活着的。

帝释天就是这样的,首先他至少是个传奇高手,身体条件那是好得没的说的——有足够的内力支撑,­肉­体的衰老速度必然大大降低。而像凤血这种天才地宝,正是用于补充生命力的宝贝——所以帝释天一直活着,活了一千年。

帝释天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惜命,所以他千年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建造在冰洞里的地宫中,凤血本就是­阴­寒之物,与冰共同作用,可以更有效地降低­肉­体的衰老速度,因此他若是一直如此,能活多久还真说不定。

可是帝释天这么活着,最重要的依靠就是凤血。按照刚才的解释,帝释天不可能一下子把凤血给喝光了,那样即使他没有被巨大的生命力撑爆,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凤血——因为盆子就那么大,你喝多了也没用。

很显然,凤血必然在地下冰宫的密室里。

这里不得不表扬一下暗部的密探们的能力了——他们前仆后继、排除万难、悍不畏死——第一个人也许只发现了一个地下冰洞就挂了,可是第二个人就发现了地宫,接着潜入内里埋伏、易容、各种小心,给他发现了一个密室,结果自然死得很惨。最终的最终,不知多少人拿命来填,连“帝释天”这三个字都传了出来,只能说:地下工作者是伟大的。

凌傲天细细思考了一番,初步估计帝释天的实力应该是传奇巅峰的程度——传奇之上是怎样的,实在是没有半点头绪——所以凌傲天大胆假设他没有突破。因为要是再突破,也许就真的成神仙了——若真是如此,那帝释天早就不用躲在冰窟窿里了,那原著里他屠龙也用不着什么七武器了,更不会被风云逼得乱窜,最后还被断浪杀死。

再根据帝释天的绝招圣心诀和他的作风推测,此人的攻击力并不太强——因为他惜命,所以绝招圣心诀根本就是救命用的——帝释天注重防守多于进攻,千年来他收集了许多武林高手的秘籍,但倘若那人实力太强,帝释天绝对不会去抢,而是会慢慢等到那人老死再把秘籍拿来参考。

但有时候并不是会的武功越多就越厉害的,譬如说慕容复就远远比不上萧峰,这就是杂与­精­的区别。与其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功夫,还不如自己领悟出最适合自己的绝招呢。

人都是贪心的,有谁能面对长生的诱惑面不改­色­?尤其是凌傲天手里还有药神手稿,这其中有两种和凤血有关的丹药:一是元坤凤血丹,这丹药炼制一炉需要手掌高的一个玉瓶的凤血,丹成后一炉也不过三颗。若是服下一颗,则从此具备凤凰真血,万邪不侵百毒不入,生命力大大增加,容颜不老,危急时刻甚至可以爆发真血力量使伤势迅速痊愈,不过真血是越用越少的;若是再服下第二颗,则体内血液会逐步替换成凤凰真血,可以掌握凤凰涅槃的能力,即不必爆发真血也可以快速愈合伤口,自己的血液还可以用于救人,此时生命力超脱凡人,即使不是永恒不死,也有足够悠长的生命了。这丹药可比帝释天直接饮用凤血续命要好得多了,凌傲天多年来利用天下会的势力已然集齐了除凤血外所需的奇珍灵药,这元坤凤血丹绝对是凌傲天费劲心力也想得到的。

还有第二种丹药叫作凤血清心丹,这丹药只需十分之一玉瓶即可炼制一炉,一炉也只得一颗,最大的作用是保持心境清明,提升元神的抗­性­——这丹药与元坤凤血丹并不冲突,凌傲天也有兴趣一起吃吃看,不过最重要的是,至少要炼上两颗给聂风和断浪一人一颗才行——这两人都有潜在的­精­神危机,凤血清心丹绝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时机终于是到了,”凌傲天心里默默地说,“帝释天……也让我试试传奇高手的对战吧……”

凌傲天静静地离开天下第一楼的顶层,下楼的时候毫无语气地对墙壁说了一句话:“让殷成来见我。”

一阵细微得几不可闻的声响后,又是全然的寂静。

暗探

殷成很快就到了天下第一楼,无声无息。

如今已是深夜,在这个时候召见于他,必定是有很紧急的事,回想了一下最近的密报,殷成暗暗思考了一番,也算大致有了一点儿头绪。

凌傲天静静地坐在鎏金龙案之后,面沉如水。看见殷成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过了一会儿,凌傲天才缓缓开口说:“临近冰海的那个地下冰宫,你怎么看?”

殷成面­色­一凛,严肃地说:“这冰宫的主人绝对不简单,我们发展情报这么多年才摸到这么一点儿情况,而且最初只是因为调查一段时间内失踪的少年和幼童才偶然发现了那个冰洞。”

凌傲天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淡淡地问:“多少人没了?”

殷成略带怒气地说:“死了八个,现在还有三人在那附近。最初的一人没有多在意,才发现冰洞就被杀了;后来我们的人在海滩上发现他的浮尸,根据蛛丝马迹摸到了冰洞;这次他们小心很多,四个人都暗暗摸进去了,可惜有两个人完全没留下什么就没了,剩下两人被抛尸后传出[冰宫]和[迷宫]的暗记,根据估计那冰洞内应该是个巨大的道路曲折的冰宫。”

凌傲天忽然接口说:“损失很大?”

殷成怔了一下,低沉地说:“是,是我没考虑周到。我猜想那里是个秘密组织的基地,我们占据北方多年,北方的情报系统已经十分完善,我本来也以为这半壁江山已如铁桶一般了……谁知道竟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有这样的一个组织,所以我想查查清楚。”

凌傲天温和地说:“这事本就难料,怎能怪到你身上?”复而淡淡地说:“这冰洞离天山施展轻功也不过一天的路程,我们这么多年才堪堪发觉,想来是比我们的暗部埋得更深,时代更久远的组织。”

殷成微微有些难过地说:“在那之后我觉得大致也摸到了一点儿情况,接下来应该是双管齐下,一来找机会混入那个组织中,二来侧面打听情况;所以我让云沧、鲁本、艾南成、简贵荣、孔公璜五人各自行动,他们五个也是多年的暗探元老了,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没想到竟折了三人在那里……只鲁本和艾南成回来了,可鲁本也断了右臂成了残废……”

凌傲天面­色­肃然地说:“这几人功劳甚大,要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抚恤多增加一些。鲁本只要愿意,今后就从暗转明,到内门去做执事吧。”

殷成点点头,说:“我马上就安排下去。”接着继续说:“云沧冷静而智计过人,多年来完成了不少漂亮的任务,这次他也是因为摸到了那冰宫的核心才暴露了。”

凌傲天从椅背上直起身来,眼中锐光一现,说:“核心?”

殷成颔首,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来,递给凌傲天,说:“这冰洞有许多入口,他从一处进入后凭经验判定了最有可能是核心的地方,我想他应该是想摸到那组织集会的地方去,不料一路前去竟到达了一个密室,这密室前还有好几道机关,他最终在第三道机关处露了形,拼死逃出地宫还是被一掌印在心口掉进海里了。幸而我们早就在那附近有布置,几个有可能浮尸的地点都有安排人,最后找到了他的尸体。”

凌傲天看着手上的布帛,像是一个简易的路线图,标注了密室的方位和密室机关的大致情况,简洁和清晰。凌傲天微微惊讶地说:“这是他画的?”

殷成暗了暗眼神,语气略带激动地说:“云沧有很强的直觉,大概是觉得这次凶多吉少,一路摸向密室的路上就用指甲在自己的腰腹处划下路线图,后又用暗语在腿上大致描述了密室和机关的分布;之后他拼死让尸体离开冰洞,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处理人员经过还原分析后的路线图。”

凌傲天被震撼了,虽说这些密探们的训练方法自己一开始有过一些经验­性­的总结,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自成一套严密的体系了——凌傲天真的没有料到这些密探们居然能在传奇巅峰高手帝释天的眼皮底下摸出这么详细的情报——因为凌傲天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但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武功以外,他毫无优势,甚至可能得到的情报还远不如这些密探——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帝释天一定也想不到他完全看不上眼的蝼蚁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就像大象不可能去防备蚂蚁——凌傲天的心情难得起了波动,一时间涌起复杂的感慨和欣慰之情。

凌傲天神情真挚地说:“云沧此人实在太了不起,他还有什么家人吗?”

殷成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平淡的语调,说:“他的胞弟云澜也是暗部的人,还有一个九岁的女儿云渺,发妻早亡,云渺自幼就在天下会长大,如今尚在外门。”

凌傲天想了想,说:“多照顾一下他的女儿,可以让她直接进内门,若她适合暗部,自己也愿意,就破例加入吧。”

殷成点头应允,又说:“鲁本和孔公璜一个从入口摸入,一个顶替了对方外出采购人员易容进入,都到达了那个神秘组织的聚集地,孔公璜应该是见到了对方的首脑,被拍碎天灵抛尸入海,我们在他舌下得到了[神母]和[帝释天]两个词的暗记,暂时没有什么头绪。鲁本对危机的感应能力很强,自动不再往深处去,被外围人员打伤逃脱,据他说那里的外围人员皆是全身白衣和白布蒙面,每个人的修为都在一流以上;他曾经在一个路口处考虑是否进入,却由心而发一种极度的恐惧感,简直犹如面对神鬼,于是他遵从直觉迅速退走。鲁本断臂逃脱后遇到艾南成,艾南成模糊听到这个组织名为[天门],于是他俩便一同回来了。至于简贵荣,完全没有消息,尸体也没有找到。后来我又派了三人在附近关注,却不让他们随便进入了。”

凌傲天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布帛,把上面的路线记在心里,若有所思地说:“这云沧是从哪个洞口进去的?”

殷成缓缓答道:“至今我们只发现三个进出口,云沧的入口正对梨迎镇。”

凌傲天沉思了一下,说:“你帮我准备一套合适我的暗探的服饰和装备,所有外放的暗招子都淬上夺魂追魄,再到老头子那里把刚刚研制出来的阎王贴有多少全拿过来。”

殷成双眼微微睁大又收缩,语气掩不住惊诧地说:“帮主你不会是想自己到那冰洞里去探探吧?”

凌傲天深沉地看了殷成一眼,点了点头。

殷成几乎跳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就破口大骂:“开什么玩笑!你是占据了大半神州的堂堂天下会的帮主,不是密探!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是茶馆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主角吗?还是怀春少女幻想中的微服出访的帝王?还是说你已经自大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那冰宫里的情况现在就知道这么一点点——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进去了能全身而退?有没有埋伏?有没有陷阱——那组织头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究竟是……”

殷成破天荒地说了这许多话,终于控制自己停了下来,因为凌傲天已经从鎏金龙案后面走了出来,走到他面前,扶住了他的双肩,定定地看着他。

殷成冷静下来,望向凌傲天的双眼,那眼里没有玩笑戏谑,更没有半分轻松自傲,有的只是凝重和严肃。

凌傲天等殷成的呼吸平稳下来,才慢慢开口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这么多年,我也就只把你一个人当作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殷成抬起头,定定地问:“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凌傲天微微一叹,说:“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也向你保证,尽全力活着回来——我并不想英年早逝。”说罢放开殷成的双肩,沉默地站着。

殷成静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他们必然也知道我们不会放弃派暗探过去,但他们似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是去一个杀一个,大部分的尸体也是随意抛下海——如果他们只把你当作普通的暗探,即使被发现行踪,也比被知道真正身份的好。”

凌傲天欣慰地说:“你总是这样了解我的想法,不错,只要不深陷在内部,我相信能全身而退——而对付一个密探,他们的首脑未必会自己出手;即使出手,也不会马上用上全力——这些都是我的机会。”

殷成语气微有些不解地说:“究竟是什么理由……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难道比天下还重要吗?”

凌傲天顿了顿,淡淡地说:“和天下一样重要……也许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可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更不会有半分畏惧。”

殷成点点头,说:“我下去准备了,半个时辰内就把东西拿来。”

凌傲天微微颔首,待得殷成将要出门时,忽而低声地说:“最坏的结果,很可能是我回不来了……天下和……全都成了一场空……”

殷成猛然回头,说:“那你还要去?”

凌傲天微笑着说:“有八成的把握,我当然要去——”只淡淡一眼,却仿佛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透了出来,殷成忽而觉得,凌傲天此时的微笑和他平时的微笑完全不同,再不是温和中藏着冷漠、宽和中暗藏机锋的微笑,而是——仿若一个心怀追求的赤子最真心的微笑——殷成忽而被这笑容震住了,所有的劝告也全都说不出来了。

凌傲天转过身去,只留给殷成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淡淡地说:“你去吧,若我真的回不来了,暗部交给幽若,天下会交给秦霜,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此外,也再无牵挂了。”

独往

淡淡的月光洒在原野上,似乎有一阵风吹过,小草只是稍稍弯下了腰,只在一瞬又恢复如初,仿佛那阵风只是一颗小草的梦。

旷野上有白影飞速而过,即使真的有人能看见,也只会认为那是月光太美而让他眼花了。

凌傲天一边用轻功赶路一边运转内力回复真气,在保持收支平衡的情况下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温和而不耀眼的朝阳正从远方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映出一片潋滟粼粼的海,这景致是那样的静好。

找到了那个正对梨迎镇的入口,凌傲天沟通天地之桥,使自身融入自然之中——如此一来除非修为高于他,否则无法用气息感应察觉到他的所在。

悄无声息地进入冰洞内,这冰洞大小刚够两三人出入,可是越往内前行道路就越宽阔,到分岔路口时已经可以并行七八人了。

凌傲天按照云沧传出来的线路不断前行——他此行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凤血,除此之外,如果能不遇到帝释天当然是最好,但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那也只能一战了。

一路上倒还算顺利,即使时不时有全身包在白衣里的天门弟子路过,却也没一个人能发现凌傲天。

凌傲天穿着微微泛着浅蓝的白衣,也蒙着脸——可不要认为密探都穿着黑衣——你跑到地下冰宫里穿着黑衣服,那不明摆着让人发现吗?即使你是传奇高手融入自然也没用,人家一眼就能看见你了。

拐过七八个岔路口后,连天门弟子都不见踪迹了——想必是到了密室范围内,就是天门弟子也不许靠近的——没有了巡逻的弟子,可凌傲天却更加谨慎了,他想得到凤血是为了活得更好,可不是为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待得更接近密室的时候,凌傲天开始调动体内真气使自己悬空了,越接近目标,就越不能有半分大意。

密室的入口只容得下一人进出,凌傲天恍若幽灵一般漂浮着进入密道,密报中所说的第一道机关是地面上的陷阱,踩下去会触动飞矢­射­出,很显然被凌傲天就这样飘过去了。第二道机关是墙壁上会­射­出无穷的暗器,而道路上有一些­肉­眼难辨的透明丝线,一触即断,若碰断丝线,暗器就会飞出——虽说那丝线­肉­眼难辨,但凌傲天只要凝聚真元在双眼还是很容易看到的,自然也没有触碰到那丝线,于是第二关也平安度过。第三关是云沧到达的最后一关,这是个充满剧毒的通道——当时云沧在第二关就已经受了伤,所以一进来就中了毒,无法前行了。凌傲天在身体外布上一层薄薄的真气,不让半分毒气沾到他的衣服,继续安然地飘行前去。

通过毒气通道后,凌傲天万分小心地查看了每一个角落,才终于走进了一扇小门——门里没有什么别有洞天,就是厚厚的玄冰冰层以及一张深海寒玉台案,案子上放着三个手掌般高度的冰玉瓶,有隐隐的红透过无暇的玉浅映出来,摄人心魄。

凌傲天并没有莽撞,而是仔细查看整间冰室,而后缓缓飘近那寒玉台案,凝目观察了许久——这里有两处需要留意:一是这三个冰玉瓶与案子的接触面别有机关,恐怕只要一拿起来,帝释天就能马上知道;二是这些冰玉瓶上涂了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种药,一旦沾上,可以用一种特别训练的蜜蜂将人找到,即使远遁千里也没用。

凌傲天从藏在背后衣服中的千炼真钢的夹层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上好冰玉瓶,光是这千炼真钢就价值不知凡几,不但极度抗击打,而且并不算重。

那案子上的三个冰玉瓶中有两个是满的,有一个只剩下小半瓶了;凌傲天用真气包裹手指拔出其中一个全满瓶子的瓶塞,并不沾上特制的药物,然后用真元引动瓶中的血液悬空流入自己手中的冰玉瓶内,如此这般把两个全满的冰玉瓶中的凤血都引了出来装好,放回夹层中。而后又从夹层中拿出一个普通的玉瓶,这玉瓶中装的竟然也是血液——是火烈鸟的血液。火烈鸟和凤凰一样,都是外在的火属­性­,而血液却是­阴­寒的;然而火烈鸟血液的药用价值比之凤凰简直如用泥土来比之明珠——可是这血液有一点儿好,那就是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分辨。但只要一闻就很清楚了,凤凰的血液闻上一闻都能使人心旷神怡,是无比甘甜的生命的味道;而火烈鸟的血液却有一股血腥味,平凡无比。

凌傲天继续小心翼翼地把火烈鸟的血液引入已经空了的两个冰玉瓶中,完成后收好玉瓶,合上夹层,再次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就万分小心地从密室飘出去了。按照来路返回,直到出了那个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密室入口,凌傲天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凌傲天开始原路返回。他并不指望能用火烈鸟的血液完全骗过帝释天,可能拖延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把凤血全部拿走的原因所在——帝释天常用的必然是那瓶只剩下一小半的凤血,那么凌傲天可以赌一赌,说不定他要过上好几次才能发觉出不对来呢。

凌傲天想要凤血,他也不担心和帝释天为敌,但现在天下会还没有完全解决无双城,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要是就那么王对王了,万一帝释天一抽风,和独孤一方联合起来岂不麻烦?帝释天迟早也是要解决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凌傲天走了一段路后,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他没有放出本源感应,因为若是那样帝释天也会感应到他的,但他刚刚在冰柱后面听到一个个天门弟子对身边的人说:“圣门主就要过来了,快去迎接。”

天门里的圣门主除了帝释天还能有谁?

帝释天如果往前面而来,无论如何凌傲天也是无法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按原路出去了。可是这冰宫有多大凌傲天并不清楚,若是自己随便乱走,可能就真的陷进去了。

凌傲天仔细回想了一下路线,咬了咬牙,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没有走过的分岔路口。

凌傲天也许将要面对这一世最危险的时刻了,但他毫无后悔之意——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是的,兴奋。

这并不是鲁莽,而事实上这次进入帝释天的老巢时机正好,攻其不备——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能带着凤血活着回去,也就圆满了。

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能成功的,如果每次都等到有十成把握才做,那什么事也做不了了。作为统领千万的帝王皇者,确实是不该亲身犯险的——可是在必要的时候,也必须要有历险的勇气。

武林高手在追求极限的道路上,没有勇气是难以成功的——正如帝释天,他应该曾经也是敢于拼搏的——他千年前就是传奇高手了,必然也有过少年得意意气风发的岁月。可是历经千年,他却没能再进一步,去探索更为玄奇的“神”的秘密,而是一直停留在“人”的阶段,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失去了勇气——他再不敢赌了,因为要是有个万一,失去的就不是短短数十年的生命,而是数以千万计的生命了——活得越久,就越不敢赌——因为一直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凌傲天要赌一把,因为如今他进阶传奇高手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即使天下会势大,帝释天也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可一旦进阶的消息传出去,帝释天必然会有防备的,到那时候再想得到凤血就更难了。

不过凌傲天绝对不是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武痴,一路上凌傲天不断地演算,在脑海中模拟着和帝释天对上的情况——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大赌一把。

直面

凌傲天的估计是正确的,这个分岔路口也可以通向来路,然后被帝释天发觉。

是的——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被帝释天发觉的,那么从另外一条路走出去可以更好的降低帝释天的防备——任何一个人看到有人从通往自己家的金库的门里出来,恐怕都会警惕之心大起的,何况凤血的价值就是金山也比不了。

而且凌傲天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在通往密室的道路上留下半点痕迹,因为他是完全飘过去的;如此即使之后仔细勘察痕迹,也只能发现这是个倒霉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的人。

帝释天戴着极具震撼力的面具,身穿淡金­色­纹龙绣凤外袍,背着手悠然地走着,仿佛天下尽在掌中的气度彰显无疑,隐隐的高手威压令人心折。

天门的弟子们纷纷躬身,向他们的圣门主表示臣服。帝释天淡淡颔首,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

忽而帝释天前进的步伐顿了一顿,心底生出一股不悦来——任谁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情况下被打断都会不高兴的。

哼!蝼蚁——帝释天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进入他的探知范围,功力大约是刚突破绝世境界不久的样子。

帝释天当然知道天下会,之前的探子他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那又怎样呢——对于一个活了千余年的人来说,朝代更替早已稀松平常,这天下久不久都会换一个主人,自然也会有不长眼的人发现并前来试探他——皇者都不喜欢有无法掌控的人或事出现,所以帝释天很理解。

蚂蚁们爬到大象窝边查探,自以为知道了大象的生活习­性­,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大象也没那么多闲功夫去把蚂蚁们一只一只地踩死——帝释天自认为天下之人也不过都是蝼蚁而已,自己存活千年,未来还将有千万年的生命,早已是这世上神一般的存在了——那么神是不会去和蝼蚁计较的。

但若是有不长眼的蝼蚁胆敢越界,爬到神的身边了,那么神可不是菩萨,绝对是会踩死蝼蚁的。可是蝼蚁往往都不会轻易死心,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神的底线——之前来的几个也不过是一流高手境界,发现打不过于是这次就派了个绝世的来——不过对于帝释天来说,也不过是大一点儿的蝼蚁和小蝼蚁的分别罢了。

帝释天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他暂时还不想自己去做踩蚂蚁这种无聊的事。他一挥衣袖,随意一指,弟子们会意马上围住了那个洞口——凌傲天从洞里缓缓现出身形的时候,就已经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帝释天看到出来的人了,一身打扮倒还是似模似样的,白衣蒙面,看身形是个年轻人——很显然那人没有料到一出来会是这样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帝释天忽然有种想看戏的心情。

凌傲天自然是“大吃一惊”了,任何一个密探被发现了都会吃惊,要是不吃惊那就太不正常了。

于是一群九个弟子,其中有三个绝世高手和六个一流高手一下子全围了上来,凌傲天开始“吃力地”突围。

乒乒乓乓打得乱成一团,帝释天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那人身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狼狈得很,完全一边倒的戏也没必要看下去了——于是帝释天微微侧过了身去准备让一直站在他身边没动的、明显是绝世巅峰的一个近侍也上场去尽快结束这场无味的战斗。

就在帝释天侧过身去的一刹那——七道几不可见的暗芒飞速­射­向帝释天的七处大|­茓­,同时嗤嗤之声大响,各种暗器从凌傲天身上各处发出,­射­向周围的九人——就在几乎同一刻,“轰”地一声烟雾弥漫,迅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一时间惨叫声嘶吼声层出不穷。

帝释天勃然大怒——蝼蚁尚敢触犯天威!他一挥袖扫开七道暗芒,乍一下就到了凌傲天的身前,这些愚蠢的烟雾怎么可能遮挡住他帝释天的视线?

帝释天重重地一掌直印在凌傲天的心口,凌傲天只觉得血液逆流大脑轰轰作响——他不敢外放一丁点自己传奇高手的气息,因为在帝释天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估计的失误——传奇巅峰的高手尽管还是传奇高手,却也不是普通传奇高手可比的!

所以凌傲天毫不犹豫地只把绝世高手分量的功力全集中在心口之前,这已经是最能降低伤害的方式了——但他还是暗中用天地之桥引本源护住心脉——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绝对不能有半点儿疏忽的。

这一招帝释天大概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即使他再生气,五成功力对付一个绝世境界的蝼蚁也绰绰有余了。

凌傲天硬抗下来伤得不轻,但也没有太过严重——要是给帝释天察觉他的真正实力,那才真的完蛋了。

借着这一掌之力,凌傲天半点也没停顿地用出了绝世高手能有的最快速度向出口飞身而去——帝释天正欲追去,忽而察觉到身上有一丝不对!

原来刚刚那七道暗芒并不只有七个暗器——而是,八个!

那七道暗芒就是凌傲天花了大本钱支持那些专家们特别研制的阎王帖——阎王请你,不能不到。然而那其中有六道只不过是普通的阎王帖,而剩下的一道是才研制出来独一无二的子母阎王帖——即使做好准备也很难不中招,何况是毫无准备呢?

帝释天感觉一种令人心惊的毒素沿着经脉蔓延了上来——要知道帝释天身怀凤血,凡是下在血液里的毒对他都是完全无效的——可是这阎王帖的毒,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只要沾上一点儿,立刻就会渗透肌肤,在经脉中游走破坏,甚至腐蚀内力真气,恶毒无比。

但是这毒虽然厉害,也还达不到能把传奇高手请去阎王爷那里作客的程度,最多也就麻烦一点儿费些功夫——因为传奇高手可是拥有本源之力的,只要及时用天地之桥将毒素排散出去就可以了。

然而中毒的是谁——那可是帝释天啊,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惜命——他从未见过这种伤人经脉的卑鄙毒素,立时大惊,决定赶紧把毒逼出来,自然也不会再去追击凌傲天了。

然而帝释天也不是吃素的,虽说他相信刚刚那一掌已经将那人心脉震碎,即使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然而被一个蝼蚁给暗算了,这口闷气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帝释天抬手凝出了一个发出金­色­光芒的圆球,手一挥就向着出口迅速追去,那速度比凌傲天现在正表现出来的速度快得多了。

如若凌傲天使出全力,避开这圆球是绰绰有余——可要是那样,帝释天肯定不会放过他——要么是直接追出来,要么是逼了毒就立马杀上天山之巅——无论哪一种凌傲天都不想要选择。

所以凌傲天只能选择继续硬抗,他只微微侧身使那蕴含着强大本源之力的金­色­圆球不至于打中要害,又小心翼翼地错步尽量让约一半的威力打在冰墙上——然后剩下的攻击力度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凌傲天的左臂上——以一个传奇高手的敏锐触感,凌傲天知道自己的左臂里的骨骼经脉血液肌­肉­几乎都在刹那间成了一滩烂泥,那是破得不能更破了。

重击之后凌傲天留下一滩鲜血,就急速地飞落进了蔚蓝的大海里,消失无踪了——在帝释天的心里,这不过是一只入了鱼腹的蝼蚁罢了,他可没空关心,他正忙着逼毒呢。

凌傲天落入海水中的一刻,一直紧绷的心终于稍稍舒展开来——终究是,赌赢了。

然而马上腥咸的海水几乎让凌傲天忍不住嗷嗷叫了——伤口上撒盐的滋味,总算是尝到了。

凌傲天一直游出好远才敢露头,他花了这么大本钱才出来,可不能有半点儿疏忽——否则还不如直接打呢,现在伤得这样重,被帝释天追上真的会死的——而且死了以后让帝释天发现他背上暗藏的凤血,那必然会被剁碎了喂狗的。

等到凌傲天死鱼一样趴在沙滩上大喘气的时候,那些为了让帝释天降低警惕而被围攻的天门弟子们划伤的地方已经被海水泡得泛白了,伤口狰狞地翻开来,左臂软软地搭在一旁,怎么看都悲惨极了。

可是凌傲天现在高兴极了,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那可是凤血,凤血啊!

于是凌傲天只稍稍歇了一会儿,就飞速地向天山之巅掠去了,什么疼痛也比不上凤血重要——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回去把凤血倒进炼丹炉里,立刻就可以得到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元坤凤血丹——那时这点儿小伤还算得了什么呢?凌傲天已经恨不得瞬移回去了。

正文 异变

异变

凌傲天远远地离开地下冰宫范围后就一路不停地急赶,终于在前半夜回到了天下第一楼。

凌傲天并没有刻意地不惊动天下第一楼四周的暗卫——反正暗卫们不经召唤是不能靠近天下第一楼的,毕竟有很多秘密凌傲天并不希望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但让他们知道自己回来了也好,这样殷成也会马上知道,至少可以早那么一点儿放下心来。

凌傲天几乎来不及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也懒得去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直接下到地底进入了最秘密的炼丹室中。

丹炉下燃着微弱而持久的火焰,上方袅袅地升起青烟,显得无比神秘而梦幻。

凌傲天拿出两瓶凤血,一瓶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暗格中,那暗格内全是深海玄极寒冰;然后拿着另一瓶缓缓走向了丹炉。

这元坤凤血丹的其他成分可以先成丹,而且炼得越久越好,越久杂质就越少,药­性­也发挥得越快。于是当凌傲天集齐药材后便已经开始炼了,如今早已丹成——只要加入最后的凤血即可服用了。

凌傲天掀开炉盖,只见三颗亮金­色­圆润的龙眼大小的丹丸静静地躺在炉中。

凌傲天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微微有些激动的心绪,打开冰玉瓶,将整瓶凤血向着三颗丹药中间到了进去——凤血迅速蔓延,一接触丹丸就立即被吸收了——此时三颗丹药外如同包裹了一层浓厚的血­色­云朵,云层翻滚时丹丸也迅速地改变着。

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一声脆响——仿佛是九天上凤凰的轻吟——元坤凤血丹终成。

凌傲天熄灭炉火,细细的看着那丹丸——原本的亮金­色­变成了更深邃纯净的金­色­,上面有血­色­的纹路不断游走,如此的神秘诱人。

抵抗住不可忽视的诱惑,凌傲天拿出两个玄玉小瓶,一瓶放入一颗元坤凤血丹,而另一瓶放入两颗。之后他将那一颗元坤凤血丹放置在另一间机关遍布的密室的地下夹层内,那密室里还放置着之前带回来的用剩下的不少血菩提。

右手紧紧地握着装着两颗元坤凤血丹的玉瓶,凌傲天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二楼自己的卧室。

坐在床沿上,凌傲天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酸痛,心口绞痛,左臂给海水泡了以后更是剧痛无比,几乎可以听到里面破碎的经脉血管骨骼肌­肉­都在大声地呐喊着。不过作为传奇高手,自有内力护体,这点儿小伤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凌傲天完全不想去理会这些,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玉瓶,在脑海中将步骤都过了一遍,又稍稍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这才盘腿坐好,倒出两颗元坤凤血丹一张口直接吞了下去。

凌傲天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那元坤凤血丹一入胃中就立刻散发出极大的热量,简直像要把胃部煮熟一样。凌傲天调集真气,连通天地之桥牵引本源之力包裹住那丹药,准备细细地化去药力。

孰料无论是内力真气还是本源之力,一接触那元坤凤血丹就立马被吸收掉了——去多少吸收多少——内力真气立马就告罄,身外的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从天地之桥冲进去,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吸引一般。

凌傲天大惊失­色­——果然还是太轻信了?难道是那药神手稿有问题自己被摆了一道?——无论如何凌傲天暂时不想去纠结原因,他只是尽力地收拢自己的生命力,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元坤凤血丹甚至开始牵引吸收生命力了——凌傲天可不想被吸成|人­干­!

身体里的血液哗哗地流淌着,犹如沸腾一般,每条血管都割裂般地疼痛不已;天地元气已经开始从每个毛孔涌入,几乎一瞬间凌傲天的肌肤上就破开了无数细小伤口,原本就染了几条血痕的白衣上更是血迹斑斑——但是很快血就止住了,因为元坤凤血丹甚至已经开始吸收血液了。

凌傲天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力量以及一切了,只能眼看着元坤凤血丹不断地吸收吸收再吸收,神智几乎已经完全模糊了。

可是凌傲天不甘心——他咬破了嘴­唇­,却连血都没有了——所有的血液都往元坤凤血丹那里聚集,血雾包裹着元坤凤血丹,还有本源真气中的闪电噼啪爆响——凌傲天不知道该做何感想,难道就这样完了?费了这么大功夫反而把自己给害死了,简直是天下间第一大笑话!

凌傲天慢慢地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在他完全失去了一切感官神智的时候,体内的元坤凤血丹“轰”地一声,爆出数以万计的金光,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凌傲天悲惨地摔倒在床边,人事不知——可是他的体内如今正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元坤凤血丹爆发出的金光,其实正是凤血­精­华,最大最闪亮的三滴金­色­的血液进入到凌傲天已经微弱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中潜伏了下来;而其余的金光一丝丝地进入各处的血管循环游动。

凌傲天其实已经成功得到了凤凰真血的力量了,之所以弄得这么惊险,都是因为他实在是有点儿太心急了。

本来要是他先只把一颗元坤凤血丹吃下去,是绝对不会弄成这样的——等到第一颗元坤凤血丹被消耗完全再吃第二颗,就可以顺利而且平安地转化凤凰真血了。

然而凌傲天一下子把两颗都吃了下去,这可就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了,而是远远大于二。

原本按道理讲元坤凤血丹最多逐步把血液都吸收掉,然后慢慢换成凤凰真血就好;可如今连内力真气生命力外加本源之力都吸了一大堆——从长远来讲,这绝对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凌傲天可算是因祸得福,具备了无穷的发展潜力了。

可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凌傲天来讲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这元坤凤血丹没有逐步吸收血液转化凤凰真血,而是一下子把凌傲天体内的血液都给吸­干­了——要不是凌傲天是传奇高手还撑住了一下下,恐怕等不到凤凰真血出现就挂掉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全身的血液变成了一点点凤凰真血——那么要等到何时才能恢复到血管里有足够的血液在流呢?要知道气血气血,凌傲天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失血百分之九十以上,已经进入重伤濒死状态了——这要是普通人早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其次元坤凤血丹把他的内力全吸掉了,这好得很,等到凌傲天多吃点儿药材甚至多吃点儿饭菜生出更多的血液来,功力甚至连生命力也会一起生出来,简直潜力无穷,这相当于除了丹田的功力以外自身血液还可以继续储存内力,也相当于生命力更为浓厚了——真是神一般的运气。可问题是他现在一点儿内力也不剩下了,相当于内力耗尽了,连生命力也耗去大半,要慢慢修炼养生才能恢复实力和­精­力了。

如果光是慢慢修炼也没什么,毕竟其实很多武林高手都试过内力耗尽的倒霉时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题是凌傲天这厮拿到凤血太兴奋了,迫不及待地炼丹吃掉了——完全忘记他现在还是重伤状态来着。

如果他先疗伤,再这样吃掉两颗丹药也就罢了——问题是他想当然地认为吃了元坤凤血丹什么伤不都自动好了——结果现在内力没掉了。

要知道本来以他的修为,心口上挨了一下左臂也完全烂掉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很严重的事,最多算是中等偏上的伤害——要知道当时他还具备战斗力的,之后还长途一路飞回天山之巅,然后炼丹什么的,明显是没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可是这样的伤势对于一个失去内力的人来说,那可就真是重伤之中的重伤了——光是心脉的伤就了不得了,那个左臂没有真气护持,那种疼痛也有够受的,而且无法引动本源之力疗伤,恐怕要残废很长时间了——最悲催的是帮主大人现在连血都只剩下一点点了,如果他舍得用现存的一点点凤血疗伤那是没问题,伤势什么的随时就能好起来。但这些凤血可是他的基本,是用来不断生血的——要是被用了一点儿生血的速度就会成倍的降低,即使伤势全好了凌傲天也还是会虚弱得不得了,这种不划算的事端看凌傲天怎么选择了。

但是这一切凌傲天完全不晓得,他只是凄惨地倒在冰冷的木地板上,不知道要昏迷多久。

真是长夜漫漫。

正文 迷梦番外一(上)

迷梦番外一(上)

步惊云穿越到电视剧剧情里(无责任番外)

步惊云睡得十分不踏实,朦朦胧胧似乎做了许多梦。梦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左臂,似乎要疼得烧起来了。他竭尽全力,终于摆脱了那些碎片一样的梦境,猛地睁开眼,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茅草做的屋顶,这灰土泥墙,还有这几乎就是一块大木板的床——这里……这里是……

“步大哥,你终于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步惊云勉强侧头看去,这女孩子有着圆圆的大眼睛,眼里闪烁着关怀、欣喜,还带着点儿羞涩。清秀的瓜子脸,淡粉­色­的连衣裙——这,这不是……

“楚楚?”步惊云疑惑地出声,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这问句听起来完全成了肯定句。

步惊云此时看到自己的左臂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来,尝试着动了动,顿时一股剧痛传来,饶是步惊云这样坚韧的心境也疼得满头冷汗。

楚楚连忙走过来阻止步惊云起身,关切地说:“步大哥,你现在可不能乱动,这麒麟臂才接上,要好好休息。”顿了顿,又说:“你的药还在煎着,没想到你醒得这样快,我去看着药,你好好躺着。”说罢就转身出门了,在门口时回首一望,眼里满满的情意。

步惊云心跳得极快——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记得很清楚,他昨晚明明是和师父在一起的……为什么如今一早起来不是在天下第一楼里,而是跑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步惊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他是见过于楚楚的,在很多年前——那时他偶遇于楚楚,记得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当时也不过才十几岁的样子……说起来早已十多年未见于楚楚了。如今这于楚楚看起来确实是比之当年大了许多——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步惊云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左臂——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手臂——看起来像是于岳的麒麟臂……麒麟臂怎么会接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自己的手臂跑哪里去了?

才想到这里,又一阵剧痛传来,步惊云只觉得眉头突突地跳,这麒麟臂上的血液似乎在疯狂地冲击着断口处的|­茓­道玄关,步惊云咬紧牙关,几乎要疼得昏过去。

步惊云下意识地运转内力,很多年前师父就已经让自己服下了麒麟丹,练成了麒麟体,按理说这麒麟臂不该和自己身上的麒麟血排斥才是的——可是由不得他想太多,实在是痛得不行,所以步惊云决定用真气疏导减轻痛苦。

乍一运功,步惊云就觉得不对了,这体内的天地之桥居然封闭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不过只有绝世高手的境界而已——可是步惊云进阶传奇高手已有数年了,这究竟是……

不论有多少疑问,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止住剧痛,步惊云开始运行“归一云天诀”,真气缓缓而行,剧痛终于稍稍缓解,然而运行心诀时,步惊云骇然发现心诀独有的一些运行经脉仿佛从未开拓过,也就是相当于他现在是第一次运行“归一云天诀”——步惊云终于破功了,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自从突破传奇高手,经过一番历练后终于创出了自己独有的心诀,这“归一云天诀”的名字还是师父起的……这已经是好些年的事,为什么如今完全就好像没练过一样?如果说单单只有天地之桥封闭,步惊云还可以猜想是被封住了……可是师父从来都没有说过传奇高手的天地之桥还能被封闭的……如今事实明显不是如此,步惊云心里狂跳,隐隐有了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步惊云凝气定神,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这确确实实是自己没错,年龄上似乎也相差不大,最多是年轻了几岁——可是身体状况就差了太多。

步惊云原本已臻传奇境界数年,如今体内却只有霍家剑法、悲痛莫名和排云掌三气合一的内力,别说归一云天诀了,就是圣灵剑法、麒麟火劲、凤凰真血和龙元真力也一并消失不见了。最最不可思议地是,自己的左臂竟然断掉了,莫名其妙地换成了麒麟臂——而且从断口处的十分微弱的残留气息来看,以一个传奇高手的敏锐程度,步惊云觉得这断臂似乎是师父的三分归元气造成的。

步惊云已经完全混乱了——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师父昨夜还说过些日子一起到最南边出海玩玩,怎么会一觉起来变成这样?没有谁能跑到天下第一楼把自己掳走,更别说自己完全没反应,醒来的时候还掉了只胳膊了。要是师父……那更加不可能,师父不会也没理由这样做,而且师父早已多年不再用三分归元气了——更何况这三分归元气是完完全全的霜云风三分归元,没有半分雷电的属­性­,而出手带电分明已经成了师父的本能了。要说有人能瞒过躺在身边的师父以及无数的暗卫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把自己带到这里,步惊云宁愿相信这根本就是一场梦,疼得无比真实死去活来的梦。

步惊云脑海里正一团乱麻,饶是他再聪明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可是他马上就警觉起来了——于楚楚正往这房间里走。不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步惊云的警觉之心是不会失去的……只有在师父身边时步惊云才会完全放下警惕,而如今这种情况,步惊云简直已经提起了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心。

想到师父……步惊云心里暗暗着急,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样了……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恐怕才平静了数年的江湖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于楚楚端着一碗药,轻移莲步款款走进来,轻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温柔地说:“步大哥,药已经好了,我来喂你喝吧。”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吹,就这样递到步惊云嘴边。

步惊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楚楚,实际上正在努力分辨着药里的成分——他如今的身体里可没有凤血龙元能保他万邪不侵,自然要小心为上。虽说步惊云分辨药物的本领远远比不上他师父,但毕竟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步惊云又是绝顶聪明的人,普通的药完全难不倒他。

步惊云很快发现这就是一般的补血生肌养气的药物,还加了不少甘草——步惊云简直要嘴角抽搐了——自己又不是断浪那白痴,吃点儿药做什么要加甘草?

于楚楚看步惊云像是没反应的样子,把药转回自己嘴边,微微用­唇­感觉了一下温度,又递回步惊云嘴边,柔和地说:“已经不烫了,喝吧。”

步惊云几乎难以忍受了,要是换作师父这样做那他开心得很,可是现在步惊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眼看于楚楚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步惊云在于楚楚惊讶以及不赞同的目光中艰难地撑坐起来,右手接过药碗,一仰头全喝了下去。于楚楚尚径自握着勺子,愣愣地看着他。

步惊云语气犹如寒冰地说:“喝完了。”

“哦……哦!”于楚楚这才反应过来,收拾药碗和勺子起身出去了,临出门时再次含情脉脉地回首,步惊云视若无睹。

静静地靠坐在木板床上,步惊云神­色­复杂。他想来想去,最终也只是疲惫地闭上眼,这身体实在伤得不轻——为今之计也只能赶紧养好伤,赶回天山之巅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步惊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也许他潜意识里希望一觉醒来他仍旧在天下第一楼里,这些奇怪纠结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但当他醒来时,终究还是失望了。

步惊云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上午了,他感觉到于氏父女在不远处,却没有惊动,而是默默地运行归一云天诀。几个周天之后正是午时,步惊云一咬牙把全部内力集中在肩膀和麒麟臂的接口处,狠狠地冲击了过去——令人头昏眼黑的剧痛过去,步惊云终于冲开了三焦玄关,真气循环圆润自如,麒麟臂也与自身融为一体,完全解决了那种排斥的疼痛了。

擦拭了一下额上疼出来的冷汗,步惊云缓缓地穿好鞋子走出门去。

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的于氏父女转过身来,看到步惊云行动上已无大碍,都十分欣喜,于楚楚欢快地说:“啊,步大哥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于岳在一旁欣慰地点头。

步惊云径自走到于氏父女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看于岳空荡荡的左袖,缓缓地开口说:“你……”

还未说完便被于岳打断,只见于岳坚定地说:“你完全不必愧疚,这都是我自愿的,你比我更适合当这麒麟臂的主人。”

于楚楚在一旁听得泪光闪动,感动、难过又忐忑的神情纠集在一起。步惊云转而看向于楚楚,说:“你……”

于楚楚连忙打断步惊云,拉着步惊云的右手快速地说:“啊!步大哥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吧。”说着就拉着步惊云往一边走去,于岳十分欣慰地看着两人渐渐走远。

步惊云简直头大如斗,他本想套点话好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搞了半天这两人完全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在那里自说自话,简直让人郁闷得不行——果然,在外人面前步惊云依旧是几乎说不出话。

于楚楚拉着步惊云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走到小溪边,这才幽幽地开口说:“步大哥,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边说边幽怨、期待、深情地望着步惊云。

步惊云心下咯噔一声——自己什么时候有答应过她什么事?

但步惊云面­色­丝毫不改,镇定地说:“什么事?”

于楚楚一听,眼泪就滴了下来,她微微低头,似有万般愁苦地说:“步大哥……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对付捕神的……我不能……不能眼看着爹被抓走……”说着抽抽噎噎地微微抬头,快速地看了步惊云一眼,又仿若娇羞地低下头去,轻声说:“楚楚也承诺过……只要步大哥你……那楚楚就一辈子跟着步大哥……”

步惊云强行忍住表情破碎的冲动,淡淡地问:“捕神?”

于楚楚连连点头,目含崇拜地说:“是的是的,相信步大哥一定可以打败捕神的。”

步惊云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前天我……”

于楚楚微微一笑,说:“步大哥,你在昨天之前还因为换麒麟臂而昏迷了三天,哪里还是前天?”

步惊云心里暗自惊讶,不动声­色­地问:“那我……是何时到此?”

于楚楚微微愣了愣,复而理解地说:“也难怪步大哥你记不清楚了……你到我家来,大半的时日都是昏着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九天前我就在这溪边发现你,那时你全身是血,可吓死我了……后来你昏睡了三天才醒,你修养了两日,就是我给你讲故事的那两天……后来爹爹决定把麒麟臂给你,请来神医为你换臂,你又睡了三天,昨日才醒来喝药,一直睡到刚才……”

步惊云喃喃地说:“九天前……”

于楚楚稍微有点儿奇怪地说:“是的呀,就是九天前,有什么问题吗?”

步惊云沉重地低下头,沉沉地说:“没事……”

于楚楚有些焦急地说:“捕神明天就会来……步大哥……你的手臂……”

步惊云冷冷地看了于楚楚一眼,再不作声,只是转身走回去。于楚楚默默地跟在后面,有些忐忑不安,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没说话。

靠着墙坐在木板床上,望着窗外的圆月,步惊云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了。

别说什么九天前了,于楚楚说的清醒的那两天他也完全没印象,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或者说不是现在的自己。

今天是十六,而步惊云明明记得前天才是初三,晚上和师父在一起,昨天就到了这里……也许自己睡了很久,但很明显,自己从来没有受伤掉到小溪里被于楚楚捡到又听故事的经历。最重要的是,记忆中的前天是正月初三,尚在年节里;而这里……已经是秋天了。

事情已经如此,步惊云除了被动接受别无他法。

捕神?

步惊云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不过,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惊心

前天凌傲天匆匆地离开,除了殷成以外没告诉任何人。

所以第二天当幽若、秦霜和步惊云去找师父的时候,就发现师父已经不在天山上了。

这种事情也不算罕见,有时候事情比较急的时候凌傲天也会不说一声就走了,大家都见惯不怪了——幽若和秦霜淡定地该­干­嘛­干­嘛去了,可是步惊云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当晚暗夜无月,步惊云却很晚都没有入睡——直到感受到不远处的天下第一楼有熟悉的气息出现后,才安心地睡去了——同时也把心里那些奇怪的感觉都抛到脑后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将要正午的时候,步惊云才深深地后悔了。

既然知道师父回来了,步惊云也就放下了心——直到将要正午的时候才去找师父准备要一起吃午饭。一般来讲只要凌傲天在总舵,总要召集幽若和弟子们一起吃饭的——这是联络感情的好时机,尤其是当女儿和弟子们都逐渐长大越来越忙的时候。

可是当步惊云走到天下第一楼里时,才忽然发觉情况似乎很不对劲——师父明明就在二楼,可是他的气息竟然都几乎都感觉不到了。

步惊云立刻几步就上了二楼,眼前的景象几乎令他崩溃——师父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可以看到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几乎已经没了呼吸。

步惊云瞬间移到师父身边,乍一触碰,冰凉的触感让人胆颤心惊。

步惊云一边握住师父的脉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师父抱到床上——一抱起来就很明显地发现了凌傲天左手臂的异状,步惊云的心沉了下去;再一探脉象,步惊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双眼也一阵阵发黑——那脉象几乎都要摸不到了。

步惊云当即回到一楼叫来暗卫,让暗卫迅速把秦霜、幽若、殷成和秘密基地里的大夫们都找来,并严密封锁一切消息。

随即步惊云立刻回转二楼,握着师父的脉门真气就源源不断地度了过去。

步惊云只觉得心疼地要揪起来了,说不出是怎样的痛苦和懊悔——想来昨夜师父回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就已经难以支撑下去了吧?不然怎么会倒在床前就这样冰冷地过了一夜?都怪自己昨夜没有多留意一番,如果当时就过来看一眼,也不至于会等到现在才发现这种情况——要是……要是再迟上一步……步惊云简直难以想象。

殷成和幽若、秦霜几乎是一起到达天下第一楼的,大夫们还没有到。等上到二楼看到当前的情况,幽若和秦霜都骇然得几乎说不出话了——只有殷成,他的脸一下子煞白,眼神十分复杂。

幽若扑到床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再看到步惊云持续输送内力到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连忙说:“云师兄,换我来吧,你先休息一下然后我们轮流过内力给爹爹。”

步惊云也知道那样更能持久,遂点了点头;秦霜立马抢上来说:“还是我来吧。”说着就握上凌傲天的脉门开始度内力过去。

幽若这才稍稍查探了一下凌傲天的情况,顿时大惊失­色­,磕磕巴巴地说:“究竟是怎么……是谁……居然伤成这样……”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往下掉。

虽说步惊云也是心乱如麻,但刚刚三人上来的时候殷成不同寻常的反应还是被他察觉了。这时步惊云眼神冰冷地看向殷成,几乎掩不住杀气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成怔了怔,没有说话。

幽若猛地抬起头来也看向殷成,悲哀却坚定地说:“殷叔叔……你是知道的对吗?我爹爹究竟为何会弄成这样?”

殷成深深地低下了头,语气惨淡地说:“我只是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说过一定会尽力活着回来的……”

听到这话,就连为了保持内力连贯一直没说话的秦霜也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此凶险?既然如此殷长老你又为何不拦着师父?”

殷成晦暗不明地说:“我……拦不住他……”

幽若接口道:“那我爹爹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殷成犹豫了一下,步惊云又继续开始放杀气了——殷成看了步惊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帮主走之前说,要是他没回来,暗部交给幽若小姐,天下会交给霜少爷。”

幽若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这算什么?有什么事非要他亲自去不可的——我爹爹可是天下会的帮主啊!”

殷成没再说话,但幽若显然想继续逼问;秦霜和步惊云都用眼神继续向殷成施压。

正在这时候大夫们来了,打破了几乎要爆发的气氛——几人都让出位置来让大夫们诊治。

四个杏林圣手十分默契地忙了起来,一个人摸脉,一个人剪开衣服查探伤势,一个人直接在带来的小炉子上烧热水化开急救的药,还有一个准备好了长短不一的金针在一旁等待着。

步惊云和秦霜都沉默地在一旁等着,不同的是前者的眼中杀气与哀伤之意混合,后者的眼中只有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幽若无声地在一旁抹泪,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大夫们。

殷成终于不再被逼问,但神­色­却更沉重了。

摸脉的是医术最为高明的庄衍老大夫,向来处变不惊的老大夫此时瞳孔微缩,连稳健的手都不禁有点儿颤抖了。

庄衍老大夫神­色­复杂地转过头来,幽若连忙问:“老大夫我爹爹他到底怎么样了?”

“唉,”老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若是别人,我肯定会说这人根本就已经死了,即使暂时没死也是死定了。”

幽若大惊失­色­,步惊云眼神凛冽地盯着老大夫,紧紧地握住了双拳。

秦霜强迫自己镇定地说:“师父明明还活着。”

“唉,”老大夫不禁又叹了口气,接着说:“是啊……这样的情况还能活着,我都有点儿想不明白了。”

“那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幽若忐忑不安地问。

老大夫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最严重的伤势应该算是心脉受损……”说着老大夫略有不解地皱起了眉头,疑惑地说:“可是真正危及生命的却是帮主全身上下的血液几乎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脉象几乎没有,呼吸也十分微弱了——是不是有外伤失血?”

那个查探伤势的中年大夫抬起头来说:“不会,身上虽然有多处兵器的划伤,但都算不上深也没有伤到要害,按理说不应该失血过多——上次那利刃穿胸而过,帮主都只需稍运内力就可以止住血液,那这次这些外伤就更没有理由会失血过多了。”

“把可看见的伤势都说说,再说说你的推测。”老大夫顿时陷入了一种对研究的狂热情绪中,自顾自地和那个中年大夫讨论了起来。

中年大夫组织了一下语言,侃侃而谈:“首先是心口处有明显的掌印,这应该是最重的伤势了;其次应该说到帮主的左臂,经我探查整个左臂内部的经脉血管骨骼肌­肉­全部碎成了烂泥一般,这要是普通人我肯定是要把这手臂砍下来才行……”

“不行!”秦霜和幽若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步惊云也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秦霜和幽若对视了一眼,然后秦霜开口说道:“以师父的修为,这样的伤势也是有可能痊愈的,可要是把手臂砍下来那可就真的完了。”

中年大夫点了点头,老大夫忽然说了一句:“说起来帮主自己的功力已经完全衰竭,就是生命力也丧失了大半,如今在帮主体内的内力都是你们刚刚输给他的,只能暂时停留,很快就会散去的。”

幽若、秦霜和步惊云三人听到这话心都沉了下去——凌傲天的功力有多高,从来都是让他们仰望的——竟然弄到完全衰竭甚至用上生命力的地步?简直和聂风疯血发作一样了……到底是,怎样的强敌?三人一刹那都看向了殷成,殷成来不及掩盖后悔的表情,在三人的目光中只能继续低下头。

中年大夫忽然说:“说起来……我发现帮主他的肌肤上有很多细小的破裂痕迹,有没有可能是那一掌不但使心脉破损,还使皮肤破碎令气血从各处损失了?还有这些刀剑伤痕,会不会是涂了阻碍凝血的药物?”

老大夫说:“胡说,那点儿药物帮主一运功不就化掉了。这些细小伤口现在早就不流血了,当时能流出多少来?能把九成的血都给流掉了?”

中年大夫反驳道:“可是问题是帮主不是没功力了嘛,所以化不掉药物啊……现在不流血了是因为他根本就没血了的缘故吧。”

幽若忍不住Сhā话道:“两位大夫快做点儿什么吧,别光争执了。”

两人静默下来,老大夫对煎药的大夫说:“老张,药怎么样了先拿来给帮主灌一点儿吧,看这样子都快断气了。”

步惊云周身杀气弥漫,一时间眼睛都有点儿发红。

老大夫镇定地转过身来看着步惊云,说:“你着急也没用,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给他灌点儿救命的药还不知道喝不喝得进去呢。”

步惊云一怔,杀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哀之意,一时间屋里的人心情都有些低沉。

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准备金针的大夫忽然打破沉默地说:“等会儿喂药的时候我给扎上两针,只要没断气保证能喝下去。”

老大夫哼哼两声,说:“你可得小心着点儿,帮主这个样子,稍稍扎到重|­茓­恐怕就没命了。”

那个金针大夫却也没有再多作反驳,而是转换话题说道:“说起来帮主的衣服上一股海盐的味道,我的家乡在海边绝对是不会认错的,看来是受了伤又掉进海里去了?”

殷成忽然全身一震,又在几人看向他的时候连忙掩饰了过去——只有步惊云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久。

那个中年大夫接着说:“嘿!那可真是有够受的,海水浸泡可是比在伤口上撒盐还狠。”

幽若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秦霜和步惊云的表情都很沉重。

煎药的大夫终于把药倒进碗里,开口打断他们,说:“好啦好啦让开点儿,先喂药吧。”说着走到床边就要开始喂。

幽若怔怔地说:“哎……那个……药很烫……”

步惊云已经抢先一步握住药碗,运转功力散去了大半的热度。

那准备喂药的大夫一拍脑袋,咧开嘴说:“哎呀……我都忘了,以前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喝药的时候一向都不在意的。”

幽若走上前去伸出手,无奈地说:“还是我来吧。”

步惊云看了她一眼,把药递了过去。

先前的那个中年大夫语气微微嘲讽地说:“就是就是,还是大小姐细心一点儿——帮主现在没了功力,照你那种喂法不给烫死也给呛死了。”

这些大夫们都是些研究狂人,­性­格直率得很,互相之间Сhā科打诨已经是习惯了。平时凌傲天对这些专家们也很尊重,双方的关系更像朋友多一些,所以他们说话也没什么弯弯绕。但这些话听到步惊云几人耳中,却是让人难受得很——不过现在还要靠这些大夫们救人,也只得把这苦水咽下去了。

幽若拿着勺子试了试,苦着脸说:“真的喂不进去……”

那个金针大夫走过来把煎药的大夫挤开,说道:“好啦好啦也让我来露两手。”说着抽出金针,在凌傲天身上几处|­茓­位扎了上去,然后对幽若说:“你再试试。”

幽若再一试,似乎确实可以喂进去了,于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的微笑对那金针大夫表示感谢——岂料那大夫又说:“你可得喂快点儿,我这法子把他的食道打开你直接灌就好了,在这个过程中他可是没法子呼吸的,你再慢吞吞地等会儿他窒息死了。”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全变了味儿。

步惊云猛地抬头,如果说他眼光似刀的话那么那个大夫早就被凌迟一千遍了。幽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掰开凌傲天的嘴角就把一整碗药全灌了下去;那大夫也马上把金针取了下来。

喂完了药,一时间大夫们都没了进一步的动作——这些大夫们毕竟不能亲身理解体会武林高手的神奇之处,即使他们已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夫了,也治好过不知道多少外伤内伤,可是像凌傲天现在这种情况,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事实上在他们眼中,这种身体状况几乎就和死人无二了——人都几乎没了血液,还怎么活?若是说要像普通失血的病人那样慢慢养——那恢复的日子简直遥遥无期。

最后实在受不了幽若悲痛的,秦霜严肃的和步惊云冰冷的眼神,庄衍老大夫“咳咳”两声,说道:“这样吧,我们几个先把外伤给处理了,然后就用吊命的补气养血的药慢慢养着吧,至于内伤呢你们找个人每隔几个时辰给他输送内力温养着吧。”

步惊云和幽若同时说:“我来。”两人都怔了一下,但似乎谁也不想退步。

两人静默良久,最终还是秦霜开口说:“还是劳烦云师弟吧——”说着看向幽若,轻轻地说:“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云师弟的内力比我们都要深厚。”

老大夫点点头,说:“这很好,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们,到喝药的时间我们也会煎好药送上来。我可要先说明,这左臂的伤我们是没什么办法的,你们看看有什么灵药有效吧。”转而又对步惊云说:“还有这内力呢你也悠着点儿输,帮主现在身体弱得不行,要像你们之前那样子再输上一会儿,恐怕经脉都会有所损伤的。而且伤的是心脉,更要小心才是。”

步惊云肃然地点点头。

之后大夫们很快处理了一下外伤,又拿夹板固定住凌傲天软绵绵的左臂,就一起出去了。

殷成顿了顿脚步,也出去了;步惊云稍稍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昏迷的师父,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幽若和秦霜又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分别双眼红肿和面沉如水地一起出去了。

这屋里就这样静了下来。

步惊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凌傲天,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正午的艳阳透过薄薄的纱帘只能略微看到一点儿轮廓,却给屋内镀上了淡淡的一层金光,扫去了沉重的­阴­霾,倒是添上了几分温馨的意味。

步惊云微微歪着头靠坐在床沿上,目光时而深邃时而清澈,心中仿佛有着复杂难辨的思虑,又仿佛只是一片空茫。

步惊云向来是敏锐而聪慧的,他善识人心,自然也能读懂自己的心思——他定定地看着一无所觉的师父,慢慢地垂下眼睑——他已然对自己的师父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感,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已经很久很久了——是最初伸出的那只手,是饱含关心的一句话,还是多年以来的点点滴滴——甚至也许也只是一刹那间的触动,却直达心底。

无论是一件御寒的披风、一炉安神的檀香,或是一块贴心的暖玉,似乎都在一点点地融化着步惊云内心的坚冰——只要一点点的温暖,就可以得到他的全心相待——更何况是,这么多年来,细水长流般的温暖呢。

原来,原来如此。

那么,又该如何?

原来步惊云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已经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血海深仇不再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和支撑,原来他已然发现对于他来讲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和报仇更重要的人和事。

那么,就这样陪在师父身边好了。原本他也曾想过,待得灭了无双城,报了血海深仇,天下皆归师父所有,也可以放下自己所背负的一切,全心全意地体会师父所给予的温暖——就这样,一辈子。

可是如今,步惊云发现,不够,还远远不够——自己还要更强,才能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当年霍步天的死,就已经让步惊云撕心裂肺了;若是师父再有个万一,恐怕就是,天崩地裂。

也许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吧——步惊云慢慢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掌中——当年师父就说过他并不在意,可是,自己如何能不在意?

师父确实是很强,却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意外——无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谁能保证,每一次的意外都能安然度过呢?

所以,自己还要更强——现在,还远远不够——要强到,即使天要灭你,也能以人力胜天!

步惊云的眼神坚定了起来,周身隐隐地有了一种特殊的气质——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许多。

尚在昏迷中的凌傲天若有所感,手指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步惊云先是一喜,后又黯了黯眼神,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师父没有受伤的右手——似是想要传递自己的,信念抑或是心情,总之,不愿放开——

凌傲天虽说如今昏迷不醒,却还是有感觉的。他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痛!

其实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凌傲天的神智就已经恢复了清醒——大概在大夫们还没走的时候就已经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了。可是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就连睁开眼睛也是做不到的。

但凌傲天这样的人是不会去浪费时间的,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大脑还可以思考——于是凌傲天开始分析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的原因。

根据事实猜测,凌傲天也知道自己错就错在太心急了——他毕竟也是个凡夫俗子——在元坤凤血丹的诱惑下几乎没有多想就吃下去了。

如今事情已经如此这般了,多想也无益。再说经过内视凌傲天也发现自己其实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只可惜不在计划以内的事情必然打乱他之前的许多安排。

原本根据凌傲天的计划,这段时间里无双城被逼得焦头烂额,正是全面提升自己和天下会弟子们实力的好时机,待得再过一段时间必然会进入风波迭起的决战时期,所以在此之前尽量提升实力才是正解。

然而很明显,这元坤凤血丹确实是大有好处,可偏偏一下子把凌傲天的底子都给耗光了,不知道要养上多久才能恢复战斗力。而最大的问题在于,帮主大人其实是天下会最大的战力——虽说他不常出手,可是要是有不长眼的高手来挑衅,那必然都被帮主大人给打发了。要知道,如果让内门几千个弟子去围攻一个高手,那样成本毕竟太大了,还不如自己出手比较划算。可是现在,那是没办法了——自己完全成了重伤员,就算是自己说自己能出手别人也不会相信,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而且凌傲天也完全不想带伤上阵,那绝对是对自己的摧残。

凌傲天定下心神,仔细思量了一下后续的计划。

剑圣是必然要除掉的,而且原本会有很好的机会——剑圣会自己跑过来挑战他,那么一举杀掉没人能说什么——而且剑圣的最终绝招剑二十三,恐怕这天下间除了剑圣自己,没人能比凌傲天更清楚了。剑圣致命的弱点凌傲天都知道了,可以说除掉剑圣本来是毫无危险和悬念的。可是如今自己出了这种情况,恐怕要另作安排了。其实凌傲天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迷惑——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会同时把两颗元坤凤血丹吃下去吗?究竟是这天下重要,还是自己无止尽的未来比较重要?

凌傲天暂时想不出答案,其实也没必要强求答案——因为凌傲天会尽全力统统得到——无论是什么,只要想要,就不需要放弃——他完全有这样的自信和骄傲。

当然,很快凌傲天就算想去思考也思考不了了——因为他本来已经痛得麻木的神经终于又开始辛勤地工作了。

凌傲天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动不了,可是疼痛却一波一波地袭来——心脏每跳一次都让他大脑发懵;左臂的情况更加是惨不忍睹——如果凌傲天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想要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帝释天你给我等着!”——不过很可惜,他连睁眼都做不到,更别提说话了。

凌傲天知道步惊云就在他身边,其实最后大夫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大夫们担心伤害他脆弱的身体,告诉步惊云最好相隔的时间长一点儿再输内力——可是凌傲天现在只想把那些大夫们的研究经费全部都给裁掉了——他凌傲天麒麟筑身又身怀凤凰真血,你来多少内力也没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痛得要命,急等内力止痛啊。

要知道虽说凌傲天之前也受过几次伤了,可没有一次是这么凄惨的。作为一个曾经生存在和平年代的人,即使玩­阴­谋使计杀人也不过是生和死两种情况,最后的死亡也是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睡过去的,可以说凌傲天的耐痛水平绝对是远远低于这个世界的正常人水平的。等凌傲天成了雄霸以后,有什么疼痛更可以用内功解决——直到现在,凌傲天才彻底领悟了内功是多么的有用。

于是凌傲天集中了全部的信念和力量,终于微微动了动手指——果然很快就有一只手握上来——无比熟悉的,是步惊云的手。

凌傲天忽然有一点点感动——其实……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步惊云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反应,想象中的内力并没有流过来——凌傲天终于在心里默默流泪了。

苏醒

凌傲天一直处在那种醒不过来又昏不过去的疼痛煎熬中,耐受能力大大增加。

当然凌傲天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于是他忍着剧痛开始按照行功路线修炼内力,以求能早点儿自给自足。

一直坐在凌傲天旁边的步惊云很敏锐地察觉到师父微微皱起了眉头,而且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想来是伤势疼痛地很。

于是步惊云轻轻扣住凌傲天的脉门,缓缓地把内力度了过去。

凌傲天感觉到被扣住脉门,下意识地想反击,这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然后一股温和地内力缓缓地流入四肢经脉中,大大地缓解了无时不在的剧痛,凌傲天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这些伤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凌傲天心里就气闷得不行。

可惜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步惊云就不再继续输送内力了——内力缓缓退下去的同时,剧痛又再一次无情地侵蚀着凌傲天不算太坚韧的神经——凌傲天简直已经要无法忍受了——他甚至有点儿昏头地想­干­脆用凤凰真血把伤势都愈合了算了。

幸而来送药的大夫们打断了凌傲天明显不划算的想法。

步惊云错开位置,那送药的大夫看着步惊云说:“不用担心,这药已经凉过了的。”

步惊云微微点点头,另一个大夫也就是之前的那个金针大夫,他很熟练地扎了几下,然后药就一下子灌了下去。

两个大夫又稍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状,就一起出去了。

凌傲天真的很想表示,真的不用喝药,继续给我输内力就好了——可惜他只能被动接受。然而当那个金针大夫施针的时候,凌傲天是真的被惊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疼得咬紧牙关,药是很难喂进去的;本来凌傲天也准备尽力配合一点儿的,没想到那大夫竟然用这么直接到几乎有些粗暴的方式给他灌药。

因此凌傲天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大的毅力——他绝对要马上摆脱这种境况——这种生命随时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

于是就在大夫们走后不久,步惊云十分惊喜地看到师父微微动了动眼睑,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心里觉得那药实在是太有效果了。

凌傲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双满含欣喜的眼睛,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凌傲天微微动了动嘴­唇­,虚弱而低声地说:“云儿……”

步惊云握着师父的手,认真地说:“我在。”

凌傲天想了想,毫无新意地说:“水……”

于是步惊云轻轻地放开他的手,起身去倒水。

其实凌傲天很想说“痛”的,但是那样太不符合师父的形象了,只好先涮一涮满嘴苦涩的药味。

步惊云小心地托着凌傲天的后颈,一点一点地把温度适宜的水喂了进去。

凌傲天慢慢地把水咽下去,温温暖暖的感觉一直流进胃里,似乎让神智也清醒了几分。

顿了顿,凌傲天微微扯了扯嘴角,轻轻地说:“云儿……辛苦你了……”

步惊云冰削雪刻一般的脸似乎霎时柔和了不少,眉梢­唇­角也微微有了些弧度,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凌傲天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从步惊云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别样的情感——可那不过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凌傲天不禁觉得自己是神志不清楚看错了。定了定神,凌傲天赶紧把心里滑的一丝奇怪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

又缓了一缓,凌傲天才慢慢地说:“殷成……”

步惊云怔了一下,微微低下头,语气淡淡地说:“我立刻让他过来。”说罢就下楼去叫暗卫去了。

殷成很快就到了,却刚好在门口遇上了秦霜和幽若,于是就一起上楼——幽若一直在扫视殷成,不过殷成完全不为所动。

幽若一上楼来就看到凌傲天已经醒了,欣喜地跑到床沿坐下,却完全不敢碰到他,语气也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你还好吗?”

秦霜和殷成也都站在了床前,面上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凌傲天带着淡淡的暖意看了一眼幽若,然后又看向殷成,语焉不详地说:“那里的人……全撤了吧……”声音十分微弱。

其余三人全都看向殷成,目光像是要把殷成烧出几个洞来。

殷成点点头,说:“我立刻去办。”

幽若有些心急,语气略有些不稳地问道:“爹爹你究竟是为何伤得如此之重?什么人做的我们去给爹爹你出气!”

凌傲天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秦霜和步惊云,他们虽然都没说话,但表情里的意思和幽若一样。

凌傲天避而不提,只低声地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秦霜神情严肃了起来,说:“是……无双城的人吗?”

凌傲天缓缓地说:“不是……这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幽若眼睛都红了,语带哭腔地说:“怎么能不管?爹爹你差点儿就……”说着又咬牙切齿地说:“无论是谁都要他血债血偿!”

凌傲天不再说话,三人又盯着殷成,殷成的额头上略略渗出了冷汗,但也顶住压力闭口不言。

正在此时底下传来声音说是聂风和断浪刚回来,想要来见见师父——凌傲天受伤的事封锁得严密无比,所以他们之前并不知晓。

殷成看向凌傲天,凌傲天微微颔首,不一会儿两人就上来了。

看到这个阵仗,聂风和断浪都怔住了——怎么又是……一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

两人走到床前,看到师父的样子差点儿惊叫出来——脸­色­苍白得不但不见一点血­色­,几乎都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了;而且与之前相比瘦得多了,简直和重病多年的人一样。

断浪愕然无比,喃喃地说:“师父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傲天看着断浪微微扯了扯嘴角,又转向聂风,眼神温暖而语气虚弱地说:“风儿……你和浪儿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聂风没有准备,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师父是拿到凤血了吗?”

步惊云忽而转过脸来,眼神冰冷语气凛冽地问:“什么凤血?”

聂风怔了一怔,小声地说:“师父前些日子和我说……凤血可以解决我爆发疯血的问题……连浪的火麟剑噬心也可以一并解决……”

一直不说话的殷成忽而语气微颤地说:“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断浪的眼里含满了热泪,感动地说:“师父是为了我和风师兄才受了这样重的伤吗?”

凌傲天顿了顿,稍稍迟疑地说:“不……只是顺带为之……”可是在场几人听了这话,却都认为凌傲天只是在掩饰。

凌傲天看看众人夹杂着感激、震惊等情绪的眼神和多变的脸­色­,微微垂下眼睑,轻轻地说:“我累了……”

大家互看几眼,纷纷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楼去了。

在一楼站定,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步惊云忽而开口说:“整件事,究竟是怎样?”

大家都看向殷成,殷成犹豫了一下,说:“当时帮主说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和天下同等重要……我没有多问……没想到是……”说着看向聂风。

几乎在同一时刻,步惊云眼冒寒光地扫过聂风,心里却不期然地觉得隐隐作痛。

聂风一时间只觉得热血上涌,完全没有注意到步惊云的眼神,只是瞪大了眼睛说:“师父去了哪里?难道是去对付凤凰吗?”

断浪不解地问:“凤凰?什么凤凰?”

聂风定了定神,说道:“师父之前和我保证一定会解决聂家疯血的问题,后来一直在查找各种资料……”说着神情掩不住感动地说:“前些日子我们离开前师父告诉我说他找到一个古方,可以练成凤血清心丹,不但能解决我的疯血,还能避免浪被火麟剑噬心……”

幽若大吃一惊,说:“凤血?难道真是凤凰的血液——这种东西世上真的存在吗?”

秦霜皱着眉头说:“即使存在也必定不会轻易让人得到。”

步惊云眼神十分不善地看着聂风,然聂风毫无所觉地继续说:“我本来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太大希望……谁知道……”顿了顿,略带忐忑地问:“师父伤得很重吗?”

幽若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难过地说:“怎么会不重?昨天差点就……我们都急死了……”

聂风愧疚地低下头,语气黯然地说:“让师父为了我们的事冒险……真是太对不起师父了……”

断浪不可思议的说:“师父真的跑去和凤凰打?凤凰怎么也比当年我们看到的火麒麟要更厉害吧!”

步惊云冷冷地说:“掌印。”

秦霜点了点头,说:“不是凤凰,师父身上的伤势明显是人为的。”

聂风想了想,说:“那就是有凤血的人伤了师父。”

断浪更加惊讶地说:“能得到凤血的人岂不是比凤凰还要厉害?”

大家听闻此言都心中一惊,各自神­色­难辨。

步惊云看向殷成,淡淡地说:“是谁?”

五个人全都看着他,殷成不着痕迹了咽了咽唾液,语调平稳地说:“不能说。”

步惊云顿时杀气弥漫,其余四人也都眼光严肃地看着他。

殷成缓缓地说:“你们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很明显对方的功力尚在帮主之上——如今帮主弄成这样,但也总算达成了目标——难道你们还要跑去无谓地送死吗?”

幽若略有不甘地说:“集合整个天下会之力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殷成面无表情地说:“如今天下会正和无双城打得难舍难分,不该再生强敌了……也就是因为如此,不然帮主为什么要扮作密探亲自前去?你们应该理解帮主的苦心才是。”

几人听闻此言都若有所思。

断浪恨恨地说:“哼,不管是谁,迟早也是要对付的,非为师父报仇不可。”

聂风也点头说道:“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那我迟早也要为师父讨回公道的——但师父既然并不想让我们和对方对上,想来是敌人太强——那么等过几年再做打算也不迟。”

秦霜和幽若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此事也算暂时揭过;步惊云冷冷地看了聂风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余下几人默然无语,也都各自回去了,然而心里却都被触动了,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提升

几人的反应都在凌傲天的意料之中,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你若是直接说出来别人难免会有疑虑;可若是你语焉不详欲盖弥彰,那别人反而会因此深信不疑。

帝释天有凤血,而凌傲天拿到了凤血——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下去的。且不说帝释天什么时候就会发现杀上门来,就是凌傲天忽然间功力大增或是年轻个几岁,明眼人都能知道有问题。

那么凌傲天就完全不需要隐瞒——帝释天迟早是要对付的,而且对付帝释天怎么能只靠凌傲天一个人?风云浪天资非凡,过不了几年必然能达到与帝释天一战的地步——到时候帝释天还要靠他们去对付。

可若是说是凌傲天为了自己去偷了帝释天的凤血,等人家打上门来了,几个徒弟虽说也会帮忙去对付帝释天,但心里肯定不是那么舒服——如此一来凌傲天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必然大大下跌了——凌傲天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凤血清心丹本来就是打算要给聂风和断浪的,与其忽然拿出来让人生疑,不如提早告诉聂风——聂风­性­格仁善而心软,最是感恩德念旧情的人——而且聂风又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告诉他再合适不过。

凌傲天本就想着此次得到凤血回来肯定会受一些伤的,到时候制造时机让聂风以及殷成把话一对——那么一个高尚的师父形象简直呼之欲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收拢人心的呢?如果让聂风直接去和帝释天对上,以他的仁慈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如果曾经自己的师父为了给自己医治疯血而被帝释天打伤的话,聂风即使再仁慈也会和帝释天扛上的。

凌傲天没有想到自己会弄成这副凄惨的样子,不过效果显然更好了——而这笔帐全算在了帝释天头上,迟早会让他好看。

体内的疼痛感依旧没有一刻减轻,不过凌傲天此时却觉得十分值得,这种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成就感几乎都可以抵消剧痛的侵袭了。

不过心理作用始终是心理作用,当不得药吃更抵不过内力的功效——凌傲天还是疼得额上渗出了冷汗,紧紧咬住下­唇­,全身都不自主地抖动起来。

步惊云甫一上楼,就看到伤重在床同时痛苦不已尚在强自忍耐的师父,原本心里尚有的一丝怨气立刻消隐无踪,全成了揪心的痛惜。

他快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此时细细一瞧,师父竟然在这两日内消瘦得颧骨都微微凸出了,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重病在床的落魄文人,步惊云心里吃惊的同时又难过不已。

凌傲天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步惊云,双目因为疼痛而更显漆黑深邃了,原本如同两颗璀璨明星一般的眼睛此时只是一片幽暗。

步惊云轻轻扣住凌傲天的脉门,又有点儿犹豫,低声地问道:“师父……可受得住?”

凌傲天微微有些吃力地点点头,于是温和而绵长的内力就源源而来。

步惊云一边缓缓地度内力过去,一边细细观察师父的神­色­,想着若有一点儿不对就马上停止。

倒是凌傲天在暗中舒了一口气——要让他自己开口求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对于步惊云这样上道又体贴的行为凌傲天表示十分满意。

在内力的支持下凌傲天渐渐感觉好了很多,微微闭上双眼养神凝气。

步惊云看着师父像是要睡着的样子,犹豫地轻轻出声:“师父?”

凌傲天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点儿疑问。

步惊云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说:“师父……是为了聂风和断浪?”表情中似乎是有点儿不虞,但内力依旧是平稳而缓慢地流入凌傲天体内,并没有半分波动。

凌傲天浅浅地扯出一个微笑,低声说:“凤血……大有好处……师父自己……原本也就想要得到……”难得凌傲天说了大实话,可是他说实话的时候别人往往不相信,而他自己也从没希望别人相信。

步惊云微微皱了皱眉,低下了头,却没有出声反驳,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凌傲天提出凤血清心丹是为了收买人心和稍稍掩盖自己的私心,但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对步惊云很不公平——几个弟子中秦霜不必多说,幽若和天下会几乎都已经确定是他的了;而聂风和断浪一直不过是在后方救助下百姓,也没什么功劳,但若是因年纪小的缘故得到师父的特别宠爱也就罢了,如今凤血的事也放在了他们的头上,顿时大大加码——相比起来,步惊云这些年做了不少事,却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凌傲天一向注重平衡,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否则难保心里的一根小刺什么时候就会坏了大事。

凌傲天自行猜想步惊云有些不虞的原因,觉得应该和自己所料的一样,于是心里暗暗有了一个决定。至于这理由究竟是与不是,那大概只有步惊云自己心里清楚了。

在步惊云的内力促动下,凌傲天凝气的效果增强不少,自己也终于是回复了一丁点内力,可以自行循环缓解伤势的疼痛了。于是凌傲天轻轻动了动被扣住脉门的右手,步惊云立刻就会意地收了手。

步惊云乍一放手,凌傲天就顺势握了上去,步惊云怔了怔,感觉到师父的手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于是也轻轻回握住。

凌傲天淡笑着说:“云儿……师父有东西要给你。”

步惊云默默地回望师父,依旧不发一言。

凌傲天很自然地接下去说:“云儿……你去把墙角的那盆花移动一下。”

步惊云稍稍露出了一点儿惊讶之­色­,却毫不迟疑地走过去按照师父的指示挪了挪那花盆。果然,旁边的墙上立马就开了个小格子,里面也就半立方米的大小,透着一股清凉的寒气——仔细一看,原来那小格子的角落里放着一块堪称宝物的寒冰玉——而这寒冰玉的存在明显是为了旁边的一个一掌大小的小盒子。

不过步惊云对那里面的东西没有多看半眼,而是转过身看着凌傲天等待下一步指示。

凌傲天微笑着说:“盒子……拿过来吧。”

步惊云拿出盒子,又把暗格还原,走回床边。

凌傲天又说:“你上来……盘膝坐下。”

步惊云顿了顿,依旧依言而行。凌傲天的这张床很大,长宽各两米有余,位置绰绰有余。

待得步惊云坐定,凌傲天示意他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颗比葡萄略大的血­色­果实,泛着幽幽的红光,果实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似是有一道又一道的焰流在果皮下游动,显得神秘非常。而这神秘果实的旁边是一颗褐­色­的丹药,相比起来就普通得多了。

凌傲天淡淡地说:“你先把那颗果实吃了。”那颗果实自然是血菩提,然而血菩提长得如此神秘而略显诡异,原著中聂风也是快要死了才不得已吃的——若不是凌傲天早知道这是血菩提,才不会吃得那么爽快的。

如今凌傲天不多解释,步惊云半点犹豫也没有就把血菩提吃进去了,可见他对自己师父完全信任——凌傲天心里忽然泛起了一股暖意——被人全心信赖的感觉自然很不错。

血菩提一入腹,一股暖流就顺着四肢经脉流动开来,步惊云连忙运功引导,不过片刻,之前他消耗的将近一半内力就已完全回复,内力还在持续上涨中。

血菩提蕴含着纯粹的本源之力,只有传奇高手才能吸收自如——绝世高手达到一定实力也可以食用,不过吃多了就难以承受了。

步惊云运转了几个大周天才缓缓停下,乍一睁眼,一瞬间有神光湛然——这是内力进展颇大的表现。

步惊云很快收敛眼中的寒光与煞气,目光柔顺平和地望着师父。

凌傲天淡笑着说:“这是血菩提,能提升功力治疗内伤的至宝,之前你力抗洪水受伤的那一次也吃过一颗,还有印象吗?”

步惊云微微颔首,面上有一丝喜悦之情闪过,忽而又微微皱眉,轻问道:“师父怎么不用它疗伤?”

凌傲天心里暗想,自己吃了几百颗,血菩提早已没什么用处了;再者他现在有麒麟强体,凤血护身,伤势恢复得已经不算慢了,光是他的左臂——换作任何一个人即使是传奇高手都很难恢复,即使用本源疗伤未来也难免落下残疾,除非有帝释天的圣心诀。可凌傲天的经络血­肉­能自行再生,用不了半年就能行动自如,一年便能恢复如初了——这还是在他不用凤凰真血慢慢等的情况下——事实上凌傲天打算养上个把月等到血量恢复一些就立刻愈合伤势,那必然是立即就能痊愈了。

不过凌傲天自然不会说出来,血菩提一颗是珍贵,要是说自己吃掉了几百颗那就大大贬值了。

凌傲天只是淡淡地说:“我现在内力衰竭,无法运功化去药­性­,恐经脉难以承受。”

步惊云眼神微黯,轻轻点了点头。

凌傲天又继续说:“云儿把那颗丹药也吃下去吧。”

步惊云依旧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这丹药的感觉和血菩提完全不同,似乎有丝丝热力渗透进全身上下,滋养着每一寸经脉和每一块血­肉­。不出片刻,步惊云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连气质都有了一丝改变,依旧修长偏瘦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潜力。

步惊云伸出手来微微握拳,稍稍尝试着用内力调动身体里潜藏的力量,拳头上竟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火焰一般,房间内的温度迅速上升。

凌傲天心里也暗暗吃惊,这麒麟体果然不同凡响,步惊云已经可以通过自己身体的特质引动火属­性­的本源了——这比步惊云曾经应该得到的麒麟臂要更为强悍。

当初凌傲天自己只吃了半颗麒麟丹,因为他并不想拥有很多本源之力——要知道融合多种本源比之当初融合多种内力要难上数倍——而事实是,步惊云的资质绝对是超过凌傲天的,因为原著中步惊云最后就成功地将所有本源融为一体了,所以凌傲天敢让他尝试,自己却不想尝试,因为自己很显然有更好的选择。

温度升高的同时四周的本源之力也隐隐欲动,一时间步惊云身上竟然有了一些传奇高手的气势——他如今的实力绝对超过大部分绝世高手,和传奇高手也有得一拼了——如果再让他拿到绝世好剑的话……

不过凌傲天现在几乎没有内力,一时间被步惊云的气势震得气血激荡,疼痛感一下子放大数倍,额上立马渗出冷汗,眼神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步惊云一瞬间就发现了师父的异状,立时收拢了功力和气息,愧疚不安又心疼万分地看着痛得脸­色­发青的师父。

凌傲天心中暗想这真是无妄之灾,但却也不能怪步惊云,于是想着还是宽慰一下这孩子好了。

孰料还没等凌傲天开口,步惊云见师父疼得厉害,翻掌扣住凌傲天的脉门就把真气度了过去——正好与凌傲天激荡的气血撞在一起,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头顶,凌傲天猛地双瞳扩大,闷哼一声,瞬时就昏死了过去。

步惊云一下子被骇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喊来大夫们,又是一番折腾。

不过凌傲天是完全不会知道的了。

正文 战帖

等到再一日正午殷成上楼来的时候,凌傲天还是没醒过来,步惊云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面­色­略显苍白。

殷成顿了顿,微微柔和了语气说道:“云少爷,你在这里守了一天了也不吃饭,自己身体也受不住;大小姐和霜少爷让我请你过去和他们一起用午饭。”

步惊云面­色­没有半分波动,依旧坐着不动。

殷成想了想,说:“昨天帮主的事并不能怪你,你完全不用自责,你这样要是把自己也弄病了相信等帮主醒来也会难过的。”

步惊云微微怔了怔,慢慢点了点头,又往床上毫无动静的人望过去。

殷成淡淡地说:“这里我让大夫们来守着,云少爷用过饭后再回来也过不了多久,不必多作担忧。”

步惊云缓缓舒了口气,起身和殷成一起下去了。

二人一起走到天容堂——这里相当于是天下会总舵的正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天下第一楼的,只有很重要的事长老们才会到天下第一楼里和凌傲天商议。一般的事务各执事长老们都会在这里处理,下属们也是到这里来呈递要件的;大部分帮务只要最后把结果呈递给凌傲天就好了——当然凌傲天拥有无数眼目,想要欺上瞒下是不可能的。

秦霜和幽若如今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容堂了,此时正在天容堂的一处偏厅饭桌上等候,聂风和断浪也安静地坐在幽若旁边,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了。

步惊云和殷成才进门,幽若就笑着说:“云师兄你可来了,你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大家可都是会担心的。”

步惊云微微颔首示意,幽若又说:“殷叔叔也一起来吃饭吧,这都摆好了也别多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殷成见状也不再矫情了,很自然地坐下,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六人很安静地吃饭,这种恬淡舒适的感觉令人舒心不少。

等到六人吃罢,纷纷默契地走到一旁坐下,等下人们收拾好碗筷餐具就会呈上新鲜水果——这是凌傲天带来的习惯,几个从小带大的孩子自然也十分习惯了。

可就在这时,偏偏就有不舒心的事发生。

只见舒庆长老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见几人就连忙说:“哎呀大小姐霜少爷,属下可找到你们了。”

这舒庆长老负责外事联络,自从天下会和无双城开战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小门派小家族的事需要他处理,平时也是忙得不见人影,如今这样急匆匆地赶来,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下子几人尚且悠闲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幽若连忙站起来说:“舒长老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先喝杯茶吧。”立马就有下人上了一杯茶。

舒庆长老迫不及待地拿起茶水一口喝下,秦霜正要询问,却见舒庆仿佛刚看到殷成一样,说道:“哎,殷老弟你也在这里,那正好——我刚刚跑去天下第一楼想见帮主给人拦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殷成统领暗卫的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都知道殷成负责帮主的安全,天下第一楼周围的护卫都是归殷成管的。这次凌傲天受伤比上次更为严重,所以他们完全封锁了消息——不像上次有独孤一方把消息漏出去,这次外面的人是一丝风声也没能得到,毕竟他们也经常很多天不见凌傲天一次。

秦霜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说:“舒长老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和我们说吗?一定要面见师父?”

舒庆顿了顿,拍了拍脑袋,说:“嗨!怎么会,告诉霜少爷和幽若小姐不就和告诉帮主是一样的嘛——只不过这是帮主的事,所以我才想着先去和帮主说。”

秦霜微笑着问:“究竟是什么事?”

舒庆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色­镶金的帖子来,一边呈递给秦霜一边说:“这是刚刚收到的战帖……”

幽若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善地说:“战帖?”

秦霜翻开来一看,语气沉沉地说:“剑圣要挑战师父。”

殷成面­色­一肃,步惊云已经开始浑身冒寒气了,聂风神情肃然,断浪撇了撇嘴,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气。

幽若盯着舒庆,严肃地问:“舒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定了定神,说:“这剑圣曾在三十年前享誉天下,是公认的剑中圣手,曾下帖挑战天下英豪,未尝一败。据说这剑圣战帖曾饮尽天下英雄的鲜血,每次得胜剑圣都会将帖子收回。直到此人二十余年前败在当时的武林神话手中,剑圣战帖再未现世。可是今日这剑圣战帖重见天日,投到了我天下会来——如今整个武林都被震动了,许多江湖人士都纷纷往天荫城赶来,想看剑圣与帮主的一战。”

幽若怒气上涌,大声说道:“笑话!剑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说要挑战我爹我爹就一定要应战?他敢上天山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舒庆愣了愣,说:“可是……江湖上从没有过别人正大光明下战帖然而接帖者却群起而攻之的道理……江湖人往往视名誉更重于生命——那些死在剑圣手下的人他们的亲人反而以此为荣……至少也曾与剑圣一战了……”

幽若目光一寒,冷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霜也皱起了眉头,殷成眉目间若有所思,步惊云则是目似寒冰,杀气弥漫。一旁的聂风微微蹙眉,而断浪心想,家人被杀了还以此为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只不过是没本事报仇又怕让人嘲笑才放出的令人心寒不齿的理由罢了。

舒庆见状不对,连连摆手说道:“属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属下是想说……是想说帮主大人乃是千年难遇的天纵英才,打败区区剑圣简直是手到擒来——这次我们天下会肯定能趁此机会令声势更上一层楼,使天下群雄俯首。”

幽若语气不善地说:“我爹的武功自然高出剑圣不知道多少,可……”

“可师父根本不必和剑圣比武。”秦霜连忙接过话来,又暗自和幽若使了个颜­色­,幽若定了定神,暗暗吐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啊?”舒庆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秦霜严肃而稳重地说:“这个剑圣原名独孤剑,正是独孤一方的同胞兄长——我们天下会正和无双城交锋,难道他想凭一人之力挽回无双城的败势?真是笑话!”

舒庆愣住了,讷讷地说:“竟然是这样……这……但是这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复而想了想,又说:“可是既然帮主能轻易对付剑圣,那趁此机会剪去无双城一翼不是更好——”说着舒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剑圣难道是白痴吗?自动自觉跑来送死——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见在场几人的面­色­都变了,舒庆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赶紧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秦霜眉头微皱,问道:“剑圣战帖无可拒绝?”

舒庆喃喃地说:“拒绝?从来没有人会拒接剑圣的战帖……再说……不如还是去问问帮主?说不定这在帮主眼里根本就是一件小事……”看着幽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步惊云的杀气也越来越浓了,舒庆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再多说话了。

秦霜缓和了一下表情,淡然地说:“好吧,我们这就去请示一下师父,劳烦舒长老专门跑一趟了。”

舒庆本来想一起去见帮主,不过看这样子没什么希望,也就附和着告退了。

舒庆一出去,这偏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秦霜想了想,刚想开口,殷成却说:“先到天下第一楼再说吧。”

众人皆颔首,遂一同前去。

正文 应战

六人一同到了天下第一楼内,大夫们闻声都下楼来了,步惊云目光灼灼地盯着几位大夫,为首的庄衍老大夫轻轻摇了摇头,步惊云的眼神马上就黯淡了下来。

幽若此时脸上还带着点儿怒气,微微调整了一番,才轻轻地问:“我爹爹情况还好吗?”

庄衍老大夫“哼”了一声,说:“用不着说那么小声,你们再大声点儿帮主也听不见的——”

几个人都被噎住了。

老大夫继续说:“你们这些武林高手也不知道注意点儿,要知道高手的气势也能伤人——帮主现在内力耗尽就相当于个普通人,连我老头子都比不上,你说你没事乱放气势做什么?”

步惊云眼里霎时悲哀愧疚纷纷闪过,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

幽若看了步惊云一眼,微微撅着嘴说:“云师兄也不是故意的……我爹他究竟有没有事?”

老大夫摸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事儿还是那些事儿,身体里血液剩那么点儿还能活着也真是够奇怪的了——昏迷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走到街上朝任何一个普通人放放气势别人都要昏上好几天呢,时候到了自然也就醒了。”

几人不再敢多说话,默默地目送大夫们离开。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幽若先开口,说:“那个剑圣战帖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

殷成淡淡地开口道:“这有何难?剑圣只要上了天山,下去的就只会是一具尸体——他怎么死的还不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

幽若眼睛一亮,秦霜沉沉地说:“哪儿有这么容易?剑圣挑战时总会有很多人观战的,而且乱箭­射­死的尸体别人还不是一看就知道了。”

殷成冷冷地说:“观战?那些人根本没资格。要是不合适,尸体也不必存在了——留个头颅证明一下就好。”

幽若赞成地说:“就是,那些江湖人难道还能上我们天山来观战?真是笑话!尸体谁会来管?独孤一方?他要是敢来咱们就把他一起留下。”

聂风忽然讷讷地说:“这样做……是不是不合乎江湖道义?”

步惊云忽地抬头狠狠地扫了聂风一眼,煞气凛然。

断浪撅起小嘴说:“哼!不合乎江湖道义的明明就是他们——趁师父现在伤成这样的时候跑过来挑战,我们还给他们讲什么道义?”

聂风怔怔地点点头,低声说:“也是……更何况师父还是为了我们……”

就在此时有暗卫来报,殷成接过密报一看,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秦霜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殷成冷冷地说:“剑圣竟然邀请了几个传承数百年颇具盛名的大家族派人前来观战。”

幽若皱了皱眉头,说:“是之前爹爹说的暂时还不宜得罪的那几个家族吗?”

殷成缓缓点头。

秦霜严肃地说:“剑圣想来不会这样做,应该是独孤一方在背后推动的。”

殷成“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他们不过是想逼得帮主不得不应战罢了。”

幽若微微有些着急地说:“可是爹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应战?无双城是不是已经知道爹爹受伤的消息,故意如此的?”

殷成沉吟了一下,说:“不会,若是无双城知道帮主受了重伤,必然会有更激烈的行动的——无双城的高手可不少——这次应该只是一次试探吧,若是剑圣能对付得了帮主固然是好,可若是我们不应战,他们就会猜到帮主必然是出了大事。”

这时步惊云忽然说:“我来应战。”

大家都愣了一下,秦霜有些犹豫地说:“云师弟你并不是剑圣的对手——上次在树林里我们都被他压制得动不了了,如今虽说我们都­精­进颇多,但和剑圣还是有差距……”

幽若忽然说:“那找上次的那个武林神话可以吗?”

秦霜皱了皱眉头,说:“要是我们之一去应战,还可以说是师父不屑于剑圣,让弟子代劳——可要是请外援……那就是明显的有内情了。”

幽若有点儿愤愤地说:“那就­干­脆别理了,我们就不应战他们能耐我何?无双城想使什么手段尽管来好了,难道我们还会怕他?”

正在此时,几人都很敏锐地感觉到二楼一直平稳的气息有了少许波动——想来是凌傲天醒过来了——几人对视一眼,都停下话题,默默地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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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傲天醒来有一段时间了,听到了小半截对话,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应该说这事情本来就在他的预计之中,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样应战的问题。

不错——应战是肯定要的——凌傲天完全清楚剑圣的剑二十三的底细和弱点,不趁机除掉剑圣岂不是太可惜了。

剑圣是无双城的大靠山,而且多年来他的人脉也不可小视——只有在他挑战时堂堂正正杀了他才是最好的方法,否则难免会有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唧唧歪歪,讨厌得很。有些时候,名望就是这么重要——尽管凌傲天内心对此哂笑不已,表面功夫却从来都不会露出破绽的。

剑二十三是完全另辟蹊径的剑法,也是剑圣在重压之下对自己的剑道的最终救赎——所谓的剑二十三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剑招”了,这里的“剑”指的其实是元神之剑——而剑二十三也只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同归于尽。

剑圣是真正意义上的武痴,这一点,连无名都达不到他那样的境界。他可以为了等一个对手成长花上二十年的时间,也可以为了研究一个剑招万事不顾——可是上一次,他输得太惨——不单只是他的宿命对手无名突破了,听无名所说,天下会的帮主似乎也突破了——那么他,剑圣,为什么还没能突破?

于是他回到自己的茅草屋潜心研究剑招,什么无双城独孤家都置之不理——也再没有和他弟弟说过一句话。因为他希望,他再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会是——剑二十三,已成!

然而突破需要机缘,不是说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剑圣这么多年都没突破,又岂是随便就能突破的?他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天地之桥这条路——所以,其实他从来也没有成功突破。

但是剑圣不甘心——于是他用不可思议的决绝创出了剑二十三这一招——这一招就是在一瞬间元神离体而出直击对手的元神!

不论你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常人,还是传奇高手——只要你还是人,而不是神,那么大家的元神强度都是一样的。因为内功心法能修炼的只有**,修身不修神。元神究竟是什么,这太复杂,所有武林高手几乎都默契地不去触碰这一块禁地——可是剑圣,却是个敢拿魂飞魄散来拼上一拼的人——朝闻道,夕死可矣。

用自己的元神去消耗敌人的元神,其结果必然是双方都元神耗尽身亡,没有例外。

这是绝对的杀招,任谁也躲不开。唯有一点儿不同,那就是传奇高手可以感应元神,他至少知道自己会怎样死,而且还可以凭着自己的本源稍稍减缓元神的消耗速度,但也只是拖时间而已——而若是绝世高手,当元神被击破倒地身亡时,依旧是莫名其妙的。意志坚韧的人也许可能会坚持得久一点,但最终结局也还是一样的。

攻击元神的时间并不会多长,要不了多久双方就会同归于尽——唯有一个破解的方法,那就是在剑圣元神离体后马上攻击他的­肉­身——此时他的­肉­身完全没法抵抗,必定一击即溃——而剑圣的元神也必然会因此消散,剑二十三也因此而失败了。然而当自己的元神被剑圣的元神攻击时,被攻击者就完全不能动了——自然也没法攻击剑圣的­肉­身,只能依靠别人——可别人也未必能反应过来,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元神,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攻击­肉­身的窍门,只要晚上一步,有可能被攻击的人就已经死掉了——所以要解决剑圣,一是要被攻击者能撑过一段时间,二就要动手的人毫无犹豫而且足够有默契了。当然,如果能找个炮灰来和剑圣同归于尽也好——可是问题在于对付炮灰剑圣又怎么可能用剑二十三呢,所以还是得要高手来才行。

剑二十三这一招的真正威力有多大,恐怕连剑圣本人都估计不足,想来独孤一方更是完全低估了——要知道即使传奇高手可以感应到元神,也是几乎无法躲开的——即使是帝释天遇到这招,除非有人立刻攻击剑圣­肉­身,否则也难保不会完蛋。

如若让独孤一方知道了剑二十三的威力,那他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让剑圣来送死的——这绝对是具有极大威慑力的最后筹码,就犹如原子弹一般,只要摆在那里,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凌傲天决定要应战,错过了这次不单止会使天下会名望受损,未来更是难以预料了。剑圣如今也不过是绝世巅峰境界,并不一定需要凌傲天亲自对付。只要能逼得剑圣不得不用出最后的剑二十三时,便可趁机杀了他,永绝后患——剑二十三这种招数太过可怕,还是不要存在于世上的好。

其实这次不单单是独孤一方想试探凌傲天,凌傲天自己这次也有趁机试探的意思在——他刚醒来发现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就想过:泥菩萨究竟能不能算到自己受伤?如果算到了,又能算到什么地步呢?

能够预言未知的事情确实是神一般的能力——可是在凌傲天看来,如果只能预知一些模糊无比的信息,让自己疑神疑鬼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凌傲天是有些忌惮泥菩萨,但也没太把他放在眼里。毕竟从原著里泥菩萨给雄霸批算的命数来看,泥菩萨最多也就是看到一定时间段里存在的一个结果,具体原因和过程都是看不到的。那么,何不反过来误导他们呢?别以为自己占了先机——凌傲天心底冷笑——总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瓜。

假如泥菩萨真的能算到凌傲天偷了帝释天的凤血,那无疑是十分危险的——独孤一方必定首先就要找个人来试试凌傲天究竟伤成怎样了——剑圣当然是最好的人选。无论凌傲天应战与否,无论剑圣能否趁此机会杀死凌傲天,凌傲天的情况都已经暴露了。如此独孤一方大可趁机削弱天下会的势力和声望,甚至他会去找到帝释天——即使帝释天把世人都当作蝼蚁,可是为了凤血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大杀四方的——凤血可是他的命啊。

然而如果泥菩萨仅仅能算到凌傲天受伤的话,情况就简单许多——他们也只能选择先让剑圣来试探了——还是同样的道理,只要凌傲天被试探出一些情况来,之后自然是天下会无双城各出绝招各显神通了。

但是无论如何,重点都在于这一次剑圣决战天下会的试探上。那么破解独孤一方和泥菩萨的试探的最好方法就是——凌傲天根本就别出面,让他们啥也试探不到。然后再让别人把剑圣给解决掉——那么无双城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个问题:一是究竟谁来应战;二也就是由谁来攻击剑圣的­肉­身呢——毕竟要是慢了一点儿,应战的人绝对是会很危险的。

最适合攻击剑圣­肉­身的人自然是凌傲天了,因为只有传奇高手才能感应到元神。等到剑圣来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有余力出招了——完全不需要什么大招,就是末流的小招烂招也能解决元神出窍了的剑圣­肉­身。

那么最合适挑战剑圣的人自然就是步惊云了——步惊云如今已经成就麒麟体,进展之大完全可以和剑圣一拼,而且他也是用剑的,这种巅峰对决简直可遇不可求。而天下会里除了凌傲天以外,想找一个有可能逼得剑圣用剑二十三的人还真不容易——凌傲天忽然就有些期盼聂风和断浪快点儿长大了。

几人上得楼来,凌傲天一眼就看出步惊云眼神里分明有着内疚和无措的情绪——不由得想着这孩子还真是……有些可爱,于是看他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缓缓地扫过几人的神­色­,凌傲天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出了什么事?”

幽若面­色­变了变,语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哪儿有什么事,爹爹你不要想太多啦——现在爹爹最重要的就是把伤势养好,那些小问题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啦。”

殷成有点儿想说话,被幽若瞪了一眼,又犹豫着没说出口。

凌傲天语气中有点儿似笑非笑的意味,若有所指地说:“连殷成也……有事隐瞒我了吗?”

殷成似乎打了个激灵,连忙说:“绝对没有,帮主,刚刚我们其实是在讨论剑圣战帖的事。”

幽若狠狠地瞪着殷成,嘟囔着说:“爹爹,这些烦心的事你就别理啦,什么剑圣,什么战帖,根本就不用去管他。”

凌傲天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说:“答应他吧。”

幽若有些急了,说:“这怎么行?爹爹你……”

凌傲天缓缓地说:“我就在天下第一楼里等他,要是他进得来,我就和他好好过过招。”

秦霜若有所思地说:“师父的意思是和之前殷长老说的一样吗?直接让人围攻?可是那些观战的人怎么办呢?”

凌傲天淡笑着说:“不用围攻……一个人就够了……”说着看向步惊云,轻声说:“一对一,很公平,谁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步惊云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忽然有浓浓的战意瞬时在心中点燃。

秦霜有些犹豫地说:“云师弟怕不是剑圣的对手。”

凌傲天目光深邃地看着步惊云,坚定地说:“我相信云儿。”

此话一出,步惊云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剑圣什么的,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断浪目光闪亮亮地望着步惊云,眼神里全是崇拜,倒是让习惯了断浪恶作剧眼神的步惊云很是不习惯;聂风的脸上却有几分担忧——而幽若和秦霜则是完全相信凌傲天的判断,一时间都舒了一口气。

凌傲天悠悠着说:“秦霜就以大弟子的身份代为师应战吧,到时候如若剑圣能通过本座弟子的考验,本座就与他一战——本座乃是天下会的帮主,他无双城不过派个剑圣过来,难道还是想战就战的?若无几分本事,本座根本不屑于见他。”

凌傲天为了表示亲近很少在这些人面前自称本座,然而此时这句话不但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反而由心而生出一股豪气来——淡淡的金光洒在凌傲天的身上,明明是重伤虚弱的样子,却凛然是尊贵非凡的气势,令人心折不已。

秦霜点头称是,又问道:“决战之日选在哪日为好?”

凌傲天淡淡地说:“今日是初一,就定在十五好了。云儿留一会儿,你们都先回去吧。”

众人纷纷点头离去,唯有殷成注意到凌傲天状似不在意地微微抚了抚被子的一角,打出了个特别的手势,却也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正文 情意

待得众人走后,步惊云走到床前,却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坐下。

凌傲天伸出右手握着步惊云的手,只微微用了一点儿力气,步惊云顿了顿,没敢用上半分力气,终究是坐在了床沿上,可是眼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神­色­流露出来。

凌傲天浅笑着说:“云儿还在介怀昨日的事吗?”

步惊云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凌傲天温和地说:“你霎时间功力大增,控制不住也很正常,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现在师父也没事了,昨日之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步惊云细细看去,今日师父的面­色­比之昨日倒真是好了几分。昨日师父说话时都是虚弱得断断续续的,今日明显多了几分­精­神,步惊云也微微放下了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凌傲天话锋一转,淡淡地问道:“云儿觉得……剑圣如何?”

步惊云目光一凛,隐隐透出一股战意来,凝声说道:“剑中好手。”

凌傲天接着问:“与他相比,你待如何?”

步惊云眼神坚定地说:“上次见时,相距甚远;此次相斗,未尝不可胜之。”

凌傲天的表情柔和了几分,语气也平缓下来,和声说道:“在师父看来,剑圣远不如你。”

步惊云怔了怔,轻轻地回握着师父的手,目光甚是柔和。

凌傲天浅笑着说:“云儿如今尚且才十七岁,剑圣如何能与你相比?”

“不过,”凌傲天忽而又严肃地说,“那剑圣毕竟成名多年,内力在你之上,剑法也算一绝,云儿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步惊云郑重地颔首,说:“云儿必尽全力。”

凌傲天微笑着点头,又问:“昨天的血菩提你可有完全吸纳?”

步惊云稍稍有些疑惑,却也轻轻点头。

凌傲天想了想,说:“血菩提师父这里还有,可若是之前的云儿未能完全吸收,再次服用恐会有危险,你还是先多作巩固,这十五日中每隔几日服食一颗好了。”

步惊云微微迟疑地说:“血菩提如此珍贵……”

凌傲天轻笑着拍了拍步惊云的手,温和地说:“血菩提不过是外物,又怎能与云儿相比?”

步惊云一时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淡淡的情意来。

凌傲天微微怔了一下,却恍若未觉地接着说:“云儿与剑圣相斗,还是用剑的好。师父这里收藏的最适合你的剑当是七星龙渊,你这几日好好地熟悉一下吧。”说着以目示意,步惊云转头看去,只见窗边的剑架上一把外表古朴剑鞘墨黑的剑静静地位于其上,稍稍偏西的斜阳映入,金晖下竟似隐隐有龙气从剑身上透出。

步惊云一时间似乎有所触动,默默地走上前去将这七星龙渊拿在手中——宝剑仿若有灵,竟似有龙吟之声在步惊云的心中乍然响起。

步惊云手握剑柄正待拔剑,忽而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转眼看向师父。

凌傲天轻笑着点点头,说:“看来此剑与云儿还算相宜,云儿不妨与它好好交流一番——”顿了顿,继续浅笑着说:“幸好云儿刚刚未有拔剑,否则剑气冲霄,你师父我恐怕又要睡上一整天了。”

步惊云微微一愣神,凌傲天紧接着就笑着说道:“好啦,看云儿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试的样子,你就先回去吧,师父如今倒也是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步惊云紧了紧握着剑的手,面上迟疑了一下,动了动­唇­,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天下第一楼的步惊云忽然觉得,刚刚得到七星龙渊时的兴奋感似乎是一扫而空了,霎时间也没了练剑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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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傲天静静地靠在床柱上,微微歪着头,表情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刚才一瞬间步惊云看着他的眼神,那分明是……之前凌傲天堪堪苏醒的时候,也曾在霎那间捕捉到相同的眼神,可是凌傲天当时本就疼痛难忍,神智上也少了几分清醒,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可是这一次凌傲天很肯定自己根本就没有看错,一时间心下生出了几分纠结之意。

凌傲天对于别人神情的揣摩能力绝对是达到了宗师级别的,他总能最快的把握住别人的心情波动,并立即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反应。所以,即使他很想很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可是他也知道,自欺欺人是不对的。

那样满含着情意的眼神,凌傲天其实是很熟悉的。

在前世三十余年的生命中最后的几年里,凌傲天已经扫清了一切障碍,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表面上看上去健康俊朗,文质翩翩,绝对是金刚石级别的夫婿人选,明里暗里对他送秋波的人自然是不计其数。

然而那些染上了杂质的热切的目光,只会让凌傲天在心中嗤笑罢了,又怎么比得上,这一双­干­净得犹如天池之水一般的眼眸?

凌傲天的心忽而跳得快了少许。

在前世最后的日子里,凌傲天一改往常严谨的作风,毫不避讳地放荡形骸,对于爬床的人可以算是来者不拒——这让好一些站在他这一边的公司元老们叹息不已——然而很快,他们就都理解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么又何必再去介意这些事呢,就当是……最后的疯狂好了。

事实上凌傲天曾经的那些床伴们,男女不忌——成熟­性­感的、纯情青涩的、心甘情愿的、被迫无奈而有所求的应有尽有,真算起来,凌傲天早就是遍历花丛,千帆阅尽的情场老手了。

然而凌傲天从未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半点真情实意,完完全全只是利益交换罢了——不过凌傲天完全不介意——真情是什么,凌傲天没怎么感受过,也没打算去感受,各取所需就好了,不必投入太多。

凌傲天没有动过情,不代表他不懂感情——他能收服别人的心,不懂感情是绝对做不到的。他当然明白感情,但是他认为感情也是需要经营需要算计的——他当然也会付出感情,但这付出是要有回报的。像凌傲天这样的人,他可以在上一刻很爱很爱你,却会在下一刻知道了你的欺瞒背叛后毫不犹豫地要了你的命——因为他的心实在是太坚定了。

这一世凌傲天一路算计着前行,如今大权在握,自身实力也在不断提高——对于纯粹的床伴几乎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如今有了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再不会有前世那样无奈的心境了,所以根本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么多年来凌傲天也就开始的几年里有过几次露水情缘,毫无例外那些床伴们都是一大早就被解决掉了。后来天下会势力越来越大,凌傲天还要养女儿教徒弟费心费力地算计铺网,即使对上再美的人也没太大感觉了——也许是,他的心早已老了;也或许是,他修为日高,这些毫无感情的纯粹交换,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而步惊云,却难得地让凌傲天迟疑了。对于他的女儿和弟子们,凌傲天自然是投入了真情实感的,没有投资哪儿来的利润呢——凌傲天一向认为自己的投资是很成功的,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是太成功了——竟然都成功到让步惊云对他生出了别样的感情了。

凌傲天习惯­性­地想要抬起左手摸摸下巴,一阵剧痛让他瞬时清醒了过来——凌傲天微微有点儿想要苦笑——想这么多做什么呢,步惊云要是对自己死心塌地那不是更好,只要继续利用不就好了——原来,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在乎的——凌傲天毕竟也是个人,相处久了怎么也都会生出些感情来的。

更何况——那样真挚的感情让凌傲天的心微微有了点儿动容——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不妨继续下去,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好了。

凌傲天很快就抛开了小小的一点点纠结——自己对步惊云也确实不错,就是他真的爱上自己了也不甚稀奇。何况自己原本也没打算害他,彼此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唯一可能引起矛盾的事也早已埋藏在了时间的洪流里——那么,只要继续这样也就行了。

至于剑圣……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原本就不可能拿步惊云的命去换剑圣的命,这样不划算的事傻子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凌傲天呢。不过——安排要更加细致一点儿才行,凌傲天心中暗想。

正文 圣殒

十五日,剑圣决战天下。

在无双城的暗中推动下,许多久负盛名的大家族都派了子弟前来观战。而天下会更是广发请帖,不但有许多中小世家门派,就连一些独行的少侠浪子们都收到了——仿佛这是一次江湖大集会一般,如此情势一时间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武林中盛名广播的天下会天山之巅总舵,就在这一日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几乎整个江湖的面前。

宽广的能横列两三辆马车的驰道上,走着不少群聚或独行的江湖人士——即使这驰道可让马车奔行,但除了天下会帮主的座驾,再没有谁能坐马车上山了——所幸天山之巅尽管高耸如云,但对武林中人来说这点儿高度也算不得什么。

长长的驰道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更有不知道多少暗哨盯梢,前来观战的人无论是属于哪方势力皆不敢妄动。

驰道的尽头就是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楼高三层,堪称琼楼玉宇,金堆玉砌,乃筑于天山巅上最高之处,直冲云霄,气势恢宏。

天下第一楼前方有甚是宽广的平台,这平台是一块空悬的巨石,突兀而出,下方就是云浪翻涌的深崖——故而此台名为卷云台。天下第一楼之后略低的地势上有一个个­精­致华美的小院落,正是天下会帮主的女儿和众亲传弟子们的居所,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拱卫着天下第一楼。

驰道直通卷云台,此时卷云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武林中人——但凡武林中人聚集,则必然是嘈杂无比的——然而此时卷云台上却异常安静,只见天下会众长老执事护法众列在卷云台靠近天下第一楼的两侧,这些平时令人仰望的大人物们,此时都规规矩矩地侍立两旁,既严肃又有少许拘谨。

天下第一楼庄严大气的门前不过区区三五阶的台阶上,左侧秦霜与幽若并立,右侧则是步惊云、聂风和断浪同立。这五人年纪最大的秦霜也不过二十未到,然而每个人都是气度不凡夺人心魄,就连不过十二岁的断浪亦是俊秀可爱中隐隐透着凛冽的气势——自从第一次杀人之后,断浪的心­性­已然有所不同。

许多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青年俊杰的侠客浪子们,此时与凌傲天的弟子们一比,纷纷相形见绌,简直犹如泥土比之夜明珠——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目光向五人扫去,敬佩赞赏有之,羡慕嫉妒更多,还有怀疑的、不屑的、敌意的不一而足。

然而秦霜只是目不斜视严肃沉稳地站着,一如苍松,又如山石。幽若带着一点儿凌傲天招牌似的笑容,灵动的大眼睛扫过一个个年轻的江湖俊杰们,纯美­精­致又带着高贵气质的容貌让不少人看得呆住了——然而幽若眼眸深处的那丝不屑之意,却没人能留意到。

步惊云只需冷冷地扫上一眼,被扫视的人全都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纷纷不敢与之对视。黑衣挺拔,抱剑肃立,如刀削雪刻一般的五官,剑眉斜飞入鬓,双目亮若寒星——这样的外貌气质吸引了众多巾帼侠女们盈盈的目光,然而只要一触之下,几乎就不会再有女孩子盯着他看了——她们宁愿去看步惊云身边尽管只有十五岁却已十分俊朗帅气,嘴角噙着温和如暖阳一般的微笑的聂风。断浪见状不禁冷哼一声,对那些眼冒桃心的女孩子们飞去白眼无数。

时至正午,艳阳高照——剑圣,终于到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灰白麻布衣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步一步地登上天山——他看似一步步慢慢走来,然而高耸入云的天山他不过是数百步间就从山脚走到了山巅——他腰悬宝剑,长须飘飘,眼神锐如鹰隼——他走上了卷云台,就像是一把剑肃立其上!

这——就是剑圣——四周的江湖人士都隐隐升起了一股敬意——他们大多数都未有见过剑圣,可是只要一眼,就知道这个老者必然是剑圣——不愧是剑圣!

“剑圣大驾光临,实乃本座之幸,天下会亦蓬荜生辉。”就在剑圣站定的一刻,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声音平稳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无论远近皆是一般清晰。这说话的语气温和而尊贵逼人,虚心亦暗藏机锋——能在此处自称本座的,除了天下会的帮主还有何人——四下里众人纷纷屏气凝神,静待决战开始。

“雄霸!”剑圣眼中寒光暴闪杀机凛然,威势逼人地说:“现身与我一战!”

那声音依旧平稳而和煦地从天下第一楼中传出:“本座与独孤一方身份相当——你独孤剑并非无双城之主,名不正则言不顺。”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皆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剑圣的身份神秘得很——没想到竟然是无双城独孤家的人。又想到天下会此时已将无双城压制得难以翻身,一下子众人看向剑圣的眼神中的敬佩热切之意少了许多。

剑圣语气低沉地杀气涌动地说:“你待如何?不敢一战?”

“如此,且与我弟子一战,一决胜负。”那声音悠悠地传出,语气中竟似十分轻松。

剑圣扫了天下第一楼门前年轻的五人一眼,怒气上涌,大喝道:“好好好!雄霸!看我杀光你的弟子们,到时候你还能龟缩不出?”

“哼!”那声音冷哼一声,语气微微嘲讽地说:“阁下自以为必胜?亦不尽然。你若能以剑胜我二弟子步惊云,且入天下第一楼与本座一战。”

步惊云缓缓抱剑走出,在剑圣身前百步处站定。目似冰剑,煞气翻涌——隐隐的,众人似乎又看到了一把剑……一把,绝世好剑!

原本想要鼓噪的众人也都把怀疑压了下去,神­色­凝重地看向步惊云和剑圣。

剑圣原本正待嗤笑,乍一见步惊云,竟不住双目微缩了一下,语气惊诧地说:“是你!”

步惊云冷冽地望着剑圣,自身气势在不断攀升。

剑圣仿若感慨却战意凛然地说:“好!好!好!两年前我尚可随手杀你——如今你竟已可与我一战——好极好极!”说罢瞬时拔剑!

一刹那间四周众人只见两道寒光疾速相错而过,那光芒几能掩盖正午的烈阳!一招即过,步惊云和剑圣遥遥对立,手中皆握着自己的剑——剑圣的衣角缺了一块,步惊云的左肩却多了一道血口——不过一招,已惊险如斯!

凌傲天此时正坐在天下第一楼顶层的落地窗前观战,由于光照的设计,外面的人全然看不到他,而他却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经过十数日的修养,凌傲天此时已恢复了少许——然因当时自身生命力被元坤凤血丹吸去不少,如今消瘦甚多面­色­苍白,左臂更是缠着厚厚的纱布和夹板软软地搭在身侧——如此形象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看见的。

凌傲天的额上微微有几分薄汗,想来刚才传音的几句话还要显得内力绵长不露半分破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些吃力。

殷成静静侍立一旁,手中紧紧握着的——骇然是杀人不见血的透骨穿心钉,发­射­的管口时刻紧紧对准着剑圣。

方才剑影突闪之时,凌傲天眼中寒光一现,嘴里无声地喃喃自语道:“还差一点……绝世好剑……”步惊云肩上的血痕明明在黑衣的掩映下不甚清晰,但看在凌傲天的眼中却分明让他觉得十分刺眼——凌傲天并指所成的剑指没有一刻放松,体内的真气汩汩地循环着。

一招即过,众人只见剑圣身后的巨石平台上剑痕交错,而步惊云的身后却是一个由剑痕组成的字——七!这是剑圣的剑七!

剑圣目光一凝,寒声说道:“弟子尚已如此,看来老夫根本让人不屑于一战——好!好得很!如此良才美质,今日且与我同丧!”

步惊云乍时只见万千剑光飞闪,犹如疾风暴雨像自己袭来——然而他凛然不惧——这招剑二十二单以­精­妙程度而言尚且比不上那招悲痛莫名!

剑网与剑光交错,仿佛遮天蔽日,四周观战的江湖人士都不禁纷纷后退几步——皆是被那逼人的剑势所迫。

许多家族的观战者们心中思绪纷纷扰扰——这步惊云不过才十七八岁,竟然已经达到如此程度,天资着实惊人——可是能教出这么强的徒弟的天下会帮主,又会是何等的厉害?一时间众人面­色­数变,希望步惊云身死当场的人绝不在少数。

然而步惊云现在根本不会为外物所动——他正一心一意地沉浸在万千剑芒之中,自身对剑的领悟亦在隐隐上升——他无比专注于将剑圣的攻势一一化解并全力寻找着剑圣的破绽!

不错——即使是剑圣,也照样会有破绽——那剑幕包裹两人不过片刻,众人只见得一道如流星般璀璨的剑芒霎时间划破了剑网与剑光交错的光幕——剑幕破碎,剑光四散,热血飞溅!

步惊云的右臂上有三道剑痕交错,腹部更是有一道长长的血口,血液顺着衣服一路往下,从衣摆上细密地滴落在石板上。

而剑圣看起来却似丝毫无损——众人稍有些惊愕和惋惜,却只见剑圣的左胸心口处有鲜红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泌出,而剑圣的脸­色­也煞地变得惨白——他竟然被步惊云伤中了心脉!

场上忽然静了下来,四周死寂一般静而无声。步惊云和剑圣遥立两端,两人的气势暴起在半空中碰撞——压制得四周的看客们甚至有些窒息感。

而此时高坐在天下第一楼顶层的凌傲天面­色­霎时肃然起来,他凝目看去——只见剑圣忽而收拢气势,周身的护体真气完全散去,同时一道银白的光芒向步惊云飞­射­而去——步惊云气势一滞,双目甚至有一刻的微微涣散——这就是,剑二十三!

凌傲天瞬时曲指连弹直取剑圣左胸,无­色­无形无声的指劲瞬间穿透了剑圣的心脏,与之前被步惊云剑力所伤之处完全重合!

那一刻步惊云只觉得自己的气势忽然畅通无阻,正待向剑圣袭去的时候却忽而消散无踪,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升起,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自己的灵魂一般,眼前忽而完全漆黑一片——步惊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天生的敏锐让他立时凝聚起意志与那彻骨深寒对抗——也许只是一瞬间,但步惊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步惊云强烈地意识到只要稍稍放松,就会永久地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寒意忽而散去,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射­下来,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步惊云定了定神,眼前的剑圣就那样失去了所有生机地倒下了。

在四周众人的眼中,步惊云和剑圣互拼气势,然而一瞬间气势退去,半刻后剑圣就倒下了,他胸前的血迹不断扩大,那一片鲜红映在了无数人的眼中——剑圣,输了!

顿时人群完全沸腾了起来——剑圣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十几岁的步惊云手中!

步惊云只微微顿了顿,收剑回鞘,缓缓地转身回走,鲜血一滴一滴地在石板上蜿蜒——步惊云恍若未觉地走上白玉台阶,走进了天下第一楼——那大门乍时打开,又在步惊云的身后立时掩上,挡住了一众若可穿石的各­色­目光。

殷成松了松手中的透骨穿心钉——整个过程中剑圣身上时刻环绕着护体真气,根本无从下手——而终于可以出手的一瞬间,帮主已然先行出指取了剑圣的­性­命——殷成的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凌傲天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起身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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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迷梦番外一(中)

第二天一大早,步惊云便起身走出门外,稍稍在附近走动了一番,便发现这里不过是一片普通的山林,毫无特殊之处。

过不多时,步惊云就感受到一个绝世高手的气息正向这边而来——从气息上看这人也不过突破绝世高手不久,功力在如今的步惊云眼里完全看不上眼,但总算在江湖上绝世高手也算数得上号的,而且步惊云现在这种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沉稳地迈步向那人来的方向走去。

不出片刻,一个头戴半边铁面具的看身形约有三十余岁的男子就出现在步惊云眼前——这人自然就是捕神。

捕神看着步惊云,面­色­冷峻地开口说道:“步惊云?”

步惊云亦是冷冷地回应道:“是。”

捕神摇了摇头,说:“你无法代替于岳,因为你是杀害侠王府百余人口的凶手,你们两个我都要捉。”

步惊云若有所思,心下有许多疑问——侠王府百余人,步惊云记得很清楚,自己完全没听过什么侠王府,更没杀那所谓的百余人——当然步惊云杀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了,多加个几百人也算不得什么,所以他并不介意——他只想弄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然不等步惊云开口,捕神又说:“当然,若你能杀了我,我自然没资格抓你。”

话毕,捕神气势暴涨,转瞬间就攻到步惊云眼前,步惊云只用右手使排云掌一一接下捕神的掌法,麒麟臂虽已不排斥身体了,可伤口还在,贸然使用必定会立刻崩裂的。两人交手数十招,捕神见自己不占上风,立即驱使数个铁环从手臂上飞出直攻步惊云,正是捕神的绝技“锁魂环”。

步惊云依旧只用右手,掌指连用,铁环纷纷被打落——即使步惊云如今的功力和身体状况都比之原来差远了,但传奇高手的眼力和心境还在,自然不将捕神的攻势放在眼里。

捕神眼看步惊云接下了自己的“锁魂环”及“锁魂掌”,一咬牙从腰间拔出剑来,狠狠地说:“你若束手就擒也罢,若否,待我使出“断剑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步惊云微微提起了一点儿兴致,慢慢地说道:“断剑诀?”

捕神提剑向步惊云而来,这招式颇有一些反其道而行之的巧妙之处,然而步惊云本就是用剑的大行家,依旧能看出这所谓的断剑诀中的破绽——步惊云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一招撕天排云从破绽处突破,直接印在捕神心口之上——捕神口吐鲜血,倒退十余步,拄着剑半跪在地上。

捕神神情惨淡地说:“我输了……我远不如你……”

这时于氏父女也闻声赶到当场,见此情形都愣住了。于楚楚面露欣喜之­色­,但于岳却神情复杂,半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

捕神咳了两下,几乎无法停止吐血,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缓缓抬起头,幽幽地说:“终究不过一死,我已无甚遗憾。只是既然今日我命绝于此,那……也不必再作隐瞒了……”

说着捕神缓缓摘下那半边铁面具,露出的半边脸上,赫然是由伤疤组成的四个字——雄霸之子!

步惊云一下子怔住了,几乎不知道作何反应,只不由自主地说:“你……”

捕神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地拄剑站立起来,说道:“不错……我就是雄霸唯一的儿子。”

步惊云定了定神,几乎掩盖不住惊疑地说:“就凭几个字……我在天下会多年,从未见过你……他……也从未提过你……”步惊云被“雄霸之子”这件事震撼得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关于这是另外一个时空的推测了。

捕神幽幽地说:“是的,我从来没在天下会待过……雄霸更不会向别人提起我……因为我反对他!”

步惊云诧异地说:“什么?”

捕神坚定地说:“不错!我反对他!我反对他用强权打造铁桶江山!我反对他为巩固江山草菅人命!他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魔鬼!”

步惊云一时间气血上涌,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于氏父女明显误会了步惊云的表情,于是于楚楚目露感动地说:“你说得太对了!要是我有那样的爹,我也会十分痛苦的……你的脸……”

捕神冷笑着说:“我反对他,所以我要离开他……于是他就在我脸上刻了这四个字……让我一辈子也摆脱不掉这耻辱的身份!”

步惊云终于压下满腹的杀意,心里惊疑不定——若是师父真有这么一个儿子,没理由大家都不知道的,更不会瞒着自己……可是……又想到这人重伤马上就要死了,步惊云终究还是决定先救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带到师父面前,若是假的自由师父处置……可若真是师父的儿子,又怎么能让他死在这里?

这么想着,步惊云向前几步,神情复杂地说:“我帮你疗伤……”

捕神哈哈大笑,大声说:“不必了……你救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救……我死了……雄霸也就绝后了……这很好……很好!”

步惊云又忍不住怒气上涌,狠狠地说:“你这人简直……”

话还未说完,捕神已倒地气绝身亡了。

步惊云怔怔地站在原地,简直不知所措了——步惊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过了自己理解的范围了——莫名其妙地从天下第一楼到了这个茅草屋里,不可思议地少了一只手臂又给人安上了麒麟臂,内力境界完全倒退,记忆行为完全对不上号,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师父的儿子的人——而且这人还说他反对师父,说师父是残暴的魔鬼,然后……还没等步惊云把真相弄清楚,就这样死掉了……步惊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忽然害怕了——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心情——他害怕要是等自己到了天山之巅,发现那个雄霸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师父,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于楚楚轻轻地走近步惊云,小声地说:“步大哥……你别难过了……他……”

步惊云没有回答她,他只怔怔地回转,默默地走回那间茅草屋,定定地躺回床上——他从没有这样脆弱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诡异的梦——但他现在真的只想睡过去,沉沉地睡过去,假设自己根本就还在天下第一楼里,在师父身边,安心地睡过去。

第二天步惊云在茅草屋里醒来的时候,已然完全不见脆弱和迷茫的表情了——既然事已至此,要做的是找到端倪,想办法回到师父身边,而不是逃避——步惊云是绝对不会做逃兵的,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命运。

于是步惊云和于氏父女告辞,可是于岳说他要自己去投案,居然把于楚楚托付给步惊云。按照步惊云的­性­格,根本就打算置之不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回到天下会弄清楚情况,怎么可能带个拖累?

步惊云转身就走,可是于楚楚也够倔强,硬是一路跟着。

步惊云的伤势并没有好,他本来算着在回到天下会的一路上伤也能差不多好了,前提是慢慢走回去而不是用轻功飞回去。步惊云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改变已定的计划,所以他全当只是同路,对于楚楚置之不理。

一路往天山而去,步惊云经过观察发现这些城镇的繁华程度大大低于他的印象,而开遍神州的天一阁则完全不见踪影。越往北走,步惊云的心就越沉。

而且茶寮酒肆里江湖人居然都在讨论着剑圣向雄霸下战书的事——剑圣!原来终究还是有剑圣决战天下这件事。

在步惊云的记忆中,剑圣当年就已经死透了——可是……不同的事情实在太多,步惊云几乎要强迫自己不再逃避而是去相信自己掉到了另外一个时空的事了。

渐渐地步惊云学会了接受,他知道天下会依旧灭了无双城,更知道了风云叛出天下会的事……而断浪,知道他的人并不多,据说是无双城安Сhā在天下会的探子,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世人皆知,雄霸只收了三个弟子那就是秦霜、步惊云和聂风。

最让步惊云错愕的是完全没有人认识幽若这个人——难道说这里的雄霸根本就没有女儿而是换成了一个儿子?步惊云心中纠结不已。

至于雄霸——却是人人皆知的枭雄——他杀人盈野、霸道残忍,不知多少人恨他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步惊云已经对这些消息麻木了——他现在只想自己亲眼去看看,看看那个雄霸究竟是谁——至于看过之后呢?步惊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如果那个雄霸真的不是师父,那……

而后慢慢接近天山,各种关于天下会的传闻也越来越多了——还有许多,是关于“不哭死神”步惊云的传闻。

原来步惊云爱上了天下会的一个侍女孔慈,而雄霸却收了这个孔慈做义女并将她许配给了秦霜,然后步惊云和孔慈私会被聂风看到了,风、云争执之下失手将孔慈杀死了——原来这个孔慈真正爱着的人是聂风!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步惊云简直要抚额长叹了——这个幽若完全消失不见了,孔慈倒是搅到了霜、云、风三个人中间搞个不清不楚——最让人无语的是,这种荒唐的事情竟然都传得人尽皆知了——这个雄霸难道不知道怎样遏止流言蜚语吗?

步惊云已经越来越相信这个雄霸和自己师父没有半点儿关系了,可如此一想,心下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终究还是怀抱一丝希望,总要自己亲自去看看才行。

终于步惊云以及后面一直跟随着的于楚楚一起到达了天山,这天下会的装潢极其富丽堂皇,和步惊云印象中的庄严大气完全不同。一路上天山,那些弟子们只是畏惧地看着他,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拦下他这个已经“叛出”了天下会的人——步惊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不可能背叛师父,对于“天下会叛徒”这个称呼,步惊云每听一次都觉得苦涩得很。可是他更无法接受天下会的弟子竟然完全不阻挡“天下会叛徒”出入天下会的总舵——这样的天下会……天下会可以算作师父半生的心血,即使后来师父把很多事都交给秦霜和幽若处理,暗中依旧掌控着极大的势力和天下会根本的走向……步惊云已经无法想象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天下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只是默默地朝着天下第一楼的方向前行——没有平稳宽阔可以行驶马车的驰道,有的只是早应该废弃多年的登山窄道——步惊云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是走向宿命,亦或者是绝望。

他终于是看到了天下第一楼,无比熟悉的天下第一楼——它依旧在那里,在那天山之巅。

但是通向天下第一楼的前方竟然多出了百级台阶——这种无用的东西完全不是师父的风格……

步惊云很轻易地认出了台阶上的那个身影——剑圣——步惊云霍然惊醒,这剑圣的剑二十三可是能使自己的元神飞出伤人元神的,防不胜防,当年险些……不论如今这雄霸是谁,步惊云都不想他出半点意外——所以步惊云毫不犹豫一掌拍下——剑二十三施展时本体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这就是剑二十三的死|­茓­所在,于是剑圣就这样死了,隐隐涌动的元神气息完全地消散了,步惊云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向着天下第一楼走去。

正文 幕后

剑圣殒身天下会的消息就犹如掉进江湖中的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步惊云成了炙手可热的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成了无数春闺的梦中人。关于决战的各种版本的传言更是层出不穷,为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

然而随着剑圣身死,不知多少算计和隐秘就这样被深深地埋藏在了时间的尘埃中,再不会被人所关注;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激流暗涌正在蓄势待发。

当然这一切都与步惊云无关。

自从与剑圣一战后,步惊云一边养伤一边根据那一战的感悟进一步改进自己的剑法,同时尝试着将麒麟火劲运用至剑法中,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可是步惊云心中却有些隐隐的忧虑——因为他不肯定师父究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平时二人相处时依旧一如从前,师父也依旧十分和煦地和他说话,关心他的伤势——看似并无不同,然而步惊云却敏锐地察觉出师父眼底深处的一丝复杂之­色­,这让步惊云有些不知所措了。

步惊云虽说聪慧非凡而且心思敏锐,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表达自己的情感——想来就算是平时舌灿莲花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很难说出口,更何况是步惊云?于是之后的几个月里,步惊云总觉得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剑圣决战天下会身亡后,天下会自然很好地把握住时机穷追猛打让无双城几乎缓不过劲来,不过几个月时间无双城就收缩到几乎只余一州之地了——已然完全处在了天下会的战略包围之中。

然而这些事情凌傲天并不需要亲自去布置,如今天下会人才济济,凌傲天只需把自己的想法稍稍表露,自然会有多种方案呈递上来任君选择。而且在幽若和众弟子们眼中,他现在还处在伤员的状态下,多多休息才是正理。当然事实上凌傲天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修养了一个月余,凌傲天就毫不犹豫地用凤凰真血使自己痊愈了——即使这样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来恢复凤凰真血,那也总比浑身疼痛凄惨无比的样子好。之后几个月养下来,凌傲天现在看上去也就是稍稍比原本消瘦了些,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然而只有很细致的人才会发现,凌傲天分明是年轻了几岁的样子——而且今后的日子里他永远都会保持这个年岁模样了。

如今秦霜和幽若处理天下会的大小事已经很是熟练了,凌傲天也不是那种要抓住权利不放的人——在他看来,能够培养出合适的继承人也是很大的成就,自然乐意放手让他们去管事。

聂风和断浪如今也成长了起来,十五岁的聂风可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气质温和仁善,功力也达到一流巅峰将要突破了——由此可见风云的资质果然是不相上下。断浪在一两年内身形迅速地往上窜,少了几分天真可爱的稚气,眉目间颇有几分机智狡诈的灵动感,心智也越发成熟起来。

凌傲天十分喜欢让聂风和断浪一起出去办事,一方面可以锻炼二人的能力,另一方面这两人简直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绝配——在聂风的温和仁慈循循善诱和断浪的不动声­色­威逼利诱中,许多原来摇摆不定的江湖中人都站在了天下会的一方。而且更让凌傲天满意的是,断浪总能很自觉地让该消失掉的人自动消失,还会更自觉地不让聂风接触到这些黑暗面,完全不需要凌傲天的提醒,这让凌傲天对断浪又高看了几分。

况且断浪自从第一次杀人后,对于夺人­性­命这种事做得熟练无比而且毫无排斥,周身隐隐有了几分邪煞之气。很有趣的是,断浪继幽若之后也很喜欢像凌傲天那样似笑非笑,这让许多人在一看之下都觉得断浪和凌傲天很是有几分相像,倒是有了父子的感觉。断浪对此感到很高兴,他本来就把师父当作父亲一样的存在;凌傲天也很高兴,断浪的­性­子本来就和自己很接近,能进一步拉拢两人关系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遂而对断浪也越发温和可亲了。

最重要的是,凌傲天敏锐地察觉出断浪十分在意聂风——只要有软肋,就不怕控制不住了。相对来讲聂风比断浪要好控制得多了,而且自从凤血一事后,聂风对凌傲天绝对是死心塌地感激涕零的,只要凌傲天不要在聂风面前露出什么­阴­暗面,就完全不用担心聂风有反意——就算是到时候断浪对聂风说凌傲天的坏话也没用,聂风不会轻易相信不说,到时断浪也会暴露自己的本­性­让聂风反感——所以这两人就处在了很微妙的平衡之中,完全可以被凌傲天所掌握。即使断浪现在对凌傲天亲近地很,似乎根本没有背叛的苗头,然而防范于未然——凌傲天从来都不会把期望寄托在他人的情感和忠诚上,他从来相信的都只有自己的算计而已——再说了,情感和忠诚原本也是算计而来的。

步惊云在与剑圣的一战也颇受了些伤,这几个月也只待在天山之巅总结巩固以及静养,于是与凌傲天相处的时间自然多了起来。可是步惊云很郁闷地发现师父对待他和对待其他弟子们并无什么差别,更有甚者师父对待断浪绝对是达到了能和幽若比肩的程度了,这让步惊云更加的看断浪不顺眼了。所幸断浪近期常常与聂风一起出去办事,待在总舵的时间不长,两人的矛盾才没有进一步升级。

步惊云也想过要和师父表明自己的心意,然而他终究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和师父相处的时候步惊云也尝试过暗示和试探,然而总是不痛不痒简简单单地就给凌傲天岔过话题,不知不觉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总的来说,步惊云既有些迷惑又有些无奈。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凌傲天四十岁的寿辰了,如今天下会兴盛无比,无数江湖中人已经在前来祝寿的路上了。天下会的内部也忙碌起来,趁着近期的大势进一步提升天下会的影响力展现帮主的气势气度都正在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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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楼内,香炉上氤氲着袅袅的白烟,有淡金­色­的阳光点缀,显得静谧悠然。

凌傲天斜斜地靠坐在软椅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几张薄薄的信纸,眼神中闪现着意味不明的光。

良久,凌傲天才缓缓地抬起眼睑看向一旁坐得笔直的殷成,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殷成面无表情地说:“帮主只要一声令下,那些家伙统统都会到阎王那里去报到,又何必多作烦扰呢?”

凌傲天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直肠子,幸好你儿子女儿自有染枫教导,不然我非把他们带在身边,免得学成像你一般。”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女,殷成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一点儿,然而依旧语气平静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帮主曾经说过的话——”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凌傲天,接着说:“你明明很讨厌那些东瀛人,直接杀了便是,还有何可犹豫的?”

凌傲天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淡淡地说:“绝心不过是一条小鱼,我还等着靠他去抓他身后的大鱼呢,用不着这么快杀他。再说了——这绝心,将来或有大用也未可知。”

殷成微微蹙了蹙眉,寒声说道:“帮主有什么计划偏要弄得如此神秘?那独孤家如今本就势弱,若再曝出他们与东瀛人勾连的事,对我们岂不是大有好处?为何要压下不发?”

凌傲天眼中寒光一现,悠悠地说:“你我之间,用不着隐瞒——我的计划,告诉你也无妨……”

殷成眼神暖了暖,却严肃地说:“帮主若有需要只吩咐即可,重大计划完全不需要告诉属下。”

凌傲天温和地笑笑,说:“这事情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你去办,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

殷成立刻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凌傲天微微想了想,缓缓地说道:“这泥菩萨背着独孤一方怂恿独孤鸣与东瀛的无神绝宫的绝无神书信往来,如今绝无神更是派了自己的长子绝心暗中前来中原与独孤鸣接洽,为无神绝宫进军中原打下基础——可这样的大事独孤一方居然被瞒得死死的……”凌傲天不禁冷笑一声,淡淡地说:“这中原的天要变了……”

殷成沉吟了一下,略有疑惑地问道:“属下从线报得知,这无神绝宫的绝无神狂妄无比野心甚大,甚至妄想吞并我神州——未来必然是我天下会之大敌,何不趁他们未能站稳脚跟之时就把他的先锋军拔除?”

凌傲天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的密探们都安Сhā到东瀛去了,十分不错,不过还要再接再厉才是——”稍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之前让你送信给东瀛天皇和牧野君的事,难不成你就没想过有什么深意?”

殷成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说道:“这绝无神在东瀛势力极大,已经可以和那东瀛天皇分庭抗礼了——难道帮主是想让他们狗咬狗?”

凌傲天略有赞赏地看了殷成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东瀛皇室数百年来在那弹丸之地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却凭空冒出一个绝无神分掉一半的势力——那个天皇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殷成微微点头,说道:“如此我们倒是可以支持天皇对付绝无神……可若是等那绝无神被解决后天皇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依我看那天皇的野心也不小,未必就不想染指神州。”

凌傲天冷淡地说:“东瀛的这些……贼寇,向来是狼子野心,我可没兴趣一只一只地杀。”

殷成微微困惑地说:“那帮主的意思是?”

凌傲天浅笑地说:“不是还有个十分友好的牧野君吗?你怎么忘了他呢?”

殷成皱起眉头,说:“牧野一郎?那家伙不过是个油嘴滑舌投机取巧的政客,像墙头草一般摇摆不定……他回信里说的那些都是些废话,能有什么用?”

凌傲天温和地笑着说:“天皇有两个儿子,这牧野君是小皇子的舅父,正和大皇子的外公佐藤君争得不亦乐乎,岂不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殷成眼睛一亮,恍然地说:“那大皇子名望甚高,天资聪颖,东瀛内部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少;而那小皇子年幼,­性­格又有些懦弱,牧野自然会想要给他找些外援的。”

凌傲天浅笑着说:“正是如此。那天皇早就想对付绝无神,我们并不需要多Сhā手,只需表示不希望他们­干­涉我神州之事的意思即可。另一方面我们暗中支持小皇子和牧野君,只等天皇和绝无神两败俱伤时便是我们成事的好时机。”

殷成信服地点点头,又说:“可那绝无神很快就要突破传奇高手了,大约会在突破后即刻来犯神州;而无神绝宫内高手也不少,那天皇孤家寡人能对付得了吗?”

凌傲天冷笑着说:“哼,绝无神那个蠢材,他根本完全不知道东瀛皇室的暗中力量,就敢狂妄如斯——那天皇亦是突破在即了,却是连你也没有察觉。”

殷成目光一凛,惊讶道:“原来那天皇也是高手。”

凌傲天冷冷地说:“东瀛皇室自有其传承的功夫,不可小觑;那天皇更是心机深沉之徒——他也想要等绝无神入侵中原时来个渔翁得利呢,所以才一直示弱于绝无神。”

殷成语气凛冽地说:“那我们是否也要多作防备?”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说:“多给他们安排些与美人们的意外邂逅就好了,几颗不经意的棋子往往有大用——千里之堤,毁于蚁|­茓­。”

殷成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立刻就去安排。”

凌傲天语气淡淡毫无情感地说:“一定要找些信得过的人,尤其是那两个皇子身边——那个大皇子就让他身体渐弱慢慢病重好了,小皇子留下个空壳子够我们用就行,身体底子全都掏空,一点儿也不需要剩下。”

殷成目光一闪,语气狠辣地说:“帮主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只等天皇和绝无神一死,东瀛就能全部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凌傲天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嗯,你去安排吧,不用太着急——至少还有几年的准备时间呢。”

殷成点头正待退下,凌傲天忽而幽幽地说:“那绝无神还有个小儿子绝天……也安排几个人在他身边吧,不过暂时不要有什么大动作,等我吩咐就好。”

殷成抱拳示意,随即转身离开了。

凌傲天缓缓地放下撑着下巴的左手,眼中寒光一闪,心里暗道:“绝无神…绝心…绝天——颜盈……”想着忽而扯了扯嘴角,目光深邃地喃喃自语道:“颜盈……你总还记得你的好儿子聂风吧……帮你养儿子这个人情……你这个做娘的总归是要还的……”

正文 寿宴

这一日天山的半山腰上当真是热闹非凡,才过正午便已有几百人陆陆续续地到达迎客厅。其中有天下会各分舵的舵主、众­精­英弟子们,也有归附天下会的家族门派商号镖局的掌舵者们,还有不少曾经摇摆不定而如今巴巴地赶来送礼的家族门派之主,更多的则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侠客浪子们——天下会帮主的寿诞果然是不同凡响。

天下会上下都忙碌了起来,秦霜在招待一些大家族的来客,大家喝茶聊天和稀泥打太极聊得不亦乐乎;幽若和殷成忙着安排暗卫暗中审查每一个来客,这天山上看似太平安乐,内里暗卫们不知道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多少企图浑水摸鱼的刺客杀手们。

聂风和断浪近一段时间亦是声名鹊起,两人此时正与各家族门派的少族长少掌门以及江湖上的新秀侠客们交流江湖经验相谈甚欢。而两人俊秀的外貌和得体的谈吐气质更是吸引了不少大家小姐江湖侠女们盈盈的目光,只可惜年岁尚小,让人捏碎了无数手帕。

文丑丑在各方来客中间如鱼得水,适当的几句好话就能够打消客人被忽视的怒气,毕竟秦霜不可能亲自去招呼每一个小家族小门派的首脑们,于是文丑丑的作用自然就凸显了出来——近几年来文丑丑已经成了秦霜身边的头号智囊和左右臂膀了,他的风趣幽默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当然也有人心下嫉妒暗骂他是弄臣小丑。

天下会的侍女们都在孔慈的带领下为之后的晚宴准备着,孔慈自从跟在幽若身边,身价自然是大大上涨,而且她温柔娴雅,蕙质兰心,长相也清秀可人,不知道是多少天下会内门弟子的梦中情人,每天收到的表白不计其数——然而有鉴于孔慈是幽若大小姐身边的人,而且幽若也一向把她当作闺中密友,倒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有所得罪。

与半山腰上的热闹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庄严肃穆的天山之巅,从半山腰上看去,天山之巅云雾缭绕,天下第一楼气势恢宏,令人仰望的同时不禁心折,暗道一声不愧是武林圣地。

就在天下会中几乎每个人都在为帮主的寿诞忙碌的时候,这寿诞的主角,咱们的帮主大人却是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天下第一楼前的白玉石道上。

凌傲天非常淡然地缓步走进步惊云的院子,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果不其然地看到步惊云一个人在房中很安静地看书,颇有些波澜不惊的感觉。

看到凌傲天走进院子来,步惊云很快地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却又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凌傲天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微笑着,十分自然地保持着步速走到步惊云的近前,伸出手去握着步惊云的手,温和地笑着说:“云儿从来都不来参加师父的寿辰晚宴,我自然也不会强求。可是这一次终归是与往常不同,云儿依旧是不愿意去吗?”

步惊云微微顿了顿,终究是点点头,说道:“云儿与师父一同前去。”

此话一出,步惊云恍然发现师父嘴角的弧度似乎大了几分,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步惊云的神情忽而就恍惚了一下——又是……寿宴——原来,已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前来贺寿的宾客们都很期待能亲眼见到如今大半个神州的主人,天下会的帮主。然而终究是等到日向西沉,华灯初上,侍女们已经在一围围的桌上摆好了开胃的前菜时,才听到一声盼望已久的“帮主到——”。

当那个面带浅笑的人缓缓步入时,一下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在场大约有一半人从未见过凌傲天,而剩下的人大多也并不能常常见到帮主——然而无论何时何地,凌傲天总能把最合适的一面展现出来。

此时凌傲天身着黑­色­华服,上绣着暗红­色­泛金的龙纹,因着寿诞之故,衣衽和袖口亦是暗红镶边,既有喜庆之意,又不流于凡俗,更显尊贵大气。以暗红­色­黑龙纹缎带束发,青丝更胜锦缎,款款垂下,于尊贵之上又添几分飘逸俊朗。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貌,剑眉高鼻薄­唇­,朗目若星,风神俊秀摄人心魄,偏偏嘴角的一点浅笑又让人觉得温和可亲——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想到:果然不愧是天下会的帮主!果然——这才是天下会帮主的模样!

又有人想到今日乃是天下会帮主四十岁的寿辰,再看看凌傲天,哪里有半点像是四十岁的样子,心下吃惊的同时也暗暗敬佩:这天下会帮主的修为定然是深不可测。

一时间目瞪口呆的人不知凡几,全场寂静得针落可闻。终究还是凌傲天的一句话拉回了众人的思绪——只听凌傲天缓缓地开口道:“诸位来与本座贺寿,本座深感荣幸;本座在此先敬大家一杯,以贺此良宵共度!”

声音伴随着内力传入每个人的耳内,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恍然发觉凌傲天已然走到了正中的主席位之前,执起了盛满琥珀­色­佳酿的白玉酒杯——众人连忙也拿起身前的酒杯起身回敬凌傲天,一杯之后气氛重归热闹,寿诞晚宴终于是正式开场。

直到此时众人才把目光转向一直跟在凌傲天身后半步的步惊云,步惊云全然是一袭黑衣,其气质冷若冰霜,与凌傲天表现在外的温和如暖阳一般的气质截然相反,刚才众人只顾着注意着凌傲天,此时再看步惊云,却觉得仿佛是看到了一把散着冰冷寒气的宝剑,让人不敢逼视。

宾客们各自开席,能与凌傲天同坐一席的除了幽若和众位弟子,还有各位长老们,大家也并不拘束,此时吃吃谈谈倒是皆得其乐。

幽若看看坐在凌傲天另一边的步惊云,笑嘻嘻地说:“难得云师兄也会来参加晚宴,真是大大的稀奇事儿。”

步惊云只自顾低头吃饭喝酒,并不答话。

凌傲天但笑不语,众人也都很习惯步惊云的­性­格,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不知何处。

等吃得差不多了各桌宾客纷纷前来敬酒,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正值气氛热络之时,凌傲天忽而微笑着开口说道:“值此喜庆之时,本座倒还有另一件喜事要和诸位分享——”这句话中暗含内力,在场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大家都暂时稍静了下来,往主位上看过来。

凌傲天语气中带着喜意,微笑着说:“本座已决定将独女幽若许配给本座的大弟子秦霜,择日完婚,特在此与诸位同贺。”

此话才毕气氛立即达到了最高点,众人纷纷举杯庆贺——幽若虽面飞红霞,然双目清澈笑容爽朗,并无半点矫揉造作的小儿女态,这份气度让众人赞赏不已;秦霜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坦然地举杯回敬众人,依旧稳重大气——想来凌傲天已经事先与二人交过心,遂二人全无半点惊讶之­色­。

聂风和断浪倒是怔了一怔,然而马上就反应过来万分欢喜地恭贺师兄师姐,步惊云亦是语气微暖地说了句“恭喜”,一时间气氛融洽喜气盎然。

宾客们纷纷走过来向秦霜和幽若敬酒,明眼都人知道,这秦霜已经很明显就是下一任的天下会帮主,钦定的继承人了,自然半分也不敢怠慢。

向秦德敬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可是下一任帮主的亲爹,怎么能不好好巴结?那些心里嫉妒愤恨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然而此时也都只能摆出一副笑脸大说恭喜了。

秦德乐得合不拢嘴,满满的自豪之意溢满周身——凌傲天远远的举杯向秦德示意,二人对视一眼,早已心照不宣。

过不多时众人酒酣耳热,气氛更见高涨,江湖人向来豪爽随意,不少人大声讲起了各种传闻秘史、小道消息,甚至于连青楼楚馆的段子也蹦了出来,想来不少人都已醉意朦胧了。

步惊云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热闹全然不喜,然而此时来敬酒的宾客却偏偏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

天下会的某个分舵主方崇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先是向凌傲天敬了一杯酒,随即又看向凌傲天身边的步惊云,笑着说:“帮主,这位少年英雄想必就是力挫剑圣的云少爷了吧,果然名不虚传——也只有帮主您才能教出这样的好徒弟呀。”

凌傲天浅笑着回应道:“正是小徒步惊云,方舵主当是从未见过吧。”

方崇连连点头,用崇敬的语气说道:“帮主您的弟子又岂是我们能随便见到的——”说着看向步惊云,用十分善意的语气说道:“云少爷如此年轻便能使剑圣折戟天下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如今不知被多少青年侠客们尊崇不已——”说着微微侧身,露出一直静静地站在方崇身后的一个明眸少女,接着说道:“这是小女方菱,一直对云少爷憧憬不已,今日终于能得一见了。”说罢方崇拉过方菱,连声说道:“菱儿还不见过云少爷。”

那方菱轻移莲步款款走上前来,微微低头露出颈部洁白而优美的弧线,红­唇­轻启,柔柔地说:“方菱见过云少爷。”说着眼中波光潋滟地看向步惊云,简直柔情无限。

步惊云被这阵仗弄得心里一震,下意识地看向师父,却见凌傲天依旧是很温和地笑着,似乎还带着点儿欣慰的神­色­看着这一幕,步惊云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往下沉,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洞之中。

步惊云缓缓回首看向面带娇羞之­色­的方菱,眼中杀机一闪而过,煞气狂涨,寒气逼人,冷冷地不作半点回应。

方菱一下子小脸苍白,那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就连小腿也在微微颤抖。方崇见此情况连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好啦菱儿,云少爷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如此失态——”说着转向凌傲天,谄笑着说:“都是小女不懂事让帮主您见笑了。”

凌傲天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怎么会呢?令千金进退得宜,本座十分欣赏。”

方菱双眼朦胧地看向凌傲天,忽而就被凌傲天的气质容貌震住了,双目微微睁大,又连忙反应过来,作出最柔弱娇美的表情,屈膝行礼,声线婉转地说:“方菱见过帮主,祝帮主洪福齐天。”说着悄悄抬首望上一眼,方菱忽而觉得气质温和亲切的帮主大人比那位恍若寒冰的云少爷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连忙把盈盈的眼波不间断地抛了过去,那柔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方崇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送上,其中不乏旁敲侧击之词。凌傲天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却只是淡笑着附和上一两句,口气半点儿也不漏,但也没有明明白白地拒绝。

步惊云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耐,之前几个月积聚的闷气似乎已然耐不住要爆发出来了。他定定地看着师父,然而凌傲天却只顾着和那方氏父女打太极,完全不理会步惊云。

步惊云眼里汹涌着各种心思与情感,然而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影很快就溶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凌傲天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着步惊云离开的方向,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深了半分,一举杯将烈酒一饮而尽,继续与宾客们相谈甚欢。

正是夜­色­浓浓之时。

正文 良宵

待得酒残炙冷,宾客皆被安置妥当,弟子长老们也各去休息之后,凌傲天才一个人慢慢地走回了天下第一楼。

此时暗夜无月,万籁俱静,只有璀璨的星空依旧在不休地闪烁着。

繁星点点,映着凌傲天因烈酒而微红的双颊,和那双比天山上的星星更明亮的眸子,其中不曾有半点酒醉时的迷茫雾气,余下的只有深邃和平静。

天下第一楼静静地伫立在黑夜里,仿若蛰伏在坚冰中的火山,又仿若是梦想的栖息地。

凌傲天一步一步地登上二楼,乍现身形,便见得那摇摇曳曳的烛火旁,挺拔修长的少年默然而立,面上的神情也同一旁昏黄的烛火一般朦胧起来,没有了往日冰冷的棱角,唯余一室柔和。

凌傲天的脸上闪过一丝毫无掩饰的惊讶之­色­,缓缓地走近神情晦暗不明的少年,顿了顿,才轻声开口问道:“云儿?你这是……”

步惊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凌傲天,神情变幻莫测,眼神中有纷纷扰扰的情感划过,最终余下的,唯有决绝。

步惊云不再迟疑,他也不想迟疑——这一步踏出即无可更改,或是幸福的彼岸,抑或是绝望的深渊——无所谓,都无所谓——在这一刻,步惊云只想,也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即使是——孤注一掷!

霎时间步惊云欺身上前,凌傲天只看到一张不断放大的脸,就感觉到­唇­上温温润润的触感,后背猛地撞在了墙上,心跳也随之快了几分。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这不过是青涩的啃咬,凌傲天一时间呆立不动,任由两人双­唇­相接,只是直直地看进步惊云的眼底深处。

有浓浓的深情交融着彷徨、忐忑、不安,还有……深刻的绝望,凌傲天原本毫无波澜的眼里忽而就闪现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随即伸出右手托起步惊云的后颈,加深了这个让人心跳加速的吻。

原来这个少年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原来这个少年竟是这般的纯情可爱……原来,这个少年早已不是苍白的书页画册上的一个单薄的名字或是模糊的形象……原来,在走近别人心里的同时,自己的心扉也曾不知不觉地打开了。

眼中的笑意就这样又加深了几分,原来这个少年真的一如所料地惶惶然却又坚定万分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情感……原来,这般­唇­齿相接,倒也令人愉悦。

凌傲天很快就十分熟练地掌握了主动权,在步惊云诧异惊愕的神情中用灵舌巧妙地纠缠起来,左手趁势揽上步惊云紧绷的腰,完全把握了节奏。

有淡淡的红­色­蔓延上了步惊云的脸颊,他的呼吸也不由得渐渐急促起来;凌傲天揽着步惊云一转身就顺势双双倒进了床里,这才停下了吻,稍稍抬起头来,半撑着身子看向步惊云。

步惊云面­色­微红却表情呆滞、浑身僵硬、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凌傲天轻轻地笑了起来,随即凌傲天俯□去轻轻地吻在步惊云泛红的耳尖上,步惊云果然不由自主地一震,然后凌傲天的手就从领口一路滑了进去。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良辰一夜,红绡帐暖,心神交互,一刻千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静静地伏在步惊云的身上,凌傲天缓缓地平复下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后一手抱起已然闭眼睡去的步惊云,回身揭下最上面的一层织锦纹龙绣凤的床单,随意地扔在角落里;随即双手抱着步惊云就向浴室里走去。

经过一番细致的清洗,凌傲天再度抱着步惊云回到床上,轻轻拍着他的头,对已经醒过来瞪大了眼,意识却依旧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不知所措的步惊云轻轻地说道:“睡吧。”步惊云依言闭上眼,凌傲天捧起他湿润的长发,微运内力,烘­干­了的青丝便柔顺地垂在了枕上,在头发末端微微的暖意中,步惊云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凌傲天也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就环抱着步惊云陷入了熟睡当中。

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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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凌傲天就按时醒了过来,怀里的步惊云依旧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而安详。朝阳的微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映着平日里冷凝如冰的脸也多了几分安定与柔和。

凌傲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步惊云,眼神中有几许复杂又有几许柔情,不过片刻就恢复成了全然的平静无波——事已至此,已然无需多想。

约莫不过半刻时间,步惊云就若有感应般地微微动了动睫毛,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深墨­色­纯粹的眼睛。

步惊云定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师父和他辨不出心境的眼神,两人就这般无言地对视了良久。

直到步惊云眼里微微地泛起了几分犹豫忐忑的波澜,凌傲天才再次带上了几分浅笑,温和地开口问道:“云儿……你可还好?”

步惊云微微怔了怔,才低声而讷讷地答道:“好。”

凌傲天轻轻地笑了起来,抬手拂过步惊云脸颊边的碎发,一翻身坐了起来,又侧过脸来悠悠地问道:“早餐想吃些什么?”不等步惊云反应过来,又接着说:“银耳枣泥粥怎么样?”

步惊云不自主地点点头,凌傲天淡笑着说:“那我去吩咐他们即刻送过来,你再多休息一会儿吧。”说罢起身穿衣,整理了一番便下楼去了。

步惊云依旧有些微微的愣神,定定地盯着泛金­色­的窗幕看着朝阳的轮廓,神思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不多时凌傲天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上了楼来,回到床边坐下;步惊云撑坐起来,却因为难以言喻的痛感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想要接过凌傲天手上的粥,凌傲天却微微错了错手,浅笑着说道:“云儿……还是让师父来喂你好了。”说着就舀了一勺热度适宜的粥递到了步惊云的嘴边。

步惊云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地一口一口吃着,等到他吃完了,凌傲天将碗放在一边,回身坐在床沿,沉吟了半刻,才微微有点儿严肃地开口问道:“云儿……你可后悔?”

步惊云略带迷茫的眼神很快凝聚了起来,深深地看着凌傲天,缓缓地说:“不悔。”

凌傲天浅浅地舒了口气,伸出手去握着步惊云的手,微笑着说:“那么……云儿就一直这般,和师父在一起,可愿?”

步惊云的眼中有深沉的情感滑过,他紧紧地回握着师父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朝阳初升,映出了一室暖意。

正文 迷梦番外一(下)

天下第一楼里有不少人,可是步惊云只看见了高高坐在上方的那一个人……那人……轮廓与师父有八分相像,可是气质相差太远——而且师父的容貌始终只在二十七八上下,而这人,已经完全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了。

他不是……他不是师父。

步惊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整个心都空了,一时只怔在当场。似乎有什么一下子破碎了,又似乎有什么酸酸涩涩的情感涌出——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高高在上的雄霸冷笑着说:“步惊云!你还敢回来!”这话虽然说得威胁十足,却有些中气不足——刚刚剑圣毕竟还是伤了他。

步惊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现在根本一句话也不想说。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出:“雄霸帮主,家师遣我前来,希望帮主能放过步惊云此次。”这声音不卑不亢,而且步惊云认识这声音——毫无疑问,剑晨缓缓走来,手握英雄剑,面上皆是意气风发的神情。

雄霸怒极反笑,说道:“哈哈,好好好,走吧,一起走,若是下次再让我见到,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步惊云几乎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懵懵懂懂地走出天下第一楼的,他迷茫地走着,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那么……自己还能够回去吗?回到师父身边……只把这一切,当作大梦一场!

倘若……回不去,那么难道就这般生活在这奇异的时空中?

人事全非……这样毫无目的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步惊云一路上默默无语,幸而他总是面无表情,才没有被察觉出他失魂落魄的绝望心境。倒是剑晨,对一路跟随已经十分疲惫的楚楚很是关心,问这问那,买食送水——也许,这世上真有那一眼的缘分吧——只可惜……

三人终究还是分道扬镳,在步惊云的完全沉默中,于楚楚最终和剑晨一起离去了——这未必不是她这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这天夜里步惊云见到了秦霜还有文丑丑,也终于得到了所谓的内幕消息——原来泥菩萨曾给雄霸批命,说他成也风云败也风云——于是雄霸就用孔慈来离间风云……步惊云真为这雄霸感到悲哀,竟然会相信泥菩萨那个老贼的话,白白自断臂膀,还使出这等完全令人看不上眼的下作手段,和师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计谋也差太远了……难怪落到这一步,连秦霜也背叛了他。

想到这里,步惊云心里暗暗苦笑,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真的很令人心神恍惚——即使已经明明白白地确定了那个雄霸根本就不是师父,可是每次提起他的时候又总控制不了自己会去神游天外——比如秦霜,在步惊云的印象里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天下会帮主了,作为师父的女婿,对师父那是比对自己亲爹还要忠心——如今的秦霜分明也是秦霜,却坦然地在和自己讨论怎样去对付雄霸——真是,让步惊云心生无比荒谬之感。

步惊云终究还是和秦霜、文丑丑一起去凤溪村与聂风汇合,因为他不知道该去哪了,而且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看看结局的心思——所以他去了,可却完全像个局外人,漠然地接受聂风的道歉,漠然地和大家一起怀念孔慈——无比漠然,孔慈这人步惊云只记得曾经是幽若的侍女,后来年纪到了也就自去嫁人了,留在步惊云心里的印象浅薄无比——而如今竟然成了步惊云心中的唯一挚爱?真是何等荒谬的事。更荒谬的是等到怀念完孔慈,众人就开始义愤填膺地商讨怎么对付雄霸了——步惊云反复咀嚼着“唯一挚爱”这几个字,神思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再后来步惊云遇到了天池十二煞,他们假装村民潜伏在凤溪村,想等待时机一举发动来对付他们——原来……这里的天池十二煞是雄霸的人……步惊云自然完全认识这些人,这些在另一个时空里大部分都死在步惊云手上的人——不过他并没有提醒秦霜聂风他们——如何提醒?又为什么要提醒?

步惊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要帮助聂风秦霜他们一起对付雄霸?

即使那人不是师父,可是步惊云还是不想与他为敌——然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已由不得步惊云选择了——双方的情势居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真的要……杀了……他……吗?

再后来……连释武尊也出现了……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乍一见这张脸,步惊云依旧下意识地想杀了他……步惊云永远也忘不了那闪烁着寒光的杀神刃和那一片令人心中绞痛的殷红的热血。可是释武尊只不过略略说了几句话,就把全身功力外加绝技如来神掌一起送给了步惊云,而步惊云根本一句话也没说,正在辛苦地控制自己不要向释武尊出手——这真让步惊云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终于到了那一日,雄霸带领人马包围了凤溪村。

而当雄霸出现在凤溪村村口的时候,步惊云却忽然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原来如此么——步惊云的眼神里纷纷扰扰地滑过无数的心意情思,终于在下一刻都归于了死水一般的沉寂。

这场战斗很激烈,终究还是准备充分的雄霸一方占了上风。然而有步惊云在,秦霜和聂风总算还是安然无恙。但当秦霜和聂风都大喊着让他们一起脱身退走的时候,步惊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分别远去,自己却留下挡住了天池十二煞的追击——以他的本事原本也可以安然而退,可是……他已不想再走。

总之……已经没了活下去的理由,心已死了,又何必再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呢?

于是步惊云任由雄霸用三分神指点破了他的心脏,缓缓地倒了下去——既然要死……倒不如死在雄霸的手里——即使……这并不是——他。

看着那个笑得癫狂的人,步惊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

……

[迷梦番外一结局之一]

步惊云猛地惊醒过来,迷茫地坐了起来——我居然还没死?

略略定了定神,涣散的目光终于聚集了起来——这里是……

一只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步惊云猛地一怔,随即又本能般地放松下来。

感觉到步惊云的僵硬,凌傲天用刚睡醒的含糊的语气地问道:“云儿,怎么了?”

步惊云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喃喃地说:“师父?”

凌傲天略有点奇怪地问:“做噩梦了?忽然坐起来……”说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说道:“现在还早得很,再睡一会儿罢。”说着就倒进枕头里去了。

步惊云定定地望着凌傲天,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感觉到视线的停留,凌傲天半睁开眼,迷惑地问道:“云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步惊云轻轻地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也躺了下去。

心,就这样定了下来。

天,还未亮呢。

……

[迷梦番外一结局之二]

步惊云感觉自己迷迷茫茫地飘了起来,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忽而一阵巨大的撕扯之力传来,只余下一片深深的黑暗。

等到步惊云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天下第一楼里——此时朝阳才堪堪漫过地平线,天上朝霞满布,绚烂无比。

然而步惊云的惊喜很快就消失无踪了,因为他看到了床上的……两个人——是师父还有……自己——没错!那分明就是步惊云——可是自己却像游魂一般飘在一旁,完全触摸不到任何实物——这究竟是……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步惊云的心里充满苦涩,等会儿师父醒过来要是发现自己怀里的人已经死掉了——那会是什么表情?

不对——不对!床上的那个步惊云分明还有呼吸——分明是——活得很好……可是……

处于漂浮状态的步惊云忽然大惊失­色­,因为他心里终于有了一个猜测——让他几乎要崩溃的猜测!

果然……那个步惊云很快就醒了过来——他乍一睁眼,眼中全是深深的警惕……还有仇恨!

步惊云立即坐了起来,先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漂浮在一旁的步惊云很明显地看到那个“自己”的眼中不可思议的神情——果然……

步惊云立马留意到了四周的环境,转身看向还在熟睡的凌傲天,眼里泛出了疑惑……还有浓烈的杀意!

漂浮在一旁的步惊云心里狂震——难道他想在这时候动手?可是师父现在根本毫无防备!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正文 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内里有多少汹涌的暗潮,表面上终归是平和宁静的。

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的关系既然都已经水到渠成了,而且以两人的­性­格又都是不会去逃避问题的,那么自然是携手相宜了。

于是终于驱散了那一点儿犹疑彷徨的雾气,掀去了无奈忐忑的心境,步惊云和师父的相处自然是融洽极了。

凌傲天当然能感觉到步惊云对自己十分的真心诚意,那么无论他对步惊云究竟有几分真情,终归还是有所不同的。

两人之间越发默契的行为和十分自然的相处模式,作为两人身边最亲近的一群人那自然是能够发觉的。

殷成大概是第一个清楚地知道凌傲天和步惊云的关系究竟进展到哪一步的人了——没办法,暗卫们的消息实在是太无孔不入了。其实他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的真的十分希望自己的密探系统并没有那么地强悍——强悍到让他们的老大就快被他们老大的老大给灭口了。

事实上,大概在那一晚的第二天,殷成就“被迫”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殷成常年因为工作原因从未有大变化的表情终于破碎了,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巴巴地跑到天下第一楼“投案”了——要是他家帮主真的想把他给灭口了,那他是绝对不可能逃掉的,想再多也没用。

等了没多久,凌傲天就传音让殷成上二楼来了——其实原本殷成都是直接就上去的,不过毕竟情况特殊……所以殷成还是很自觉地在一楼等候传召。

等上到二楼的时候,殷成不禁有种……想自Сhā双目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老大是不是真的准备把自己给灭口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的……直白呢。

殷成上楼来的时候明显地看到坐在床上的步惊云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有那么一丝不自在——这很正常,因为步惊云只是略略披着一件单衣,头发也是披散着的,那颈侧还有胸前的痕迹真是……若隐若现……让殷成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而凌傲天只是撑着下巴靠坐在软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软椅的紫檀木扶手。

殷成赶紧低下头去目不斜视,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了声:“帮主。”

凌傲天语气略微有些散懒地说:“嗯……有事?”

殷成一怔,心里忽然就想抓着自己的衣领狠狠地摇上三百下——以前即使是遇到一些隐晦的情况,自己也会拿些重要的消息前来请示然后再旁敲侧击的——今天自己简直是昏了头,就这么巴巴地跑来——跑来做什么?对帮主说:帮主我知道了您和您徒弟的那啥啥啥您赶紧把我给灭口了吧——殷成恨不得掐死自己。

殷成难得地有点儿失态,磕磕巴巴地说:“这个……帮主……那个……我……”似乎是忽然想到说多错多这个忠告,殷成忙不迭地闭上了嘴,只低头在一旁不发一言了。

凌傲天饶有兴致地看着殷成变脸,良久才轻笑一声,淡淡地说:“宾客们都送下山了吧?”

殷成回过神来,心下明白这是帮主在给自己台阶下呢,连忙说:“一切都安排妥当,该下山的都下山了,该消失的也都消失了,没有半点儿错漏。”

凌傲天表情更温和了些,淡笑着说:“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好啦,你接着去忙吧。”

殷成心底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这就准备退下,却又神使鬼差地添了一句话:“此事……属下必定会守口如瓶。”

此话一出,步惊云锐利的眼神就如刀一般扫过殷成,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地低下了头,眼神也有些黯淡了下来。

凌傲天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直到殷成背上的冷汗都快要滴下来了,才缓缓地开口说:“本座与云儿的事,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殷成诧异地抬头看了凌傲天一眼,有点儿摸不清楚自家帮主大人的意思。

凌傲天微微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本座想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还需要别人来置喙吗?”

殷成怔了怔,喃喃地应道:“帮主想做什么自然就可以做什么。”

凌傲天缓和了语气,悠悠地说:“那不就是了,对于我的家人,此事何须隐瞒?难道还要偷偷摸摸?”

步惊云的眼神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傲天,神情中有欣喜、信赖,还有深深的情意。

殷成讷讷地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明白,不禁对帮主的坦然也有几分敬佩——不愧是将来的天下之主,即使是恣意妄为又如何呢?一时间倒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了,看来是自己见的世面太少的缘故。

凌傲天继续悠悠地说:“好啦,你下去吧——至于不需要知道的人,本座也不耐烦听到太多惹人厌的流言蜚语,想来你也明白?”

殷成不愧是凌傲天的心腹,立马就心领神会,放下了心坦然地出去了。

待得殷成出去了,凌傲天走向神­色­中还是有些许犹豫的步惊云,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温和地笑着说:“云儿何须担心?你我既对彼此皆是真心,此事便可昭日月,完全不需要有半点顾忌。”

步惊云的眼中闪过璀璨的流光,表情十分柔和地微微颔首,紧紧地握着师父的手——既如此,再无所扰。

凌傲天并不避讳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和步惊云的事,因为事情只要坦坦荡荡,就完全不需要掩饰——你越掩饰,别人只会觉得你越心虚——若是光明正大地摆出来,他人反倒无话可说。

根据凌傲天和步惊云的相处模式,聪慧狡黠的幽若必然是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了——虽说一开始很有些惊讶错愕,但作为凌傲天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幽若的接受能力也是很不一般的。

其实幽若小时候也有想过要是自己爹爹给自己找个后娘该如何是好,可这事终究是没有发生。幽若有时也会想也许爹爹还是需要一个伴侣的,女儿就是再亲近也取代不了伴侣的位置,一个人终归是会寂寞的。

云师兄这个人选虽然让幽若差点被哽住了,但是想想也不错,至少不会是那些眼里只有功利的各­色­女人——云师兄那种全心全意的眼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而且肯定会被自己老爹吃得死死的——所以幽若淡定了。况且幽若从心底不希望自己会出现什么弟妹之类的,幽若对老爹的占有欲还是很强的,老爹只要有自己这个女儿就足够了。那么很显然,云师兄怎么都比后娘要好得多,于是幽若心底毫不犹豫地投了赞成票。

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的秦霜和心思淳朴的聂风明显什么也没看出来——师父对云师弟/师兄一向很好,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嘛。

不过秦霜和聂风的差别是——幽若会告诉秦霜,而聂风嘛……

像秦霜这样正直的好孩子,一直贯彻着师父说的就是对的这种人生价值观,所以从幽若那里得知此事后,依旧是十分严肃认真表示出绝对支持师父,并且希望师父幸福的想法来。

幽若对秦霜这种榆木思想很无语——但幽若偏偏就喜欢秦霜,这样的男人才是可靠的嘛,绝对是做丈夫的最佳人选——什么你觉得秦霜有点儿郭靖的影子?开什么玩笑!我大师兄能把偌大一个天下会管理得井井有条,郭靖算哪颗葱!

聂风那样纯洁的孩子是不会看出什么来的,而断浪……断浪明显看出来了,可他是不会告诉聂风的。

断浪近些日子独自做了不少事,很是得到了一番磨砺;心智成熟的同时也是见多识广了。对于师父和步惊云的事,断浪最在意的是自己和步惊云分明是有矛盾的——别的不说,要是给那个冰山吹吹枕头风,师父会不会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那么好了?

不过断浪很快就放下了心,因为师父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当儿子看,让断浪很开心。看来云师兄这个冰山吹枕头风的功力也不怎么样呀……而且只要自己粘着师父,云师兄的怒气简直比以前更明显了——于是断浪很不厚道地笑纳了一种新的消遣方式——那就是粘着师父和打断师父与云师兄的二人世界看云师兄变脸——这绝对是很有趣很有趣的玩法。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还是,十分和谐美好的。

正文 开场

这一年余的时光匆匆流逝,平淡而温暖得让人有种沉溺于其中的意愿。

然而江湖始终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今无双城的势力范围已然收缩到只剩下无双总舵的主城了,而独孤一方似乎也认命或放弃了,只纠集了独孤家族的人固守无双城——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凌傲天已经等了太久。

天下第一楼始终是天下第一楼,耸立在天山之巅傲视天下,似乎再多的风波诡谲也无法侵染它分毫。

凌傲天依旧是淡笑着坐在鎏金龙案的后面,轻轻地叩着桌面;不同的是,今日站在下方的几人似乎都有些兴奋或是激动。

幽若语气中难掩欣喜地说:“爹爹,无双城如今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我们只要一举而下之,从此我天下会席卷天下,爹爹的宏图大业也终于是完成了。”

凌傲天轻笑一声,戏谑地说:“小丫头是急着想嫁人了吧,自从爹爹说了待得破了无双城就把你给嫁了,这天下会的攻势就凶猛了不少的样子,你真当你爹我不知道?”

幽若一下子红了脸,撅起嘴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秦霜和声说道:“弟子和师妹都是希望师父的大业早成……到时,也算是喜上加喜了。”

凌傲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要抱外孙儿了呢……”说着也不等幽若他们反应,忽然话锋一转,微微有点儿严肃地说:“然困兽犹斗,独孤家族底蕴深厚,一点点疏忽都有可能会使我们功败垂成,万万不可自大自满。”

众人也立刻收起了轻松的神­色­,表情凝重起来。

秦霜连忙诚恳地说:“是,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稳妥行事的。”

凌傲天微微颔首,以目示意殷成,淡淡地说:“这困兽的手段已然使出来了。”

殷成会意,接口说道:“昨日我天下会的六名外围的探子惨死于无双城内城的一座庙宇内,行凶者大约是想向我们天下会施压,六人皆死状凄惨,而且现场还留下了血字……”

幽若瞪大了眼,恨声说道:“好大的胆子,今日敢杀我天下会一人,来日破城后必将十倍以报之。”

凌傲天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这事情略有蹊跷,殷成你接着说。”

殷成颔首,语气微带疑惑地说:“蹊跷之处在于那血字……是由我们六位探子的鲜血组成的四个大字……按理说如要示威于我等,不应当是这四个字啊……”

几个弟子都皱了皱眉,幽若有些着急地问道:“究竟是什么字?”

殷成略有犹疑地说:“是……倾城之恋!”

“什么?”一时间众人都愕了愕——这是什么意思?

凌傲天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额头,淡淡地说:“此事还是查清楚的好,莫要留下隐患——风儿,此事就交给你如何?”

聂风郑重地点头说道:“师父放心,风儿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

站一旁的断浪连忙说:“师父不如让我和风师兄同去?”

凌傲天沉吟了一会儿,淡笑着说:“也好,风儿和浪儿一明一暗分开潜入无双城,相互之间也算有个接应。”

聂风和断浪皆点头称是。

凌傲天接着说:“无论此事究竟有何内情,我已不想为此再多做拖延——你们出发后十日内我将亲率大军与前军合围无双城,与独孤世家做个最终了断,所以风儿和浪儿不必有任何压力,即使查不到也无妨,内应已有不少,你们也不过顺带为之。”

聂风和断浪点点头,表情都轻松不少。

秦霜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师父已然决定要亲自去了吗?”

凌傲天淡笑着说:“独孤一方的最后一面,本座终归是要去见上一见的——霜儿和幽若坐镇后方,风儿和浪儿先往之为内应,我与云儿随军前往即可。”

安排既已妥当,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做事了——走出天下第一楼时却正好遇见步惊云向着这边而来,身上还颇有些风尘仆仆之­色­。众人皆点头示意,步惊云亦颔首回应,随即就走进天下第一楼去了。

凌傲天已然迎了上来,握着步惊云的手,浅笑着说:“云儿辛苦了。”

步惊云微微摇头,轻轻地说:“无妨。”

凌傲天温和地问道:“想来他必然会应允,你们相处得如何?”

步惊云淡淡地说:“他已答应多加留意东瀛人,然对我依旧不假辞­色­。”

凌傲天牵着步惊云往二楼走去,边走边说:“他总是觉得你煞气重,实是他太过古板,你全然不需在意——我和他所杀的人哪个都不比你少,他有何资格指责于你?”

步惊云声音微暖地说:“我并未放在心上。”

凌傲天浅笑着说:“那就好。过不了几天你我就要随军出发,云儿倒是奔波劳碌得很。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然后就早些休息罢。”

步惊云微微颔首,正要往浴室而去,却又回身低声地说:“师父也不要太晚。”

凌傲天微笑着回应道:“我自然和你一起。”

“逆子!”独孤一方狠狠地把数封信笺扔掷在独孤鸣的头上,大喝道:“你居然敢瞒着为父与东瀛人勾连近乎两年,你可还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独孤鸣跪在地上,倔强地咬着­唇­,略有委屈地说道:“爹爹!孩儿这么做没有半分私心,可都是为了我们独孤家呀!”

“你胡扯!”独孤一方恨声说道:“我们独孤家技不如人,还敌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输了也便是输了,这是他雄霸的本事!”说着独孤一方躁怒地踱起步来,边走边说:“可是你——你这个逆子!你居然勾连异族——此事足以让我独孤家万世蒙羞,愧对列祖列宗!”

独孤鸣不服气地抬起头,大声说道:“哪来的什么万世!我们独孤家都要被那雄霸给灭族了——这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都这样了还管他什么异族?”

独孤一方一巴掌扇了上去,颤抖着嘴­唇­说:“我宁愿被灭族也不愿我独孤家被后世唾骂!”

独孤鸣捂着脸不说话,但眼里皆是不服气和愤恨的神­色­。

独孤一方一下子把桌上的一个青瓷花瓶扫到了地上,大声地喝骂道:“都是那个泥菩萨!那个可恶的江湖术士!不要脸的­奸­贼——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兴风作浪,如今还想把我独孤家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说着又看向独孤鸣,狠狠地说:“若不是你,那老贼怎么可能从无双城里脱身?你究竟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了!”

独孤鸣一下子站起来,冷笑着说:“我看是爹你被鬼迷了心窍了吧,哼——谁要想让我死,我宁愿让天下人与我陪葬——还管他什么神州东瀛!爹你既然执迷不悟,也别怪儿子弃你而去了!”说罢转身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独孤一方哆嗦着手指指向远去的独孤鸣,怒极而笑地说:“好极好极!这就是我独孤一方的好儿子——我再没这个儿子!”

“砰”地一声独孤一方颓然倒坐在椅子上,神­色­一时悲哀一时狰狞,终究是语气冰寒彻骨地说:“我无双城不会灭……我独孤家必将万代永存……你们欺人太甚……就休怪我争个鱼死网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wudibaobaolong亲扔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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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防抽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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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余的时光匆匆流逝,平淡而温暖得让人有种沉溺于其中的意愿。

然而江湖始终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今无双城的势力范围已然收缩到只剩下无双总舵的主城了,而独孤一方似乎也认命或放弃了,只纠集了独孤家族的人固守无双城——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凌傲天已经等了太久。

天下第一楼始终是天下第一楼,耸立在天山之巅傲视天下,似乎再多的风波诡谲也无法侵染它分毫。

凌傲天依旧是淡笑着坐在鎏金龙案的后面,轻轻地叩着桌面;不同的是,今日站在下方的几人似乎都有些兴奋或是激动。

幽若语气中难掩欣喜地说:“爹爹,无双城如今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我们只要一举而下之,从此我天下会席卷天下,爹爹的宏图大业也终于是完成了。”

凌傲天轻笑一声,戏谑地说:“小丫头是急着想嫁人了吧,自从爹爹说了待得破了无双城就把你给嫁了,这天下会的攻势就凶猛了不少的样子,你真当你爹我不知道?”

幽若一下子红了脸,撅起嘴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秦霜和声说道:“弟子和师妹都是希望师父的大业早成……到时,也算是喜上加喜了。”

凌傲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要抱外孙儿了呢……”说着也不等幽若他们反应,忽然话锋一转,微微有点儿严肃地说:“然困兽犹斗,独孤家族底蕴深厚,一点点疏忽都有可能会使我们功败垂成,万万不可自大自满。”

众人也立刻收起了轻松的神­色­,表情凝重起来。

秦霜连忙诚恳地说:“是,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稳妥行事的。”

凌傲天微微颔首,以目示意殷成,淡淡地说:“这困兽的手段已然使出来了。”

殷成会意,接口说道:“昨日我天下会的六名外围的探子惨死于无双城内城的一座庙宇内,行凶者大约是想向我们天下会施压,六人皆死状凄惨,而且现场还留下了血字……”

幽若瞪大了眼,恨声说道:“好大的胆子,今日敢杀我天下会一人,来日破城后必将十倍以报之。”

凌傲天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这事情略有蹊跷,殷成你接着说。”

殷成颔首,语气微带疑惑地说:“蹊跷之处在于那血字……是由我们六位探子的鲜血组成的四个大字……按理说如要示威于我等,不应当是这四个字啊……”

几个弟子都皱了皱眉,幽若有些着急地问道:“究竟是什么字?”

殷成略有犹疑地说:“是……倾城之恋!”

“什么?”一时间众人都愕了愕——这是什么意思?

凌傲天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额头,淡淡地说:“此事还是查清楚的好,莫要留下隐患——风儿,此事就交给你如何?”

聂风郑重地点头说道:“师父放心,风儿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

站一旁的断浪连忙说:“师父不如让我和风师兄同去?”

凌傲天沉吟了一会儿,淡笑着说:“也好,风儿和浪儿一明一暗分开潜入无双城,相互之间也算有个接应。”

聂风和断浪皆点头称是。

凌傲天接着说:“无论此事究竟有何内情,我已不想为此再多做拖延——你们出发后十日内我将亲率大军与前军合围无双城,与独孤世家做个最终了断,所以风儿和浪儿不必有任何压力,即使查不到也无妨,内应已有不少,你们也不过顺带为之。”

聂风和断浪点点头,表情都轻松不少。

秦霜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师父已然决定要亲自去了吗?”

凌傲天淡笑着说:“独孤一方的最后一面,本座终归是要去见上一见的——霜儿和幽若坐镇后方,风儿和浪儿先往之为内应,我与云儿随军前往即可。”

安排既已妥当,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做事了——走出天下第一楼时却正好遇见步惊云向着这边而来,身上还颇有些风尘仆仆之­色­。众人皆点头示意,步惊云亦颔首回应,随即就走进天下第一楼去了。

凌傲天已然迎了上来,握着步惊云的手,浅笑着说:“云儿辛苦了。”

步惊云微微摇头,轻轻地说:“无妨。”

凌傲天温和地问道:“想来他必然会应允,你们相处得如何?”

步惊云淡淡地说:“他已答应多加留意东瀛人,然对我依旧不假辞­色­。”

凌傲天牵着步惊云往二楼走去,边走边说:“他总是觉得你煞气重,实是他太过古板,你全然不需在意——我和他所杀的人哪个都不比你少,他有何资格指责于你?”

步惊云声音微暖地说:“我并未放在心上。”

凌傲天浅笑着说:“那就好。过不了几天你我就要随军出发,云儿倒是奔波劳碌得很。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然后就早些休息罢。”

步惊云微微颔首,正要往浴室而去,却又回身低声地说:“师父也不要太晚。”

凌傲天微笑着回应道:“我自然和你一起。”

“逆子!”独孤一方狠狠地把数封信笺扔掷在独孤鸣的头上,大喝道:“你居然敢瞒着为父与东瀛人勾连近乎两年,你可还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独孤鸣跪在地上,倔强地咬着­唇­,略有委屈地说道:“爹爹!孩儿这么做没有半分私心,可都是为了我们独孤家呀!”

“你胡扯!”独孤一方恨声说道:“我们独孤家技不如人,还敌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输了也便是输了,这是他雄霸的本事!”说着独孤一方躁怒地踱起步来,边走边说:“可是你——你这个逆子!你居然勾连异族——此事足以让我独孤家万世蒙羞,愧对列祖列宗!”

独孤鸣不服气地抬起头,大声说道:“哪来的什么万世!我们独孤家都要被那雄霸给灭族了——这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都这样了还管他什么异族?”

独孤一方一巴掌扇了上去,颤抖着嘴­唇­说:“我宁愿被灭族也不愿我独孤家被后世唾骂!”

独孤鸣捂着脸不说话,但眼里皆是不服气和愤恨的神­色­。

独孤一方一下子把桌上的一个青瓷花瓶扫到了地上,大声地喝骂道:“都是那个泥菩萨!那个可恶的江湖术士!不要脸的­奸­贼——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兴风作浪,如今还想把我独孤家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说着又看向独孤鸣,狠狠地说:“若不是你,那老贼怎么可能从无双城里脱身?你究竟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了!”

独孤鸣一下子站起来,冷笑着说:“我看是爹你被鬼迷了心窍了吧,哼——谁要想让我死,我宁愿让天下人与我陪葬——还管他什么神州东瀛!爹你既然执迷不悟,也别怪儿子弃你而去了!”说罢转身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独孤一方哆嗦着手指指向远去的独孤鸣,怒极而笑地说:“好极好极!这就是我独孤一方的好儿子——我再没这个儿子!”

“砰”地一声独孤一方颓然倒坐在椅子上,神­色­一时悲哀一时狰狞,终究是语气冰寒彻骨地说:“我无双城不会灭……我独孤家必将万代永存……你们欺人太甚……就休怪我争个鱼死网破!”

正文 明月

明月

“倾城之恋据说是一式无敌奇招……”

“这招只在历史上出现过一次,仅是昙花一现,却一招倾城,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据说使出这招倾城之恋的人,正是其时有‘武圣’之称的人……”

“以密探们的血写成‘倾城之恋’四个字,无非是想以这倾城之恋来恫吓我们天下会……”

“他究竟是谁?”

“他真的会使倾城之恋?”

“他和无双城是什么关系?”

“倾城之恋……到底拥有怎样的威力?”——

聂风一边思索着临出发前师父告诉他的一些线索和推断,一边施展着独步武林的卓越轻功向无双城赶去——毫无疑问,这个无双城背后的神秘高手,一定与传说中的‘武圣’有着极大关连。而且天下会的六个探子都是在无双城内的武圣庙里死去的——显然,要想弄清楚这背后的玄机,就必须去那武圣庙里好好查探一番。

就在聂风思忖间,无双城已逐渐映入他的眼帘,在经过了三日三夜的飞驰之后,聂风终于抵达无双城管辖的范围之内了——而这里,也是无双城最后的困兽之地——举世瞩目的决战不久就会在此处展开。

聂风并没有匆匆忙忙地入城,而是藏身在无双城门五十丈外的一个隐密树林内,先远远窥视无双城的周遭形势。

虽然与目的地相距达五十丈之遥,但聂风在这个距离内仍能清楚视物——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无双城分明已然戒严,出入城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一些像是附近村落的农民挑着空了的扁担缓缓出城,想来应该是到无双城内卖菜正待回家的人们。守在无双城门外的无双城的弟子们,明显皆是经过无双城主独孤一方­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他们都双目有神地紧盯着城门口,细细观察每个出城的人,一旦发现任何异样,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因为他们都明白,此时已是无双城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了。

好严密的防守——但这对于聂风来说混进无双城并不是什么难事——以常理而言,一般人若想混进某个地方,总是要乔装为另一个人;例如年青的会扮作年老年老的又会企图染发变作年青的,不老不青的,又总是往面上涂涂抹抹,终于弄至不是脸上长着大痣,便是貌丑凸额,怪模怪样的,也许比不乔装时更易被人察觉——而他们的唯一目的,便是要令别人不能一眼认出自己。

只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根本便不在乎别人是否能认出自己,因为他们甚至不会给任何人认出他们的机会——就像如今聂风一样——聂风只是施展轻功,便似一阵风一般“吹”进了城门,而守城的众多无双城弟子们无一人发觉——他们只会觉得那是一阵突来的轻风罢了。

天­色­渐沉,暮­色­渐浓,漫漫长夜已然降临在了无双城。

无双城内,除了城的正中央建有城主独孤一方美仑美奂的府邸无双府外,其余那些接近数百亩的土地,尽是布满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十中有七住着独孤一方的徒众,而其余之三,却是住着不少平民。

尽管如今无双城和天下会的局势已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无双城内的居民却并未受到很大影响——那些天下的大事,和普通百姓何­干­?除非是丧心病狂的魔头,不会有什么人会故意屠杀百姓的——天下会的帮主显然不是这样的魔头,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此时已是晚饭的时候,大部分城民早已回家吃饭去,当然也有不少人喜欢上城中最旺最热闹的馆子吃饭,所以无双城内的夜市亦颇为热闹。各种吃喝玩乐的大小馆子内客流络绎,青楼楚馆赌场时不时有艳曲吆喝传出,还有不少摆卖油炸小食的商贩正在大声揽客,自然也有人在街头卖唱,悠悠的曲调传出好几条街。

就在人潮熙来攘往之际,就在那影影绰绰之间,恍惚有一个头戴草笠的人影——那正是聂风。

原来聂风自以他惊人的速度掠过那群守门侍卫后,为了要先了解清楚城中的形势,便买来草笠,继而在街中游荡。

这是聂风第一次踏足无双城这个地方,这无双城论繁华比不上天荫城,然而倒还算是热闹——眼见百姓们的生活并没有被两大门派的战争所影响,聂风的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然而聂风很快就发现,无双城的等级观念十分严重,那些坐在馆子里吃喝的,原来全都是穿着双城弟子服饰的人——显而易见,无双城内贫富悬殊,富的,当然是独孤家族以及无双城的人;贫的,就是那些草民,他们连上馆子的银两也没有,只好在街头流连,也难怪还有人为生活所迫在街头卖唱。

可是经过聂风仔细的观察,就发现那些坐在馆子里大吃大喝的无双城弟子们眉心都凝着些忧虑和焦急,而吃着街头小吃听着卖唱的小曲的贫民们,倒是心情平淡随和——这世上的事也许就是这般——得到富贵的人自然要为即将失去的富贵忧心,反倒是一无所有的人乐得逍遥。

卖唱的仍在卖唱,不过不单在唱,且还有琵琶伴奏。聂风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望去,只见在街中暗角,有一个身着粗布青衣长裙的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独抱琵琶浅唱;因着那个街角实在是暗,聂风一时间也瞧不清楚那少女是何等模样。只听得那少女歌喉婉转,十分动人,围观的人倒很是有着不少。

一曲既罢,周围的百姓们都一哄而散;聂风因站在数丈之外,一时间未及掏出银子来;他定神一望地面,只见原来仅得两个铜板,人情,未免也太冷了一些吧?

其实不然,只因为适才围观的人本身也穷得可以,自然难免斤斤计较,能够有人丢下两个铜板,已是非常难得……这里可不是天荫城,也不是每座城里的人都似天荫城中人那般富足的。

待得人潮散尽,那豆蔻少女低着头似在凝眸注视着地上的那两个铜板,静静的。似乎并没有抱怨或是沮丧的情绪,更似极为体谅,她只是俯身将它们捡起……这不过是贫穷人家的生涯罢了。

就在那少女把铜板捡起刹那,倏地,她顿住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此刻在那幽黯的街角,还有一个老弱的丐­妇­在瑟缩着,看来已倦得睡着了,而在她用以行乞的破钵内,竟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真是可怜……那少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个铜板,又看了看那老­妇­的破钵,竟然毫不踌躇,便把自己辛苦赚来的两个铜板轻轻放到老丐­妇­的破钵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轻,不知是怕惊醒了她,还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所做的善事?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给仍站在数丈外的聂风远远看在眼里,他心中忽地怦然一动——多么善良的姑娘,她把自己仅有的铜板给了别人,还不想给人发觉……而两个铜板原本也仅能买一碗粗面,如今,她吃粗面的惟一机会也自行放弃了……她想必已然身无分文了吧,否则又怎会沦落街头卖唱?

一念至此,聂风陡地探手入怀……那少女一直垂着头,正欲提起琵琶急急离去,岂料却见一双锦缎黑靴立在自己跟前,还有一双异常稳定的手,把一锭银子送到她的眼前,更有一个非常平和的少年的声音说道:“姑娘,适才在下陶醉于你歌声之下,一时忘了掏银相赠,这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这声音的主人当然便是聂风。

那少女先是一愣,也许是料不到居然会有人如此慷慨,以银钱相助她的困境;然而,她竟没有伸手去接,而且依旧将头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让聂风始终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只是温柔的说:“适才实已曲终人散,小女子此刻也已声衰力竭,无唱可卖;这位少侠厚意,我实在愧不敢当;何不把这锭银子给那边的那位老婆婆,也许,她会比我更需要这些银钱……”原来她此刻心中所记挂的,仍旧是那名老弱丐­妇­;聂风闻言不禁心中一震,便向那名老­妇­走去,又轻轻地把银子放到那破钵之内,老­妇­依旧沉沉地睡着,犹不知情。

然而,聂风又转身拿出另一锭银子,温和地对那少女劝说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一心想稍助姑娘脱离困境,别无他意,还望姑娘能够笑纳。”

那少女怔了怔,似乎亦为聂风这份热心所感动,她不知是因为不便再行婉拒,抑是为了其它原因,她终于把那锭银子轻轻接过了,柔声说道:“那……唯有多谢这位少侠了……倒是不知这位少侠高姓大名?”聂风本来想胡乱说个名字便算了,毕竟他此行是暗中潜入无双城的;但见这少女十分心善,聂风心中也很是欣赏,就觉得须以诚相交,于是终于还是直言道:“在下聂风。”

那少女细细地重复了一声:“聂风……”随即更是愈发地把头埋了下去,不再言语。

聂风一时好奇,也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稍稍地顿了顿,像在踌躇着是否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然而也许她是觉得聂风一片热心助人以诚,又似乎也想要瞧瞧这个热心的陌生少年到底是怎生模样,遂不禁徐徐地把头抬起,眼波流转地一瞥聂风,柔柔地说道:“我叫……明月。”

聂风一下子震住了——只见这少女年约十四五岁,容貌可谓倾国倾城,柳眉秀目,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琼鼻粉­唇­,还透着几分青涩的可爱——若是这少女再年长上几岁,恐怕真是能祸国殃民的绝世红颜了。

少女的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闪着柔柔的波光,乍一看上去就让人的心不禁沉入其中,却又似那九天上的明月,有一种清冷孤高内蕴其中,令人不敢亵玩。

也还真是……再没有更适合这少女的名字了……明月。

直到少女莲步亭亭地消失在了街口转角处,聂风才惶惶然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刚才乍一见这少女的样子,心跳也不禁顿时快了半拍——果真是美人如玉染人心吗?

聂风自嘲般地笑笑,小小地为自己的定力叹息了一声,忽而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上的那一轮明月,眼神微微有些迷朦——明月……居然有几分神似聂风记忆深处的那个绝代倾城的美人……可她们的心­性­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若是有半分相似,当年也许……

美人芳踪已渺渺而逝,清冷月光下唯余悠悠一声长叹。

然而聂风却没有注意到,在不同方向的黑暗中有好几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其中一处传出了低不可闻的愤愤咒骂的声音:“见到个美人居然就移不开眼了……还把名字告诉人家……哼……早把我给忘到脑后了吧……真是可恶!”

月下千万人,这明月究竟照进了何人的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上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美男自然也会有美女,,这个美女叫明月……嘿嘿……(傻笑ing)

我会把原著中“梦”的故事和电视剧里的“明月”的故事稍作合并和改编~~嘛,,这个明月的故事应该很多都是经过我自行加工的,,希望亲们喜欢~~~

之所以不叫“梦”是因为以后第二梦独孤梦都还要出来的,,我觉得这么多梦搞来搞去太悲催了……

还有没看过电视剧小说漫画啥的完全没关系,我的故事是自主完整的,,亲们一定能理解的~~~O(∩_∩)O~——

我表示这不是伪更是抽风的分界线——

“倾城之恋据说是一式无敌奇招……”

“这招只在历史上出现过一次,仅是昙花一现,却一招倾城,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据说使出这招倾城之恋的人,正是其时有‘武圣’之称的人……”

“以密探们的血写成‘倾城之恋’四个字,无非是想以这倾城之恋来恫吓我们天下会……”

“他究竟是谁?”

“他真的会使倾城之恋?”

“他和无双城是什么关系?”

“倾城之恋……到底拥有怎样的威力?”——

聂风一边思索着临出发前师父告诉他的一些线索和推断,一边施展着独步武林的卓越轻功向无双城赶去——毫无疑问,这个无双城背后的神秘高手,一定与传说中的‘武圣’有着极大关连。而且天下会的六个探子都是在无双城内的武圣庙里死去的——显然,要想弄清楚这背后的玄机,就必须去那武圣庙里好好查探一番。

就在聂风思忖间,无双城已逐渐映入他的眼帘,在经过了三日三夜的飞驰之后,聂风终于抵达无双城管辖的范围之内了——而这里,也是无双城最后的困兽之地——举世瞩目的决战不久就会在此处展开。

聂风并没有匆匆忙忙地入城,而是藏身在无双城门五十丈外的一个隐密树林内,先远远窥视无双城的周遭形势。

虽然与目的地相距达五十丈之遥,但聂风在这个距离内仍能清楚视物——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无双城分明已然戒严,出入城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一些像是附近村落的农民挑着空了的扁担缓缓出城,想来应该是到无双城内卖菜正待回家的人们。守在无双城门外的无双城的弟子们,明显皆是经过无双城主独孤一方­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他们都双目有神地紧盯着城门口,细细观察每个出城的人,一旦发现任何异样,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因为他们都明白,此时已是无双城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了。

好严密的防守——但这对于聂风来说混进无双城并不是什么难事——以常理而言,一般人若想混进某个地方,总是要乔装为另一个人;例如年青的会扮作年老年老的又会企图染发变作年青的,不老不青的,又总是往面上涂涂抹抹,终于弄至不是脸上长着大痣,便是貌丑凸额,怪模怪样的,也许比不乔装时更易被人察觉——而他们的唯一目的,便是要令别人不能一眼认出自己。

只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根本便不在乎别人是否能认出自己,因为他们甚至不会给任何人认出他们的机会——就像如今聂风一样——聂风只是施展轻功,便似一阵风一般“吹”进了城门,而守城的众多无双城弟子们无一人发觉——他们只会觉得那是一阵突来的轻风罢了。

天­色­渐沉,暮­色­渐浓,漫漫长夜已然降临在了无双城。

无双城内,除了城的正中央建有城主独孤一方美仑美奂的府邸无双府外,其余那些接近数百亩的土地,尽是布满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十中有七住着独孤一方的徒众,而其余之三,却是住着不少平民。

尽管如今无双城和天下会的局势已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无双城内的居民却并未受到很大影响——那些天下的大事,和普通百姓何­干­?除非是丧心病狂的魔头,不会有什么人会故意屠杀百姓的——天下会的帮主显然不是这样的魔头,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此时已是晚饭的时候,大部分城民早已回家吃饭去,当然也有不少人喜欢上城中最旺最热闹的馆子吃饭,所以无双城内的夜市亦颇为热闹。各种吃喝玩乐的大小馆子内客流络绎,青楼楚馆赌场时不时有艳曲吆喝传出,还有不少摆卖油炸小食的商贩正在大声揽客,自然也有人在街头卖唱,悠悠的曲调传出好几条街。

就在人潮熙来攘往之际,就在那影影绰绰之间,恍惚有一个头戴草笠的人影——那正是聂风。

原来聂风自以他惊人的速度掠过那群守门侍卫后,为了要先了解清楚城中的形势,便买来草笠,继而在街中游荡。

这是聂风第一次踏足无双城这个地方,这无双城论繁华比不上天荫城,然而倒还算是热闹——眼见百姓们的生活并没有被两大门派的战争所影响,聂风的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然而聂风很快就发现,无双城的等级观念十分严重,那些坐在馆子里吃喝的,原来全都是穿着双城弟子服饰的人——显而易见,无双城内贫富悬殊,富的,当然是独孤家族以及无双城的人;贫的,就是那些草民,他们连上馆子的银两也没有,只好在街头流连,也难怪还有人为生活所迫在街头卖唱。

可是经过聂风仔细的观察,就发现那些坐在馆子里大吃大喝的无双城弟子们眉心都凝着些忧虑和焦急,而吃着街头小吃听着卖唱的小曲的贫民们,倒是心情平淡随和——这世上的事也许就是这般——得到富贵的人自然要为即将失去的富贵忧心,反倒是一无所有的人乐得逍遥。

卖唱的仍在卖唱,不过不单在唱,且还有琵琶伴奏。聂风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望去,只见在街中暗角,有一个身着粗布青衣长裙的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独抱琵琶浅唱;因着那个街角实在是暗,聂风一时间也瞧不清楚那少女是何等模样。只听得那少女歌喉婉转,十分动人,围观的人倒很是有着不少。

一曲既罢,周围的百姓们都一哄而散;聂风因站在数丈之外,一时间未及掏出银子来;他定神一望地面,只见原来仅得两个铜板,人情,未免也太冷了一些吧?

其实不然,只因为适才围观的人本身也穷得可以,自然难免斤斤计较,能够有人丢下两个铜板,已是非常难得……这里可不是天荫城,也不是每座城里的人都似天荫城中人那般富足的。

待得人潮散尽,那豆蔻少女低着头似在凝眸注视着地上的那两个铜板,静静的。似乎并没有抱怨或是沮丧的情绪,更似极为体谅,她只是俯身将它们捡起……这不过是贫穷人家的生涯罢了。

就在那少女把铜板捡起刹那,倏地,她顿住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此刻在那幽黯的街角,还有一个老弱的丐­妇­在瑟缩着,看来已倦得睡着了,而在她用以行乞的破钵内,竟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真是可怜……那少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个铜板,又看了看那老­妇­的破钵,竟然毫不踌躇,便把自己辛苦赚来的两个铜板轻轻放到老丐­妇­的破钵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轻,不知是怕惊醒了她,还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所做的善事?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给仍站在数丈外的聂风远远看在眼里,他心中忽地怦然一动——多么善良的姑娘,她把自己仅有的铜板给了别人,还不想给人发觉……而两个铜板原本也仅能买一碗粗面,如今,她吃粗面的惟一机会也自行放弃了……她想必已然身无分文了吧,否则又怎会沦落街头卖唱?

一念至此,聂风陡地探手入怀……那少女一直垂着头,正欲提起琵琶急急离去,岂料却见一双锦缎黑靴立在自己跟前,还有一双异常稳定的手,把一锭银子送到她的眼前,更有一个非常平和的少年的声音说道:“姑娘,适才在下陶醉于你歌声之下,一时忘了掏银相赠,这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这声音的主人当然便是聂风。

那少女先是一愣,也许是料不到居然会有人如此慷慨,以银钱相助她的困境;然而,她竟没有伸手去接,而且依旧将头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让聂风始终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只是温柔的说:“适才实已曲终人散,小女子此刻也已声衰力竭,无唱可卖;这位少侠厚意,我实在愧不敢当;何不把这锭银子给那边的那位老婆婆,也许,她会比我更需要这些银钱……”原来她此刻心中所记挂的,仍旧是那名老弱丐­妇­;聂风闻言不禁心中一震,便向那名老­妇­走去,又轻轻地把银子放到那破钵之内,老­妇­依旧沉沉地睡着,犹不知情。

然而,聂风又转身拿出另一锭银子,温和地对那少女劝说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一心想稍助姑娘脱离困境,别无他意,还望姑娘能够笑纳。”

那少女怔了怔,似乎亦为聂风这份热心所感动,她不知是因为不便再行婉拒,抑是为了其它原因,她终于把那锭银子轻轻接过了,柔声说道:“那……唯有多谢这位少侠了……倒是不知这位少侠高姓大名?”聂风本来想胡乱说个名字便算了,毕竟他此行是暗中潜入无双城的;但见这少女十分心善,聂风心中也很是欣赏,就觉得须以诚相交,于是终于还是直言道:“在下聂风。”

那少女细细地重复了一声:“聂风……”随即更是愈发地把头埋了下去,不再言语。

聂风一时好奇,也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稍稍地顿了顿,像在踌躇着是否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然而也许她是觉得聂风一片热心助人以诚,又似乎也想要瞧瞧这个热心的陌生少年到底是怎生模样,遂不禁徐徐地把头抬起,眼波流转地一瞥聂风,柔柔地说道:“我叫……明月。”

聂风一下子震住了——只见这少女年约十四五岁,容貌可谓倾国倾城,柳眉秀目,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琼鼻粉­唇­,还透着几分青涩的可爱——若是这少女再年长上几岁,恐怕真是能祸国殃民的绝世红颜了。

少女的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闪着柔柔的波光,乍一看上去就让人的心不禁沉入其中,却又似那九天上的明月,有一种清冷孤高内蕴其中,令人不敢亵玩。

也还真是……再没有更适合这少女的名字了……明月。

直到少女莲步亭亭地消失在了街口转角处,聂风才惶惶然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刚才乍一见这少女的样子,心跳也不禁顿时快了半拍——果真是美人如玉染人心吗?

聂风自嘲般地笑笑,小小地为自己的定力叹息了一声,忽而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上的那一轮明月,眼神微微有些迷朦——明月……居然有几分神似聂风记忆深处的那个绝代倾城的美人……可她们的心­性­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若是有半分相似,当年也许……

美人芳踪已渺渺而逝,清冷月光下唯余悠悠一声长叹。

然而聂风却没有注意到,在不同方向的黑暗中有好几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其中一处传出了低不可闻的愤愤咒骂的声音:“见到个美人居然就移不开眼了……还把名字告诉人家……哼……早把我给忘到脑后了吧……真是可恶!”

月下千万人,这明月究竟照进了何人的心扉?

正文 美人

告别了那位倾城绝代的明月姑娘,聂风便决定先到附近的饭馆吃顿饭,除了为果腹外,还要向店小二打听一番,那座武圣庙究竟在无双城内的何处何方——毕竟无双城这么大,让聂风慢慢去找也不实际,那么询问于当地人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然而,当聂风用罢晚膳,正想结帐以及向店小二打听之际,他霍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心悸感——这股感觉是……高手的气势!

而且绝对是传奇高手的气势——因为聂风至今也只在自己师父身上感觉过这样具有压迫感的气势,纵是当初与云师兄决战的剑圣的气势亦不如此人。

然而这股气势却不是高手对敌时放出的震慑对手的气势,倒像是……无意间泄露的少许气势一般,稍纵即逝。

聂风心下一动,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股气势,原是来自聂风身后——究竟是何方高手蓦然在这馆子出现?而且……控制不住自己气势的高手,要么是才突破不久……要不,就是另有原因。

聂风当下忽地手上一松,故意装作於无意间把正喝着那杯清水倾泻,就在那些水仍未泻至桌上,犹在半空之际,他已凭水幕如镜一般的反映能力,飞快地瞥见自己身后的情景——但见他身后某个暗角的一张桌子旁,正坐着一个身上盖着重重斗蓬、面蒙白巾的神秘人,由于这个暗角实在太暗,馆子内的人一时间亦没发觉此人存在。

这个人全身都被布包着,聂风当然无法辩见其真貌,只是,在那重重斗篷之中,这个人独露出一只手——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

这人会不会就是杀害六名天下会暗探的凶手?聂风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适才的传奇气势,其实并非来自此人身上,而是全部来自此人的这只手上……就是这只手泄露了那人传奇高手的气势——这事情其实很是奇怪,因为一个人全身的气势应该是等同的,若是这人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气势,那么应该全身皆有泄露……怎么会,偏偏只泄露手上的气势?聂风心底升起了一股疑问。

就在聂风把身后一切瞧得一清二楚之际,水,已闪电般地倾泻到了桌上,他终于又再瞧不见身后的高手了。

同一时间,在水“哗”地一声洒在桌上时,一股旋风已闪电般地刮出小饭馆外,聂风时刻留意的身后的那个高手的气息也陡然消失了。

糟!聂风暗道可不能就这样让那人走了,否则要到哪里去找线索?他连忙放下一锭银子,亦闪电般追出门外——然而,那高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风连忙运起冰心诀去感应那高手的气息,随即向着那高手气息消失的方向疾风一般追去。

聂风终究也并没追上那个高手,其实即使二人的身法一样快绝,但聂风起步在后,也势难追上那个神秘高手——何况那人的轻功说不定更在聂风之上呢?

不过聂风却可以肯定,此人一定与倾城之恋有关——因为聂风如今所追的方向,是无双城之东,眼前是一片破败的贫民区,人烟稀少——但在那些破屋旧院之中却隐约立着一座庙——正是聂风要找的武圣庙,待得靠近武圣庙,周围已经只剩下几户人家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聂风没料到自己虽然追不上那个神秘高手,却无意间发现这座武圣庙,看来,这座庙当真与神秘高手有关,否则此人亦不会朝这个方向飞驰。

只是,那名神秘高手,会否就在庙内?抑或者,早已真真正正的踪影无觅?又或者——他是故意引聂风前来?

聂风不再细想,此时也容不得他再细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徐徐地步入庙内。

庙内十分­阴­暗,并无香火;自从这座武圣庙内发生了那场骇人的屠杀后,此地已被大部份城民视为不祥之地,于是更是生人勿近——即使不是什么鬼神作怪,普通百姓也不愿意被牵连进武林高手的纷争中——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活得更为长久。

整座武圣庙,此刻只充满了无边的寂寞与黑暗。实在是太黑暗了,聂风不得不取出火褶子,点燃墙上的油灯,以灯光来填满庙内恼人恼神的空虚寂寞并驱散这幽暗恐怖的氛围。当灯光一亮之际,聂风方才发觉,这座武圣庙其实并不很大,大约只有方圆数丈上下,惟庙内那座武圣石像倒真不小,约莫也有一个人的高度,横眉怒目,神威凛凛,好不慑人。

就在聂风刚想察视庙内每个角落之际,遽地,他听见一些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赫然传自那武圣石像之后……聂风陡地涌起一阵忐忑,到底是甚么东西在武圣石像后发出怪声?聂风一个翻身跃到神龛上,双手把约有百余斤重的武圣石像一搬,便把它搬起来放在了一旁。

原来石像之后,居然有数头老鼠在匍匐着,聂风不禁失笑,正在心里嘲笑自己实在有点儿太过多疑之际,霍地,他陡然发现那个石像的背部,竟然雕着一个绝­色­美女的塑像,石像与美女的塑像就这样背贴着背,紧紧的连成一体;那个美女还手持一个玉佩,玉佩上赫然刻着七个模模糊糊的字——“为你,我千秋不悔!”为何武圣石像背部竟还会有一个美女塑像?他俩又为何要紧紧地连在一起?

“为你,我千秋不悔?”这是一句多么坚定不移的话——聂风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座美女塑像手中的玉佩,轻声细读着玉佩上的这句誓言,一时间竟然呆立在当场。

这座美女塑像,不单与正面的武圣石像背部相连,而且两个塑像的手脚,亦紧密胶连,恍如在隐喻这个美女与武圣将会永永远远融合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开……纵使千秋过尽,芳心不悔!

这个拥有倾城艳­色­的美女究竟是谁?为何她的塑像会被人刻意雕在武圣石像之后?再者说来,到底谁是雕像之人?

能够找出雕像之人,相信便能寻出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到这里,聂风蓦然发觉,那个玉佩并非真与这个美女塑像的手固定胶连;那个玉佩,似乎是可以拿下来的……聂风不由自主地欲伸手把那玉佩拿下,因为他还想弄个清楚明白,究竟除了这七个字外,这个玉佩中还藏着什么玄机——尤其是在玉佩背面——然而,就在聂风把玉佩拿下的一刹那,他便发觉,玉佩背面赫然只是刻着一句话:“多管闲事的人,你所能知道的仅止于此,再见!”再见?再见这两个字的意思是……

正当聂风思忖之间,美女塑像那只本来持着玉佩的手,忽然传出“咔咔”的声响——聂风霎时面­色­大变,电光火石之间,他霍地飞身而起——接着“隆”地一声巨响,整个武圣庙骤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当场就把整座庙轰个四分五裂,火屑横飞,瞬间已陷入了一片浓浓的火海之中。

只是与此同时,在距这个火海十丈之遥的地方,正有一个人长身卓立,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片火海——这个人正是聂风。

以聂风快绝的轻功及身手,适才那场爆炸还没有那样大的能耐把他给炸死;他的身体甚至都没有半点损伤。不过聂风的脸­色­虽仍旧平静无波,心下却实是思潮起伏:“原来这是一场布局……那么布局人的目的是什么?把我引过来炸死?可若是想对付我,就刚才那个戴着银丝手套的高手我已未必能够对付,更别说要是让独孤一方知道我正在无双城内的话,将我活捉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么,难道说那个高手其实并为察觉到我的存在?若我只是偶然发现这个塑像的秘密,而这场爆炸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美女塑像秘密的呢?可若是如此,既然不想让人发觉,又为何要把这个美女塑像在武圣的身后?”

聂风皱起眉头,只觉得怎么想也想不通,愈想愈不明白这个躲在无双城背后的神秘高手的用意。而正当他在反复思索的时候,忽闻远处人声鼎沸——他随即朝声音的出处一望,但见百丈开外满是熊熊火把;他知道,定是居于这附近不远处的城民们惊见武圣庙这个方向烈焰冲天,才会跑过来看个究竟。

聂风本来还想待火势稍缓时再仔细查看这座庙,但为免会遭人发现他的行踪,终究是展身一纵,便如晚风般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之中。

而此时在那城民之中有一个脸上抹了几把灰的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即使是脸上漆黑的一片也掩盖不住他神­色­间的焦急之­色­——这个少年自然就是断浪。

聂风和断浪原本就是打算一明一暗潜入无双城分头行事的,而聂风一路急赶而来,他料想断浪可能还没到无双城呢,也就没有多作关注。而事实上在聂风三天三夜的赶路里,聂风稍作休息的时候断浪也在不停地急赶——所以即使断浪的轻功不如聂风,却也几乎和聂风同时到达无双城。

断浪本是想先休息一番恢复了元气再慢慢查探,孰料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戴着斗笠的少年——不是聂风还能是谁?可是既然说好一明一暗,自然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跑上去相认,于是断浪想着先跟着聂风,等到夜半休息的时候再去找他就好了。

结果聂风和那个绝­色­佳人明月的一举一动就都给断浪看在眼里了——断浪只觉得自己急赶了三天路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怨气和怒气也陡然上涨,于是转身就愤愤地去吃东西去了,心想你聂风做什么我再也不理了。

谁知道等断浪吃着烤串儿走在街上还在生闷气的时候,恍然又看见聂风向着一个方向急追而去——断浪虽说还在生气,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聂风必然是找到线索了——于是也向着那个方向追去,可是终归还是晚上了一步——那一声巨响差点儿没把断浪的心给震出来——他只有一个想法:聂风必然是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

断浪心急如焚,他虽然不断地说服自己,聂风是决计不会这么容易就给炸死的,可是心里的担忧还是止不住。那些城民们看着大火没有蔓延开来也就散去了——这里原本就是贫民区,并没什么人会在意的。

然而断浪在火势只稍稍减弱时就急不可耐地冲进了那武圣庙的断壁残垣中去,四处仔细翻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碎肢残尸,心里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等断浪走出那片断壁残垣时,脸上更黑了,为掩人耳目所穿的粗布衣服更是烧出了不少破洞——焦急的思虑一过去断浪的心下又愤愤起来——白让我担心一场,原来你早就脱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哼!

可是断浪也马上想到这一切也许都是一个布局,遂而心思急转,眼中有骇人的气势一闪而过,瞬时也消隐无踪了。

正文 再遇

再遇

——“我无双城不会灭……我独孤家必将万代永存……你们欺人太甚……就休怪我争个鱼死网破!”

——“倘若我能帮你保住无双城和独孤家,你用什么偿我?”

——“谁!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保住无双城和独孤家!”

——“你是……东瀛人?”

——“哈哈哈,笑话!本尊是东瀛人的老祖宗,可不是什么东瀛人!”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要……”

——“……你!休想!”

——“哼!不识好歹,看看这是谁……”

——“啊……你……”

……

——“倾城之恋这式旷世奇招,除了本尊,还有谁配得到?哈哈……我已经等了太久……”——

第二天一大清早,聂风正在一边前行一边啃着馒头——他昨夜找客栈住了一宿,思来想去觉得之前所有的线索似乎都被掐断了——武圣庙已经被毁,那个神秘高手无处可寻——究竟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怎么会……这么巧?难道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就在聂风微微有些苦恼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他——手上的馒头。

聂风凝目寻着视线而去——原来是她——一个七岁的小小女孩。

但见这个小女孩头束两条小小辫子,圆圆的脸蛋衬着少许苹果殷红,个子矮矮身材胖胖的,活像一个不倒的小冬瓜,真是可爱极了。

小女孩还在吮着姆指,羞羞答答的、楚楚可怜的,而那一双圆滚滚的明亮的大眼睛,正在牢牢地盯着聂风手中的馒头。

这目光可真够灼热的,她的眼睛像是在告诉聂风,她想用自己的小嘴来把这个馒头杀掉!­干­掉!吃掉!

聂风瞧着那小女孩快要连口水也流出来了,真是到了“物我两忘”的最高境界,心中不禁失笑,遂蹲下来对着那小女孩柔声道:“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聂风的馒头,口里不由自主的吐出一个名字:“小…猫。”小猫?聂风一怔,心想这女孩的双亲怎会如斯“才情横溢”,居然为自己孩子取一个动物的名字?不过她倒真的是人如其名,确有一双如猫般圆而明亮的大眼睛,灵动非凡惹人喜爱。

聂风温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另一个以布包着的馒头,递给小女孩,轻声地说道:“那个馒头我刚咬了一口,不如这个馒头给你吧?”那小猫眼睛一亮,大大的眼睛就像两颗纯净的宝石,她兴高采烈地高呼一声:“谢谢你,大哥哥!”接着一手拿过聂凤手中的馒头就往嘴里送;出手之快,恐怕比之那些武林高手亦不逞多让。

不消片刻,小猫居然己把整个馒头都吃了个­精­光;她的目光,又再度“如泣如诉”般地落在聂风手中的那个仅咬了一口的馒头上,聂风为之一愕,愣愣地问道:“不是吧?这个咬了一口的……你也要?”小猫闻言又是不住点头,聂风瞧着她那两条随着她点头而摇幌不定的小辫子,终于不敌投降,双手把馒头奉上。

就在小猫接过馒头,正要忘形大吃之际,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声道:“你这只馋嘴的猫儿,家里又不是不给你吃的,怎么老是合不了嘴?我让你站在那边等我,你却又在这里求陌生人给你吃的;我这个当哥哥的颜面也给你丢尽了……”语声未歇,一双手已扭着小猫的耳朵,扭得小猫哇哇大叫——聂风定睛一看,原来扭她耳朵的是一个年约十岁,眉目端正,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男孩子。

聂风眼见那男孩扭着小猫的耳朵死命不放,当下劝道:“饶了她吧!她并没求我给她馒头,是我主动给她的……”男孩听罢,方才定神一瞟聂风,道:“这位哥哥你实在是个好人,但我身为她的哥哥,若再纵容她,只怕她有天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到时候谁来捉老鼠呢?”小猫却大嚷大叫:“我…才不要捉什么老鼠!老鼠这么难看,又不可以吃,捉来­干­啥?我又不是真的猫……”听着这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男孩子刻意要装出大哥的风范来,女孩子却始终不脱“馋嘴猫”的本­色­,聂风只给他们逗得大声笑了起来;不过他同时也挥手在小男孩的手腕上轻轻一抹,小男孩骤觉手上力气一泄,扭着小猫耳朵的手也松开了。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隔了半晌忽然说:“大哥哥,你懂武功……求你收小南为徒吧!”说着立即双膝跪下,向着聂风叩头。

聂风被震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一手扶起他,说道:“孩子,我并非无双城中人,此行只会逗留很短的一段时间,似乎并不太适合当你的师父……”这个唤作小南的男孩未待聂风把话说完,已抢着说道:“没有关系!请大哥哥就在这段时间教我些微武功,就已经十分足够了……”聂风皱眉轻问:“足够?你何以要一心习武,若你学得武功,又想做些什么呢?”小南不假思索的答:“我会继续苦练下去,直至我能用自己双手打倒城主独孤一方为止!”

这回答大大超出了聂风的预料之外,于是他连忙追问道:“孩子,你为何要打倒独孤一方?”“因为他是坏人,十分可恶!”“哦?他如何可恶了?”“从前他只顾着扩张自己势力,从不为我们无双城的低下平民设想,还任由他的那些弟子们不断榨取我们的血汗钱,压迫和欺负我们——而最近听说他给人打败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为纵容那些弟子,那些人几乎都明目张胆地闯进平民家里抢钱了!”此时小猫也附和她的哥哥,Сhā嘴道:“是呀!我们的爹娘,就是因为想保住我们家的财产,才给城主的门下……一脚…踢…死的……”说到这里,小猫已然呜咽起来。

聂风倒没料到这双小兄妹会有一段如此可怜的遭遇,原来这独孤一方比聂风想象中的还要坏,看来师父和断浪他们说得没错,只有打倒像独孤一方这样的恶人,才能救更多的百姓——聂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坚定地希望能除掉独孤一方。

聂风唏嘘地想到,天荫城的平民比无双城的人那可是幸福得太多了。

继而聂风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小兄妹,温和地问道:“刚刚小猫说你们已没了爹娘,那如今又住在何处?”小猫犹在啜位,小南答道:“我们如今住在姐姐那里。”聂风道:“姐姐?你们还有姐姐?”小南摇了摇头答:“姐姐不是亲的姐姐!姐姐心肠很好,她自己也很穷了,还不顾一切收养我们。”聂风闻言不禁暗自由衷嘉许,那个姐姐必然是十分善心的人,而这个小男孩能明白人情世事,将来一定会是个有恩报恩的大丈夫,大有前途!

于是聂风笑着说道:“小南,不若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到时我去找你。”

小南闻言一怔,似是想了很久方才明白聂风的意思,有点不可置信却又雀跃无比地说道:“大哥哥,你…真的答应当我的…师父了?”

聂风浅浅一笑,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我能教你的时间不长……”

小南连忙说道:“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学的!”说着转身指向城东那个方向,又说:“我们就住在城东离武圣庙不远处的一座红的砖屋内,很容易识认的,师父,你何时会来啊?”

聂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唤作师父,既有一点儿啼笑皆非,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动容,于是他异常认真的回答道:“我还有一些琐事要办,大概一两天后便会到访。”

“太好了。”小南和小猫都十分开心,于是小南便拉着小猫的手,对聂风一揖道:“师父,徒儿再不与妹子回家,姐姐便会发现我俩溜出来了。师父,你可要守信啊!”说着一面挥手,一面与小猫离去。

聂风有点儿哭笑不得地也挥了挥手,看着他两兄妹消失在了街角,才呼出了一口气——想不到本是来查探倾城之恋的,居然会在无双城收了他一生之中的第一个徒弟,这样想着,聂风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聂风边想边笑之际,街角彼端,霍地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马嘶声——紧接着是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百姓们连串的尖叫惊呼!

聂风脸上的笑容登时僵硬了,他即时展身一跃,一翻,便上了邻近的屋顶,极目一眺,便远远瞧见了——小南和小猫……以及……刺目的鲜血!

眨眼之间,聂风就已飞­射­到两个孩子身边;只见小猫已头破血流,聂风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怆惶,他连忙探了探她的鼻子,尚幸还有气息,看来只是昏了过去;但,小南……小南的双臂已然被碾断了,鲜血更从他断开的臂膀中源源不断地溢出,细­嫩­的断臂就躺在他的身旁,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变故陡生,然而聂风强定心神,立即出指重重点尽小南断臂各|­茓­,以免他失血过多而死,同时一把撕下自己的大片衣衫,替小南和小猫包扎。

小猫虽未苏醒但在包扎後头上伤口已然止血,总算未有大碍;然而小南的断臂虽被聂风重点各|­茓­,兼已包扎,还是血如泉涌。他只是一个十岁稚子而已,身上井无内家修为,即使聂风点|­茓­功夫如何了得,他这次实在伤得太重,根本无法抑制他源源不绝的血。

聂风见状连忙狂催真气度入小南的体内,给他吊命;然后他扫视四周,语气不稳地问道:“有谁知道…事情始末?”

一个衣衫褴楼的­妇­人热心地答道:“我知道!是城主独孤一方的门下弟子­干­的好事!”

其余城民但听那­妇­人如此高声大叫,纷纷慌惶地劝道:“牛嫂!你可别乱说话……”

那个牛嫂道:“哼!我已穷得快要投井了,还怕什么?那个无双城弟子喝得烂醉如泥,却旁若无人地策马飞驰。这双小兄妹本来好好的走在路上,想不到那天杀的狗种竟然毫不勒马,向他俩直冲过来……”

原来,人命竟会如斯轻贱?

其实届时神州很多地方的人命就是这样轻贱,尤其是当无权无势的百姓遇上有权有势的人,除了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什么也做不了。

聂风虽说也曾跟随着聂人王的脚步走遍大江南北,但事实上他只是长期追着他爹在各种树林山野里奔行,真正的人情世故体会得并不多。而这些年在天下会,过的也是少爷的日子,时不时到天荫城里去游逛,那里的百姓生活之好绝对是神州一最,又怎么可能让他体会到穷苦百姓的生活呢?即使是近年来四处救护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也只当这是战争的缘故——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不在天下会管制下的普通百姓的生活是如此的痛苦与无奈的。

此时聂风的心里只觉万般不忿,隐隐有怒火想要爆发出来。但他还是必须镇定心神,全力救治小南。然而聂风也明白纵使豁尽自己的内力也仅能让他多活一刻,于是他急忙问周围的百姓:“附近可有大夫?”如今必须找大夫以药草替小南止血,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个牛嫂又抢着答道:“有是有的,可惜那三个住在这附近的大夫,是城主专为他的弟子而聘用的,绝不许我们求诊,所以……”

聂风心里一寒,颤声问道:“那…除了这些大夫,城里难道就没有能救治普通百姓的大夫吗?”

牛嫂又说:“当然是有的,只是他们的住处都很远。最近的一个,也在一里之外……”

聂风连忙问道:“牛嫂,这位大夫住在何处?”

牛嫂答:“那大夫就住在城东武圣庙附近的一间红­色­砖屋内。”

聂风陡地一怔,武圣庙附近的红­色­砖屋?那不正是小南姐姐的居处?怎会这么巧?

可是聂风没想这么多,他现在只想救人——聂风刻不容缓地用衣服下摆包起小南的断臂绑在怀中,边抱起小南小猫兄妹,边对牛嫂说道:“谢谢你,牛嫂……你这样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话犹未完,聂风与小南兄妹已然风一般地消失无踪了。

不远处的街角,一个一直斜靠着墙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心下暗讽道:“聂风啊聂风,你分明是来查探倾城之恋的,如今却为了两个孩子来回奔波……”这样想着,又不禁叹了口气,眼神中有无奈闪过,不过霎时间就忽而狠辣起来,暗暗地道:“一环扣一环……独孤一方,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真有这般算计,这些年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师父逼入了绝境?无双城……果然不可小觑……”眨眼之间,那街角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

聂风终于来到了那个红砖房前,他焦急地拍门喊道:“快开开门,有人吗?小南就要不行了……”

“吱呀”一声,那老旧的几乎快给聂风拍烂了的门缓缓打开——乍一看过去,聂风也不禁变了脸­色­——这门后的女孩竟然是……明月!

在这破旧的木门的掩映下,女孩的样貌愈发显得无比动人,这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搭配,像是从千年古画里走出的绝世佳人一般。

原来小南和小猫兄妹的那个姐姐就是明月?那么那位大夫……又是谁呢?

聂风尚未开口,明月已然看到了他怀里的两个孩子,肃然地开口说道:“快跟我进来吧,他们的伤势可不能再拖。”

聂风连忙跟着明月到了一间厢房内,把小南兄妹放到房中床上;明月也不多说话——由于小猫的额头已然止血,并无­性­命之虞;所以她此刻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抢救伤得最重的小南。

聂风但见明月弹指间便解掉他为小南双臂所缠的碎布,并即刻用药液为小南清洗伤口,手法之快及熟练,简直如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在行招一般,令聂风也不禁叹为观止。

也许,她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绝­色­少女,居然拥有这样高超的医术……而她明明是个高明的大夫,却又为何要到夜市卖唱?

分明有重重疑点,可聂风如今却只关注着生死不明的小南——他乍看到明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之­色­,心头霎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明月姑娘,小南他……怎样了?”

明月定定地看着聂风,低声说:“他虽­性­命无忧……但这双手……已然太迟了……”

聂风怔了怔,忽而问道:“你说太迟?难道原本还有希望的吗?”

明月缓缓点头,说道:“是的,我有先祖的不传秘法‘接骨续筋’,只要人的手足并未断了很久,还是有特殊方法把它们接回的……”

聂风压下心底的惊讶,连忙追问道:“那现在呢?”

“小南他……”明月顿了顿,忽而凝目看向聂风,问道:“若我说,如果你能以自己的两寸筋脉换回小南的双臂,你可愿意?”

聂风闻言随即毫不考虑的道:“明月姑娘,我当然愿意,请你即刻动手吧。”

此言一出,明月随即深深的凝视着他坚定的脸,眸中若有月映清江之­色­,动人心弦。她语气中略带试探地问:“聂大哥,牺牲两寸筋脉并非小事,倘有半分差池,你自己的手也会废了的,你,真的不怕?”

聂风淡淡的答:“若能牺牲我两寸筋脉便能扭转一个孩子一生,我不怕。更何况,小南已是我的徒儿。”

乍闻此语,明月仿佛为之一呆,讶然问:“什么?聂大哥,你已收了小南为徒?你……懂武功?”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

聂风依旧面­色­不变地说:“是的。”

明月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那我更不能让你这样做了。聂大哥,所谓‘一寸筋脉一成功’,你牺牲两寸筋脉,便等如废了两成功力呀!”

然而聂风兀自坚持道:“明月姑娘,在下不认为这是牺牲。区区两成功力能挽回一个孩子的一双手甚至是一辈子,实在划算得很……”

明月牢牢地看着聂风,像是想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他,良久良久,她终于展颜一笑,仿若神女绝­色­,只听她如黄莺般清丽地声音认真地说道:“好!聂大哥,那我便代小南先行多谢你……”这话中有几分轻松、几分凝重……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们这就开始吧!”

看着毫无半点儿怀疑就喝下了麻药的聂风昏睡后柔和英俊的侧脸,明月忽然握紧双拳,眼中也泛起了盈盈的波光——她轻轻俯下头去,在已然昏睡的聂风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用细弱蚊蚋的声音说:“怎会有……你这样傻的人?用不着你的两寸筋脉我也可以救小南……唉……对不起……”

明月静默半晌,终于从床边取出一个盒子,拿出一个一掌大小的白瓷瓶以及一柄薄而锋利的七寸小刀——她把瓷瓶放在床沿,又抬起聂风的手对准瓶口,举刀就要划下——这分明不是什么“接骨续筋”,倒像是……

就在此刻,房外忽地传来一声剑吟,一把薄剑已然蛇卷而入,直击在那七寸小刀上——“当”的一声——明月瞬时折身跃起,站在床前一丈余处,对霎时间破窗而入立在床边的少年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有凝重之­色­,气势也不断上涨。

明月肃然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淡淡地说:“你是……断浪?”

断浪神­色­一凛,并不答话,只微微偏了偏头扫了昏睡的聂风一眼,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眼中杀意骇人。

明月眼中流光闪烁,却看不出心境,她只依旧淡然地说:“既然一起来了……也只能……一起留下了……”

霎时间剑影交错!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好像变悬疑了……无双城是矛盾聚集地呀——

这章太长我还是贴一遍吧防抽——

——“我无双城不会灭……我独孤家必将万代永存……你们欺人太甚……就休怪我争个鱼死网破!”

——“倘若我能帮你保住无双城和独孤家,你用什么偿我?”

——“谁!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保住无双城和独孤家!”

——“你是……东瀛人?”

——“哈哈哈,笑话!本尊是东瀛人的老祖宗,可不是什么东瀛人!”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要……”

——“……你!休想!”

——“哼!不识好歹,看看这是谁……”

——“啊……你……”

……

——“倾城之恋这式旷世奇招,除了本尊,还有谁配得到?哈哈……我已经等了太久……”——

第二天一大清早,聂风正在一边前行一边啃着馒头——他昨夜找客栈住了一宿,思来想去觉得之前所有的线索似乎都被掐断了——武圣庙已经被毁,那个神秘高手无处可寻——究竟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怎么会……这么巧?难道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就在聂风微微有些苦恼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他——手上的馒头。

聂风凝目寻着视线而去——原来是她——一个七岁的小小女孩。

但见这个小女孩头束两条小小辫子,圆圆的脸蛋衬着少许苹果殷红,个子矮矮身材胖胖的,活像一个不倒的小冬瓜,真是可爱极了。

小女孩还在吮着姆指,羞羞答答的、楚楚可怜的,而那一双圆滚滚的明亮的大眼睛,正在牢牢地盯着聂风手中的馒头。

这目光可真够灼热的,她的眼睛像是在告诉聂风,她想用自己的小嘴来把这个馒头杀掉!­干­掉!吃掉!

聂风瞧着那小女孩快要连口水也流出来了,真是到了“物我两忘”的最高境界,心中不禁失笑,遂蹲下身子对小女孩柔声道:“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聂风的馒头,口里不由自主的吐出一个名字:“小…猫。”小猫?聂风一怔,心想这女孩的双亲怎会如斯“才情横溢”,居然为自己孩子取一个动物的名字?不过她倒真的是人如其名,确有一双如猫般圆而明亮的大眼睛,灵动非凡惹人喜爱。

聂风温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另一个以布包着的馒头,递给小女孩,轻声地说道:“那个馒头我刚咬了一口,不如这个馒头给你吧?”那小猫眼睛一亮,大大的眼睛就像两颗纯净的宝石,她兴高采烈地高呼一声:“谢谢你,大哥哥!”接着一手拿过聂凤手中的馒头就往嘴里送;出手之快,恐怕比之那些武林高手亦不逞多让。

不消片刻,小猫居然己把整个馒头都吃了个­精­光;她的目光,又再度“如泣如诉”般地落在聂风手中的那个仅咬了一口的馒头上,聂风为之一愕,愣愣地问道:“不是吧?这个咬了一口的……你也要?”小猫闻言又是不住点头,聂风瞧着她那两条随着她点头而摇幌不定的小辫子,终于不敌投降,双手把馒头奉上。

就在小猫接过馒头,正要忘形大吃之际,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声道:“你这只馋嘴的猫儿,家里又不是不给你吃的,怎么老是合不了嘴?我让你站在那边等我,你却又在这里求陌生人给你吃的;我这个当哥哥的颜面也给你丢尽了……”语声未歇,一双手已扭着小猫的耳朵,扭得小猫哇哇大叫——聂风定睛一看,原来扭她耳朵的是一个年约十岁,眉目端正,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男孩子。

聂风眼见那男孩扭着小猫的耳朵死命不放,当下劝道:“饶了她吧!她并没求我给她馒头,是我主动给她的……”男孩听罢,方才定神一瞟聂风,道:“这位哥哥你实在是个好人,但我身为她的哥哥,若再纵容她,只怕她有天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到时候谁来捉老鼠呢?”小猫却大嚷大叫:“我…才不要捉什么老鼠!老鼠这么难看,又不可以吃,捉来­干­啥?我又不是真的猫……”听着这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男孩子刻意要装出大哥的风范来,女孩子却始终不脱“馋嘴猫”的本­色­,聂风只给他们逗得大声笑了起来;不过他同时也挥手在小男孩的手腕上轻轻一抹,小男孩骤觉手上力气一泄,扭着小猫耳朵的手也松开了。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隔了半晌忽然说:“大哥哥,你懂武功……求你收小南为徒吧!”说着立即双膝跪下,向着聂风叩头。

聂风被震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一手扶起他,说道:“孩子,我并非无双城中人,此行只会逗留很短的一段时间,似乎并不太适合当你的师父……”这个唤作小南的男孩未待聂风把话说完,已抢着说道:“没有关系!请大哥哥就在这段时间教我些微武功,就已经十分足够了……”聂风皱眉轻问:“足够?你何以要一心习武,若你学得武功,又想做些什么呢?”小南不假思索的答:“我会继续苦练下去,直至我能用自己双手打倒城主独孤一方为止!”

这回答大大超出了聂风的预料之外,于是他连忙追问道:“孩子,你为何要打倒独孤一方?”“因为他是坏人,十分可恶!”“哦?他如何可恶了?”“从前他只顾着扩张自己势力,从不为我们无双城的低下平民设想,还任由他的那些弟子们不断榨取我们的血汗钱,压迫和欺负我们——而最近听说他给人打败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为纵容那些弟子,那些人几乎都明目张胆地闯进平民家里抢钱了!”此时小猫也附和她的哥哥,Сhā嘴道:“是呀!我们的爹娘,就是因为想保住我们家的财产,才给城主的门下……一脚…踢…死的……”说到这里,小猫已然呜咽起来。

聂风倒没料到这双小兄妹会有一段如此可怜的遭遇,原来这独孤一方比聂风想象中的还要坏,看来师父和断浪他们说得没错,只有打倒像独孤一方这样的恶人,才能救更多的百姓——聂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坚定地希望能除掉独孤一方。

聂风唏嘘地想到,天荫城的平民比无双城的人那可是幸福得太多了。

继而聂风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小兄妹,温和地问道:“刚刚小猫说你们已没了爹娘,那如今又住在何处?”小猫犹在啜位,小南答道:“我们如今住在姐姐那里。”聂风道:“姐姐?你们还有姐姐?”小南摇了摇头答:“姐姐不是亲的姐姐!姐姐心肠很好,她自己也很穷了,还不顾一切收养我们。”聂风闻言不禁暗自由衷嘉许,那个姐姐必然是十分善心的人,而这个小男孩能明白人情世事,将来一定会是个有恩报恩的大丈夫,大有前途!

于是聂风笑着说道:“小南,不若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到时我去找你。”

小南闻言一怔,似是想了很久方才明白聂风的意思,有点不可置信却又雀跃无比

地说道:“大哥哥,你…真的答应当我的…师父了?”

聂风浅浅一笑,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我能教你的时间不长……”

小南连忙说道:“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学的!”说着转身指向城东那个方向,又说:“我们就住在城东离武圣庙不远处的一座红的砖屋内,很容易识认的,师父,你何时会来啊?”

聂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唤作师父,既有一点儿啼笑皆非,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动容,于是他异常认真的回答道:“我还有一些琐事要办,大概一两天后便会到访。”

“太好了。”小南和小猫都十分开心,于是小南便拉着小猫的手,对聂风一揖道:“师父,徒儿再不与妹子回家,姐姐便会发现我俩溜出来了。师父,你可要守信啊!”说着一面挥手,一面与小猫离去。

聂风有点儿哭笑不得地也挥了挥手,看着他两兄妹消失在了街角,才呼出了一口气——想不到本是来查探倾城之恋的,居然会在无双城收了他一生之中的第一个徒弟,这样想着,聂风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聂风边想边笑之际,街角彼端,霍地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马嘶声——紧接着是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百姓们连串的尖叫惊呼!

聂风脸上的笑容登时僵硬了,他即时展身一跃,一翻,便上了邻近的屋顶,极目一眺,便远远瞧见了——小南和小猫……以及……刺目的鲜血!

眨眼之间,聂风就已飞­射­到两个孩子身边;只见小猫已头破血流,聂风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怆惶,他连忙探了探她的鼻子,尚幸还有气息,看来只是昏了过去;但,小南……小南的双臂已然被碾断了,鲜血更从他断开的臂膀中源源不断地溢出,细­嫩­的断臂就躺在他的身旁,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变故陡生,然而聂风强定心神,立即出指重重点尽小南断臂各|­茓­,以免他失血过多而死,同时一把撕下自己的大片衣衫,替小南和小猫包扎。

小猫虽未苏醒但在包扎後头上伤口已然止血,总算未有大碍;然而小南的断臂虽被聂风重点各|­茓­,兼已包扎,还是血如泉涌。他只是一个十岁稚子而已,身上井无内家修为,即使聂风点|­茓­功夫如何了得,他这次实在伤得太重,根本无法抑制他源源不绝的血。

聂风见状连忙狂催真气度入小南的体内,给他吊命;然后他扫视四周,语气不稳地问道:“有谁知道…事情始末?”

一个衣衫褴楼的­妇­人热心地答道:“我知道!是城主独孤一方的门下弟子­干­的好事!”

其余城民但听那­妇­人如此高声大叫,纷纷慌惶地劝道:“牛嫂!你可别乱说话……”

那个牛嫂道:“哼!我已穷得快要投井了,还怕什么?那个无双城弟子喝得烂醉如泥,却旁若无人地策马飞驰。这双小兄妹本来好好的走在路上,想不到那天杀的狗种竟然毫不勒马,向他俩直冲过来……”

原来,人命竟会如斯轻贱?

其实届时神州很多地方的人命就是这样轻贱,尤其是当无权无势的百姓遇上有权有势的人,除了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什么也做不了。

聂风虽说也曾跟随着聂人王的脚步走遍大江南北,但事实上他只是长期追着他爹在各种树林山野里奔行,真正的人情世故体会得并不多。而这些年在天下会,过的也是少爷的日子,时不时到天荫城里去游逛,那里的百姓生活之好绝对是神州一最,又怎么可能让他体会到穷苦百姓的生活呢?即使是近年来四处救护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也只当这是战争的缘故——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不在天下会管制下的普通百姓的生活是如此的痛苦与无奈的。

此时聂风的心里只觉万般不忿,隐隐有怒火想要爆发出来。但他还是必须镇定心神,全力救治小南。然而聂风也明白纵使豁尽自己的内力也仅能让他多活一刻,于是他急忙问周围的百姓:“附近可有大夫?”如今必须找大夫以药草替小南止血,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个牛嫂又抢着答道:“有是有的,可惜那三个住在这附近的大夫,是城主专为他的弟子而聘用的,绝不许我们求诊,所以……”

聂风心里一寒,颤声问道:“那…除了这些大夫,城里难道就没有能救治普通百姓的大夫吗?”

牛嫂又说:“当然是有的,只是他们的住处都很远。最近的一个,也在一里之外……”

聂风连忙问道:“牛嫂,这位大夫住在何处?”

牛嫂答:“那大夫就住在城东武圣庙附近的一间红­色­砖屋内。”

聂风陡地一怔,武圣庙附近的红­色­砖屋?那不正是小南姐姐的居处?怎会这么巧?

可是聂风没想这么多,他现在只想救人——聂风刻不容缓地用衣服下摆包起小南的断臂绑在怀中,边抱起小南小猫兄妹,边对牛嫂说道:“谢谢你,牛嫂……你这样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话犹未完,聂风与小南兄妹已然风一般地消失无踪了。

不远处的街角,一个一直斜靠着墙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心下暗讽道:“聂风啊聂风,你分明是来查探倾城之恋的,如今却为了两个孩子来回奔波……”这样想着,又不禁叹了口气,眼神中有无奈闪过,不过霎时间就忽而狠辣起来,暗暗地道:“一环扣一环……独孤一方,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真有这般算计,这些年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师父逼入了绝境?无双城……果然不可小觑……”眨眼之间,那街角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

聂风终于来到了那个红砖房前,他焦急地拍门喊道:“快开开门,小南就要不行了……”

“吱呀”一声,那老旧的几乎快给聂风拍烂了的门缓缓打开——乍一看过去,聂风也不禁变了脸­色­——这门后的女孩竟然是……明月!

在这破旧的木门的掩映下,女孩的样貌愈发显得无比动人,这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搭配,像是从千年古画里走出的绝世佳人一般。

原来小南和小猫兄妹的那个姐姐就是明月?那么那位大夫……又是谁呢?

聂风尚未开口,明月已然看到了他怀里的两个孩子,肃然地开口说道:“快跟我进来吧,他们的伤势可不能再拖。”

聂风连忙跟着明月到了一间厢房内,把小南兄妹放到房中床上;明月也不多说话——由于小猫的额头已然止血,并无­性­命之虞;所以她此刻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抢救伤得最重的小南。

聂风但见明月弹指间便解掉他为小南双臂所缠的碎布,并即刻用药液为小南清洗伤口,手法之快及熟练,简直如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在行招一般,令聂风也不禁叹为观止。

也许,她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绝­色­少女,居然拥有这样高超的医术……而她明明是个高明的大夫,却又为何要到夜市卖唱?

分明有重重疑点,可聂风如今却只关注着生死不明的小南——他乍看到明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之­色­,心头霎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明月姑娘,小南他……怎样了?”

明月定定地看着聂风,低声说:“他虽­性­命无忧……但这双手……已然太迟了……”

聂风怔了怔,忽而问道:“你说太迟?难道原本还有希望的吗?”

明月缓缓点头,说道:“是的,我有先祖的不传秘法‘接骨续筋’,只要人的手足并未断了很久,还是有特殊方法把它们接回的……”

聂风压下心底的惊讶,连忙追问道:“那现在呢?”

“小南他……”明月顿了顿,忽而凝目看向聂风,问道:“若我说,如果你能以自己的两寸筋脉换回小南的双臂,你可愿意?”

聂风闻言随即毫不考虑的道:“明月姑娘,我当然愿意,请你即刻动手吧。”

此言一出,明月随即深深的凝视着他坚定的脸,眸中若有月映清江之­色­,动人心弦。她语气中略带试探地问:“聂大哥,牺牲两寸筋脉并非小事,倘有半分差池,你自己的手也会废了的,你,真的不怕?”

聂风淡淡的答:“若能牺牲我两寸筋脉便能扭转一个孩子一生,我不怕。更何况,小南已是我的徒儿。”

乍闻此语,明月仿佛为之一呆,讶然问:“什么?聂大哥,你已收了小南为徒?你……懂武功?”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

聂风依旧面­色­不变地说:“是的。”

明月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那我更不能让你这样做了。聂大哥,所谓‘一寸筋脉一成功’,你牺牲两寸筋脉,便等如废了两成功力呀!”

然而聂风兀自坚持道:“明月姑娘,在下不认为这是牺牲。区区两成功力能挽回一个孩子的一双手甚至是一辈子,实在划算得很……”

明月牢牢地看着聂风,像是想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他,良久良久,她终于展颜一笑,仿若神女绝­色­,只听她如黄莺般清丽地声音认真地说道:“好!聂大哥,那我便代小南先行多谢你……”这话中有几分轻松、几分凝重……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们这就开始吧!”

看着毫无怀疑喝下麻药的聂风柔和英俊的侧脸,明月忽然握紧双拳,眼中也泛起了盈盈的波光——她轻轻俯下身去,在已然昏睡的聂风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用细弱蚊蚋的声音说:“怎会有……你这样傻的人?用不着你的两寸筋脉我也可以救小南……唉……对不起……”

明月静默半晌,终于从床边取出一个盒子,拿出一个一掌大小的白瓷瓶以及一柄薄而锋利的七寸小刀——她把瓷瓶放在床沿,又抬起聂风的手对准瓶口,举刀就要划下——这分明不是什么“接骨续筋”,倒像是……

就在此刻,房外忽地传来一声剑吟,一把薄剑已然蛇卷而入,直击在那七寸小刀上——“当”的一声——明月瞬时折身跃起,站在床前一丈余处,对霎时间破窗而入立在床边的少年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有凝重之­色­,气势也不断上涨。

明月肃然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淡淡地说:“你是……断浪?”

断浪神­色­一凛,并不答话,只微微偏了偏头扫了昏睡的聂风一眼,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眼中杀意骇人。

明月眼中流光闪烁,却看不出心境,她只依旧淡然地说:“既然一起来了……也只能……一起留下了……”

霎时间剑影交错!

正文 姥姥

姥姥

这里,不知是在无双城外,还是无双城内。

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山洞,很大很深的山洞——洞内每隔一丈均置着一盏油灯,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但见洞中十数丈内深处,正有两个女子斜斜地躺在地上的毛皮软垫上,手中还分别拿着几卷画像。

两名女子均是年约十九,一女额上有一朱砂红痣,另一女的朱砂红痣则是点在了嘴角;二人俱是天姿国­色­,然而衣着暴露,眼眸更极端妖娆,眉梢眼角孕合无限媚意,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妖女狐­精­。

但听那个额上有朱砂痣的女子歪嘴邪笑道:“嘻嘻,二妹,你瞧——这个步惊云长得多俊!”

那个被唤作二妹的女子却笑道:“步惊云长得倒还算俊,可却实在是太冷了一些,这样的男人可未必能知情识趣呀。”说着摊开她手上的另一幅画像,媚眼如丝地说道:“还是我看上的最实际——你看,十六岁的聂风,是否已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那大姐调笑地说道:“嘿!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子?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步惊云也不比他差呀——就是这个断浪不也俊俏得很?”

二妹捂着嘴浪笑着说:“哎哟,这断浪才不过十三四岁,你居然也能看上,大姐你还真是不挑呐。”

那大姐也不恼,反而娇嗔无限地说道:“那有什么,等过上两年不就长大啦——你要是看不上这些小的,那他们的师父岂不是更为合适?”

二妹扭着腰肢媚意无限地说:“哎,我是看得上他,可他却未必看得上我呐……他人长得俊,武功高绝又是天下第一大帮会的主人,要什么美人没有——再说了,这种老狐狸我可不敢惹——还是聂风好……这种俊俏温柔又单纯得傻乎乎的男人,稍稍使点儿手段可不就能勾上了嘛。”

大姐嗤笑一声,怪声怪调地说:“聂风确实是最好上手……可他偏偏轮不到你哟……”

二妹蹙起了眉头,声音里带着点儿狠意地说:“啊呸!那个小贱人哪里比得上我俩?偏偏姥姥就是最疼她——要是换我出马,此时聂风早就拜倒在我石榴裙下欲仙欲死了,哪儿还用得着拖拖拉拉的……”

“够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蓦地从洞|­茓­的更深处传来,一下子驱散了满洞的春意盎然,两姐妹也立时收起了媚笑,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着。

“人已入彀,我这就去把他带回……”说着那苍老的声音忽而严肃起来,厉声说道:“你们两个成日鬼混也就算了,可不要坏了我的大事!那些好不容易弄来的画像可不是让你们对着流口水的!”

两姐妹诺诺称是,山洞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狭小的斗室内,十三四岁的俊俏少年和十四五岁绝­色­少女打得很是激烈——他们一人使剑,剑法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又如惊涛拍岸般凛冽狠辣,剑剑直指要害,毫不容情;而另一人只以拳斗剑,身法轻盈拳招­精­妙,明明从兵器上看来是占尽下风,可打斗中却是游刃有余不露破绽,而且分明还有后招未出,似是没有伤敌之心——这两人自然是断浪和明月。

他们你来我往气势皆出,可那气势却都十分“默契”地绕过了昏睡不醒的聂风,顺带着也不曾伤到同样昏迷在床的小南和小猫两个孩子。

断浪越打越觉惊心——以他十三四岁的年纪,功力已然远超绝大多数一流高手了,这绝对是难得的天资,断浪向来引以为傲——师父也曾说过,这么多年来以师父的阅历也只见过三人有这样的天资,那就是步惊云、聂风和他断浪,即使是大师兄和师姐也比他们略逊一筹。断浪天资卓绝又有名师教导,也免不了有几分傲气,他之前看这女孩子也不过比他大上一两岁,心道她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孰料这一打起来,断浪就发觉这女孩子至少也与聂风一般达到一流巅峰了——就算是步惊云和聂风也是十五岁时才达到一流巅峰的,难道这女孩子的资质比他俩还要好?

断浪虽不知道这女孩子分明能拿下自己却为何手下留情,但也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聂风不知道傻乎乎地喝了什么东西昏睡不醒,而且光是面前这个女孩子自己就对付得很艰难了,若是再来一个敌人那他们两个岂不是都要陷于此处了。

于是断浪咬咬牙,瞬时将右手的软剑换到左手,右手一背就抽出了绑在背上火麟剑。

不久前聂风和断浪都已服下了凤血清心丹,但也并不是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因为他们现在都还年岁尚小,心智也不够坚定,凤血清心丹会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稳固他们的心境,最终使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定能去抗衡使人神智迷失的“疯血”和“火麟蚀心”。所以凌傲天嘱咐过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随便使用傲寒六诀和火麟剑,以免心魔深中再度复发。

可是现在断浪也没别的选择了——他一招白阳破晓乍然使出就将明月逼退几步,又趁着明月略微愣神之际连连使出剑叠辉煌、日丽中天和日坐愁城三式——这下子连整间砖土房间都给破坏了大半,顿时烟尘四起。

断浪趁此机会将左手的软剑套回腰上,一把拽起聂风就向外而去——而明月却稍稍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立时追击。

正当断浪以为能够逃离之时,一个龙头拐杖无声无息地从十分诡异的角度横击而来,待得断浪发现的时候实已太迟——断浪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挡住聂风,就被一拐杖正正地击中背部,似是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击之下受了重伤,一口血喷了出来,就连带着聂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断浪勉强地撑起身子,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流下,他抬头看向那后来的一人——想不到,这后来的高手竟然是一个白发苍苍弯腰驼背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断浪不由得心下苦笑,暗暗想道:“聂风呀聂风,这次可真是被你给害死了……”

明月怔怔地站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低声地唤道:“姥姥……”

那老婆婆微微偏过身来,眼里寒气四溢地说道:“丫头长大了,敢不听姥姥的话了?这么一个小子,早就可以拿下了——为什么一直手下留情?”

明月惭愧地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姥姥,我……”

断浪见此情形,连忙强压伤势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知……我与师兄……是何处得罪了……前辈?想来前辈……不会和……我俩……计较才是……”才说了一会儿,断浪已是喘息不已,血更是汩汩地从嘴角流下。

那老婆婆也不回答,只对站在一旁的明月说:“去把那个小子解决了,带着聂风和我走。”

明月怔了怔,终究是依言走向了断浪。

断浪心念急转,瞪大眼睛望着明月就说:“你……我风师兄他对你……你怎么能……”其实断浪只是在赌——他之前恼怒聂风乱惹桃花,可此时却无比希望聂风的魅力能更大一点儿,最好真的招惹到了面前的这朵厉害的桃花才好。

明月果然迟疑了,再度停下步伐,踌躇地说:“姥姥……也许这断浪……也会有用?”

那姥姥已然十分不耐地走上前来,也不答话,只出手就向断浪袭去——这一拐杖又急又狠,断浪又完全无法抵挡,真打下去绝对会立时要了断浪的命——而一旁的明月虽说面露不忍之­色­,却也只是定定地站着不敢忤逆姥姥。

断浪瞳孔微缩,只直直地盯着那拐杖的轨迹,心里万般不甘——居然……我断浪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真是……太不甘心!

就在那拐杖将要袭到的一瞬,断浪忽地觉得背后一股大力拉扯而来,生生地把他拉离拐杖的攻击范围——只见之前断浪所在的地面上瞬时出现了一个大坑。

断浪只稍一错愕,一阵风已然绕过他直击向姥姥——原来是聂风——原来聂风不知何时已然醒了!

聂风也知道如今情势危急,风神腿骤然使出狠狠地向姥姥劈去,一时间腿影纷飞,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那姥姥拿着拐杖接下聂风的招数——此时断浪在一旁看得清楚,心里也越发无奈——这姥姥少说是绝世高手,甚至是传奇高手也未可知,根本不是自己和聂风可以抵挡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姥姥似乎是想要生擒聂风,所以才迟迟未下杀手……也许是聂风有什么别的用途?可是……依照刚才她们的对话,似乎对于自己的­性­命完全不在乎……想来,现在是自己更为危险……可以预想,只要聂风落败被擒,自己肯定是会立马没命的——断浪现在真是无比想念自己英明神武的师父,就算是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步惊云——断浪现在也十分想念了……

断浪虽说心中思绪纷杂,却也一直以余光观察站在一旁的明月,生怕她忽然发难——却见那明月的表情似是踌躇万分,终于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断浪内心忐忑暗道要遭——聂风你的魅力还不够啊……

只见明月忽然将右手伸入怀中,再拿出来时,手上已然戴上了一只手套——一只……银丝手套!

此时另一边聂风已然十分吃力了,他可以估计出姥姥的下一拐杖是要直击他的左膝,可是他此时正出腿在空中,已然无可躲闪了——这一击一旦击中,聂风必然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可是似乎……已然无法可施……

就在那拐杖狠狠地落下的一瞬,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硬是接住了这一招——那是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是,明月的手!

聂风和断浪都能感觉得到,之前似乎还是一流巅峰境界的明月,一旦戴上那银丝手套,似乎就已立时突破,境界暴涨!

两人自然很是惊讶,但聂风更多地关注明月,担心她被姥姥所伤;惟有断浪定定地盯着明月手上的银丝手套,眼神深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姥姥想来也没有预料到明月竟会和她作对,一时不查就给明月逼退了几步,瞬时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就向着明月攻去,招式间也半点儿没留情面——然而明月只以单掌相斗姥姥的龙头拐杖就已半点不落下风,眨眼间就拆了十数招。

聂风趁机跃至断浪身边,一下子把断浪拦腰抱起,却又犹疑了一下,再度往明月那边看去。

断浪双手揽着聂风的脖子,狠狠地盯着聂风说道:“还不……快走……犹豫些……什么?”说着又是一口血就直接吐在了聂风的身上,聂风大惊失­色­,立时就要飞身离开。

孰料乍在此时,巨变陡生——只见明月忽然飞速出招,那银­色­的手掌仿佛划破暗夜黑幕的流星一般璀璨闪过,连击七下——立时封住了姥姥的身上大|­茓­,使之动弹不得!

姥姥厉声笑到:“哈哈哈,好好好!倒用姥姥教的招数来对付起我来了——丫头你可真有能耐!”

明月的眼中已然迷朦一片,却依旧坚定地说:“对不起,姥姥……您曾说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义薄云天’这四个字……可今日姥姥所为却已违背了这四个字,明月……明月必须阻止姥姥!”

姥姥仿佛一下子噎住了,半句话也说不出。

明月转身走至聂风身前,盈盈地凝视着聂风,语气中微有忐忑地说道:“我曾骗了你……对不起,不过……此时我愿和你们一起走,可以吗?”

聂风怔了怔,遂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这就走吧……”

明月微微颔首,又回头望了一眼怔立着无法动弹的姥姥,低声说:“姥姥的|­茓­道很快就会解开,快跟着我走。”说罢就飞身而去。

聂风二话不说就抱着断浪跟上,两阵风就这样乍然吹过。

可是断浪此时却在聂风怀里咬牙切齿,心里暗想道:“要不是聂风现在也不是那女人的对手,定要直接杀了那姥姥——那姥姥必然会是师父的大敌……而且杀了她,也用不着东躲西藏了……真是……聂风的烂桃花……和聂风一样的心软麻烦……”

正文 迷梦番外二(一)

迷梦番外二(一)

作者有话要说:本番外为承接迷梦番外一的结局二的后续,其中本文里的步惊云此处称呼为“云”,电视剧里穿过来的就叫步惊云;天雷狗血虐恋情深,人物各种崩坏什么的……纯属娱乐,与正文完全无关,,,欢迎鲜花拍砖一起娱乐……

PS:又到周末了哟~~~

步惊云记得自己是被于氏父女给弄昏了,大约也猜到了于氏父女是想把麒麟臂换给自己——步惊云并不想平白欠人情,而于楚楚的心思他也十分明白——只是,他心中的唯一挚爱孔慈才逝去不久,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已然根本不想再陷入另一段感情里了。

恍恍惚惚地醒过来,步惊云却赫然发现自己所在之处根本就不是于氏父女的茅草屋,而是一个装潢典雅大气的巨大卧室,从大大的落地窗往外还可以看到不远处云雾飘渺的群山以及冉冉升起的朝阳。

步惊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竟然完好无损,而且——这明显就是自己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转头,居然……居然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步惊云心中疑惑万分,看着那个依旧在沉睡的男子,心底涌出了无限的杀气。

漂浮在一旁的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还飘在这里,自己的身体倒是被……被另外一个“自己”给鸠占鹊巢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完全知道这个步惊云和雄霸似乎是很不对盘的——如今他已经全身泛起杀气了,可是师父还睡得死死的——虽说这表明师父十分信任自己,让云心下也十分感动,但是问题是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师父赶紧醒过来——要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当然还是自己最清楚,身为集大成的传奇高手的步惊云要是一掌就这么朝着毫无防备的师父拍下去,那结果还真是无法预料了——云的心里纠结万分,巴不得自己冲上去把师父给摇醒,可偏偏这个游魂状态让他完全什么也摸不到而且也没人能看见他。

也许是云在内心里千万次的呐喊终究还是起了效果,亦或者是凌傲天超乎凡人的敏锐感官终于被毫不掩饰的杀气给调动了起来,凌傲天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凌傲天乍一睁开眼,就看到步惊云杀气凛然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爱意、信赖和温情,竟然是满满的戒备、疑惑和敌意——凌傲天霎时间清醒了过来,面上虽说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滑过了无数想法。

怎么会……这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的步惊云实在是让凌傲天感觉十分的……陌生,没错,就是陌生——两人在一起已有十余年了;算上一开始纯粹作为师徒的七年都快要二十年了——居然会有陌生的感觉出现,凌傲天的警惕心“嗖”地一下子就提到了最高。

凌傲天不动声­色­的带着点儿迷糊的感觉慢慢坐了起来——躺着实在是对自己太不利了,万一动手必然会失了先机。

步惊云虽说十分警惕而且杀气逼人,却也没有立即动手,他的心里终究是疑惑居多。

凌傲天慢慢地散去眼中因为刚刚睡醒而带着的迷茫之­色­,作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浅笑着开口问道:“云儿……这是怎么了?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步惊云冷冷地打量着凌傲天,觉得此人的轮廓倒是有几分熟悉,但终究是差别甚大,所以暂时也没往雄霸那里去想。

步惊云因为对方亲昵的称呼顿了顿,冰冷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何会在此处?”

凌傲天内力真气奔流不息,也在瞬时间沟通了天地之桥,已然做好了完全的防备,面上却依旧淡淡地笑着,悠悠地说着:“这里……自然是天下第一楼,不然还能是哪里?”

步惊云的眼神猛地露出狠厉的神­色­,狠狠地问道:“你说……这里是天下第一楼?那么……你是谁?”

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心底忽然就有了一些令人震惊的猜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浅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你的师父,不然还能是谁呢?”

凌傲天表面上看上去随意地很,实际上一直在仔细地观察步惊云的神­色­——果然,师父两个字让他双瞳微缩——步惊云几乎不经思考就一掌拍了过来!

凌傲天早有准备,很轻易地躲过一掌翻身就飞离了床边;那一掌下去,床后的柜子马上就碎成了碎末,凌傲天的心里忽然也升起一股火气来了——任谁一大早地被睡在自己身边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盯着看,又随便说上两句就动起手来了,那心情都不可能会好。

凌傲天虽说只是穿着一件中衣,披发赤脚地站着,可是他双目一凝,气势马上就惊人地暴涨起来,让人不敢直面其锋。

凌傲天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眼中寒光闪现,淡淡地说:“云儿这是……要和我动手?”

步惊云看着俊美无俦气势非凡的凌傲天,一时间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语气冰寒地说:“你是雄霸?”总归还是同一个人,即使气质和形象年龄均相差甚大,只要往那边去想,终归是能认出来的。

凌傲天依旧淡淡地说:“步惊云的师父,不是雄霸还能是谁?”说着眼中寒光闪过,语气中隐隐带着点儿杀气。

步惊云眼中杀气四溢,握紧双拳恨声说道:“雄霸!我必杀你!”说着使出排云掌全力攻来,招招狠辣式式拼命。

凌傲天怡然不惧,还有谁能比他更熟悉步惊云的武功?更何况……这个步惊云原本的功夫比不上自己的云儿,此时空有传奇高手的境界却无法全数发挥——凌傲天出指连弹就破解了排云掌,一挥袖两人就近身打了起来。

步惊云对体内传奇高手的力量越用越顺,而凌傲天终究是有些顾忌,于是两人越打越激烈,房间里的摆设几乎都被化作了粉末——凌傲天也终究是打出了真火来。

漂浮在一旁观战的云很无奈地看着各种地板书案衣柜床铺的碎片毫无阻碍地穿过自己,那两人也明显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心里的苦涩感就无可抑止地泛了出来。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云看着两人越打越激烈,心里纠结不已。一开始他是担心师父没防备被伤到了,现在又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师父的对手下场难以估计;而看到师父对“自己”手下留情心里还是有点儿开心的,可是等看到犹如被狂风扫过的房间以及依旧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心里也就只剩下无奈了。

忽而云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想法来——之前他莫名其妙掉到另外一个时空,是因为自己被那边的雄霸给杀了,所以才回来了——那么,如果师父能把“这个”步惊云给杀了,那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归位了呢?于是云的心里既有些忐忑又有点儿期待——没有谁会愿意让自己的身体被别人给占了,即使那个“别人”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另外一个自己也不行。

步惊云终究不是认真起来的凌傲天的对手,身上多了几条血痕不说,肩上也被戳了一个血窟窿,不多时便占了下风。

凌傲天游刃有余地连弹数指正打在步惊云的几个大|­茓­上,霎时间步惊云就失去了反抗能力,被凌傲天一下子卡住了咽喉。

凌傲天眼中杀气涌动,手指渐渐收紧,步惊云只是满眼痛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更不会求饶服软,数息之间脸­色­就泛了青。

漂浮在一旁的云既有些期待又有种说不出的气闷感——即使他也希望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那个人也算得上是自己,就这样子看着“自己”被师父杀掉……

凌傲天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手,侧头看看四周化作碎末的家具——应该庆幸被各种加固后的天下第一楼总算不是豆腐渣工程吧,不然楼都要塌了。

凌傲天看着倒在地上喘气的步惊云,眼神变幻莫测,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不去看步惊云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弯腰把他横抱起来就走上了三楼。

天下第一楼的三楼铺满了柔软的顶级皮毛,是凌傲天专属的闭关之处,然而此时两人外加一魂正在此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相处着,不过那两人显然不会知道还有一个魂的存在。

步惊云原本也是只穿着中衣,此时披头散发血迹斑斑地倒在一旁怎么看都觉得很碍眼,凌傲天良久才平复下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缓缓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跑到云儿的身体里去的?”

此话一出,步惊云和一旁的灵魂状的云都被惊讶到了——步惊云终究是明白了之前一直来不及想的别扭之处,现在这身体虽说也是“自己”的,可是毕竟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居然是……魂魄易位了吗?灵魂状的云觉得不愧是自己的师父,这么诡异的事居然能一下子抓到重点,而且依旧如此理智,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毕竟,自己都快要扭曲了。

步惊云缓了口气,但依旧是用混合着仇恨和杀气的冰冷眼神看着凌傲天,冷冷地说道:“一睡醒,便是如此。”

凌傲天蹙起了眉,略有些困惑地喃喃道:“那云儿跑到哪里去了?”

步惊云冷冷地看着凌傲天,忽然问道:“你真的是雄霸?”

凌傲天随意地扫了步惊云一眼,淡然地说:“自然是本座。”

步惊云眼里杀气凛然地问道:“那你和……步惊云究竟是什么关系?”步惊云也不傻,虽说一开始惊讶、怒气、仇恨统统交织在一起,一时热血上涌就动起了手来,可现在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遇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了。这个雄霸明显大不一样——而且……之前“这个”步惊云分明是和他的这个师父躺在一张床上的……单纯的师徒关系会睡到一张床上去吗?步惊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自然知道有问题。再加上现在“这个”身体的种种别扭之处……步惊云的心里已然泛起了惊涛骇浪。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扫了步惊云的身体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云儿自然是我徒弟。”

步惊云皱眉不语,凌傲天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我们的关系更胜他人罢了。”

步惊云恶狠狠地盯着凌傲天,可是凌傲天只是淡然地坐着,也不看步惊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步惊云也有些迷茫——既然不是同一个雄霸,那面前的这个人也算不上是我的仇人罢?不——绝对不是的,只要是雄霸,就必然是步惊云的仇人!步惊云瞬间用厉­色­掩掉了眼里的迷惑彷徨之­色­。

凌傲天眼神空茫地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其实他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已然乱成一团了。即使凌傲天见多识广,就连他自己也是个外来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步惊云的身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现在这个步惊云是谁,凌傲天完全能猜到——从他的反应、眼神、气质和对排云掌的熟悉来看,必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步惊云——是和雄霸有着生死大仇的步惊云!那么……

云控制着自己飘到师父眼前,看着师父难得会露出的迷茫的神­色­,心底忽然就隐隐作痛起来——发生这样的事,必定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即使师父大概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肯定还是会难过的。

于是云的思绪也是纷纷扰扰,既彷徨无措也酸涩难当。

霎时间凌傲天忽地起身走到步惊云身边,半蹲下来伸手就又卡住步惊云的颈项,眼神里已然没有半分温度和情感,只冷冷地问道:“你想杀我?”

步惊云亦是冰冷地回望,眸中的厉­色­半点儿也不隐藏,坚定地说道:“不死不休。”

凌傲天立即就收紧手指,眼中的杀意令人骇然——步惊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体内大|­茓­都被封住,可是——可是现在这个身体毕竟是传奇高手,在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天地之桥自动开启,本源之力一下一下地冲击着被封住的|­茓­道——终于,步惊云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已然能够活动了!

就在步惊云准备反击的那一刻,凌傲天乍然松开手指,两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错开了步惊云手腕和脚踝的关节——步惊云闷哼一声,瞬时再次丧失了反击之力,肺部一下子被空气灌入的如刀割般的尖锐疼痛和四肢关节错位带来的霎时的剧痛让他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只能紧闭着眼竭力地喘着气。

凌傲天十分冷漠地看着步惊云,再度出手在他的丹田处狠狠一击,浓稠的鲜血立时汩汩地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步惊云此时双目黯淡,重击之下已然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暴乱的真气和本源之力在体内四处乱窜,别说反抗了,就是稍稍一动也犹如受到酷刑一般,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让他宛如被钝刀割­肉­。

凌傲天淡然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挥了挥衣袖,转身就往楼下去了,只淡淡地说:“这个世上想杀本座的人一个也活不了——我之所以还留你一命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云儿的身体罢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惹怒本座,否则——本座不会介意尝试一些更极端的方式让你的魂魄从这个身体里彻底地灰飞烟灭。

正文 传说

传说

明月带着聂风和断浪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黑漆漆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于是断浪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从聂风的怀里抬起头来,用虚弱的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这儿……是哪里?”

明月看着两人,微微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这里……是我和姥姥住的地方……”

此言一出,别说断浪,就是聂风也瞪大了眼——这自己跑人家老巢来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明月看着两人惊诧狐疑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绝不是要害你们,这洞里很大,另有玄机……姥姥不会那么快找到的……而且只要……总之我会想办法让姥姥不再与你们为难的……”这样说着,明月似乎也有点儿担心两人不信任她,只咬着下­唇­眼波盈盈地望着聂风。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聂风依旧是风度翩翩温和可亲地说道:“我相信明月姑娘,我们这就进去吧。”

明月的眼中露出感激欣喜等种种情感,连忙转身带路去了。

断浪真的真的很想说:我不相信——完全绝对一点儿也不相信什么明月姑娘。可惜现在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于是断浪只好继续一边愤愤着接受无可改变的命运,一边努力运转真气缓解自己的伤势——之前他已经服下了专门带在身上的特制灵药,此时伤势对他的实力其实已经影响不大了;不过断浪依旧是一副重伤的样子赖在聂风身上,并在聂风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十分镇定地表示:这是为了隐藏实力。

这山洞很大很深,而且洞内每隔一丈均置着一盏油灯,显得有些诡异而且寂静。

明月带着两人绕来绕去,感觉上像是在向着山洞深处而去,断浪不着痕迹地在沿路上洒下了引路粉,聂风虽然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反对。

终于三人来到了一个乍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年代十分久远的石门前,那斑斑驳驳的岁月的痕迹让聂风和断浪忍不住猜测这石门究竟存在了多少年。

明月伸出带着银丝手套的右手,缓缓地推开了石门;三人走进去,聂风和断浪却发现这里赫然是一座墓——无双夫人之墓!

巨大的石碑上刻着这六个字,给人以不一般的震撼效果;除此之外,石碑上居然还刻着“义薄云天”四个大字——断浪猛地想起之前明月和姥姥的对话,心下若有所思。

明月眼神略显空茫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墓碑,终于缓缓地开口道:“我知你们有许多疑问……其实,只要听完这个传说,你们便全明白了……”

聂风和断浪都严肃的凝神细听——也许,他们来无双城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明月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语气悠悠地说:“千年前,曾经有一位大英雄大豪杰,纵然他的名字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可是至今为止,仍有无数关于他的传说在天下间流传……”

聂风眼神一亮,说道:“他就是武圣吧。”

明月微微颔首,说:“不错,正是武圣……而这无双夫人,就是武圣的元配夫人。”

断浪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这个无双夫人不会是姓独孤的吧。”

明月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断浪,语气中略有赞赏地说:“你的观察力实在是细致敏锐,无双夫人确实就是姓独孤的,并且与这无双城有着莫大的关联。”

聂风略有疑惑地问道:“那你……和你姥姥,又和无双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明月想了想,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让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武圣是千年前的盖世英雄,当时神州一片混乱,陷入了百年不熄的战火之中。于是乱世出英雄,还是青年的武圣就已惊采绝艳,终于得以迎娶当时雄踞一方的无双城城主的女儿,也就是后人尊称的无双夫人。然而如斯一对璧人却不能平淡度日,武圣向来以救扶天下百姓为己任,为了辅佐他的好兄弟,以仁义著称的另一位城主,武圣闭关苦思,终于创出一招无敌奇招——那便是倾城之恋。在一次攻城中,此招第一次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一次被使出,便一招倾城无人可挡——可是武圣并不开心,因为他原本只是想能用此招打破城墙罢了,没想到却让整座城都倾塌了,无数无辜的百姓也在掩埋中身亡——于是从此武圣就再没有用过这一招。

后来,武圣依旧为天下黎民四处奔波,却在一次伏击中被乱箭­射­伤,箭伤带毒,于是只得去求助当时的神医。偏偏神医的女儿对武圣一见倾心,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终于还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神医之女因那一次露水情缘有了身孕,开始处处逼迫无双夫人,可无双夫人只是不断忍让。后来武圣为救自己的结义兄弟,要前去赴一个死局,临去前将神医之女和倾城之恋都托付给了无双夫人,嘱咐她照顾好神医之女和她腹中的孩子,还要想个法子把倾城之恋传下去——武圣其实十分矛盾,他既担心这招落入恶徒手中为祸苍生,又不想这旷世绝招就此失传——无双夫人一一应允,于是武圣离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武圣死后神医之女对无双夫人的态度更为恶劣,可是无双夫人不但不计较还­精­心地照顾她;而后无双城终于也陷入了战火,无双夫人为了救下那神医之女受了重伤,命不久矣。弥留之际,无双夫人留下了倾城之恋的传承方法,而那神医之女也终于追悔莫及,发誓从此世代子孙以守护无双城为己任,只要尚有一人在,便要保得无双不倾。]

聂风喃喃地说:“这义薄云天……”

明月悠悠地接着说道:“这‘义薄云天’四个字是天下人送给武圣的,可是在我们看来,无双夫人当与武圣同享这四个字才是。”

聂风一震,问道:“那武圣庙武圣石像背后的女子……”

明月微微颔首,说道:“那就是无双夫人的塑像,武圣所得的一切,都应该与无双夫人共享。”

断浪忽然说道:“那么你们就必然是武圣与那神医之女的后代了?”

明月肯定地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我们世世代代均守护着无双城,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断浪皱了皱眉头,说:“可那无双城的独孤家也不过传承数百年而已,怎会有上千年?”

明月顿了顿,眼神深邃地看了一眼断浪,缓缓地说:“战火纷飞,独孤家数次几乎断了传承,无双城也几度易主。数百年前我的先人找到了独孤家的血脉,而且那人也是难得的资质上乘,于是重建无双城独孤世家,一直延续至今。”

断浪沉思不语,聂风语气微微犹豫地问:“那……那个绝招,为什么要叫倾城之恋呢?”

明月对着聂风温柔一笑,说道:“倾城的意思你们都明白,这个恋……其实是因为无双夫人的原名叫做独孤恋……”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好了,大致的你们也了解了……现在我们要去取倾城之恋了……”

聂风诧异地说:“什么?我们……去取倾城之恋?”

明月在一处毫不突出的石块上按了下去,墓碑旁就打开了一个洞口;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了聂风和断浪一眼,率先走进了那个洞口。

“无双夫人本身也是千载难逢的奇才,尤其擅长各种机关阵型;她当年设下机关,只有符合条件的人才能得到倾城之恋……我们每代人都会尝试,可是从未有人成功。”明月一边前行一边说道。

聂风疑惑地问:“你们没有人得到过倾城之恋,那……之前……”

明月淡然地说:“我们世代练的功夫叫做情倾七世,是无双夫人根据倾城之恋衍化而来,不过威力与倾城之恋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了。”

断浪饶有兴致地说:“若是把无双夫人的机关破坏了又如何?”

明月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微微不善地说:“若强行损毁机关,倾城之恋就会永远消失,谁也无法得到。”

断浪顿了顿,又问:“你手上的手套……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明月微微一愣,说道:“这是无双夫人亲制,我们世代相传的无敌霸手,可以使人瞬间提升一个境界……”

断浪大惊地说道:“这么厉害……那要是传奇高手戴上……”

明月略带嘲讽地说:“我们戴上有用,别人戴上半点作用也无——必须是练匹配无敌霸手真气的人才能使用……而这无敌霸手的真气可以在初时极力开发一个人的潜能,这也是我如此年岁就达到这个程度的原因……可是这必然会有损根基,终究难以突破传奇……”

聂风语气中带着可惜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明月坚定地说:“因为要守护无双城,所以我们从无怨言……更何况这世上有几人能突破传奇?我们即使无法突破,使用无敌霸手照样可以得到那样的力量,又有什么不好?”

聂风默然无语,断浪忽然说道:“你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我们去做?”

明月震了震,微微一叹,说道:“已然到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茫茫的旷野上,万余人马有序地朝着无双城的方向进发。中军之处,有一辆由十六匹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银鬃骏马拉着的豪华銮驾——说是銮驾御座,倒是有点儿像是战车——御座前尚有类似主帅观战所用的前瞻台。

凌傲天头戴暗金九龙冠,身着黑底金龙汉袍,站在銮驾的台前极目远眺;猎猎的风掀起他的袍角和长发,这风采震慑人心。

微眯着眼看着缓缓而落的夕阳,凌傲天扯了扯嘴角,淡笑着说:“独孤家已然日暮西沉,待明日朝阳初升之时,我们便能到达无双城外了。”

步惊云有些微怔地看着师父掩映着金­色­光芒的身影,良久才回过神,低声说道:“云儿……想要先行一步。”

凌傲天淡然地说:“你是担心那独孤一方临阵脱逃?他逃不掉的……再说了,一切都失去了,还逃什么呢?”

步惊云略略低了头,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凌傲天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知你已等了太久……也好,以你速度不过个把时辰便可至无双城,若能遇上,就与你师弟们汇合吧。”说着拉着步惊云的手说:“无双城内高手不少,你只要盯着独孤一方,先别急着动手,等师父到了再说……可别太过心急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步惊云面­色­微暖地点点头,回握了师父一下,纵身一跃,残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

正文 乱局

乱局

展现在眼前的不是什么气势恢宏的巨大密室,也没有琳琅满目的珠宝金银——这只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洞,一张小小的石案,上面摆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石盒——而这普通的石盒上却镶着一颗如心头血般殷红的宝石,璀璨夺目。

明月莲步轻移,款款走近那石盒,微启红­唇­说道:“此石名为——试心石,当以血液覆盖其上,若有缘,则可开启倾城之恋。”

断浪蹙着眉头说:“之前我看你想取聂风的血,就是想用于此处?”

明月顿了顿,微微颔首说道:“像倾城之恋这样的无敌奇招,必然会选择天资卓绝的传人……当今江湖上资质绝高的少年英雄……”

断浪又问:“为什么偏偏是少年英雄?”

明月悠悠地说:“当年无双夫人担心倾城之恋被人觊觎,凡年龄在二十以上者皆无可能得到。”

断浪冷哼一声,说:“那像你之前所想那样取血不就好了?”

明月淡笑着说:“不是的,必须本人才能得到……姥姥原本说,先取血,而后迷了聂大哥的心智带他来此处就好……”

聂风怔然,断浪撇了撇嘴说:“难道我的资质就不好?你们似乎半点儿也没打算留下我的­性­命……”

明月呆了呆,讷讷地说:“不是你的资质不高,而是……而是姥姥曾得一神算批言‘千载心愿,风云可成’,于是……”

聂风诧异地喃喃道:“风云……”

断浪有些愕然地说:“你们该不会想的是聂风和步惊云吧!”

明月悠悠地看着断浪,正­色­道:“就是如此。”

断浪冷笑着说:“那风师兄你还是去试试好了,倾城之恋这个名字好像很合适你的样子——我实在没法子想象冷冰冰的云师兄会使出一招叫作倾城之恋的招数来。”

明月眉心微蹙,却也并没多说;聂风犹豫了片刻,把一直抱着的断浪放下,走到那石案前,将食指按上了那颗试心石,微运内力震破了一个小口,便有一滴一滴的鲜血慢慢渗入了试心石之中。

良久,这石室内静谧一片,没有半点儿反应。

明月的眼眸里慢慢溢出了失望之­色­;断浪一直环抱双臂斜靠在一旁,见此情形,戏谑地走上前去,笑眯眯地说:“看来风师兄也没什么希望嘛……不如让我试试?”说着就把手指点了上去,血液亦慢慢深入试心石内。

聂风一愣,还未来得及拿开手指;明月错愕地说:“喂……怎么能两个人一起……”话还没说完,正对石盒的墙面忽而出现了数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终于整面墙体剥落下来,露出了一墙的……武学招式!

居然是……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得到倾城之恋的吗……千年来这个秘密居然从未被发觉!

三人乍眼一看,那墙上画面中一人使刀一人使剑,配合无比默契;旁边还有一段小字:武圣无双,情比金坚;倾城之恋,千古无敌。

聂风和明月已然怔住了——原来那招倾城之恋居然是武圣和无双夫人一同使出的——一旁的断浪未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向那剑招看去——他本就是使剑之人,怎么可能不被这千古奇招吸引,心神骤然沉醉其中。

聂风也很快地把注意力转向了墙壁上的刀法,一触之下就再难移开双眼。

明月吃惊不已,但也知道这就是他们守护千年又期盼了千年的旷世绝招,立刻定下心神想要将刀剑招数都记下来,孰料却越看越觉得心神动荡,那招式竟似半分也未映入脑海中一样。

才不过片刻,那刻画着倾城之恋的墙体也开始剥落,霎时间就化作了一地尘埃——明月不禁大喊一声“不!”,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倾城之恋消隐无踪。

此时聂风和断浪才从那种玄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乍然感觉境界似乎都松动了几分,似乎有了要突破的前兆。

就在三人尚且沉浸在各自思绪中之时,却骤然感觉到有好几股气息正向这边而来,霎时间就已来到近前——三人心下一沉,纷纷走出这狭小的石室向外而行;待得来到一间百余平米的偌大石室中,终于正面迎上了姥姥和两个极尽妖娆的女子——而其中一个嘴角有着朱砂红痣的女子手中擒着的,赫然正是小南和小猫两兄妹!

小南的双臂已然被接上,然而却被抓来此处,伤口处又在不断地渗血,神­色­也很是苍白萎靡;小猫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泪水,一直在小声抽泣着。

明月语气中喊着焦急、忐忑和一点点激动,大声地喊着:“姥姥!”

姥姥重重地把龙头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声音,语气微寒地说:“聂风……果然就是倾城之恋所等的人!还不快把倾城之恋交出来!”

明月讷讷地说道:“那石壁……才过片刻便毁掉了……明月还来不及记下招数……”

姥姥冷笑着说:“你记不住,不代表他也记不住!”说着眼光凛冽地看着聂风。

断浪嗤笑一声,说道:“不是说你们守护倾城之恋已有千年吗?不是说是有缘者得之吗?怎么我只看到有人要强抢?”

姥姥冷哼一声,说道:“倾城之恋本就是我们的,我们自会用它守护无双城——落在你们手上,你们只会反戈相向对付无双城!”

聂风稍有为难地说:“这位……姥姥,不是我不愿意交出招数……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招数给旁人听……”

断浪眼睛转了几圈,也发现这倾城之恋实在是很难描述出口——即使能够说出点什么,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领悟的,心底也不禁对那创出此招的武圣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姥姥大喝道:“一派胡言……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姥姥无情!”说着举杖就向聂风击来,甚至带起了呼呼厉啸的风声。

聂风迎击而上,断浪也准备拔剑相助——孰料明月却霎时间向着断浪击来!

明月边打边口气微软地说道:“聂大哥……只要你将那招数再画出来……姥姥必不会为难你们的……”

断浪冷笑着应战,语气嘲讽地说:“笑话,等我俩没了利用价值,恐怕连个全尸都别想剩下了!”

那两个妖娆女子在一旁搔首弄姿地观战,只见抓着小南和小猫的那个二妹笑嘻嘻地说道:“哎哟哟,怎么打得如此激烈,把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都给忘记了吗?”

聂风心神一分,立马被龙头拐杖击中左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却焦急地喊道:“稚子无辜,要怎样冲着我来,怎能用孩子来威胁?”此时他应付姥姥的攻击越发艰难了起来。

断浪原本就难以胜过明月,此时心下焦急,要是有可能他都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两个孩子掐死,可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们不是说什么‘义薄云天’吗?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武圣真该好好瞧瞧,这不是原配生出来的后代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话让明月一震,攻势缓了缓,却彻底激怒了姥姥,拐杖铺天盖地地向聂风击去;断浪找准时机身影一晃就向那两个妖娆女子处冲去——那两人功力不高,也不过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一时不查就被断浪冲了过去!

断浪虽说不想丢下聂风,却也知道这时候想要一同脱困委实太过艰难——那姥姥想得倾城之恋,必然不会对聂风下杀手,自己离开反而更好——算算时间师父他们很快就会到无双城了,此时去搬救兵才是上上之策。

姥姥大喝一声狠狠一杖击在聂风胸口,打得他倒飞出去;另一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妖娆女子立刻走上来把聂风捆了个严严实实。

姥姥怒喊一声:“五夜和我去追!”说着就飞身向外追去,身法迅疾如奔雷一般。

那个抓着小南还有小猫的女子立刻放开两个孩子,转身也追了出去,洞内就只剩下三大两小了。

那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女子拍了拍面­色­苍白­唇­角渗血被捆好的聂风,笑吟吟地说:“哎哟,原来真人比画像上的更英俊——看来二妹说得不错,你还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聂风目光惨淡地看了一眼明月,就转而看向小南和小猫,神­色­中全是痛心与不忍。明月被那一眼看得低下头去,默默无言。

那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女子才不管这许多,伸手就将小猫扯过身边,握着她­嫩­­嫩­的手指,妩媚多情地说:“我劝你还是快点儿把倾城之恋的招数说出来,不然……我就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掰断!”

聂风心神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明月骤然抬起头来,说道:“大姐……不可以这样做!”

那大姐冷冷地瞥了明月一眼,语气中带着酸意地说:“哟,在这儿装什么纯情圣女呢,等拿到了倾城之恋,你再去与他春风一度不就好啦?”

明月眼中朦胧含泪,语气凄然地说:“大姐……不是这样的……我们守护无双城,又怎么能伤害无双城里的无辜孩童呢?”

大姐冷笑着说:“我管你那么许多,我只知道若是拿不到倾城之恋,等姥姥回来了可有我们好受的——你爱上人家俊俏郎君,可别连累了我!”——

断浪在夜­色­中不停地狂奔,几乎要分不清方向了——远远的地平线上一丝金­色­亮起,骤然照亮了一片天际——于是朝阳初升。

姥姥和那个一同来追的五夜并不知道断浪奔走的方向,寻着气息又总被断浪使计躲过,就这样从凌晨追至朝阳斜照。

正在这时,“嗖”地一发响弹划破了寂静的天幕——顿时杀声震天!

这是……天下会攻城了!

正用轻功飞驰的姥姥一下子瞪大双眼,停了下来,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对五夜说:“走!不要再追那个小子了,我们需得到城门那里,万不可让天下会破城!”

五夜点头赞成,两人倏尔飞身而去。

断浪跑得几乎力竭身亡,一路上还要不断用各种法子迷惑追击者,终于是靠在一面土墙上喘息不已——他并没有向无双城外跑,旷野上目标那么大,很容易就会被追上,他可不觉得自己能运气好到刚好碰上师父的大军——所以他一直在无双城内兜兜转转,倒是真的没有被追上。

乍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断浪眼前,骇得断浪险些要拔剑就刺——定神一看,才磕磕巴巴地说:“云……云师兄……”

步惊云冷冷地看着断浪狼狈的样子——之前他受伤吐血,又四处奔走,此时一身褐­色­的麻布衣服破破烂烂沾染着血迹泥土,简直就和抹布一个样——步惊云的眼里泛出嫌弃的神­色­来,淡淡地问道:“风师弟呢?”

断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焦急之­色­,也顾不得步惊云的神­色­语气,连忙说道:“我和风师兄都被人抓了……我逃了出来,可是风师兄陷进去了……我们快去救他!”

步惊云若有若无地朝着独孤一方的府邸方向扫了一眼,半分也没有犹豫,淡淡地说道:“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一章全体出场,­精­彩剧情敬请期待哟~~~O(∩_∩)O~——

再次表示这是抽风不是伪更——

展现在眼前的不是什么气势恢宏的巨大密室,也没有琳琅满目的珠宝金银——这只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洞,一张小小的石案,上面摆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石盒——而这普通的石盒上却镶着一颗如心头血般殷红的宝石,璀璨夺目。

明月莲步轻移,款款走近那石盒,微启红­唇­说道:“此石名为——试心石,当以血液覆盖其上,若有缘,则可开启倾城之恋。”

断浪蹙着眉头说:“之前我看你想取聂风的血,就是想用于此处?”

明月顿了顿,微微颔首说道:“像倾城之恋这样的无敌奇招,必然会选择天资卓绝的传人……当今江湖上资质绝高的少年英雄……”

断浪又问:“为什么偏偏是少年英雄?”

明月悠悠地说:“当年无双夫人担心倾城之恋被人觊觎,凡年龄在二十以上者皆无可能得到。”

断浪冷哼一声,说:“那像你之前所想那样取血不就好了?”

明月淡笑着说:“不是的,必须本人才能得到……姥姥原本说,先取血,而后迷了聂大哥的心智带他来此处就好……”

聂风怔然,断浪撇了撇嘴说:“难道我的资质就不好?你们似乎半点儿也没打算留下我的­性­命……”

明月呆了呆,讷讷地说:“不是你的资质不高,而是……而是姥姥曾得一神算批言‘千载心愿,风云可成’,于是……”

聂风诧异地喃喃道:“风云……”

断浪有些愕然地说:“你们该不会想的是聂风和步惊云吧!”

明月悠悠地看着断浪,正­色­道:“就是如此。”

断浪冷笑着说:“那风师兄你还是去试试好了,倾城之恋这个名字好像很合适你的样子——我实在没法子想象冷冰冰的云师兄会使出一招叫作倾城之恋的招数来。”

明月眉心微蹙,却也并没多说;聂风犹豫了片刻,把一直抱着的断浪放下,走到那石案前,将食指按上了那颗试心石,微运内力震破了一个小口,便有一滴一滴的鲜血慢慢渗入了试心石之中。

良久,这石室内静谧一片,没有半点儿反应。

明月的眼眸里慢慢溢出了失望之­色­;断浪一直环抱双臂斜靠在一旁,见此情形,戏谑地走上前去,笑眯眯地说:“看来风师兄也没什么希望嘛……不如让我试试?”说着就把手指点了上去,血液亦慢慢深入试心石内。

聂风一愣,还未来得及拿开手指;明月错愕地说:“喂……怎么能两个人一起……”话还没说完,正对石盒的墙面忽而出现了数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终于整面墙体剥落下来,露出了一墙的……武学招式!

居然是……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得到倾城之恋的吗……千年来这个秘密居然从未被发觉!

三人乍眼一看,那墙上画面中一人使刀一人使剑,配合无比默契;旁边还有一段小字:武圣无双,情比金坚;倾城之恋,千古无敌。

聂风和明月已然怔住了——原来那招倾城之恋居然是武圣和无双夫人一同使出的——一旁的断浪未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向那剑招看去——他本就是使剑之人,怎么可能不被这千古奇招吸引,心神骤然沉醉其中。

聂风也很快地把注意力转向了墙壁上的刀法,一触之下就再难移开双眼。

明月吃惊不已,但也知道这就是他们守护千年又期盼了千年的旷世绝招,立刻定下心神想要将刀剑招数都记下来,孰料却越看越觉得心神动荡,那招式竟似半分也未映入脑海中一样。

才不过片刻,那刻画着倾城之恋的墙体也开始剥落,霎时间就化作了一地尘埃——明月不禁大喊一声“不!”,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倾城之恋消隐无踪。

此时聂风和断浪才从那种玄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乍然感觉境界似乎都松动了几分,似乎有了要突破的前兆。

就在三人尚且沉浸在各自思绪中之时,却骤然感觉到有好几股气息正向这边而来,霎时间就已来到近前——三人心下一沉,纷纷走出这狭小的石室向外而行;待得来到一间百余平米的偌大石室中,终于正面迎上了姥姥和两个极尽妖娆的女子——而其中一个嘴角有着朱砂红痣的女子手中擒着的,赫然正是小南和小猫两兄妹!

小南的双臂已然被接上,然而却被抓来此处,伤口处又在不断地渗血,神­色­也很是苍白萎靡;小猫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泪水,一直在小声抽泣着。

明月语气中喊着焦急、忐忑和一点点激动,大声地喊着:“姥姥!”

姥姥重重地把龙头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声音,语气微寒地说:“聂风……果然就是倾城之恋所等的人!还不快把倾城之恋交出来!”

明月讷讷地说道:“那石壁……才过片刻便毁掉了……明月还来不及记下招数……”

姥姥冷笑着说:“你记不住,不代表他也记不住!”说着眼光凛冽地看着聂风。

断浪嗤笑一声,说道:“不是说你们守护倾城之恋已有千年吗?不是说是有缘者得之吗?怎么我只看到有人要强抢?”

姥姥冷哼一声,说道:“倾城之恋本就是我们的,我们自会用它守护无双城——落在你们手上,你们只会反戈相向对付无双城!”

聂风稍有为难地说:“这位……姥姥,不是我不愿意交出招数……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招数给旁人听……”

断浪眼睛转了几圈,也发现这倾城之恋实在是很难描述出口——即使能够说出点什么,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领悟的,心底也不禁对那创出此招的武圣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姥姥大喝道:“一派胡言……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姥姥无情!”说着举杖就向聂风击来,甚至带起了呼呼厉啸的风声。

聂风迎击而上,断浪也准备拔剑相助——孰料明月却霎时间向着断浪击来!

明月边打边口气微软地说道:“聂大哥……只要你将那招数再画出来……姥姥必不会为难你们的……”

断浪冷笑着应战,语气嘲讽地说:“笑话,等我俩没了利用价值,恐怕连个全尸都别想剩下了!”

那两个妖娆女子在一旁搔首弄姿地观战,只见抓着小南和小猫的那个二妹笑嘻嘻地说道:“哎哟哟,怎么打得如此激烈,把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都给忘记了吗?”

聂风心神一分,立马被龙头拐杖击中左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却焦急地喊道:“稚子无辜,要怎样冲着我来,怎能用孩子来威胁?”此时他应付姥姥的攻击越发艰难了起来。

断浪原本就难以胜过明月,此时心下焦急,要是有可能他都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两个孩子掐死,可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们不是说什么‘义薄云天’吗?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武圣真该好好瞧瞧,这不是原配生出来的后代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话让明月一震,攻势缓了缓,却彻底激怒了姥姥,拐杖铺天盖地地向聂风击去;断浪找准时机身影一晃就向那两个妖娆女子处冲去——那两人功力不高,也不过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一时不查就被断浪冲了过去!

断浪虽说不想丢下聂风,却也知道这时候想要一同脱困委实太过艰难——那姥姥想得倾城之恋,必然不会对聂风下杀手,自己离开反而更好——算算时间师父他们很快就会到无双城了,此时去搬救兵才是上上之策。

姥姥大喝一声狠狠一杖击在聂风胸口,打得他倒飞出去;另一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妖娆女子立刻走上来把聂风捆了个严严实实。

姥姥怒喊一声:“五夜和我去追!”说着就飞身向外追去,身法迅疾如奔雷一般。

那个抓着小南还有小猫的女子立刻放开两个孩子,转身也追了出去,洞内就只剩下三大两小了。

那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女子拍了拍面­色­苍白­唇­角渗血被捆好的聂风,笑吟吟地说:“哎哟,原来真人比画像上的更英俊——看来二妹说得不错,你还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聂风目光惨淡地看了一眼明月,就转而看向小南和小猫,神­色­中全是痛心与不忍。明月被那一眼看得低下头去,默默无言。

那个额上有一朱砂红痣的女子才不管这许多,伸手就将小猫扯过身边,握着她­嫩­­嫩­的手指,妩媚多情地说:“我劝你还是快点儿把倾城之恋的招数说出来,不然……我就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掰断!”

聂风心神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明月骤然抬起头来,说道:“大姐……不可以这样做!”

那大姐冷冷地瞥了明月一眼,语气中带着酸意地说:“哟,在这儿装什么纯情圣女呢,等拿到了倾城之恋,你再去与他春风一度不就好啦?”

明月眼中朦胧含泪,语气凄然地说:“大姐……不是这样的……我们守护无双城,又怎么能伤害无双城里的无辜孩童呢?”

大姐冷笑着说:“我管你那么许多,我只知道若是拿不到倾城之恋,等姥姥回来了可有我们好受的——你爱上人家俊俏郎君,可别连累了我!”——

断浪在夜­色­中不停地狂奔,几乎要分不清方向了——远远的地平线上一丝金­色­亮起,骤然照亮了一片天际——于是朝阳初升。

姥姥和那个一同来追的五夜并不知道断浪奔走的方向,寻着气息又总被断浪使计躲过,就这样从凌晨追至朝阳斜照。

正在这时,“嗖”地一发响弹划破了寂静的天幕——顿时杀声震天!

这是……天下会攻城了!

正用轻功飞驰的姥姥一下子瞪大双眼,停了下来,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对五夜说:“走!不要再追那个小子了,我们需得到城门那里,万不可让天下会破城!”

五夜点头赞成,两人倏尔飞身而去。

断浪跑得几乎力竭身亡,一路上还要不断用各种法子迷惑追击者,终于是靠在一面土墙上喘息不已——他并没有向无双城外跑,旷野上目标那么大,很容易就会被追上,他可不觉得自己能运气好到刚好碰上师父的大军——所以他一直在无双城内兜兜转转,倒是真的没有被追上。

乍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断浪眼前,骇得断浪险些要拔剑就刺——定神一看,才磕磕巴巴地说:“云……云师兄……”

步惊云冷冷地看着断浪狼狈的样子——之前他受伤吐血,又四处奔走,此时一身褐­色­的麻布衣服破破烂烂沾染着血迹泥土,简直就和抹布一个样——步惊云的眼里泛出嫌弃的神­色­来,淡淡地问道:“风师弟呢?”

断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焦急之­色­,也顾不得步惊云的神­色­语气,连忙说道:“我和风师兄都被人抓了……我逃了出来,可是风师兄陷进去了……我们快去救他!”

步惊云若有若无地朝着独孤一方的府邸方向扫了一眼,半分也没有犹豫,淡淡地说道:“带路。”

正文 迷梦番外二(二)

迷梦番外二(二)

云眼看着师父冷笑着下楼去了,不由自主地也想跟下去——可是他霍然发觉自己最多只能离开步惊云十步远,再远的距离就怎么也去不了了——于是云终究只能飘回到步惊云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并不懈地努力着一次又一次地扑到自己身上,希望能给自己的身体换个芯子。不过很显然这是完全无用的。

步惊云就这样凄惨地躺在地上,鲜血一点儿一点儿地从伤口上渗出来,染红了一片一片柔软的皮毛垫子;身体更是不自禁地微微战栗着,冷汗大滴大滴地顺着发梢滑落;­唇­边的鲜血亦在一缕一缕地溢出,经脉里乱窜的真气肆虐般地刺激着每一寸肌肤的痛感。

其实步惊云此时心中也是如乱麻一般,他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处境以及对策,可是身上的伤势带来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他,让他几乎难以定下心来。

云看着这样的步惊云,心里真是五味陈杂翻腾不已——师父下手也真是够狠的——当然云完全理解,师父对于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从来都是直接动手除掉不留情面的,终究是没有杀了这个步惊云,那是因为师父心里还是存着顾忌,担心自己——可是步惊云已然是传奇高手,只要留下一点儿机会都有可能后患无穷,所以……云微微低了低头,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这样只是暂时之策,毕竟步惊云身体里拥有凤血龙元,若是让那个自己发现这些力量并能加以利用,这点儿伤势根本困不住他。

于是云真的很想叹气,他默默地望着步惊云,微微苦笑着想:你还是识相点儿的好,即使是传奇高手,师父也照样有本事对付——越反抗结果肯定是越惨——纵使自己巴不得他马上死掉了把身体还给自己,可云也是万分不希望到时候自己的身体被弄得跟个破麻袋一样了还要养上不知道多久——真是,纠结得不行。

凌傲天静静地坐在一楼的鎏金龙案之后,如今天下第一楼几乎就是凌傲天和步惊云的居所了,最多也就是秦霜幽若聂风断浪外加一个殷成会来,当然还有数不清的暗卫隐藏在四周戒备,除此之外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了——然而无论是谁,若是看到他们这位几乎已经被传说给神话了的圣帮主大人只穿着中衣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就这样半倚在御座上,恐怕都会被惊掉眼珠子的。

凌傲天撑着下巴,手指轻叩着桌面,心里……始终还是……很有些难过的。

这么多年的相伴,步惊云对于凌傲天来说已经成为了不可取代的存在。如今天下早定,天下会帮主之位也传给了秦霜,作为天下会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圣帮主太上皇,凌傲天几乎就只需要享受生活了。一年里大半的时间凌傲天都在和步惊云四处游玩,也只有临近过年才会回到总舵团聚——今日便是正月初四,原本是打算和幽若他们同乐的,可是如今……

凌傲天从心底生出了一股焦躁不安而且无奈的感觉——这种情绪自从他定鼎天下逍遥无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步惊云。

步惊云对凌傲天来讲很重要,也许从前凌傲天还可以在心里对自己说步惊云自然是比不上天下重要,可是如今天下已经尽在掌中了——扪心自问,凌傲天无可否认,步惊云似乎更加重要一点儿——毕竟天下不可能永远属于一家,朝代的兴亡更替在所难免。凌傲天如今已经拥有了比之当年的帝释天还要漫长的生命,此时再回头看去,那么天下也只不过是用于证明一个皇者能力的工具罢了,一旦达成所愿便也无甚所谓了——于是如今对于凌傲天来讲,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这么漫长的生命该如何度过了。

如此漫长的生命,若总是一个人,也未免太过凄凉寂寞——也许凌傲天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于是像凤血龙元这类的宝物他都毫不犹豫地和步惊云分享了——暂时来讲,凌傲天找不到比步惊云更合他心意的人了——甚至也许是,他早就已经泥足深陷而不自知了。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凌傲天已经选定了步惊云作为长久陪伴自己的伴侣了,而且他们已然如此这般逍遥了数年——如今却一夕之间完全颠覆了以往,这换作谁也不能轻易接受的。

凌傲天蹙紧了眉头,现在他完全是一筹莫展——魂魄易位这种事实在是太过玄奇,一向谋天算地镇定自若的凌傲天对于此事也是完全找不到突破之处。

凌傲天想了想,按了一下特别的传唤机括,殷成应该会很快赶来的。

当殷成到的时候,凌傲天还是保持着披头散发穿着中衣赤着脚的状态——不是他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而是二楼的一切都在传奇高手的互拼中碎成了粉末,当然也包括衣柜里的所有衣服。

殷成自然是无可避免地大吃了一惊,但多年的默契让他并不多言,只是以目示意出自己的疑问——我的老大啊这还是在大过年呢您这究竟是在玩些什么?

想起之前来路上暗卫禀报说二楼曾传出激烈的打斗声,殷成心底暗想——该不会是和那位吵架打架了吧……找我来安慰?真是奇怪了,这么多年都是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怎么居然都闹到打起来了——于是殷成心里闪过无数猜测。

凌傲天知道殷成这家伙肯定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也懒得多说,只是眉目间略显疲惫地摆摆手,示意殷成跟着自己上楼。

殷成继续心思活跃各种乱想,不过表面上依旧无比淡定不动声­色­地跟随在自家老大的身后。

于是他们上到二楼,于是殷成悟了——原来老大是没衣服可以换了……随即又想——这是争啥呢能弄得这么激烈?

任由殷成目光古怪地打量着除了碎末什么都不剩下的二楼,凌傲天微微苦笑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了……”

殷成略略谨慎地说:“帮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属下。”

凌傲天扯了扯嘴角,说道:“跟我来吧……我需要……一些建议……”说着就继续迈步向三楼而去。

殷成大概猜到会看到什么,因为他知道步惊云肯定还在天下第一楼里,不在一楼也不在二楼那肯定是在三楼——不过等他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震惊得想要自Сhā双目了……

看着那个倒在血泊里浑身上下还在微微颤抖的不断渗血的熟悉身影,再看看一脸平淡只微微有点儿纠结的帮主大人——殷成无可抑止地打了个冷颤。

凌傲天缓缓地走到步惊云身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步惊云也十分勉强地睁着眼,继续倔强而仇恨地盯着凌傲天看,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无语。

殷成终究是受不了这种越发诡异的气氛了,而且殷成心里一直在默默流泪——苍天啊大地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懂不懂?到底是喊我来­干­嘛?你们爱吵架吵架爱打架打架,别找上我呀……再看看那位……这惹怒帮主的下场……殷成再次打了个冷颤。

殷成谨慎小心地开口,小声地说:“需要属下让人叫幽若大小姐过来吗?”这个时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就别连累我了吧。

凌傲天诡异又带着点儿无奈地看着殷成,其实他心里是在想怎么解释这个魂魄易位的事——如果不是他凌傲天就是个穿越的,说什么也没法相信这种奇怪的事情啊——而且这个魂魄他也是步惊云,只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步惊云——这要说出来……简直让人头大。

殷成忐忑不安地在心里对着手指,低着头目不斜视。终于——楼下传来的声音简直让殷成想大呼万岁——

——“爹爹,你起来了吗?今天天荫城里有好节目,不如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看看吧。”

凌傲天没有出声阻止,殷成也继续低着头,于是幽若和断浪轻车熟路地走上了楼——当他们走上二楼的时候,幽若和断浪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这……谁敢在天下第一楼里撒野?难道是爹爹对这装修不满意了想全换了?两个人一下子都变成了石像。

凌傲天的声音淡淡地从三楼传下来:“你们上来吧。”

幽若和断浪对视一眼,一起上了三楼。

待得看到地上的那个很是凄惨的人的时候——两人终于也有了和殷成一样想自Сhā双目的感觉了——但这两人毕竟不是殷成,所以说话也不大有什么顾忌。

幽若磕磕巴巴地说:“爹爹……这……这是……你们吵架了吗?”

断浪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步惊云——他们俩是经常互相看不顺眼没错,可是其实断浪心底还是把步惊云当作哥哥一样的,弟弟和哥哥开点儿小玩笑算不得什么,曾经他们也是并肩作战一致对外的——可是……断浪不可思议地看着师父,错愕地说:“师父……云师兄究竟做了什么事?要这么……”

断浪的武功在幽若之上,他当然看出步惊云这是伤得不轻了——是什么事情让师父下了这样的重手?就算是红杏出墙了也不至于如此吧……别的不说,光看步惊云脖子上紫青的痕迹——这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看着幽若和断浪那种见了鬼的神情,凌傲天无奈地说:“他不是你们云师兄……”于是殷成幽若断浪三人都把见了鬼的神情换成了见了白痴神经病的神情。

云飘在一旁很郁卒,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居然给断浪这个小子看到了……真是……怎一个郁闷了得……

正文 会聚

会聚

凌傲天安然地高坐在銮驾之上,右手撑着下巴,淡然地俯视着天下会一万弟子和无双城的近五千守城人马碰撞在一起——杀声震天,血­肉­飞溅——凌傲天只是淡淡地看着,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朝阳斜照在銮驾御座之上,给凌傲天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辉;凌傲天轻轻地扫了扫衣袖——那­阴­影却仿佛遮住了整座无双城——

姥姥面­色­凝重地飞速向城门口赶去,那震天的喊杀声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心神——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无双城……万万不能有失!

五夜略有些吃力地远远缀在姥姥身后百余米外,额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姥姥即将接近正在激战的城门之时,忽而有二十一名大汉破土而出,将姥姥团团围住——一道迅疾的人影飞­射­着向姥姥攻去!

姥姥回手一杖将那人影扫开——可那人功力不弱,只是借力一跃,并无半分受损——姥姥目露凶光地狠狠看去,却赫然发觉那人竟然是……无双城的城主独孤一方!

“你……”姥姥双目圆瞪,愕然之下,大声喝道:“你居然对我动手……你可知道我是谁?!”

独孤一方面­色­­阴­沉,看不出半点心境思绪,只听他冷然地说:“本城主怎会不知?明人不说暗话——本城主今日只要……倾、城、之、恋!”

姥姥瞳孔微缩,声音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地说:“你竟然敢觊觎……难道你想……恩将仇报——罔顾祖训吗?!”

独孤一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只斩钉截铁地一挥手,毫不迟疑地说:“上!”

那二十一名大汉,统统目光如电,异常剽焊,显然并非泛泛之辈,每人手中均握着一柄非常特别的刀,甚至比枪还要长,更在刀刃上有着细而密的锯齿——他们便是无双城最核心的力量,只听命于城主的“狼刀”!只听一声令下,二十一人同时动了起来,配合无比默契,隐隐形成阵势,攻势便霎时间如潮水一般向姥姥奔涌而去。

姥姥怒气攻心,举杖迎向一波又一波的刀阵——可她……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身为武圣的后人,身负世代守护无双城的职责,又怎能,毫无包袱地去伤害同样守护无双城的狼刀呢?

独孤一方冷眼看着姥姥无奈地防守着,面无表情——他实在够狠——正因为他清楚姥姥背负的职责,才故意让狼刀来对付她……只守不攻,迟早力尽被擒。

姥姥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目光微闪,终于是一杖向着攻来的一人扫去,毫不留情——此人乍被击飞,二十一人组成的刀阵即可被破,姥姥的压力顿时大减——孰料就在此时,一声惨厉的尖叫传来,一霎之间就让姥姥的身上添了两道刀痕。

——“姥姥!”这是……五夜的喊声……想来她必然已经……

姥姥但觉喉头一阵硬咽,两行老泪已不由自主地流出。

“我看你还是交出倾城之恋吧,免得多受苦楚……”独孤一方淡淡地说。

“独孤一方——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姥姥从紧咬的牙缝中狠狠地吐出这句话:“我们一直在暗中扶持无双城,如今你居然为了倾城之恋恩将仇报!你是姥姥我这一生所遇的人之中最卑鄙无耻下流贱格的一个!你根本不配当无双城主,更侮辱了独孤家后人这个身份!”

独孤一方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重归平静无波,他微微地摇着头说:“你不会明白……我并不想对你如何,只要交出倾城之恋便一切好说……”

姥姥充耳不闻,她如今双目赤红,已然发了狠——右手的龙头拐杖一杖比一杖重地扫向周围的刀手们,左手却伸入怀内——瞬时间就戴上了一只银丝手套!

瞬时间一股传奇高手的气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姥姥恨声大喊着“杀”——围攻她的刀手们纷纷倒飞而去,瞬时身亡——姥姥看也不看那些残肢血沫一眼,直向独孤一方头顶劈去一掌,恨不能立时取他­性­命!

独孤一方面­色­一变,举掌迎去,确只在稍碰之下就败退吐血,脸上也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境界的差异实在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戴上无敌霸手的姥姥已经赫然是传奇高手的境界了;即使她无法拥有本源,却可以在境界上完全压制所有绝世境界的高手,自然也包括了,独孤一方。

姥姥已然杀红了眼,她如今已经不管不顾,只想杀了独孤一方这小人;独孤一方微微扯出了个苦笑,奈何技不如人,也只能闭目待死。

只在这时,姥姥即将取了独孤一方­性­命的一瞬,一股大力猛地把姥姥震飞十数丈之远——姥姥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暗灰­色­衣袍上绣血­色­凤凰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独孤一方的身前,他的脸上还戴着极具震撼力的面具,让人既觉诡异又生出惧怕敬畏之意。

姥姥心知自己绝对不是此人对手,光是面对面地站着,就已有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于是倏尔飞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飞掠而去。

那人也不追击,只是用那面具脸定定地对着独孤一方;独孤一方几乎不敢抬头看向那戴面具之人,不过片刻时间额头已然见汗——

“步惊云?!”妖娆妩媚的声线里只剩下满满的恐慌,那个额上有朱砂痣的大姐连忙放开搭在聂风肩上的手,语气颤抖地说:“你……尽管把他带走吧,不­干­我的事……别杀我……”

断浪用嘲讽的眼光扫了那大姐一眼,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的明月,随即向聂风奔去,立刻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和|­茓­道。

聂风目光欣喜,语气欣慰地说:“云师兄你来了……”方一脱困,就立刻向小南和小猫两个孩子走去,将他们抱在怀里,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明月。

断浪十分不满地冷哼一声,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气闷的感觉。

步惊云冷眼扫过明月,凝目看了一眼她右手上的无敌霸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手已然搭在了龙渊剑的剑柄上。

明月微微叹了口气,眼波盈盈,语气幽幽地说:“你们走吧,我并不赞成姥姥的所作所为,更不是你们的对手,也无意阻拦你们……如若你们想要讨债,那便来吧……”

步惊云无动于衷,眼中杀机一现;聂风连忙说:“云师兄,还是不要与她们多作计较了……师父他也到了吗?”

步惊云顿了顿,直接转身就向洞外走去,连多一个眼神也欠奉。

聂风抱着小南和小猫与断浪一起走出来,微微犹豫着开口道:“我想……将这两个孩子带上,请师父派人多加照顾……”

步惊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冷,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断浪愕然,愣了愣才说:“风……最好的办法是先把他们送回城中,待得战事结束后你想怎样都行……师父那边必然在与无双城交战,你带两个孩子去……算什么呢?”

聂风怔了一下,苦笑道:“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去把他们俩安顿好……”

步惊云淡淡地扫过二人,直接离开了。

断浪语气微微尴尬地说:“行了我和你一起去,然后再去和师父他们会合吧。”——

步惊云之前从天下会的内线处得知独孤一方身上已被洒了追踪粉,于是与聂风断浪分开后,步惊云就直向着独孤一方的方向追寻而去——谁知绕了几圈却赫然发现似乎正是之前聂风被困的山洞的方向,心中隐然升起了几丝奇异的预感。

聂风和断浪将小南和小猫安置在了天下会暗中掌控的客栈里,随即又向城外奔去想要和师父会合——却忽然间被一股高手的气息压迫得喘不过气来——随即一阵旋风从脚下升起,二人几乎在没防备下就被裹挟着往某个方向而去。

待得聂风和断浪浑身戒备着再次睁开眼时,却赫然发现自己二人已然来到了无双城后方的一处与之前被困的山洞相通的山崖之上——裹挟他们而来的是一个身着血凤绣图的暗灰­色­衣袍,面戴暗金­色­狰狞面具的人——而同时在场的赫然还有姥姥、明月、独孤一方以及名为四夜和五夜的妖娆女子;异常之处在于那四夜已然身亡,胸腹处鲜血汩汩地流出;而那五夜,却是站在独孤一方身后的。

聂风和断浪乍回过神来,就听得姥姥怒喝道:“五夜!你居然背叛我们投靠了那个小人!”说着一把将手中的龙头拐杖掷出,一杖正正击中百会|­茓­,五夜当场毙命。

看到这一幕,独孤一方还未说话,裹挟了聂风断浪二人前来的那人便冷哼一声,一袖扫去,顿时仿佛有天地变­色­之威——姥姥面­色­一变,心道终究是命绝于此了——孰料就在此时,明月只一闪身就挡在了姥姥身前——硬是挡下了那一袖之威!

霎时间明月的脸上已然不剩下一丝血­色­,她眼神涣散,只定定地看向聂风,又缓缓地对上姥姥惊诧、痛心、满含热泪的双眼——终于是,永久地闭上了那双皓月盈盈的眼眸,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亦随着无数爱恨情仇翩然飞散——彻底带走了那个豆蔻年华,绝­色­倾城的月下佳人。

聂风顿时大惊失­色­,双目直直地看着那戴着面具之人,怔然说道:“你……”

那人冷笑着说:“聂风,据说是你得到了倾城之恋?还是乖乖交出来罢——否则你只会立刻和她去阎罗殿上做一对同命鸳鸯了。”那声音经过面具,奇异般地带上了一种金属质感的冷酷感,只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聂风面­色­一变,喃喃地说道:“又是为了倾城之恋……”说着目光忽而一凝,霎时间反手拿过背上的雪饮刀就向那人砍去——刀势如风!

那人竟然只是冷笑一声,只用了这声音就已经把聂风含怒而发的刀势给荡开了——断浪顿时大感不妙,立刻拔出火麟剑与聂风并肩而立和那人对峙!

此刻聂风与断浪对视一眼,却似乎是在一刹那间就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两人刀剑同出,竟是霎时间就用出了之前两人从那石墙上看到的……传说中有史以来只出现过一次的……倾、城、之、恋!

刀剑相谐,似乎周围的天地本源之力都在欢快地吟唱着——聂风和断浪只觉得身体里的内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着,源源不断地涌入刀剑之上——完全无法控制!

一团巨大的黑­色­旋风乍然出现,向那戴面具的人倏尔袭去——然而这速度却似乎依旧不够快,那人立即就十分谨慎地跳开——这黑­色­旋风丝毫不停地继续前行,瞬息间就袭到了山崖侧方的无双城的城墙之上!

轰隆……

倾城

一团黑­色­旋风悄无声息地撞击在无双城的城墙之上,刹那间渀佛定格了时间一般;片刻间那黑­色­迅速地在城墙之上蔓延,渀佛暗夜的­阴­影毫无遗漏地侵袭着一切——从这后方城墙一直蔓延——随即,便是轰隆轰隆的声响此起彼伏,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墙体一点一点地破碎剥落,整块整块的大石全碎作了无数块——这不知耸立多少年的无双城,这不知承载了多少隐秘,埋葬了多少爱恨的无双城——倾覆只在,片刻之间——

凌傲天正撑着下巴半眯着眼淡然地看着眼前几乎一边倒的战局——独孤一方完全没有出现,无双城最后的力量已经几乎丧失了负隅顽抗的勇气了。

就在此时,轰隆轰隆的声响乍然响起,在数万人惊愕的目光中,无双城那高达三丈余的城墙就那般轰然坍塌——一座渀佛砧板上的­肉­一样的城池就这样暴露在大军之前——极目看去,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数里外大街上未来得及收拾的小食摊。

凌傲天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凝重,一拂袖对着銮驾旁那面容刚毅俊朗目光坚毅的中年男子说道:“刑空,这里就交给你了,要把无双城给本座完完全全地舀下来。”

天下会的执法堂堂主燕刑空正­色­答道:“帮主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此人对于忽然倾塌的城墙不露半点错愕,对于他来说,只有帮主的吩咐是最重要的。

凌傲天微微颔首,敛目袖手,直接从銮驾上展身一跃,便已没了踪影——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倾城之恋——两个不过一流境界的小娃娃使出来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真是连老天也要成全本尊,哈哈哈……”只见那身着血凤绣图的暗灰­色­衣袍,面戴暗金­色­狰狞面具的人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伸手就向着聂风和断浪抓去——两人的内力真气已然完全耗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手伸到跟前。

聂风断浪二人本已束手待擒,孰料就在此时一把泛着荧荧寒光的宝剑忽而横向刺出,渀佛还有龙吟声悠悠响起,直取那戴面具之人。

那人冷笑着说道:“终于看够了吗?”原来他早已知道附近有人,却毫不在意——这是太过自大眼高于顶?还是当真这世间人物皆不在此人眼内?

只见那人说着就向剑势袭来的方向一挥袖——谁知竟然扑了一个空——原来那把剑居然只是虚晃一招,折向就朝着一直默立在那戴面具之人后方不远处的独孤一方刺去。

独孤一方之前就受伤不轻,此时又毫无防备,况且对方功力已在他之上;这一方霸主竟然就在这猝不及防之间被一剑穿心而过!

独孤一方瞪大了双眼,嘶哑着声音说道:“是你……终究还是……”话犹未绝,对面那人已瞬时收回宝剑——漫天的热血喷洒,就渀佛最耀眼的火红的凤凰花,就凋零在这剑起剑落的一刻。

看着独孤一方圆睁着双目直直地倒了下去,步惊云冷冷地持剑转身,毫无畏惧地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顶级传奇高手气势的人。

出剑的人自然是步惊云——他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终究是亲手结束了近十年的仇恨——终究是,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一切的情仇都已了结,道义责任亦不需背负,从即刻起,只需要完完全全地遵从自己的心。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剑而已;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眨眼之间。

可这一剑里究竟埋葬了多少隐秘的旧事?这十年间又有多少深藏的风波?

有多少纠葛仇恨、往事风烟皆在这一刻、这一剑下湮灭——只这一瞬,就已十年。

那个戴面具的人似是怔愣了一下,倏尔仰天大笑道:“好,好,好!能从本尊手上夺人­性­命,实在是好极了——哈哈哈哈……”片刻后那人停下狂笑,对着步惊云说道:“本尊真是十分的欣赏你,你若是愿意为本尊效力,本尊不介意留你一命!”说着气势狂涌着向步惊云袭去。

步惊云紧紧地咬着牙关,狠狠地盯着那个戴面具之人;只刹那间步惊云全身的血液就渀佛都在疯狂地叫嚣一般,骨骼也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他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却依旧半声也不出。

那戴面具的人也不着急,似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也许,这不过是他的一个消遣或是游戏——也许,对于无数人来说漫长的一生,也不过是这人眼中的一幕大戏罢了。忽而那人微微一怔,气势也有了一丝波动——一股强横的气势稳稳地对上那人的气势,霎时间步惊云压力大减,稍稍松了一口气,凝目望向这股气势的来源,眼中似有流光闪过。

“天下会的帮主,真是幸会得很——”那戴面具之人语调怪异地说道。

凌傲天从远处的虚空中似是十分慢地一步步往这边走来,却是眨眼间就走到了步惊云和那戴面具之人的中间——此时两人对立,只见他们一人头戴暗金­色­九龙御冠,身着黑底金龙华服,气质尊贵非凡,眉目间有凛冽之风,却又如朗月晴空,自有一股浩然的皇者之气;而另一人身着血凤绣图的暗灰­色­衣袍,面戴暗金­色­狰狞面具,容貌难以识辨,然而浑身上下却都透露出高深莫测的感觉来,让人隐隐心悸。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缓缓说道:“能与阁下相会自是幸运非凡——只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那人复又仰头哈哈大笑两声,气势非凡地说道:“你可以称呼本尊为——帝释天!”

“哦?”凌傲天轻轻地拂了一下衣袖,似乎有点儿漫不经心地面带浅笑地说道:“那么这位……帝先生,不知有何指教?”

帝释天似乎是被凌傲天这漫不经心的表情激怒了,冷哼着说道:“无双已灭,天下归一——本尊也不愿看到这方才一统的天下复又动乱起来,你大可自行离去——不过你的这三个弟子得罪了本尊,需得统统留下交由本尊来处置!”

聂风和断浪互相扶持着站立着,聂风用正直坦荡的眼神直视帝释天,并没有半分迟疑忐忑;断浪懒散随意的眼神左顾右盼,却在不经意之间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站在凌傲天身后的步惊云一下子绷紧了身子,眼神如刀般锐利地­射­向帝释天,气势已然隐隐地环绕周身。

凌傲天一下子收起了笑容,语气冷冽地说道:“阁下动了本座的人,这个账你我还没有算——如今竟还敢这般口出狂言——该说阁下是无知呢,还是狂妄呢?!”

帝释天一愣,骤而狂笑不止,边笑边说道:“不知多少年了……竟还有人敢在本尊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找死!”说着乍然收起笑声,一掌裹挟着金光就向着凌傲天狂袭而来。

凌傲天目光一凝——这金光可真够熟悉的——帝释天认不出凌傲天来,凌傲天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帝释天——事实上当看到帝释天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凌傲天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虽说凌傲天知道迟早都是要和帝释天对上的,甚至也想好了一些对付他的计策——可是,凌傲天真的完全没想过帝释天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凌傲天还全然没有准备,也不认为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对付帝释天了——想到这里,凌傲天的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是……倾城之恋——很显然,帝释天必然是被这千古奇招所吸引而来的——自己……终究还是无法算无遗策。

那么就只能赌一把了,帝释天应该不至于会想要拼命的,前提是他完全想不到凌傲天会是一个曾经潜入了他老巢并且偷走了凤血的人——凌傲天认为帝释天应该还未曾发觉凤血已经被掉包了,否则帝释天绝对会杀上天山之巅的——而且刚才帝释天的语气也证明了这一点。于是凌傲天十分小心,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在脑中千回百转过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要让帝释天生出要和他拼命的想法来。

帝释天一般都缩在乌龟壳里,不拼命的话还是有很大希望安然离开的;可若是……凌傲天可不想和个千年老乌龟拼命,一千年的内力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凌傲天完全不想去亲自体验一下。

凌傲天一招十方无敌使出,硬是接下了帝释天这一招——除了气血有些翻滚外竟然完全没有事,想来是帝释天也没有用全力的缘故。

帝释天饶有兴致地说道:“果然有几分本事——不愧是能得到天下的人——”说着继续向凌傲天袭来,功力似乎又多用了几分。

凌傲天也没有使出全力,但也保留不了多少,他一边用十方无敌和十方皆杀与帝释天相持,一边在心底暗暗吃惊——看这帝释天游刃有余的样子,倒还真是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感觉。

帝释天的招式似乎已然返璞归真,就那么几掌使出,不需要太多套路,就已经不易抵挡了。

步惊云几人的眼神都凝重了起来,即使境界相差甚远,可是以三人的资质眼光也不难看出来,凌傲天不但占不了优势,反而处于下风。

两人斗了片刻,帝释天忽而认真地使出一掌来,霎时间封住了凌傲天十方的攻势,又恰好卡在守势未出之时——只这片刻偏差,凌傲天就非得受伤不可。

就在刹那之间步惊云竟骤然间持剑从凌傲天背后抢出,一伸一引就引开了帝释天的一路掌风——不得不说,步惊云的资质悟­性­实在是极高,这一剑既发挥了他最大的能力,也在最合适的时间里和最恰当的角度上挑破了帝释天的封锁——然而步惊云终究只是绝世巅峰的境界尚未突破,如若能跨越这一步,那这剑招的效果必定全然不同了——可惜以步惊云现在的实力,即使只这十路之中的一路掌风,而且已有大部分力量被引入周身自然之中,还是能在片刻间就令他无法招架——七星龙渊宝剑悲鸣一声霎时断裂,而步惊云也被这掌风的余劲直接扫落崖顶!

凌傲天还未来得及感慨步惊云这一招的巧妙之处,便已看到步惊云掉落悬崖——忽而一股怒意直上心头——凌傲天立即使出十成功力以一招十方电刃就向着帝释天掌风的缺口处直袭向帝释天!

顿时十方呼啸着电闪雷鸣,以霹雳雷霆之势击向帝释天的所有空门——噼啪一阵爆响,帝释天缓缓地从烟尘中显身——凌傲天又是一招十方皆杀紧追而上,攻势急如骤雨延绵无尽。

帝释天终于凝出周身金芒挡下所有攻势,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骤时闪现在百米开外,并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人走一瞬,唯有声音还响在耳边,可见他的速度更甚于声音之速。

“哈哈哈,本尊已没了再和你多做纠缠的兴趣,后会有期吧——”帝释天终归还是帝释天,只要感觉到一点点威胁,就会保命为上及时退走——得不到倾城之恋又如何?只要倾城之恋已经被人得到,而得到他的人迟早老死——帝释天不在乎多等上一段时间,他已经等过太多次了。

可是凌傲天现在很生气——简直有些急怒攻心——他当然知道刚刚步惊云所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要是自己受了伤,那么师徒四人今日的前途都堪忧得很;他当然也知道区区一个悬崖肯定要不了步惊云的命——可是他还是生气,神­色­里的焦虑简直已经掩盖不住了。

凌傲天忽而就发现,自己对步惊云的重视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于……自己已然不想再随便算计于他,更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遇险受伤。

原来……长久的陪伴对于一个人来说影响是这样巨大的……凌傲天慢慢垂下了眼睑。

凌傲天缓缓地转身看向想说些什么又完全说不出来的聂风和断浪二人,勉强地保持着淡笑地表情说道:“放心吧,你们云师兄会没事的。”

凌傲天复又淡淡地看向呆怔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四夜、五夜和明月的尸身,渀佛一夕之间就苍老了十数岁的姥姥,悠悠地说道:“无双城总是在的,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说着也不顾忽而抬起头来的姥姥,转身就和聂风和断浪二人一同离去了。

稍稍考虑了一番,凌傲天终究还是带着完全耗光了内力的聂风和断浪二人去与大军会合了。天下会已然接掌无双城,现今正在整顿城中的各项事务。凌傲天特别让人去那崖上把独孤一方的尸首收回来,当众展示后再下葬。安抚百姓等事情都有专门培养的属下办理得井井有条,转眼间夕阳已斜,这改朝换代的一天就在忙碌中匆匆过去了。定定地看着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夕阳,半晌,凌傲天忽而从各种奏报公文中站起身来,撇下众人就独自又飞回了那悬崖之上。

凌傲天陡然发觉,他完全不想去理会已在掌中的无双城是个什么情况;而对期盼已久果然名不虚传的旷世奇招倾城之恋也淡去了兴致——深深地凝视着那翻腾的云雾,凌傲天的眼神是如此璀璨明亮,就渀佛能够穿透一切云雾看到那人的身影一般。只一挥衣袖,霎时间凌傲天便飞身消失在了云海深处。

正文 心思

骤然失力从崖顶坠落,步惊云立刻凝神提气,尽量稳定自己的内息;眨眼间就向下掉落了百余米,步惊云倏尔出掌斜向下不断击打崖壁的山石,一点一点地使下坠的速度减慢下来。

也不过片刻光景步惊云就已能清楚地看到崖下的景况了,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深山树林。此时步惊云下坠的速度依旧不慢,他骤而以腿蹬实山壁,“轰”地一声,步惊云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腿上经络骨骼呐喊的声音,疼痛得有些麻木;一蹬之后步惊云凌空翻起,下一瞬就下落进了柔韧的枝桠中,不停地借力后,终于是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带起一阵碎叶的风旋。

步惊云扶着树­干­立定半晌,方才缓和了胸腹中汹涌奔流的气血;抬手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微微仰头,透过层层的枝叶看上去,有碎金般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双深幽纯粹的眼眸。

以步惊云现在的实力,只是硬接下帝释天的一片掌风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总算也是难得的体验,使他自身的境界似乎又上提了几分。最重要的是,能帮到师父,受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步惊云调运内力稳住了伤势,环顾周围茫茫的树林,心里忽而有种空空的感觉。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迈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步惊云能感觉到,那个戴面具的自称帝释天的人功力在师父之上,然而他却有一种很笃定的预感,似乎……那帝释天并没有半分想要拼命的意愿;所以步惊云相信,只要师父没有受伤,以师父的心机实力,要全身而退并不太难。于是心里,也就轻松了几分。

缓缓地行在林中,步惊云当务之急是找到这山林的出处,只要能到达城镇里,自然就能找到回天下会的道路——如今,整个神州都分明已经纳入天下会的掌控之中了。

步惊云要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因为他知道……师父大概是不会来找自己的。如今无双城刚破,师父要处理的事务何其多——步惊云十分了解师父,这种了解,甚至于超乎了凌傲天自己的想象——正因为了解,所以知道,师父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而放下一座城。

之前的七余年,再加上这将近两年来的日夜相处,步惊云其实十分清楚——这彼此之间真心的分量并不是对等的。

如今连独孤一方也死了,步惊云心中的枷锁已然半分不剩;于是他不需要再有丁点儿犹疑顾虑,这一整颗心,都可以只想着一个人,一件事。

步惊云的心里不需要再装下其他的人和事;可是凌傲天的心里却装了太多的人和事——这一切,步惊云自然是清楚地知道的——师父的心里,装着整个天下;还有女儿,有其他的弟子,有无数的属下,那么分薄到步惊云这里,究竟还剩下几分真心呢?

步惊云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想去计较太多。只要有一丝的真心在,他就愿意付出全部去追寻;只要那人心中,尚且有他的位置,那么他就愿意跟在那人身后,静静等待。

步惊云最擅长的事,莫过于等待。步惊云最珍贵的品质,莫过于执着。

师父想要这个天下,那么步惊云愿意去杀尽一切阻碍了师父天下大业的人;只要跟着他,帮他,信他,爱他,那便已经足够。

这个天煞孤星的唯一变数,步惊云愿意用一生去追寻。

师父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人和事,不过那并无甚所谓——天下沧海桑田,终究是变幻莫测的,相较之下,人心则更为难测——于是师父心里的那些人和事,终究会改变,终究会离去,终究会消散而不留一丝痕迹。唯有步惊云,愿意总是跟在师父身后,在他一转身就可以看见的地方,做他心里,唯一不会改变的那部分。步惊云愿意相信,终有一日,师父能在大浪淘尽时光的黄沙后,看见那唯一留下的,永恒不变的,如真金一般纯净的真心。

斑斑驳驳的树影洒落在步惊云的身上,只映出朦胧不清的身影和面容,唯有那一双纯粹的明亮的眼睛,剥去了无数晦涩难懂的心思,余下的,只有坚定。

沿着一个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艳阳斜指,红霞初上时,忽而有遥远处断断续续的山野小调传来——步惊云心下一定,只要有人,就不怕找不到出山的路了。其实如若不是步惊云如今受了内伤,他完全可以施展轻功在树梢上奔行寻找方向,那必然容易很多;不过总算还是找到了人烟,事实上步惊云也毕竟是个凡人,如今也确实需要休整了。

步惊云朝那个方向走去,除了越来越清晰的清脆婉转的小调,还有汩汩的溪水流动的声音传来,步惊云猜想这大概会是一个山林中的偏僻小村庄。

层层的林木之后,是一个身着粉­色­衣裙,梳着两个长长发辫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边哼着歌边在溪水中洗着几把山林中的野菜,小巧的瓜子脸上不施脂粉,却是一派天然清秀的可人模样;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溪水中夕阳的碎光照映下,泛着清澈璀璨的光芒;淡粉­色­莹润的­唇­中不断溢出清脆婉转的山间小调,给这寂静的山林也添了几分活泼的暖­色­。

直到步惊云故意放重脚步走到那女孩子身后几步远处,那女孩子才恍然发觉尚且有旁人在此,带着点儿惊讶地转过身来——乍一看去,倒是直接就被震住了。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刀削雪刻般的五官,剑眉斜飞入鬓,双目朗若寒星;尽管身上的黑衣上有多处被划破的痕迹,眉目间也难掩几分风尘仆仆的倦­色­——然而这偏偏反倒给这青年添了几分烟火人气,不复有乍眼看过去时那么明显的生人勿近的气质了——山野之中,又何曾见过有着这般风度气质的男子?

那女孩子细细地打量了步惊云一番,大大的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不过很快,女孩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似是太直白了,连忙微微低头偏了目光,脸颊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心跳忽然就那么快了几分——这样的男子,只一眼,就让心里生出了不自主的悸动和期待。

步惊云见这女孩子久久不说话,于是淡淡地开口问道:“这里是何地何处?”

那女孩子呆怔了片刻,讷讷地说道:“是我家附近……”

步惊云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附近最近的城镇,如何去?”

那女孩子“呀”了一声,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就眯成了两个小月牙,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单纯可人的样子;只听她黄莺一般的声音清脆地说道:“原来你是迷路了呀,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都好远的,要翻过好几座山呢,现在就快要吃晚饭了,不如先去我家里吃饭吧?”

步惊云稍有些犹豫,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累了,终于是点了点头。

步惊云并非没有防备,只是他很轻易地看出这女孩子完全不会功夫,眼神透彻明亮,倒也没有什么暗藏的心思;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山林里,总算看到一个人了,步惊云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

于是那女孩子雀跃地在前面带路,步惊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也许是这女孩子平日里也很少能找到人和她说话的缘故吧,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笑呵呵地说着家里有两个人,她和爹爹一起住,平日里也没见过多少外人,每过一个月才到村镇里补充一下家用品;步惊云默默地听着,始终只是一言不发。

穿过浓密树林的边缘,以步惊云的目力很清晰地看到稀疏的林木中间的几间茅草屋,想来这就是那女孩子的家了。原来这里不是步惊云所想的小村庄,而是只有这父女二人居住——步惊云心底里有些疑惑,若是没有特殊的原因,常人必不会远离人烟独居的。但是步惊云是不会问出口的,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临近屋子,女孩子反而走得慢了些,她低着头揉揉衣角,低声地说道:“那个……我叫做于楚楚……你的名字……呢?”

“……步惊云。”

于是夕阳掩进了重重的山后,女孩子的耳尖也被那最后的夕阳映得有些微红——

凌傲天轻飘飘地如一片叶子一般穿过层层云雾,浓厚的天地元气绕在周身;呼呼的风掀起了宽大的袖口和袍角,衣袍上金­色­的龙纹在夕阳的光芒掩映下泛出夺目的光辉;九龙御冠下的长及腰间的青丝亦随风荡起,纷飞如仙。

黑­色­的金龙纹蟒皮靴轻轻地点在树梢之上,下一刻,凌傲天便已经不带起一丝烟火气地落在了地上。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夜­色­翩然而来,树林中的沙沙声使这方天地更显静谧。

凌傲天凝神感应片刻,便已捕捉到了那丝熟悉的气息。顺着那气息的方向,凌傲天骤然化影而去,不曾惊起半片落叶抑或一只飞鸟。

溪水延绵而去,叮咚潺潺;林木稀疏处,几间小小的茅草屋中有着烛火摇曳的温馨气氛。

——“小兄弟,来尝尝这山里的野味,可不要嫌弃才好。”

——“步大哥,这个野生鹧鸪的味道可不错了,你尝尝看。”

——“楚楚你这个丫头,怎么只顾着你步大哥,也不给你爹夹菜?”

——“爹……”

楚楚……吗?

凌傲天扯了扯嘴角,眼神深邃,目光中有着难以描述的复杂神思——步惊云的命定红颜,还真是……有缘呢…

正文 一夜

这于楚楚明显只是个单纯且不谙武功的少女,可是她爹却是一个绝世高手,实力不可小觑……而且,步惊云目光深邃地想到,这于岳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麒麟血——步惊云已然是麒麟塑体了,对这感觉自然熟悉得很——不过步惊云只是单纯地路过此地,只想找到回去的路罢了,虽然有所猜测,但也并不太想节外生枝;尤其是步惊云如今身上还带着伤,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那么此事就不妨等以后再慢慢弄清楚好了。

面对饭桌上热情的于氏父女,步惊云只是低着头默默吃饭,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以步惊云的敏锐,他自然是能够察觉到于氏父女的小心思的——于是他只能无奈了,分明是才初次见面的,怎么就好像想要和自己有些什么进一步的关系一样——一见钟情这种事,步惊云是从来也不相信的;况且如今……即使是绝­色­美女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是丝毫无用的;步惊云的心里已经装进了一个人,再多的,他便再不会也不想去关心了。

于楚楚十分热情地夹了一块儿鹧鸪­肉­放进步惊云的碗里,步惊云怔了怔,并没有拒绝——总归没什么恶意,而且明天之后可能也就再也不见了,那么接受也无妨,没有必要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当步惊云正打算在于楚楚波光盈盈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奋斗那块鹧鸪­肉­的时候,忽而门上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这敲门声太不寻常,不说于楚楚,于岳和步惊云都是绝世高手,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于岳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他的眼光缓缓地扫过步惊云,又看了于楚楚一眼,于是起身前去开门。步惊云也定气凝神,不着痕迹地戒备了起来。

“吱呀”一声,浑身戒备的于岳愣住了——只见门外这人头戴暗金­色­九龙御冠,身着黑底金龙华服,气质尊贵非凡,此时淡笑着站在这简陋的茅草屋外,直让人有种天地皆为他失­色­的感觉。

步惊云也一下子怔住了,全身的戒备一下子消失无踪了,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暖流抚过,伤势的痛楚和在山林中跋涉的疲惫感似乎也都在霎时间一扫而空了。

于岳有些疑惑地开口道:“这位……请问你有何贵­干­?”于岳想不出应该怎样称呼这人,而且看着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来找他们父女麻烦的——那是……来找步惊云的吗?

凌傲天十分自然地看了步惊云一眼,又偏回目光来看着于岳,淡笑温和地说:“我是来找寻我的弟子的,十分感谢两位对我徒儿的照顾。”说着便浅笑着看向饭桌上的步惊云和于楚楚二人。

“师父。”步惊云轻声唤道,语气中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浓浓的欣喜。

于岳听闻此言,便侧身让出了门来,爽快地说道:“原来是步小兄弟的师父,快快请进,只怕是寒舍简陋怠慢了贵客。”

凌傲天稳步迈入这茅草屋中,闻言只是微笑着说道:“自然不会,能得见二位当是我师徒的荣幸才是。”

于楚楚的大眼睛眨呀眨地,见状连忙又搬了张椅子添了副碗筷,笑盈盈地说道:“原来你是步大哥的师父呀,看起来好年轻啊,你也应该没吃饭罢?和我们一起吧。”

于岳连忙低声喝道:“楚楚,不可对贵客无礼。”

凌傲天温和地笑着说道:“小姑娘活泼烂漫,无需计较太多。”说着就在步惊云的旁边坐下,浅笑道:“能尝到纯正的野味,倒也是一番难得的体验。”

一场晚饭下来,步惊云除了之前那声“师父”,再也没有说什么旁的话了;可是有凌傲天这样温和有礼又善于言辞的人在,自然是宾主尽欢了。

凌傲天坦然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尽管隐居在这山林之中,天下会帮主的名字于岳也是如雷贯耳了——这番气度风范与传言中一比较,于岳对二人身份深信不疑的同时也对这分明是天下霸主却待人宽和温厚的凌傲天敬仰赞叹不已。

于楚楚对凌傲天的印象也很好,这样气势非凡却又偏偏十分温和的男人很少有女孩子会去讨厌的——不过对于凌傲天很自然地给步惊云添菜的事,于楚楚一开始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爹爹不是也经常给自己夹菜吗?想来人家师徒感情好,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夜­色­渐浓,然而于岳却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家除了他和于楚楚的房间外就只有一间客房,万万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会接连着来了两个人,这如何分配房间让于岳很有些踌躇——他甚至想着自己在厅屋里凑合一晚上好了。

凌傲天见此情况,只是淡笑着说道:“无妨,我和云儿一间房就好了。”

于岳和于楚楚都有些错愕——即使是师徒,也没有睡在一间房里的吧……这感情也实在是太好了点吧。

不过于岳觉得大概是凌傲天不愿意让自己为难,心下过意不去,只是坚持着自己睡在厅屋,把主卧让给凌傲天。

凌傲天沉吟了一会儿,温和地说道:“其实云儿身上还有伤,我也只是想在今夜为他疗伤罢了;叨扰一夜,我们明晨便启程回去,于先生就不必相让了,一个晚上不睡对于我来说只是小事罢了。”

于岳自然也看出来步惊云身上带伤,而且对于高手来说一夜不睡确实算不得什么,于是也不再客套了,毕竟也曾算是江湖中人,无谓婆婆妈妈的。

于楚楚听说步惊云身上有伤,倒很是担心地关心了一番,不过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盈盈地回望步惊云一眼,也就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这间客房也有够简陋的,就一张一米余宽的木板床和一桌一凳,按照于岳所想,待得疗伤之后,大概凌傲天也就只能坐在凳子上凑合一夜了。

不过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两人走进房中关上门,凌傲天拉着步惊云的手走到床边让他坐下,就很是细致地检查了一番。

内伤不轻却也并不很重,凌傲天总算是松了口气——对于帝释天的估计从来只能往高不能往低,凌傲天一直担心以步惊云现在的功力莫要给帝释天伤及根本了才好,幸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掌风,于是凌傲天也很快放下了担忧。

凌傲天紧挨着步惊云坐下,一手抚着他的背,一手扣着脉门,就用柔和的真气先把受伤之处先过了一遍。

待得收功之后,凌傲天靠着步惊云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道:“云儿现在感觉如何?”

步惊云微微低头,轻声地答道:“已然无碍。”

凌傲天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夜已深了,睡吧。”说着弯腰脱下两人的靴子,揽着步惊云的腰就翻到了床上。

这床小的很,两人挤在一处,温温暖暖的,步惊云的心跳忽然就快了几分。

映着窗棂上洒下来的月光,凌傲天静静地看着步惊云刀削般完美的侧脸,霎时间就有了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于是凌傲天就凑上去亲了一下,步惊云转过头来眼神透亮地看着他;再然后,凌傲天就顺从自己的心意直接吻上了那微凉的柔软的­唇­,细细地用舌尖描摹着­唇­线,然后一点点地探索深入。

感觉到步惊云的呼吸节奏开始变快了少许,凌傲天停了下来,撑起头来看着他,然后忽然就伸出手去覆上了他的眼——凌傲天有点儿微微失神地觉得,那双纯粹而幽深的眸子似乎有种慑人心神的魔力。

步惊云微微挣动了一下,脸上略有点儿不自在的感觉——不说这客房的条件,就是微微有点儿声响,那于氏父女恐怕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步惊云倒是不在乎什么,可总归是在乎师父的名声;于是甚至在想,是不是明天一大早直接杀人灭口算了。

凌傲天从步惊云神­色­中的一点儿变化中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他眉心处印下浅浅的一个吻,然后凑在步惊云的耳旁轻声地说道:“想什么呢——你伤得也不算轻,早些睡吧。”说着就紧抱着步惊云沉沉地睡了。

步惊云听着师父的心跳声,感受着耳边温温的气息,心底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宁静的幸福感,于是一直在漂泊的心就这样定了下来。

闭上眼,忽然觉得,睡惯了天下第一楼里的大床,这样的小床似乎也很不错。

于是夜­色­正好。

正文 相谐

第二天一大早,凌傲天就带着步惊云和于氏父女告辞了。大概是对彼此的身份有所顾忌,于岳也再没有表现出想让步惊云做自己女婿的想法来了。于楚楚的不舍和情感都表现在脸上了,可惜步惊云只是视而不见;于楚楚几乎都要开口请求凌傲天让她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不过小女孩的这点儿小心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笑得像狐狸一样的帮主大人几句话带过了。

于是朝阳初升,如此错过,便是一生。

凌傲天拉着步惊云的手慢慢地走在回无双城的路上,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凌傲天觉得心里宁静而舒坦——他一向善于掌控,无论是天下,还是人心。故而对于自己的心思,凌傲天是不会逃避的。

既然,自己似乎在没察觉的时候就多给了几分真心——那也没有收回来的必要了,至少直至今日,步惊云似乎从来也没有让凌傲天失望过,那么,就这样下去,其实很不错。

对于认定的人和事,凌傲天都是不会吝啬于付出的。即使是共掌天下又如何?凌傲天其实在乎的不是权势,而是掌控。

事实上,凌傲天就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因此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无法掌控的命运。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了雄霸,他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逆天抗命——他不是雄霸,所以雄霸悲剧的命运不要妄图控制他;他也是雄霸,所以雄霸称霸天下的心愿他不介意去完成——凌傲天偏偏就要得到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也偏偏就不让命运夺走他的成果——即使有一天天下不再属于他了,那也是因为他不想要了的缘故。

回头想想,其实凌傲天只是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自己是一个拥有自主思想的人,而不是被命运摆布的木偶;而凌傲天却又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会直接去和命运对抗——相反,命运安排好的将要发生的事,凌傲天都不会刻意地去阻挡——他只会顺势引导,把结果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直到此时此刻,凌傲天都从未觉得一手导演霍家灭门是值得愧疚后悔或者令人心虚的事——他没有。即使凌傲天已然接受了步惊云的爱意真心,也确确实实拿出了一份真心回报,但他从来不曾有心虚的感觉。

凌傲天也许可以避免让霍家以那样的方式被灭门,甚至也可以不Сhā手那件事——但霍家就安全了吗?那么步惊云就会一直做霍惊觉,一个天资甚高的霍家剑法的传人——他就不会成为那个十五岁的绝世高手不哭死神了吗?

命运难测。

与其去面对不可知的命运,倒不如按照命运的剧本演下去;至少,还可以保全自己;甚至,还可以从中得利。

所以凌傲天不会愧疚和心虚。

如今步惊云亲手杀了独孤一方,那么他心中的仇恨枷锁已经放下——霍家的事,从此就被掩埋在了遥远的岁月的尘埃中,风化成灰。

凌傲天发觉,自己已经开始爱上步惊云了。

那么……凌傲天侧过脸来微笑着看着安静地走在自己身边的步惊云——那么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了。

算不上刻意欺骗,这世上凌傲天的秘密实在太多;既然明知道,若是秘密揭开,必然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那么,不要揭开就好了。

除了凌傲天,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使是为此而死的独孤一方,临死前也并不知道,他不过是被陷害的。

独孤一方是不会在意的,因他而死的人数不胜数——江湖上的人,被寻仇是再普通不过了。凌傲天也不会介意的,只要自己爱步惊云,而步惊云也爱着他,什么都无所谓——步惊云永远都不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两人之间,只有爱,没有恨。

“云儿,那个小姑娘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呢。”凌傲天淡笑着开口说道。

步惊云的手僵硬了一下,语气闷闷地说道:“我对她没有兴趣。”

凌傲天轻笑了起来,促狭地说道:“我倒是忽然发现,你们都长大了,开始吸引姑娘们的目光了——这次你风师弟似乎也被人看上了呢。”

步惊云淡淡地说:“死掉了。”

凌傲天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步惊云不说话了,只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凌傲天,眼里满是认真的神情。

凌傲天摸了摸下巴,忽而转过头去语气难辨地说道:“不怜香惜玉也好……你既然曾说过‘不悔’,那么如果将来惹上了什么桃花……师父不介意帮你摘掉。”

步惊云的­唇­角就那样弯起了一个弧度,眉梢也柔和了下来,眼神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回道:“那就全部摘掉好了。”

于是艳阳中天,两人走在金辉遍洒的原野上,如此相谐——

待得凌傲天和步惊云回到无双城里,城内的种种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城墙也开始重建;城内风气一新,凌傲天之前就打算把这无双城建成天荫城一般的具备完全秩序的繁华大城——天荫城虽然好,可是天山毕竟是边远地区,比不得无双城的地理位置。身为天下之主,原本就应该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而不能有半分偏颇。

聂风和断浪经过休养,内力都恢复得不错。断浪通过这一次无双城的经历让他的武功一跃而至一流巅峰,离突破也不远了。聂风则是在使出倾城之恋耗空内力后一举在恢复的时候融合了风神腿、聂家心法和傲寒六诀等内力突破绝世高手了——总算也是水到渠成,凌傲天还是很高兴的——弟子们越厉害,相当于自己一方的实力也越强。

之后自然是派出暗部的人马去把不该留下的人都拔掉,独孤世家……还是不要剩下一个人的好;春风吹又生什么的,凌傲天不介意把春风也给除掉。至于姥姥,一来是看在聂风的面上,当时姥姥已经失魂落魄了,如若直接杀了她,总归会让聂风觉得凌傲天太过心狠手辣;二来当时凌傲天的心神也因为步惊云有些不定,于是也只出言稳住她罢了。姥姥果然还是没有离开无双城;其实即使她离开,也必然无法逃脱的。

最终凌傲天终究还是在一个夜晚亲自前去解决了姥姥,其实姥姥当时已然心若死灰生不如死了——然而在凌傲天看来,一点子火星都要完全掐灭的好。那双无敌霸手凌傲天让人悄然送回总舵,拿给那些暗部的研究人员去拆分再利用去了;还连带着许多独孤家的珍藏,数代人积累的财富珍宝倒真是让天下会大赚了一笔。

独孤家时代相传的武功绝学自然也落在了凌傲天的手里,用于充实天下会的演武堂了。而最为珍贵的,其实是一份深藏在独孤一方府邸的圣灵剑法——囊括了剑圣的剑一至剑二十二,即使剑圣到死也只是绝世巅峰,可他几十年对剑的感悟是不可轻视的——这份剑谱凌傲天自然是交给步惊云研究去了,似乎只要有什么宝剑或者剑谱,凌傲天总能第一个想到步惊云。

步惊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神采还是反映出了他的心境。甫一拿到圣灵剑法,步惊云就已在养伤的过程中开始钻研了。

至于聂风,他确实是心善——但他这个人,你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自然是保你护你,可是一转身离得远了,他也就很快把你给忘了——其实有时候他这样的人最是绝情不过,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好,对每个人都博爱;可是一个人的爱能分多少份?分来分去,真正能留给一个人的还剩下多少呢?

聂风果然再没提起过姥姥,也许他觉得姥姥自会安然的活下去;而那个明眸如月,容颜若仙的芳魂就这样渺渺而逝,怕是连她临终前仍不禁望向的那个人,最多也不过是将她扔在记忆的角落里,却连一次祭拜也不会施舍——因为他要施舍的人实在太多,再不会分心给已然亡故的人了。

后来聂风向凌傲天请求能正式收小南为徒,凌傲天见了小南一面,发觉这孩子资质也算得上中上,而且­性­格倒是有些偏像聂风,也就答应了。于是喝了徒孙敬的茶,再送出了礼物,凌傲天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都可以算是爷爷辈的人了,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失笑。

步惊云对这个讷讷地喊自己“师伯”的孩子半分好感也欠奉——聂风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现在又收了个小拖油瓶——真是……让人无语。

断浪其实也不喜欢小南和小猫兄妹,不过千金难买人家聂风乐意……于是也只能接受了。

断浪和聂风一起经历丧父之痛,又一起习武长大,同进同出,心里自然是把聂风看得很重的。尽管聂风总是会心软,但必须承认,聂风是一个十分重情义的人。早年断浪年纪还小,拜师前和聂风在内门历练的时候,聂风就处处照顾断浪,这份情谊断浪自然是铭记在心的。拜师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敢惹断浪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聂风和断浪的交情越发深厚。

对于师父,断浪是十分感激的。他当然知道聂风对师父的认知其实只是表象,师父的本质绝不是什么仁慈善良的好人——断浪十分明白,仁慈善良的好人怎么可能称霸天下?然而师父从不逼迫他们任何一个人,从来都尊重每个弟子的本­性­,可以说能遇到这样的师父,断浪一直觉得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聂风不愿意杀伤人命,师父也毫不在意——其实断浪曾经是有过担心的,师父是看中他们的天资才收徒的,然而没有功劳和帮助的徒弟,天资再高又有什么用处呢?可是师父真的就顺应聂风的想法让他去做一些助人救人的事情去了,如今天下都知道雄霸的三弟子聂风最是仁义善良,传承了雄霸的侠肝义胆,成了风评甚高的少侠俊杰。

断浪终于相信师父是真心疼爱他们,不愿多勉强他们了——可是断浪却不愿意和聂风一起去行侠仗义。断浪依旧希望有一天能重振断家的声威,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才是他所向往的——所以他独自接了很多以聂风的心­性­不愿意做的任务,杀人灭门,断浪终于是见惯不怪做的熟练无比了。

可是断浪在聂风面前,还是会保持着一分天真的模样,他对聂风,始终是不同的。

这次两人使出这招倾城之恋的时候,也许聂风没有发觉,可是断浪却分明感受到这一招似乎会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实在是,让断浪有些心惊。

聂风在任何时候都有一颗仁慈博爱的心,所以对于情感的敏锐度反倒是低得很。可断浪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孩子了,他的心肠硬得很,哪还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所以那在那一刻忽然爆发的爱恋令断浪顿时明白了——这倾城之恋分明就是要相爱的两个人一起使出来的——于是断浪很快想明白,无双夫人的传承也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一起得到。

断浪终于是明白了那一直以来朦胧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了——可是看着聂风依旧毫无所觉的样子,断浪忽然觉得这条路简直长得很。这让断浪差点想要去向他总是捉弄的步惊云好好咨询一下了,连师父这样的人都能……步惊云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吧。但是断浪转念一想,又不禁苦笑了——要是聂风能有半分像师父那样敏锐的心思,自己也就完全不用苦恼了。看来不是步惊云厉害,而是什么心思都被师父一眼就看个通透了,于是两人都不需要再纠结罢了。

于是断浪终于还是只能继续苦恼纠结。

对于倾城之恋,凌傲天隐隐地觉得这一招似乎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感觉——普通的传奇高手都是用一种本源,只有天资卓绝的人可以融合多种本源,譬如以后的风云都可以成功——可是这倾城之恋居然是通过心、魂、内力真气甚至情感的多重共鸣引动范围内的所有本源,使出此招后能直接动荡作为目标的人或物的存在本源,故而能一招倾城。

可是这倾城之恋的缺点也很明显,此招的威力自然和发招人的境界功力有关,但最重要的是无论发招人实力如何高,都会在一招之中耗空所有内力——那么可以想见身为传奇高手的武圣和无双夫人使出此招时的威力了。再看聂风和断浪,虽然也使出了同一招,但速度和攻击力都大大下降,所以帝释天才能直接躲开,而倾的也只有城墙而不是整座城了。

这样的招数凌傲天是不会用的,无论何时凌傲天都无法接受在敌人面前耗空内力纯粹待宰的行为。然而这招对于聂风和断浪的意义却很重大,可以算作保命的后手了。

事实上对于使出倾城之恋的人是聂风和断浪,凌傲天还是有些许惊讶的——因为他真的原本让聂风来无双城就是以为聂风会和明月使出倾城之恋的,没想到居然会是和断浪一起。

徒弟们的事凌傲天自然不会多加­干­涉,事实上如果断浪真的对聂风有心思,那凌傲天反倒能更好地控制住二人,所以他只会乐见其成——不过看聂风那完全不开窍的样子,凌傲天也不禁有种想要看断浪的好戏的想法了。

步惊云的观察力是最为敏锐的,于是每当断浪缠着聂风的时候,步惊云经常会忽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然后和刚刚突破的聂风进行友好的交流切磋活动——然后断浪咬牙切齿企图分开两人未遂,只能恨恨地跑去找师父去了。

等到步惊云的伤势痊愈以后,凌傲天也将无双城的事大致处理得当了。然后凌傲天把之后的安排发信给了远在天山总舵的秦霜和幽若,又把燕刑空留下暂时处理无双城的琐事等待特派的管理人员到达,然后就带着步惊云、聂风和断浪一起离开了。

凌傲天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拜访一个人——原本以为不必这么早开始安排对付帝释天的事,不过看来这已然由不得他了。

“师父,如今天下刚定,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呢?”断浪面露疑惑地问道。

凌傲天微微一笑,说着:“师父带你们去见见二十余年前的武林神话……”

聂风忽然一震,有些激动地说:“是……鬼虎叔叔的主人吗?”

凌傲天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询问过他,他确实曾经有个名为鬼虎的追随者……云儿已见过他数次了,也该带风儿和浪儿去见见他。”

步惊云低头不语,事实上每次见那人都是一句“煞气太重”的评价,步惊云实在是没有太多兴趣去见那人。

不过聂风很期待,断浪也有点儿好奇,于是凌傲天耐心地回答着各种问题,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以四人的脚程,从无双城出发也不过一日余便能到达目的地——很快,那片旷野和熟悉的石屋就已然近在眼前了。

93、迷梦番外二(三)

凌傲天轻声叹了一口气,随意地坐在步惊云身边,看着对面瞪大眼睛的三个人,想了想,忽然对步惊云说:“你认识他们三个吗?”

步惊云冷冰冰地扫视一眼,勉强地说道:“……断浪。”

这下子对面的三个人也感觉出不对来了,这个步惊云的眼神里明显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如果不是这张脸这个身体,恐怕完全就是个陌生人——武林高手们的感觉绝对是十分灵敏的,三人对视一眼,心中也疑惑不已。

凌傲天摸摸下巴,用略带点儿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是说他们三个人里面你只认识断浪?那么……断浪是什么身份?”

步惊云知道现在最好就是配合着回答,若是还不识时务,结局定然不会好过——更何况他自己也很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于是步惊云勉力压制着伤势的疼痛感,断断续续地说:“……天下会的……杂役……”

“什么?!”断浪控制不住地大声说道,幽若和殷成的眼神也变了。

步惊云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看着断浪的穿着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什么杂役,其实步惊云已经有些放弃地想着:什么仇恨什么的,再计较怕是也没什么意思了。

凌傲天淡淡地说:“你确实是步惊云?从前叫做霍惊觉?”

步惊云心下一惊复又一凉,神­色­复杂地看着凌傲天,终于说:“是。”

凌傲天又问:“雄霸也是你的师父?然而你和他有仇?”

步惊云没有回答,可是神­色­里已然肯定了。

这时幽若忍不住问:“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云师兄?”

凌傲天想了想,若有所指地说:“他也是步惊云,可却不是你们的云师兄。”

于是三人都呆滞了。

最终还是断浪先反应了过来,低声地喃喃道:“是……魂魄易位了吗?”

凌傲天的眼里闪过一丝流光,淡淡地说:“大概如此,他……应该是另一个时空的步惊云,尽管也是步惊云,可是经历……应该是不尽相同的。”

幽若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又有点儿兴奋地说道:“那……是不是表示另外一个世界里也有我们这些人,有另外一个自己呢?”

断浪撇了撇嘴,说道:“即使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和自己同样姓名甚至同样外貌的人,可是内里灵魂不同,那便不是自己。”

幽若怔了怔,点头说道:“嗯,小浪你说的很对……那么,这不同的魂魄怎么会交换的呢?”

凌傲天目光一凝,忽而转向步惊云说道:“你在……那个时空里,是怎样的处境?”

步惊云此时已经完全知道自己是什么个状态了——他是和另外一个世界的步惊云交换了魂魄!

步惊云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这里的步惊云似乎过得很不错——有亲朋好友,还有……爱人。

以步惊云敏锐的观察力,不难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和他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步惊云很有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感觉——他渴望爱,也渴望被人关心与认可……而这些,这个时空的步惊云似乎都得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雄霸呢?

然而听到断浪的话,步惊云心里黯了黯——这一切……总归不是属于自己的,即使那人也叫步惊云,可他和自己,并非同一人。既然如此,就算那人的伴侣是雄霸,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

那么,还是想办法回去吧——即使那是怎样痛苦的经历和岁月,但都是属于自己的,是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的一切——于是应该回去,去做回一个身残心残的原原本本的自己,也好过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为别人……况且光看这些人瞪着自己的眼神——即使想要成为别人,也不可能被接受。

步惊云也似是想开了,收敛了眼中的杀意,只淡淡地说道:“丧家之犬罢了。”

家在何方,所丧为何——这四个字这般平淡地说出,却似饱含了无穷的沧桑岁月与苦痛叹息;然而只是这般淡淡的语气,仿若低不可闻的一叹。

凌傲天有些严肃地追问道:“被人追杀?危机四伏吗?”

步惊云平淡无波地说道:“被……雄霸追杀,左臂断了。”

凌傲天一怔,瞬间想到这应该是到了步惊云即将要得到麒麟臂的那段剧情了——想起那些乱糟糟的事,不由得有些头大。

幽若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说:“呀……这不同的时空差距可真大……咦?那边的……那个谁,难道没有女儿的吗?”

断浪摸着下巴皱着眉头说道:“刚刚你说那里的断浪是天下会的杂役?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漂浮在一旁的云看着师父微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心里苦笑道:“完全不用苦恼的我问题了……我在那边都已经死掉了……”

凌傲天终究是微叹了口气,淡然地说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地也解决不了,这从一大早的到现在……还是先吃过饭再说吧。”

幽若、断浪还有殷成互看几眼,也知道再多纠结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殷成连忙说:“属下去为帮主还有……准备所需的衣物。”说着很快就下楼去了,看样子巴不得背上生出俩翅膀来。

断浪忍不住问道:“那他……怎么办?就这样扔在这里?”

步惊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凄惨极了,连断浪看着都觉得心下不是很舒坦。可是他偏偏又不是原来的那个步惊云,明摆着是和雄霸有仇的,实在是让人难以决断。

于是幽若和断浪都很有眼­色­地表示要先去准备一下,然后就一起飞快地离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了,以爹爹/师父的本事绝对可以处理好的。

凌傲天眼神深邃地凝望着步惊云,看到他的神­色­中已然没有了那些仇恨暴虐和煞气杀意,只有迷茫无奈自嘲……还有一点儿埋藏很深的忧伤。

看到这样的眼神,凌傲天的心忽然就不由自主地有了点儿松动,于是他就十分自然地问步惊云:“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步惊云定定地看向凌傲天,语气平淡地说道:“那毫无意义。”

于是凌傲天托起步惊云的手腕脚踝,直接就给他把关节给对了回去;步惊云疼得额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不过也总好过持续不断的剧痛了,不多时,他就缓缓地撑坐了起来。

待得殷成把衣物等日常用品以及金疮药等必需品拿来后,凌傲天点头示意他先行离开,就拉着步惊云走到了浴室里。

由于内伤的缘故,步惊云暂时也只是恢复了行动能力,一丁点儿内力也提不起来,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凌傲天把自己拽进巨大的蒸腾着水汽的浴室,然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就扔进了浴池里。

热水的浸泡让伤口又开始流血,步惊云只是咬着牙扶着池壁,依旧是倔强而冷淡地站着,一言不发。

不过步惊云的表情终于还是在透过重重雾气朦朦胧胧地看着凌傲天毫不犹豫地脱去身上的衣物坦然地也走进浴池里的时候破碎了——他语气不稳地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凌傲天淡淡地回望步惊云,表情平淡地说道:“自然是沐浴。”

于是凌傲天十分淡然地直接在池子里迈步向步惊云走去,就仿佛他不是在浴池里,不是什么也没穿,而是身着龙袍缓步走在大殿之上一样。

步惊云有些局促地微微偏头,语气肃然地说:“即使我无法反抗,你也最好不要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即使语气是这样的笃定坚持,但他的眼中还是很快地划过一丝慌乱不安的情绪。

漂浮着跟在后面的云见此情形也不禁有些错愕,随即又有种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的气闷感觉蔓延开来,带着钝钝的疼痛感。

凌傲天在步惊云面前一两米处停下了步子,十分坦然地看着步惊云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无非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势罢了,你若自己可以,那么请自便。”说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闲适地靠躺在池边特制的防水枕座上,又悠悠地接了一句:“你并不是他,所以我对你没有半分兴致,你大可放心。”

步惊云瞬时就呆怔当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即使云现在只是游魂状态,似乎都能感觉到全身泡在温水里的暖洋洋的感觉,然而随即他又不禁痛恨起自己现在这种空气一般的存在了——因为他真的很想很想抱抱师父。

94、摩诃

此时距离两人第一次相见已过了十余年时间,不过无名倒是没怎么变样,依旧是乌黑素衣和稀疏小胡,孤高威仪饱历沧桑,只是那种环绕周身的寂寥感,倒似是在不经意中消散了不少。

凌傲天的样貌倒是还年轻了几岁,越发丰神俊朗了;常年的上位者经历也使他的气质愈发尊贵,隐隐还带着几分天下之主的皇者气概。

凌傲天乍见无名坐在石桌边淡淡地望过来,便也眼中带着笑意走上前去。其实凌傲天对无名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多年相交,也把他当作了朋友。而且无名和凌傲天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相反凌傲天还希望借助无名完成一些部署,因此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一直认真对待,小心经营的。

无名依旧是坐着不动,只是淡淡地问道:“方才定鼎天下,必有琐事繁多,何以此时亲来此处?”

凌傲天很自然地坐到无名对面的石凳上,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微眯着眼笑道:“你这里的老酒,总是这样辣。”说着又正­色­地说道:“自是有事相商。”

无名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傲天,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三人,一言不发地等待下文。

凌傲天侧了侧身,向几个弟子示意了一下,微笑着说道:“云儿你已见过数次,这是我常常提起的三弟子聂风和四弟子断浪,想来也很该让你见见才是。”

聂风和断浪闻言走上前来,步惊云只是静静站在凌傲天身后,微微颔首未有多作表示。

无名细细地打量了聂风和断浪一番,眼中闪现一丝惊诧,语气依旧淡然地说:“你的弟子,倒真是天纵英才。”说着看向聂风,稍稍柔和地说道:“鬼虎和我提过你,是个好孩子。”

聂风瞪大了双眼,语气激动地问道:“鬼虎叔叔?他不是……不是掉落悬崖……了吗?”

无名微微点头,说道:“当时我正在崖下,故而他得以生还。”

聂风十分欣喜地说道:“那样实在是太好了。”

无名顿了顿,只淡淡地叹息着说:“他的心已死,余生将长居雪山之上,其实生死对他早已无甚差别了。”

聂风闻言一怔,神­色­忽然就有些黯淡了。

断浪拍了拍聂风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

无名转而看向凌傲天,缓缓地问道:“有何事要亲自来与我相商?”

凌傲天沉吟了片刻,略带严肃地说道:“日前决战无双城之时,曾遇一人……自称为帝释天——”说着凌傲天目光深幽地看向无名。

无名微微皱着眉说:“帝释天?我从未听过此人。”

凌傲天错开目光,语气微带沉重地说道:“此人是敌非友……而且我远不是他对手。”

无名瞳孔微缩,稍有惊诧地问道:“竟有这等高手,可是无双城的人……不会,无双城怎会有这等高手,与东瀛人有所牵连?”

凌傲天微微摇头,意味不明地说道:“此人底细我尚且不知,然若非他似乎不想与我拼命,或许我已然身死当场也未可知。”

一直站在凌傲天身后的步惊云心神一震,便有几分煞气不受控制地激荡而出。

无名看了步惊云一眼,转而略略严肃地问道:“那么你有何打算?”

凌傲天顿了顿,微微苦笑着说道:“其实我本是想问你是否认识此人,然后与你联手对付他;可惜如今连他的底细都摸不清……你也知道,对于这样的高手,即使是坐拥天下也难以防之……此时天下方定,又有东瀛人虎视眈眈,我实是不想为此人多烦扰,却又由不得我……”

无名沉吟片刻,说道:“你是担心他针对于你?”

凌傲天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嘲讽地说道:“他想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说我这样说你可能会不喜,然我天下会身负千万百姓福祉,若然他胆敢来犯,即使以万人之命换之,也当把他留下。”

无名凝目看向凌傲天,说道:“你乃当今天下之主,不欲亲自与他动手自乃常情。”

凌傲天微微颔首,淡笑着说道:“自是如此。”忽而又肃然地说:“然我最为担心的还是我的几个弟子……他们长年行走江湖,若有人在暗处使坏则真是防不胜防。”不待无名接话,凌傲天又说:“我也不瞒你,风儿和浪儿在巧合之下得到了千古奇招倾城之恋——我想那人必不会轻易放弃此招,即使不来找我,也会为难他们。”

聂风和断浪听闻此言,心下都不禁有些担忧——那帝释天的能耐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一旦遇上,恐怕连留下讯息的机会都没有。

步惊云倒是若有所思。

无名沉吟片刻,说道:“我此处倒有一法有助于你……”说着看向步惊云,又看看聂风,说:“你的弟子们皆天资卓越,如若能更进一步,联手之下未必不能对付那人。”

凌傲天眼神一亮,语气颇有些期待地说道:“是何方法?他们自是天纵英才,无奈终究是因年岁之故难以与高手抗衡。”

无名淡淡地说道:“便是我早年偶得的一种……运功法诀,名为……摩诃无量。”——

摩诃无量其实是一种运用自然本源之力的方法,只对传奇境界以下的人有用。一旦懂得运用摩诃无量的方法,即使是没有沟通天地之桥,也可以运用本源之力和传奇高手对抗了。其实摩诃无量就是给予了绝世高手提前体验本源之力的机会,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练的。

要学会摩诃无量,首先是要对自己未来有可能获得的本源有提前的认知,要是连自己的本源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无法运用摩诃无量的。其次自然是要极高的天资才能领悟摩诃无量的,毕竟能在绝世境界就对抗传奇高手,对天资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最后还是绝世高手境界的人学会摩诃无量的几率比较高,若是尚未达到绝世境界,毕竟差距太大,几乎是没可能领悟的。

最终步惊云和聂风都学会了摩诃无量,一如宿命所定。

其实凌傲天真的很想知道,如若现在他和风云联手是否能对付帝释天,不过凌傲天也不是莽撞的人,想想而已——这摩诃无量可不是但只用来对付帝释天的,即使没有帝释天凌傲天也会找别的理由把摩诃无量从无名这里弄到手中的。

主角的最大特点就是能越级挑战,对付比自身境界高的人——但按照凌傲天对武学体系的理解,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即使是天纵英才,也不可能练上十年功夫就能轻易打败练了几十年的人——更不要说是千岁的帝释天了。

然而风云总归是风云,虽说他们命定的风波被凌傲天挡去了不少,但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该出现的人也大都出现了——那么,该有的实力也必须要有才是。

断浪尚未突破绝世境界,无法习得摩诃无量,还是有些许遗憾的;不过他现在不过是十四岁罢了,未来的机会多得很,于是很快也抛掉了那一点点遗憾。

事实上真正让断浪郁闷的原因是,由于同练摩诃无量,步惊云简直是光明正大地打扰断浪和聂风的相处,偏偏聂风还毫无所觉,这让断浪咬牙切齿不已。

凌傲天师徒四人在无名这里待了大半个月,期间步惊云和聂风一起练摩诃无量;凌傲天和无名喝喝酒下下棋——只有断浪一个人憋屈极了。

不过其实步惊云两头跑也很辛苦,他心里给无名打的印象分几乎在不断下降;而凌傲天整日注意着不漏破绽处处兼顾也是颇费心神——似乎只有聂风,觉得这每天练练功夫再和断浪玩一会儿的悠闲生活真是既平淡又幸福——

“叨扰半月有余,也当就此别过了。”凌傲天浅笑着说道。

无名微微颔首示意。

凌傲天顿了顿,又笑着说:“说起来好久没有见到小剑晨了,他现在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倒是当得起英雄剑传人这个身份了。”

无名眼中略有欣慰之­色­,却只是平淡地说:“比之你的弟子们,剑晨还相差太多。”

凌傲天淡笑着回道:“你倒是谦虚——下次你和剑晨不妨同来天荫城,我必一尽地主之谊。”

“好。”

四人绝尘而去,这天下似乎又翻过新的一页了。

95、红颜

自从天下归一至今已近三年。

如今整个神州欣欣向荣,百姓黎民都十分珍惜这期盼多年的太平盛世;商业往来繁荣,就连江湖武林亦是生机盎然;各种秩序逐渐设定,各方利益已然分配完毕——天下会从大势上掌控了整个天下,只待剪除内部的隐忧和外来的敌意,便是一个铁桶江山。

然而这暗潮无一刻停止涌动,东瀛无神绝宫在暗中联络了不少从前效忠于独孤世家的家族势力,依旧妄图能染指神州。

其实历来与外族勾连的世家帮派并不在少数,从前亦有与草原蛮族联络的诸侯世家,就连天下会也曾在未有站稳脚跟之时与草原蛮族有过马匹交易,其实这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神州纷乱已久,各势力自然以发展自身为上,合纵连横本就是常事——异族又如何?能于自家的大业有助即可。

天下会要拔除掉独孤家的势力,虽说死忠的那些必然是灭门了,然而还有很多依附独孤家得利的家族依旧存在——即是是要除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于是那些利益受损被打压的家族几乎都被无神绝宫暗中拉拢了。

凌傲天对此事是一清二楚——事实上他就是在放任,等他们抱成一团,自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再将他们打落尘埃,岂不是比一家一家地杀有效率?更何况还能顺便把东瀛也纳入掌中。

也许对于很多世家家主各大势力来说,东瀛人也不过是和草原蛮族一样的异族罢了,勾连互用也不算什么;而普通百姓除了沿海的受到过倭寇之灾的人,大多也对东瀛人印象浅薄。

可是凌傲天对东瀛人的印象极其之差,这缘由心里有数不说也罢;故而那些与无神绝宫勾连的家族,怕是也只有绝后灭门的下场了。

无神绝宫的主人绝无神已然带着家眷和大部分势力渡海向着神州而来了,大概他觉得绝心这些年来暗中的准备已然差不多,只等他绝无神前来纵横捭阖了——殊不知凌傲天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一场盛宴。

天下会的敌人除了绝无神,暗中倒是还有不少;可最棘手的,自然是近年来刻意逐渐显现江湖的天门了。

这些潜伏的火山,究竟何时会一齐爆发出来?

凌傲天很期待——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将一切烦扰如数解决,才能真正地把天下完全纳入掌控之中。

意味不明地放下手中的密报,凌傲天冷笑着想道:“帝释天……等你那么久,终于出招了……那么,就让本座看看,这一千年里你都学会了些什么……”——

江湖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英俊潇洒的少侠们,然而人气最高的自然是天下会帮主的嫡传弟子们。

天下会如今坐拥天下,身为帮主的弟子,自然是无数人追逐的目标。

然而两年前天下会帮主雄霸的大弟子秦霜已然和他的师妹、雄霸的独女幽若完婚,成为天下会名正言顺的少主了——这两人自是天赐良缘金玉良配,这段姻缘不知让多少人羡慕非凡。

在无数人看来,那秦霜不只是娶了幽若,还相当于娶了整个天下——可这偏偏是别人求不来的机缘,即使是想要嫉妒也只能羡慕罢了。

步惊云的武功据说是天下会中除了帮主以外最强的,他长得冷峻英挺,又声名赫赫,现年二十有三;幻想他作为如意郎君的江湖侠女名门闺秀自是不计其数——但那是曾经。

因为步惊云在一次任务完成后急赶回天下会的路上,被一个自负美貌又天真胆大偏偏还有几分泼辣的名门小姐给缠住了。那女子使出各种手段令步惊云不胜其烦,最后一餐饭吃得满腔怒火——而当时还有不少江湖人在一旁看热闹起哄叫好——于是步惊云终于是一掌拍过去,那女子当场吐血昏迷被家丁抬走,步惊云则是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后来传说那女子肋骨都断了好几根,那内伤至少要躺上半年——从此也再没有什么女子去自讨没趣了。

步惊云已然完全成了冷心无情的代名词。

于是江湖上最受欢迎的少侠自然是聂风——他帅气俊美又温文和善,现年二十岁功夫也令人仰望——最重要的是他对待女孩子总是很温柔的,人气也因此越来越高,和他偶遇邂逅的女孩子简直如过江之鲫一般多。

十七岁的断浪也是翩翩俊朗的好男儿,不过他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机会并不多。与师兄们相比,他的风头几乎都被掩盖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断浪的出现都是为了把正在和温柔美好的女孩子们友好交流的聂风给拽回天下会的——这种打断别人好事的行为自然让他收获白眼无数。

此时断浪正和聂风走在回天下会的路上,可是他很生气——因为除了他和聂风外还有两个女孩子与他们一路同行——这两个女孩一个叫做第二梦,而另一个,叫做骆仙。

两年前在秦霜和幽若的盛大婚宴上,聂风邂逅了第二刀皇的女儿第二梦,从此两人互相引为知己,定时以飞鸽通信——这让断浪背地里吃了不知道多少鸽子­肉­。

这一次聂风在回程路上再见第二梦,而第二梦正巧要去天荫城,于是两人一同上路,这用轻功几天的路程他们两人硬是走了几乎一个月也没到。断浪从各种渠道得知此事后立即快马加鞭地前去找聂风,孰料他还没到,聂风又惹上了一朵桃花——那便是,骆仙。

聂风和第二梦遇到骆仙的时候,骆仙正在行侠仗义救助一对被某家族欺负的孤儿寡母——可惜寡不敌众,险些自己也要吃了亏被抓回去做姨太太——聂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出手解决此事,再亮明身份;那些人自然不敢和聂风作对,也就此作罢了。

而后骆仙表示对天荫城很感兴趣,这二人世界就又变成了三人与共了。

等断浪找到聂风的时候,第二梦和骆仙正在明争暗斗争风吃醋个不亦乐乎,聂风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看到断浪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殊不知断浪简直想把这些人给统统掐死算了。

不过这一路上,断浪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这骆仙似乎一直在不留痕迹地挑拨他和聂风的关系;甚至还隐­射­到了断浪在雄霸的众弟子中身份最低、所得最少、地位最尴尬的情况——这让断浪一下子警觉起来,只是虚以委蛇,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怨气。

断浪在一流巅峰停留了数年依旧进展缓慢,然而凌傲天也说了,他这是还差了几分机遇;毕竟这几年断浪虽说做了不少事,可却没有什么能让他陷入危机——当初步惊云和聂风都是在重压下危机中突破的,他们三人因为所学太杂,想要安然突破并不容易。

断浪并不是很着急,反而让为他寻找各种办法的师父不必担忧——当时凌傲天思考了良久,终于若有所指地告诉断浪,时机也许就快到了。

当日凌傲天与断浪的谈话除他二人外再无人得知,而此事也被断浪埋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看到骆仙,断浪忽然若有所感,嘴角牵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玩心计­阴­谋?别说师父了,连我都斗不过——就让本少爷陪你们好好玩玩吧。

乱起

天下第一楼内现在的气氛十分温馨而融洽,凌傲天高高地举起手上还未满一岁的小小婴儿,笑着说道:“宝贝儿,来笑一个。”

那个小小的婴儿眼睛大大的,全身都是圆滚滚地,一下子咧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幽若连忙伸手过去要抱孩子,语气带着点儿撒娇又带着点嗔怪地说道:“爹爹,可不要把宝贝儿给摔了。”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瞪了幽若一眼,但还是把孩子递给她,悠悠地说道:“你小时候还不是爹爹抱的?难不成是给爹爹摔地上摔傻了?”

幽若哼了一声,低下头揶揄地对那小婴儿说道:“你外公最讨厌了,咱们别理他,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凌傲天摸了摸下巴,微微苦笑地说道:“真是女生外向……爹爹都白疼你了……还有这个外公的称呼,我有这么老么?”

幽若故意不说话,只是逗着孩子玩儿;不一会儿外面来报说秦霜和步惊云一起到了。

凌傲天闻言浅笑着对幽若说:“你孩子他爹来了,这下可是满意了?”

秦霜和步惊云一起进门,正听到这话,幽若眼睛转了转,撅着嘴说道:“云师兄也回来了,爹爹不是更满意?”

秦霜闻言顿了顿,朝幽若那边看去;步惊云眼里倒是带了半分笑意,也只是坦然地走到凌傲天身边。

秦霜和幽若互相用眼神示意,凌傲天若有所指地说道:“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我说的?”

秦霜连忙说道:“不是的,爹,是我们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儿子就要满周岁了,也不能总叫宝贝儿,总要给他取个名字。”

凌傲天浅笑着说:“现在才开始想名字?那你们好好想想吧。”

秦霜顿了顿,说道:“我们想着……让这第一个儿子随着您姓,这名字……”

凌傲天微微怔了怔,良久才仿若感叹着低声说道:“随着我姓吗?”说着转过身去缓缓地走向御座,轻抚着御座的手柄轻轻地说道:“其实……我原本姓凌,这事儿……似乎你们从来都不知道罢?”

三人都震住了,还是幽若先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说道:“那就是说我本来是叫凌幽若?居然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

凌傲天有片刻的迟疑,才说道:“可以算是这样吧……只是,原本的名字我早已很久不用了,几已忘却……”语气中倒似有不少回忆。

幽若笑着说:“这有什么,爹爹你就叫雄霸,是这天下之主,不是很好?至于姓氏,只要传下去也就无愧先人啦。”

凌傲天转过身来,眼带笑意地看着幽若,浅笑着说道:“宝贝儿姓凌,这好得很——不过,我从来就无愧先人。”

秦霜和幽若携手离开了,说是会给宝贝儿想个好名字;天下第一楼的门缓缓关上,只剩下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

凌傲天慢慢地走近步惊云,拉着他的手,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原本的名字,是叫做凌傲天——这个名字,我只想告诉你一人。”

步惊云眼神澄澈地看着凌傲天,肃然说道:“我会铭记在心。”——

这一日一大早,凌傲天就收到了下属呈递上来的帖子。

凌傲天一手轻轻扣着桌面,一手拿着帖子,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抬起头来对步惊云说道:“云儿,这拜剑山庄的剑祭,你立刻出发前去吧。”

步惊云顿了顿,也不问剑祭是什么,只说:“好。”

凌傲天起身走向步惊云,把那帖子放到他手里,又反手握上他的手,微微带笑地说:“这剑祭中会有绝世好剑出世——在师父看来,天下间除了你,谁也不配拿到绝世好剑。”

步惊云的目光微微亮了起来,语气微暖地说道:“云儿一定会拿到的。”

凌傲天微微颔首,又说:“其实我原本想与你同去,可是无神绝宫的人似乎将有异动……”

步惊云握紧师父的手,坚定地说道:“不必,我一人前去,必会拿回绝世好剑。”

凌傲天想了想,说:“也好,你即刻出发,一路上自有弟子们安排妥当;拿到绝世好剑后也不必多和人纠缠,马上回来就好——若我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说不定能去与你会合。”

步惊云神情微暖地点点头,立时出发前往拜剑山庄。

步惊云离去后,凌傲天反复思量了颇久,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然终究是微微蹙着眉,暗暗想道:“这安排应当是万无一失……”

正在此时,恰好聂风和断浪一起回来了,还带着第二梦和骆仙;似乎二女也想来拜会天下会的帮主;凌傲天让人传话说到天容堂见面——这天下第一楼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凌傲天背着手往天容堂而去,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深邃地想着:“骆仙……神母……真是久违了……”——

断浪此时心里烦闷得很,这一路上的火气憋得太多太久,让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爆发出来了——偏偏这时骆仙还在煽风点火,而聂风又是有些不明所以地微微尴尬地站在一旁和第二梦眉来眼去——断浪真想大大地发一通脾气。

在天容堂中和几人一起等待凌傲天的断浪忽而神­色­一凛,却又在下一瞬恢复了那种快要生气爆发却还在忍耐的表情——那一瞬间的异常实在是快得让任何人都难以察觉。

凌傲天淡笑着从门外走进来,众人都纷纷向他行礼;凌傲天只是温和地摆摆手,笑着说:“都不必多礼了,坐下来吧。”

众人纷纷落座,凌傲天也自顾走上主位坐下,扫视了片刻,随即淡笑着说道:“风儿和浪儿这次出门又交到了新朋友?”

第二梦率先起身行礼,语气坦然地说道:“雄霸帮主,晚辈第二梦曾参加过令千金的婚宴,只是当时未曾能有幸被引见。”

凌傲天不留痕迹地打量了第二梦一番,这女孩子十七八岁上下,容貌本是堪称绝­色­,可偏偏左颊上有一道天生的红痕,就仿佛有了瑕疵的绝世珍品,令人惋惜不已。可她神情不卑不亢,淡定自若,可见她心智坚定,倒是令人有几分敬佩之意。

凌傲天温和地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天下会失礼了;此次第二姑娘既然来到天荫城,若有需要本座可安排弟子作为向导。”

骆仙闻言款款地站起身来,柔柔地说道:“小女子骆仙见过雄霸帮主,我与梦妹妹可以冒昧地请您的三弟子聂风作为向导吗?”

凌傲天趁机观察骆仙,心下却是悚然而惊——这骆仙显得很是年轻,但实际上应该少说有二十五岁了;然而凌傲天知道她分明已经是传奇高手了,却用了某种方法隐藏起了自己的境界——这隐藏方法极其有效,就连凌傲天也看不出端倪来——要不是早知道她就是天门的神母,恐怕都会被骗过去。乍一看过去,也不过是个接近一流境界的清秀美人罢了。

凌傲天面上不露半点破绽,依旧温和地说道:“如此,风儿觉得如何?”

聂风起身微笑着说道:“这是弟子之幸。”

凌傲天刚要点头应允,断浪忽而一下子把座椅的扶手拍断,冷笑着站起来说道:“我风师兄是什么身份?她们二人何德何能能让他当向导?!”

凌傲天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浪儿,怎么对客人无礼?你风师兄自己都没有意见,你这是在做什么?”

断浪瞪大了眼睛,语气激动地说道:“风师兄没有意见我有意见!难道是风师兄说什么师父就答应什么吗?”

凌傲天一下子站起来,怒声说道:“浪儿!你实在太放肆!马上滚回房间里思过!”

断浪一咧嘴大笑起来,语气却是冷冷地说道:“我放肆?!是师父你太偏心——我做了多少事?又得到了多少?!不说以后整个天下会都是大师兄和师姐的,我的身份还比不上你那个不满一岁的外孙——风师兄整日里不领任务只是到处拈花惹草你理也不理!那绝世好剑出世你偏偏只让云师兄去——我也是用剑的,怎么不让我去?你甚至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吧——可我刚刚遇到云师兄,他那表情分明是在向我炫耀——”

“啪——”不待断浪说完,凌傲天向前几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怒喝道:“断浪!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断浪捂着脸退后几步,表情从受伤失望变换成愤怒狰狞,恶声说道:“好!好极了!我这就走——天下会,我断浪再也不会回来!”说着一转身就施展轻功,骤而就没了踪影。

凌傲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气得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聂风完全怔愣住了,表情完全空白;第二梦十分惊讶,可是她不经意间往骆仙那里看去,眼神里却有着怀疑——而骆仙,她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但眼神里的幸灾乐祸一闪而过——可她的演技似乎不大过关,不只是凌傲天,就连第二梦似乎都有些察觉。

凌傲天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强压着语气里的怒气说道:“真是让客人见笑了,风儿先去安顿客人,本座就暂不奉陪了。”说着一拂袖,就大步迈出了天容堂。

此时天容堂内外简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不只是聂风第二梦和骆仙三人,还有四周的弟子以及在隔壁值守的执事和长老们,统统仿若石像一般。

迷梦番外二(四)

待得凌傲天牵着步惊云到了秦霜和幽若的居所,在饭桌旁坐定后,看了眼皱着眉的秦霜和惊讶的聂风,微微偏过头淡淡地对步惊云问道:“他们两个你总该认识吧?”

步惊云冷淡地说:“大师兄、风师弟。”

断浪一下子忍不住,声音微微有点大地说道:“他们都师兄师弟了,怎么我就成了杂役?!”说着目光略带委屈地看着凌傲天。

凌傲天淡淡一笑,说道:“好啦,那个时空的事和我们完全没关系——浪儿这样的天资扔去做杂役?那家伙的脑袋是坏掉了吧。”

众人的嘴角都有点儿抽搐,聂风小声地问道:“那里的……他们,和我们长得真的一摸一样吗?”

步惊云看了凌傲天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凌傲天制止了满腹疑问跃跃欲试的几人,淡淡地说道:“好啦,此事暂且不提,待我查明后再说吧——不过,半点风声也不能传出去,嗯?”

众人自然连连点头,各自埋头吃饭去了。

这一餐饭吃得很是纠结,事实上这一整天都很纠结——想象一下一个明明和你很熟悉的人一夕之间换了个魂,谁都自在不起来的。

于是众人都忍不住想要以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们亲爱的师父大人了——似乎,凌傲天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洗礼过,这次倒是新奇的体验了——不过每个人都相信,即使是很喜欢尝试新奇体验的前任帮主大人现任的天下会太上皇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次体验的。

凌傲天终于还是回复了他淡然的表情,步惊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对着凌傲天始终有着深深的防备,不过经历沐浴一事后,这防备的原因似乎又多了点儿什么复杂的感觉。

一群人在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饭,然后就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看向了凌傲天。凌傲天淡然地扫视一圈,扯了扯嘴角,说道:“该做什么就去做吧。”说罢起身拉起步惊云就往外走。

大家都十分识相地没说什么,聂风本来还想表示一下,结果断浪伸手掐了他一下,于是聂风就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凌傲天拉着步惊云快步走出秦霜和幽若的居所,倒是把暂时提不起内力的步惊云拽得踉跄了几步。凌傲天顿了顿,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两人一路上都是默默无言,凌傲天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步惊云左右看了看,他们这是在向着半山腰行进,可是一路上的景况和他记忆中的天下会实在相差太多——防守严密秩序盎然,一列列巡逻的弟子们都整齐地行礼,但全是神­色­严肃的,不见半分懒散或是谄媚——凌傲天只是微微颔首,就牵着步惊云继续往半山腰走去。

这天下会的半山腰步惊云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他一直住在此处。那个雄霸是不会让人和他一起住在山巅的——在他看来,除了他以外,谁还配居于山巅一览众山小?更不要说……住在天下第一楼了,从前统共步惊云都没有进去过几次。

这半山腰的情形也和步惊云记忆中的大相庭径,凌傲天似乎只是牵着步惊云闲逛一般,也不说话;而步惊云看着这一切不同之处,心下却有些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感。

忽而步惊云一下子停了下来,凌傲天感觉到步惊云的手忽而僵硬了,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遂也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他。

只见步惊云神­色­不明地看向一个方向,眼神变幻莫测——凌傲天顺着那方向看去,不禁微微撇了撇嘴——原来如此,那是……孔慈。

孔慈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纱裙,略施脂粉,显得淡雅清秀,面上却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她一边伸出手去帮着面前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整理衣襟,一边温柔地说道:“衍儿,今天还在年节里,用不着这么辛苦练功,怎么不和小少爷还有真儿他们一起下山去玩玩呢?”

那孩子撒娇似的伸出双手揽着孔慈的脖子,清脆地说道:“娘亲,衍儿不累,衍儿喜欢练功,将来衍儿一定会成为高手为爹娘争光的。”

孔慈欣慰地拍拍那孩子的脑袋,微微侧过头倒是看到了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连忙牵着孩子走过来,盈盈屈膝问安:“圣帮主、云少爷安好,孔慈给两位拜年了。”

那孩子咕噜噜地转着大眼睛,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说道:“给圣帮主、步长老请安,衍儿也给你们拜年了。”

凌傲天微微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那小孩子,温和地说道:“衍儿也要快快长大。”说着又转向孔慈,浅笑着说:“衍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努力,将来必成大器。”

孔慈十分欣喜,凌傲天又与她应答几句,就目送呣子二人告退离开了。

步惊云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一言不发,可抿紧的­唇­和握成拳的手都表现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漂浮在一旁的云忽然想起这孔慈不就是那个步惊云的心中挚爱吗?心中简直如电闪雷鸣一般——虽说云真的很希望师父不会发现这事,但看那步惊云这么明显的异状,以师父的观察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凌傲天语气中微微带着点儿疑问地说道:“孔慈,你也认识?”

步惊云深深地望进凌傲天的眼里,语气严肃地说道:“平生挚爱之人。”

尽管凌傲天原本就清楚这一切,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可看到步惊云这样认真的眼神,以及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还是险些忍不住就差点儿失态了。

凌傲天转过头去拉着步惊云就继续往前走,语气微微有点儿上扬地说道:“是吗?她现在是我天下会护法云澜的妻子,还有了一双儿女;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最好是想也不要想!”这语气里分明含着怒气,还有……淡淡的失落和伤心。

凌傲天自然不是因为孔慈的事情伤心,他早就知道步惊云的所有故事,自然也知道孔慈对他的意义——他只是因为憋屈、郁闷和无奈而忍不住伤心了——想想看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才和云儿走到这一步,二十年与共的感情,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这种气闷的感觉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头缠绕。

云飘啊飘啊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师父转过头去掩饰破裂的表情和心酸难过的语气,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他简直想把这个步惊云一下子扇飞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可是终究,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步惊云也知道这个孔慈并不是自己爱着的孔慈,原本他也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根本没想过要和这个孔慈有些什么关系;如今看着身前拉着自己一直走的人,忽然间,也有几分戳人伤口的内疚感——自己怎么说也是……占了别人爱人的身体,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会这样了……其实,谁都不想这样的。

自从见了孔慈以后,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也不再说话;凌傲天拉着步惊云把天山总舵的主要地方都逛了一遍——让步惊云觉得……这似乎是带自己认路……怎么有种要长期留下的感觉了——心里忽然就有了百般难辨的滋味萦绕纠结。

吃过晚饭后,凌傲天和步惊云在夕阳斜映下向着天下第一楼走去;步惊云毕竟是用不了内力,这到处逛了一下午,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凌傲天放慢了脚步牵着他,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地渡了过去,缓解了步惊云的不适——不由自主地,步惊云倒是放下了大部分的敌意和防备——原本彼此之间,就毫无交集,无所谓爱与恨……

两人回到天下第一楼,步惊云赫然发现原本被气劲轰成碎末的二楼几乎都恢复了原状——若不是那衣柜的款式有些许不同,简直要让人怀疑那遍地的碎片都是幻觉了——饶是早有准备,步惊云也不禁为天下会弟子们的效率惊讶。

此时夕阳已故,明月初生,在这静谧的天下第一楼里,步惊云忽而有了几分放松和宁静的感觉,就连被凌傲天拽着又去沐浴上药也没有多大反感了——尽管看着那家伙依旧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脱光光时还是有些别扭。

可是当步惊云看着今天一切的开端——那天下第一楼里唯一的一张大床的时候,心里的警惕又嗖嗖地窜了出来,不禁寒声说道:“你难道要与我同睡一张床?!”

凌傲天冷淡地瞥了步惊云一眼,语气微带嘲讽地说道:“其实本座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扔到地牢里过一晚。”

“你……”步惊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心悸感像是从灵魂最深处升起一般,让他立刻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而飘在一旁的云也在毫无准备的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拽进了黑暗之中,只觉得大脑里有嗡嗡嗡的声音作响,眼睑像是有万斤一般沉重。

凌傲天乍然见到步惊云没有预兆地倒在地上,也不禁有些怔愣;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而凌傲天也完全相信不论是哪个步惊云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连忙几步走上前去把步惊云抱起来放到床上,又立刻向脉搏摸去。

凌傲天只觉得那脉象忽而杂乱无章,下一刻就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减慢下去,片刻间就完全没了动静——凌傲天双瞳微缩,连忙伸手往步惊云颈边摸去,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凌傲天大惊失­色­,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即使他不在乎这个步惊云,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那云儿要怎么办?

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去,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这短短一刻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千万年那么长——凌傲天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凌傲天终于是停下了毫无作用的行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步惊云——心里还存着侥幸——或许下一刻他就醒了,再不是那个用带着防备和敌意看着自己的步惊云,而是会用柔和和满怀情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语气微暖地叫自己“师父”的云儿……

于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等到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连面­色­都开始变得青白的人,凌傲天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覆上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在下一刻收回手捂着自己的眼颓然地坐在床边——似乎,连心都空了。

当步惊云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父一手捂着眼坐在床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长而有力的手指都发了白。于是他喃喃地喊了一声:“师父……”

凌傲天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定定地看过去,只见步惊云的眼里有爱恋、有欣喜,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

凌傲天惊疑而又欣喜万分地说道:“云儿?”

步惊云一下子坐起来紧紧地抱着师父,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也什么都不必再说——两人紧紧地拥抱,然后激吻——只觉得这分开的一天就像是分开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

步惊云伸手环住凌傲天的腰,顺势一揽过来就把凌傲天压在身下,又微微撑起身来,深深地凝视着他。

凌傲天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然而看进步惊云眼眸深处,却只是释然一笑,略带戏谑地说:“云儿的身体……似乎不大行?”

步惊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凑近凌傲天的耳边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吻了下去,双手熟练地脱去了凌傲天的外袍,又伸向中衣的带子;一边脱一边在颈侧、锁骨上印下一个个标记。

凌傲天也伸手解去步惊云的腰带,眼中亦然有了情动的神采;两人的呼吸都逐渐急促了起来。

孰料就在此时步惊云忽而抬起身来,凌傲天正拽着他的衣服,这一下就扯开大半——凌傲天本也没有多在意,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步惊云的眼睛——这一看过去凌傲天心中一凛,眼中动情的温度霎时间退去,只剩下冰冷一片——因为步惊云眼里分明是错愕、惊疑和不可置信的复杂。

凌傲天一顶膝侧手一掀就把步惊云扔下床去,眼中带着杀气,厉声说道:“是你!居然敢戏耍本座?!”

98、善恶

“我感到,一柄可怕的剑即将诞生,我必须要走这一趟!”

“师父,到底这柄剑如何可怕?”

“此剑堪称天下第一好剑——我们必须乘此剑‘剑­性­’未定前得到它,否则落在心术不正者手里,必会近朱者赤……”

“师父你隐居己久,恐怕不便露面,此行不若由晨儿代劳!”

“好!”——

距离剑祭的约定之日尚且有几日时光,步惊云缓缓地走在路上——拜剑山庄已然不远,他根本不用着急。

这些日子他走在路上听得江湖传言纷纷,说什么断浪叛出天下会之事——步惊云自然是不信的,却也听得他心中烦乱。

而就在这道路之上,一个阵容庞大的送嫁队伍,正在浩浩荡荡前行。

这嫁女之人,正是朝阳镖局的总镖头潘日飞。

这朝阳镖局倒也算是个颇有名气的镖局,此时潘日飞昂首阔步,满脸喜气地走在队伍前方,不料一个白衣少年骤然从天而降,一挥刀霎时间砍翻了两人。

送嫁队伍中立刻有人大喊起来:“啊!是叶平!他竟然敢来来抢亲!”

潘日飞回头一望,立时怒喝一声:“上!”

一时间这道路上刀光剑影纷纷乱乱,打得好不热闹。步惊云乍见此事,却也视若无睹,既然他不赶时间,也就默然站在一旁等候道路再次通畅起来。

可就在打得不可开交鲜血遍地之时,花轿内的新娘却忽然探出头来,焦急地喊道:“叶平……”

叶平立刻欺近轿前,回应道:“子菊,跟我走!”一手拉出新娘,一手握着的钢刀,挥舞得更是狂烈,迅速杀出重围。

潘日飞叱喝道:“畜牲!放下我女儿!”随即飞身而出,亲自出手击向叶平——叶平拉着潘子菊躲避不及,一下子被被重重击中——立时口吐鲜血,连带着潘子菊一齐跌倒在地。

潘日飞一把抽出刀来,当头就向叶平砍去,而叶平此时已然无法抵挡;潘子菊骤然起身挡在叶平身前,凄声说道:“爹爹!我与叶平同生共死,你若杀了他,也别想我嫁给拜剑山庄少主傲锋!”

潘日飞双目通红,怒声说道:“孽障!”当即伸手拽过潘子菊扔在一边,手中的刀顺势向叶平砍去,不留半点儿情面——潘子菊面­色­煞白,大喊一声:“爹!”那声音仿若杜鹃泣血而吟。

“叮”地一声,那刀势竟然被阻在半空——抬眼看去,是一只手——一只偏白瘦长而稳健有力的手就那样直接捏在了刀刃上。

潘日飞一怔,满心怒气地看过去——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俊朗非凡却带着凛然让人心惊的气势——潘日飞的怒气竟像是被卡在半空一般,只不禁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那青年指上稍稍用力,刀尖一截便被生生折了下来,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听他淡淡地说道:“步惊云。”

潘日飞的脸­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语气有些软弱地说道:“原来是……天下会的步惊云公子……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牙说道:“我这女儿已然许配给拜剑山庄的少主傲锋了,还请步公子给个面子,莫要再理此事——想来令师雄霸帮主也不愿意与拜剑山庄为难。”此言一出,众人只觉得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似是瞬间成了万里冰封。

要说这拜剑山庄傲家也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天下会兴起时间毕竟是短,凌傲天也不会去随便得罪一些百年世家——只在暗中使出拉拢联合利用排挤等手段,不让他们阻碍自己逐鹿大业即可——等待天下稳定上十余年,再慢慢收拾掉这些世家也不着急。

这拜剑山庄从前一直保持着不偏不倚,既不亲近无双城也不投靠天下会的姿态,凌傲天暂时不去动它,倒让它声势越发上涨了起来。其实原本拜剑山庄也逐渐没落了,偏偏这拜剑山庄的少主傲锋倒是天资甚好,是近年来名望颇高的青年俊杰,再加上如今拜剑山庄还举办剑祭,声势更是高涨。

原本步惊云已知这是拜剑山庄的事,而自己正要前往参加剑祭,也不愿惹事;师父既然放任这拜剑山庄存在,自然也是暂时不想收拾他们——步惊云就更不想自找麻烦了。

然而步惊云偏偏是面冷心热之人,自然不能眼看这对爱人就此­阴­阳相隔——也许是,自己识得了这情爱滋味,也更愿意去成全别人吧。于是他伸手接刀,也只是想化解一番——谁知这潘日飞不识相,偏偏戳中步惊云的死|­茓­,这言辞中倒像是说师父也要让着拜剑山庄一样——步惊云眼光一寒,瞬间出手就击毙了周围送嫁的数人,冷冷地说道:“便是不给这面子,又如何?”

潘日飞一愣,似是没想到步惊云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杀人,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你当你是谁?人家傲锋是拜剑山庄少主,你不过是天下会养的一条狗——你也配管这事儿?!”这潘日飞心心念念着自己能做拜剑山庄少主的老丈人,这心气一高了就头也昏了眼睛也瞎了——也是凌傲天平时表现得太过和气,即使是掌控了天下,让许多人敬佩崇拜,却也不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这等有眼无珠之人,更是蹬鼻子上脸了。

这话让步惊云的怒气简直无法抑制,直接一掌直击潘日飞的丹田就让他成了永久的废人,又上前一下子踩上倒地吐血的潘日飞的脖颈,几乎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

潘日飞痛极钻心,呼吸不顺,这才想到自己竟是对着不哭死神胡言乱语,当即嘶哑着声音大喊:“饶命……”

步惊云正欲下手,谁知那潘子菊忽然扑过来,抱住步惊云的腿,哭道:“求你不要杀我爹,要杀就先杀我吧!”

叶平亦踉跄奔近,双膝着地,恳言道:“我求求你放过潘镖头!”

步惊云忽然觉得这些事情真是乱七八糟莫名其妙——他原本是想救下这两人,现在怎么反倒是自己成了恶人一般——心里憋着怒气,只冷冷地说道:“他一日不死,你俩便永无宁日,难道你们不想永远厮守在一起?”语气中倒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叶平连忙说道:“当然想!”却又大义凛然地说:“但若要牺牲那么多­性­命来成全我俩,我们也会抱憾终生!”

步惊云闻言,冰冷的脸上更陡盖上一层寒霜——你刚刚砍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此时倒成了正义使者了,我步惊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谁是要成全你们——只是他言辞间辱及师父,才非死不可。

潘日飞倒是以为步惊云真是想成全女儿的姻缘才下此毒手,连忙满脸羞愧地说道:“乖女儿,过去爹做错了,今后再不会阻止你们!”

叶平与潘子菊含笑对望,步惊云的杀气却更浓了——这人心真是丑陋无比,潘日飞初时自以为有拜剑山庄撑腰,就如疯狗一般胡乱攀咬,可一旦看步惊云真想要他­性­命,又装作悔改的样子;而这叶平与潘子菊,本是怜他们一片真情,但他们只顾着自己眉来眼去,步惊云本是来帮他们,未闻一声谢,反倒是成了恶人,让人心寒。而且想也不用想,若是日后拜剑山庄来找他们麻烦,他们必然会把步惊云的名字抬出来放在前面挡灾。

步惊云心中冷笑连连,倒是起了灭口的心思——白管一场闲事反倒是得罪了拜剑山庄,怕是于取绝世好剑无益,反倒多添变数与麻烦——既然师父想要他拿到绝世好剑,步惊云自然会全力而为;倒不如将这些人统统杀了,那拜剑山庄也无从得知这其中缘由了。

步惊云这些年杀人无数,对于普通百姓步惊云尚且还有几分宽容,但对于江湖中人,就只剩敌我之分了——凡是阻碍师父、对师父不敬的人全都该杀——这潘日飞口出狂言自然该死,即使是那叶平,抢亲之时不也杀了不少人;凡是手上沾血之人,其命都已不足惜。

步惊云本是想助人却被反咬一口,自然也用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当即就要一脚踩下去要了潘日飞的命——孰料就在此时一股气劲径直袭向步惊云的膝盖——步惊云心下一凛,只得收腿回防。

步惊云冷冷地抬眼看去,却见来人正是——无名!

步惊云不禁一怔——说来自从上次学了摩诃无量,步惊云已有近三年未见无名了;他知道师父和无名一直有联系,可是无名向来对他印象不好,他对无名也有几分不满,所以师父也很少和他提无名的事——无名分明已经隐居多年,此时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步惊云虽然心下存疑,但也敬他是师父的朋友,一代高手,于是拱手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前辈。”

无名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此事本已解决,你为何又要多做杀孽?”

步惊云眼中一冷,只淡然说道:“此人辱及天下会,当杀。”

像潘日飞这样的人怎会看不出自己的生机就在无名身上了,于是他连忙否认道:“绝对没有!我……小人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前辈明鉴啊……请前辈看在小的我一家老小的份上救救小人……”

无名思索了一番,说道:“之前他的话并没有辱及天下会的意思,对你之言虽然过火,却也不该因此就要人­性­命——且让他与你道歉,就此作罢吧。”

不待步惊云回话,那潘日飞就大声喊道:“步公子……步大侠……小人一时口不择言,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步惊云面如寒冰,冷声说道:“谁要他道歉,我只要他一命。”

无名紧皱眉头,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气量竟如此狭小?无非是一句恶言就要夺人­性­命,换做你师父也不会赞成于你——我看你是杀心难收了!”说着已有气势隐隐透出。

步惊云握紧了拳头,却也不发一言——无论是口出恶言也好还是和拜剑山庄的牵连也罢,最好的方式就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可惜这理由不能说,有无名在此又注定无法动手;步惊云权衡一番,终究还是说:“既如此,就此别过。”说罢直接离去,毫不拖延。

无名还想说些什么,步惊云却已飘然远去了——即使再淡然的人也不能完全放下自己的面子,何况无名还曾是享誉天下的武林神话,傲气自不一般——此时看步惊云这般无礼,心里终究是存了个疙瘩。

这世上的事总是有这么多变数,又岂能真的事事皆在掌握之中?

99、拜剑

晚秋,天气己渐渐变凉,官道上更刮着呼呼的寒风。

几个走在道上的青年侠客目光漂移着议论纷纷,赫然都在谈论着——断浪叛出天下会之事!

他们讨论得唾沫飞溅,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却没发现身后有一个年轻人正抱着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霎时间剑光突起——一阵热浪袭来,那些青年侠客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便丢了­性­命;唯有一个站得较远的人没有死于那热浪之下,乍眼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几分讥讽地笑意,手上握着一把泛着妖冶红光的剑——剑上嗤嗤地响着,那些新鲜血液先是被热度灼成了血雾,随后那血雾又被那把诡异的剑给吸收了进去——就仿佛,仿佛那剑会吸血一般。

那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冷冷地说道:“本少爷的事也是你们这些杂碎能随便讨论的——真是该死!”

那唯一活下的一人霎时间瞪大眼,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是断浪!”

断浪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自然是本少爷。”

那人心知难逃一死,当下豁了出去,发足就朝一个方向狂奔——断浪冷哂一声,也不慌不忙地追了上去——以那人实力,注定跑不出断浪的手掌心。

就在那人刚转过一个转角,断浪再过去之时,只见那人已经化作石壁上的一滩血水­肉­沫,竟隐隐组成了一个字——魔!

断浪心中一凛,也知道杀此人者不是普通人,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十分高大的灰袍人持剑而立,身旁站着一个神情傲慢的青年。

断浪厉喝道:“何人杀之,报上名来?”

那青年一摊手,动作倒是极为潇洒地说道:“杀人留言,唯我师尊——剑魔!”

断浪内心一震——胆敢自称剑魔,果然狂妄——于是又微微眯着眼问道:“那么,你又是何人?”

那青年傲然道:“我乃拜剑山庄少主傲锋!”

断浪撇嘴一笑,说道:“那么……想要把我留下?”说着火麟剑微抬,隐隐对向剑魔。

傲锋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就凭你,还不配和我师父打!”说着持剑就迎了上去。只听“当,当,当,当……”数响过后,身手还未见高下,然而手中的兵器却已优劣立判。

傲锋持的是天下利刃大钝剑,但己崩缺数处,竟然还沾上了火屑——傲锋见状不禁大怒,双手猛地一拗,就如拗断一截枯枝般把大钝剑断成两截扔在地上。

断浪卓立一旁,嘴角泛起一丝邪异的笑意,故意轻抚着剑背道:“火麟啊火麟,你可真是太­棒­了。”

这时只听剑魔大声说道:“好剑!”

断浪扯了扯嘴角,冷哂道:“自然是好剑。”

傲锋有些愤然地说道:“嘿,火麟剑的确是好剑,可是我们拜剑山庄内,还有一柄比此剑更好上百倍之剑!”

断浪闻言说道:“我自然知道,本少爷这次就是为着此剑而去拜剑山庄!”

乍听此言,傲锋竟然瞬时收起了倨傲的表情,双掌连拍三下,一辆华丽的四驾马车霍然驶出。

傲锋又单臂一伸,作了一个“请”的姿式道:“如此好极,路程遥远,我们己备马车,迎接断少侠驾临敝庄。”

断浪心下疑惑顿起,却不动声­色­地坐进马车——本来自己也要去拜剑山庄,那么有人相送,岂不更好——更何况那剑魔实力自己看不透,硬拼无益。

——无论什么后果,他都不管,他只有一个目的。

而这个目的与所有人的目的,都不相同。

况且,想要算计他断浪,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明日便是剑祭之日,接到请帖前来参加剑祭的众人都已入住拜剑山庄,只待明日剑池比武,有能者方能得到绝世好剑。

夜黑风高之时,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悄然摸进建在拜剑山庄半山之上的剑池,正待入池,突闻一声平和而清朗的声音响起:“池中那柄绝世好剑,拜剑山庄早声明‘能者得之’,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卑鄙手段得到!”

只见说话之人手握一把隐隐带着浩然正气的宝剑,年纪大约二十三四,一身白衣,面容清俊,神情不卑不亢正气凛然。

黑衣人目露凶光,斜斜地向那青年瞥去一眼,说道:“小子,大言不惭!看你怎样能挡得老子?”说着忽而抖腕一甩,手中长剑厉啸着飞向剑池入口前的石阶,“咔”的一声锐响,长剑入石数寸,黑衣人身形如电弹­射­而起,脚尖点到那正自颤摇不止发出“嗡嗡”之声的剑身上,长剑遇力反弹,黑衣人脚一用力,剑尖将石阶,“嚓”的崩开了一块缺口,石碎溅落,而他却借力电­射­弹飞而起。

黑衣人身法奇高又诡异非常,一霎之间就绕过那青年掠入了剑池。

那青年被那黑衣人的身法弄得心神一怔;但也立刻反应过来飞身追去。

两人先后进了剑池,一路飞驰,忽而极目看去,只见前面十丈处有许多连绵起伏一大小不一的山丘,山丘上Сhā满了成千上万的长剑,均是和绝世好剑同一模样,令人恍若置身于剑的地狱!

黑衣人此时也惊疑莫名,暗道:“如此众多之剑,究竟哪一把才是真正的绝世好剑?”

那黑衣人自认为乃剑中高手,阅剑无数,但此刻目睹这连绵剑山,也不由怵然心惊万分,骇然心乱。

就在此时,场中忽地响起了阵阵拉动铁链的沉重声音,只见一名虎须浓眉、体壮如岳,身着青衣­祼­臂袒胸的四旬­精­壮大汉,左手绞动铁索,正从剑池水中提出一柄尚在嗤嗤作响,腾冒着茫茫白气的长剑。

那人左手放下取长剑的铁链,右手取钳夹取下那把尚呈青­色­未铸好的长剑,转身走向旁边那熊熊燃烧的火炉,边将此剑放于炉中,头也不回,淡然说道:“剑贫先生即想乘夜取剑,剑池内铸剑无数,请随便拿吧!”

黑衣人见被识破身份,便不再掩饰,惊愕一瞬,即取下脸上黑巾,冷笑一声,道:“好眼力!但阁下头也不回,怎知道是我呢?”

那铸剑师仍头也不回地边用火钳将长剑翻转过来,边道:“天下之间,连一夜也等不及而急着取剑之人,除剑贫外,还有谁会如此贪呢?”

[剑贫,本自称剑贪,乃关外胡人,自幼嗜剑好武,搜罗天下名剑与剑法,痴醉如狂,但迄今也没有一柄剑能满足他,故成为不带剑的剑手。此外他学剑百家,杂而不纯,始终未能开宗立派,故改贪为贫,遂自嘲曰:剑贫。]

剑贫并不否认,反而颇为得意的笑道:“嘿……想不到老子贪名远播,连你这个足不出户的铸剑师也知道我,真是荣幸,荣幸!”说着他赫然向那铸剑师逼近,想要擒住他逼问究竟哪一把剑才是绝世好剑。

“嗡”一声剑吟响起,原来是那青年阻在剑贫之前,生生将他逼退几步;剑贫怒极,正待继续攻击;那一旁的铸剑师忽然说道:“这位少侠手中所握是否正是那把‘英雄剑’?”

那青年抱剑拱手恭敬地说道:“在下剑晨,手中之剑的确是‘英雄剑’;此番为阻人夺剑,径自闯入此处,自知冒昧,还望多多包涵。”

剑贫闻言,眼中冒出寒光来,却又有所顾忌没有立刻动手。

只听那铸剑师沉声说道:“我铸剑一生,嗜好赏剑。素闻英雄剑乃当世名剑,未知可否请少侠借与一观?”

剑晨微笑道:“有何不可?”说着便捧着宝剑,准备递上去。

那铸剑师赞赏地颔首说道:“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度!好!”说话的同时大手五指箕张,手上即生一股气劲竟将英雄剑吸扯了过去——不过一眨眼间,英雄剑己平平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剑晨心中不禁有些惊异,而剑贫见那铸剑师竟能凭劲气将剑晨的宝剑遥吸出鞘稳抓手中,心头大震,暗惊道:“难怪剑池无人守卫,原来这铸剑师竟也是高手!他这手武功不正是失传己久的摄剑法吗?”

剑贫知道夺剑之事恐怕不易,却又舍不得放弃,只在一旁等待时机。

那铸剑师满面欢喜而神情凝重的缓缓抚剑,屈指一弹,“当”的一声仿若龙吟,宝剑嗡响不绝,多时不散。

“剑好,人更好!”那铸剑师凝视英雄剑片刻,由衷地赞道,“此剑蕴含一股浩然之气,不愧是正道神兵——”说着又看向剑晨,欣慰地说:“看来英雄剑并没找错传人!”不待剑晨客套,又忽而问道:“剑晨少侠,你也是为取池中之绝世好剑而来?”

剑晨只稍稍一怔,当下点头承认。铸剑师欣慰地笑笑,将英雄剑还给剑晨。

忽地,地面一阵震动,所有拜剑山庄内的人似乎都听到心里响起一声剑吟——浩瀚如苍穹渺远如传说——这是……绝世好剑!

一直未曾Сhā言的剑贫贪婪的望向剑池的中央,只见一把四指并宽,通体深幽而现暗芒的宝剑缓缓升起,此剑的剑柄和剑身完全俱成一体,乃是以原料同铸而成——那独特的造型和桀骜不驯的剑气,只要乍眼看去就慑人心魄让任何爱剑之人都难以自拔。

剑贫霎时飞身而起直取那柄绝世好剑,剑晨立即持剑而上挡住剑贫;此时剑贫已然双目发红,大喊一声就和剑晨战在一起。剑晨使出“莫名剑法”迎抗,而剑贫的招数诡异莫测,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而事实上刚刚那声剑吟已将拜剑山庄内所有人都引了出来,全部向着剑池赶来——不用想也知道,今夜必然有一场剧烈的混战。

正当剑贫与剑晨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近百人一起涌入剑池之中,几乎每人都只是略微一顿,待得看清楚那剑池中央的宝剑后就纷纷飞身去夺剑,互相之间也是不断地拔剑拼杀,不多时便血流成河。

当步惊云进来的时候,整个剑池几乎都成了血泊;然而步惊云只是目不斜视,直向那绝世好剑看去——这一望去,步惊云只觉得心里一震,与那宝剑仿佛心灵互通一般——这是……命定之剑!

步惊云当即朝那绝世好剑掠去,无人可挡;眼看即将要触到宝剑,忽而两道人影竟从地底斜­射­而出直击向步惊云——步惊云猛地出掌反击,转身回跃,定睛一看,竟是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妙龄少女。

那两个少女身上的服饰皆是皮革所缝制,造型奇特,与普通女孩子大不相同,倒像是……铸剑之人——也只有铸剑之人才需要穿皮革所制的服饰用以抗热。

然而步惊云不去深究,他只想拿到绝世好剑,任何挡路之人只要一并除去便好——他正要出手,孰料这剑池内四周忽而­射­出千万道细芒——猝不及防下,剑池内的人多多少少都被那细芒­射­中。

只眨眼间,那些前来抢剑之人竟都几乎死了个­干­净,当场只剩下剑贫、剑晨、步惊云、铸剑师和那对姐妹双姝。

步惊云在那细芒­射­出时便已感觉到,立刻以真气护住周身;又伸手捏住了往双目而去的几道细芒——此时一看,便有一滴血珠从手指上滴落在地——步惊云细细感受一番,这通体带刺的暗器上似乎也并没有加毒素;那些人之所以身亡,全是因不留意而被暗器刺入死|­茓­之故。

剑贫与剑晨也骤然反应过来不再纠缠,只是各护自己,却也在猝不及防下免不了被刺破几处。

此时步惊云赫然想清楚了之前一直觉得怪异之处——这剑池的正中央绝世好剑所在之处竟是整个剑池的最低点,而那些鲜血全都沿着地上的沟壑向绝世好剑聚集——步惊云几乎都能感觉到绝世好剑欢快的吟唱声——原来这是……以血祭剑——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剑祭的真正意义所在!

只见那铸剑师忽而仰天大笑,大声说道:“百年……百年啊——几代人的等待——绝世好剑终于出世了——哈哈哈哈哈……”

那对姐妹双姝居然一下子单膝跪下对着那绝世好剑说道:“剑奴剑婢恭迎绝世好剑出世!”

步惊云悚然而惊——原来这拜剑山庄故意放出绝世好剑消息,就是要用爱剑人之血来使好剑出世——不过……那又如何?步惊云的眼神犀利起来,无论如何这绝世好剑都必须拿到。

绝世好剑只能也只会属于步惊云。

100、夺剑

“那就是……绝世好剑!”这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剑池门口,激动地语调都颤抖了起来。

“不错。锋儿,你这就去取剑吧!”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首望去,来者正是剑魔和傲锋,而与他们同来的,竟然还有一个轻纱蒙面身段窈窕的­妇­人。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拜剑山庄的弟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兴奋之­色­。

正在此时,那剑池中的绝世好剑四周忽而燃气熊熊大火——那热浪让临近的众人都不禁退后几步——众人凝目视之,只见那漆黑的绝世好剑在通红的烈焰中,是如此的——让人心动神驰!

那­妇­人美眸里闪现出喜悦之­色­,侧首向卓立身旁的傲锋说道:“锋儿,是时候了,快去取剑!”

站在傲锋身后的一名四旬壮汉也向傲锋兴奋地说道:“少主人,取剑必须吃点苦头——可是只要取出神剑,届时,拜剑山庄定可重现辉煌,称霸武林!”

“好!”傲锋满怀欣喜之情,展身飞往剑池中央。

步惊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拜剑山庄的人明显是将来参加剑祭人都当作了祭品,即使是如今还活着的人他们也没放在眼里,一心只觉得绝世好剑已然是自己少主的囊中之物了——步惊云眼中杀意暴闪,气势也随时待发——不过此时倒可以稍稍等待时机,在场的其他人也在观望,即使傲锋真能拿到绝世好剑,也未必就能保住。

傲锋目中异彩连连,但未及剑池中央,他便感到烘烘热气扑面而至,使他呼吸不畅,几乎为之窒息,皮肤被疾火熏烤,几乎要被烤熟,似乎连血液都停滞了——于是不由得停下了步子来。

良久未曾开口的铸剑师见傲锋止步不前,连忙鼓励地说道:“少主人,只要得到绝世好剑,便可光大门楣,快上去取吧!”

那­妇­人见傲锋面露迟疑之­色­,立刻走前几步,着急地对他说道:“锋儿,你身为拜剑山庄嫡传少主,此剑务必由你亲自夺得,小小苦楚定要忍耐!”

那铸剑师以及剑奴剑婢都眼含期待地看着傲锋,可傲锋眼见如此烈火,让他赤手取出火中的绝世好剑,心中不由惊骇踌躇,只得惶急地说道:“娘……那实在是太热了,我……我受不了……”

一旁的剑魔见状,连忙目带讨好之­色­地望向那­妇­人,也就是傲锋之母傲夫人,接口道:“别急,待我这个做师父的来助他一臂之力!”说着就气走丹田,运起十成功力,双掌齐出,遥击剑池中央的熊熊烈火,劲力立向池内激­射­,顿把其中热气反逼向东面驱散一会,傲锋即展身形,趁机飞身取剑。

只见他右臂伸出,抓向火中的绝世好剑,还未挨上宝剑,衣衫便尽数着了火,肌体亦遭灼烧,痛得他撕心裂肺地惨声嚎叫,哭嚎声中,傲锋翻身弃剑后退,落地后,即将手臂沉于用来铸剑的水缸中,还一边嘶嘶地吸气呼痛不已。

铸剑师走近傲锋身边,严肃地说道:“少主人,你必须忍耐,为神兵作出一点牺牲,它才愿意归属于你!”

傲锋先是用畏惧的眼神望向剑池中央,而后目光乱飞,神情闪烁,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即使没有这宝剑,我也有自信能使拜剑山庄重振声威,根本不需要为此去冒着被大火烧死的危险。”

听闻此言傲夫人快步奔至傲锋身边,怒斥道:“你少狡辩!少许苦头也吃不来,你太令我失望了!”

傲锋偏过头去不敢看傲夫人,只摇头说道:“娘,你可别把自己儿子往死路上推!”

一旁的铸剑师和剑奴剑婢眼中都露出失望和鄙视的神­色­,不再看傲锋了。

正在此时,一直迟迟未动的步惊云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间就冲进了火海中——那火焰与他的护体真气碰撞在一起,几乎发出哧哧的声响——在这样的高温中护体真气顶不了多久,而且倘若消耗太多内力,即使拿到绝世好剑也只有被人抢走的份了——于是步惊云不去管越来越稀薄的护体真气和被高温烤得泛红辣痛的肌肤,伸手就握上了绝世好剑——在那一瞬间,步惊云的整个心神都浸入了绝世好剑之中,感受到那浩瀚的剑气和相伴一世的诺言——他知道,他终于是成为了绝世好剑的主人。

步惊云一进一出也不过霎时之间,待他再次回到原处,衣衫上已经有几处因为真气护不住而烧焦的痕迹,头发上也带着火星——最严重的是握剑的右手,皮肤已经因为直接接触高温的剑柄而翻裂开来,鲜血直流,显得触目惊心。

然而步惊云依旧是冷冷地,目光中带着奔涌的煞气,冰寒地看着眼前那一双双泛着贪婪、垂涎、嫉妒、愤恨和杀意的眼睛。

剑魔冷笑一声,当即就向步惊云攻去——这里所有人中以他功力最高,已然突破了传奇境界,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他一边使出自己的绝招“断脉剑气”,一边厉声说道:“小子!识相的话就把绝世好剑交出来,看在天下会的面子上老子还能饶你一命!”

步惊云不为所动,举剑相抗——他天资卓绝,达到绝世巅峰已数年,如今又手握绝世好剑,即使不用出摩诃无量,也能与才堪堪突破传奇境界不久的剑魔势均力敌。

傲锋的眼中闪现出愤恨不平的神­色­,一挥手让拜剑山庄的弟子们将外来之人统统围了起来,各种刀剑暗器就往剑贫和剑晨身上招呼,自己也飞身而出向步惊云攻去。

这傲锋即使再怎么吹,也不过是一流境界,原本对步惊云完全造不成什么影响——不过剑魔与步惊云正打得激烈无比,这傲锋居然在一旁见缝Сhā针般不断地偷袭,真是卑劣无比。

剑晨击飞围攻他的人,飞身前去就挡住了傲锋,语气严肃而正直地说道:“傲锋,你身为拜剑山庄少主,岂能用如此下作手段?真是丢光了拜剑山庄的脸面!”

傲锋脸涨得通红,怒声说道:“这步惊云前些日子坏我姻缘,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剑晨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料这时一把剑从一个极其难测的角度直刺过来,步惊云虽是在与剑魔打斗,却时刻都在关注着四周以防偷袭——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步惊云扭身一侧,一腿踢开剑魔的攻势,那把剑就直直地刺入了步惊云的左肩——倘若未曾躲过,那剑势必穿心而过!

这变故让剑魔都有些诧异,几人抬眼望去,只见那正抽剑冷笑的人却正是——断浪!

步惊云双瞳微缩,肩上被火麟剑刺穿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紧了紧手中的绝世好剑,抿着­唇­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断浪。

剑魔错愕之后不禁哈哈大笑,语气嘲讽地说道:“果然不愧是绝世好剑,能让师兄弟当场反目!”

断浪冷冷一哂,撇嘴说道:“我断浪早就和天下会没半分关系了,哪还有什么师兄弟——”说着一瞥步惊云,冷冷地说道:“更何况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从来也没有给出过好脸的步惊云,偏偏雄霸还总是偏心于他——我早就巴不得……杀了他!”说着手持火麟剑就向步惊云袭去,招招狠辣不留半分情面。

步惊云面­色­一冷,抬剑格开火麟剑,深深地看了断浪一眼,趁势就向剑池外飞身而去——剑魔怒哼一声,急忙追去。

断浪也正待飞身而去,忽而一把泛着寒光的宝剑横在眼前,断浪火麟剑一挑——持剑的两人都顺势后退了一步——那阻挡断浪的人正是剑晨。

剑晨怒目看向断浪,喝道:“断浪!你竟然真的背叛师门,还对同门出手——令人不齿!我今日断断不能放你离开——”

断浪只哂笑不答,直接用火麟剑说话——火麟和英雄这两把宝剑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火麟剑卷起狂风逼进,剑晨挺剑迎架,守得稳如泰山。

断浪连攻十数招,“叮叮当当”之声连连作响,刺耳震心,他的剑势有如狂风暴雨,而莫名剑法也是固若金汤,简直无隙可进。虽然如此,但断浪的攻势仍震得剑晨微微后退。其实剑晨已然是绝世高手,而断浪还尚未突破;原本剑晨该占上风——可偏偏剑晨剑风持正,又无意杀伤人命;而断浪招招邪异狠辣,对敌对己皆不留情——竟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剑晨。

忽然间,只听得“喀蹦”一声脆响,传出兵器的折断之声。

与此同时,一向镇定从容的剑晨面上突然绽露出惊愕难信的表情——原来,断剑之声是从他手中发出,他手中那柄正气浩然的英雄剑在和火麟剑的硬拼之下,竟然刹那间从中间折断!

断浪也被这情形弄得一怔,却不迟疑,当即离开战圈朝剑池外飞身而去。

这时,一直默立在旁的铸剑师终于说道:“英雄剑折,绝世剑生——迟暮英雄失剑心,绝世好剑生剑魂——看来那步惊云真的是绝世好剑的命定主人……既然是宿命,我等也只能认剑不认人了……”

剑奴剑婢一听此言眼中一亮,互相对看一眼,也立即飞身向外而去——

步惊云虽说比剑魔先行一步,奈何剑池外也都是戒备重重的拜剑山庄中人,即使他挥剑连杀,也终究是慢了速度,被剑魔赶上——两人当即战在一起。

步惊云不想再多与剑魔拖延,但此时使出摩诃无量显然不合适——他得到绝世好剑,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敌人;摩诃无量消耗太大,况且他之前取剑也有耗损,如今又被断浪刺伤,实在不宜过度消耗。

于是步惊云只使剑抵挡——却发现这绝世好剑果然比他之前所用的任何一把剑都要适合自己——就像是,完完全全为他而生,仿若有剑魂与他心神相通一般。

步惊云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能把自己的剑招如此行云流水一般地使出,又是面对剑魔这样合适的对手——这种顿悟的收获简直无可计量。

然而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牵动了步惊云左肩的伤势,让他一下子从那玄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不知怎的,一想到断浪竟然真如传言所说叛出了天下会,背叛了师父,而且当真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手,忽而就有些心神散乱——高手过招只在毫厘之间,步惊云这稍稍一走神,眼看就要被剑魔击中——一只手臂霎时间横过来挡下这一招,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却也为步惊云解了这次危机。

步惊云趁势后退几步,乍看过去,为自己挡招的竟然是那铸剑师——那铸剑师此时正抱着自己软绵绵的右臂,冷汗连连地瘫坐在地上。

剑魔一怔之后就是大怒,喝道:“钟眉!你竟敢背叛拜剑山庄!”

那铸剑师钟眉低沉地说道:“绝世好剑已然认主,这步惊云就是我以后的主人……可我始终是背叛了拜剑山庄,就以我这右臂赔上,使我终身无法再铸剑。”其实以这钟眉的功力,原本完全不需要牺牲右臂即可挡下那招——原来他是为了背叛之故,于是心甘情愿折损右臂。

剑魔冷哼一声,又要向步惊云攻来;步惊云已经凝神戒备,再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了——孰料那剑奴剑婢也从剑池中飞出,一下子挡在步惊云身前,同时说道:“想抢主人的绝世好剑,先过我们这一关!”说着就组成一套双人剑阵一齐朝剑魔攻去。

剑魔怒吼一声,出手就想杀死剑奴剑婢;此时傲锋和傲夫人也出了剑池,傲锋一见步惊云手中的绝世好剑,就双目放光地扑了过来——步惊云眼中杀机一现,一挥剑就是一道剑气­射­出,直指傲锋。

眼看那傲锋就要被剑气穿心而死,而他的师父剑魔又被剑奴剑婢缠住脱不得身;刹那间那傲夫人忽地扑过去,瞬时被剑气破体,软倒在傲锋身上,血流如注,生机迅速消逝。

剑魔看见此幕双目赤红充血,大喝一声就将剑奴剑婢震飞出去;他一步就跨到傲锋身旁,抢过傲夫人的身体,大喊道:“不!不!啊——”转眼看向步惊云,眼中神­色­若疯,咬牙说道:“步惊云!你杀我此生最爱之人!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步惊云面不改­色­;孰料那傲夫人竟缓缓地睁开眼睛,喃喃地说:“剑魔……”

剑魔一愣,连忙看向傲夫人,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断断续续地说:“给……送给你的……”

剑魔哪还有空去理步惊云,只连忙接过那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只听“刺啦”的一声响,盒内闪电般­射­出一蓬牛毛细针暗器——而剑魔正在俯首看去,只得“啊”的一声惨叫,不及也无法闪避,无数细针钉­射­到他双目及满面,痛嚎声中松手抛开木盒,身形踉跄后退,双手急忙捂眼,鲜血即从指缝流出。

傲夫人的眼中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拜剑山庄众人无不惊愕莫名,傲锋也惊呼道:“师父!”人即刻从地面上弹身而起。

傲夫人拔下发簪,趁机扑向剑魔,她身法利落,动作娴熟,看来是为了杀剑魔而处心积虑苦练了多时,此时更是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奕奕——她大叱一声:“剑魔,去死吧!”说着就举簪狠狠刺向剑魔的心脏。

傲夫人一簪就刺进了毫无防备的剑魔的心脏,正要拔出,忽而一道红光一闪——正是一直躲在一旁的断浪——他火麟剑电闪般地迅速一挥,在众人尚未看清之瞬间,血雨飞溅,傲夫人握簪的右臂就被齐肩斩断。

“砰”的一声,刚刚撤回火麟剑的断浪当胸中了突如其来的一掌,却是双眼己盲的剑魔挥出之掌。

断浪痛呼一声,被震飞数丈,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多管闲事,老夫所爱之人,即使要杀要剐,也得由我发落,岂容你Сhā手,滚开!”剑魔一手捂着双目,一手捂着心口,嘴里的话却如斯霸道。

断浪一抹嘴角流出的鲜血,心里暗骂道:“他娘的老贼!以为少爷我愿意救你?!真是吃了个大亏……”

这场上突生如数变故,饶是步惊云心­性­坚定,也错愕不已——看到断浪受伤,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忽而又想起断浪已然背叛师父,双目寒光一闪,握紧了手中的绝世好剑就想要对断浪出手——两人的目光正好交错——只见断浪的目光中决绝狠辣,却又有几分深藏其中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看到步惊云眼中的杀机,左手不动声­色­地假装捂住胸口,实际上却是握住了颈上悬挂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黄玉挂坠——堪堪露出一角,正好能让步惊云看见。

步惊云目光一闪,当即再不看断浪,也不理场中众人,一剑扫开挡路的拜剑山庄弟子就飞身离去了;那铸剑师钟眉和剑奴剑婢见状也不顾自己的伤势起身追去。

剑晨面带为难之­色­,手上握着已然断成两截的英雄剑,目送步惊云远去,微微沉吟后即默默离开,并没往步惊云的那个方向追去。

而躲在一旁的剑贫,眼睛转了转,偷偷地朝步惊云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于是绝世好剑就此出世。

101、失算

天下会这几日的气氛都十分凝重,没有人胆敢在这时触帮主大人的霉头,上至长老执事下至弟子仆婢都万分小心不敢稍有越界,生怕被迁怒成了出气筒。

天下第一楼内,凌傲天面­色­淡然地坐着,看不出心情如何。

“爹爹……”幽若语气百转犹豫地开口喊了一声。

“嗯?”凌傲天淡然地抬起头,从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幽若拧了拧衣角,秦霜在一旁肃然开口说道:“爹,之前几日您一直不表态,我们也希望这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可如今这事情都已经传开了——而且浪师弟……断浪他一路上胡乱杀人,江湖上甚至传言他是失了神智成了杀人狂魔了,我们实在是应该采取行动了。”

凌傲天皱眉不语,幽若咬牙接口道:“爹爹!这么多年来爹爹待断浪犹如亲子,我们和他也情谊深厚——可他既然自行叛出天下会,从此与我们便是敌人——对待敌人万不可有半分心软,这都是爹爹说的,难道在断浪这里就可以破例?”

凌傲天的嘴角忽而就弯起了一个弧度,淡笑着说道:“近十年来我待断浪犹若亲子,他又如何会这般就背叛于我?”

幽若一怔,立时就眉开眼笑地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爹爹的安排?我就说嘛,即使是这几年从外界看来小浪似乎是被雪藏了,可是他明明在暗中做了不少事,和我们也半分矛盾没有,怎么会随便反出天下会?哎呀,我们原本还担心爹爹你为此难过呢。”

秦霜微微皱眉说道:“爹这是……为了东瀛人还是那帝释天?”

凌傲天摸了摸下巴,浅笑着说:“你们认为呢?”

幽若想了想,说道:“东瀛人已经在重重计谋下成了瓮中之鳖,想来是为了帝释天吧?那人功夫那样高,实在是有些难以着手对付的感觉。”

这时秦霜忽而说道:“可是……按师父所说,那帝释天如此了得,会轻易相信浪师弟吗?”

凌傲天轻笑起来,说道:“那么随意安排的一幕戏,就是换做我,我也不会相信——帝释天又怎么会相信呢?”

幽若蹙眉说道:“那岂不是把小浪陷入了危险之中?”

凌傲天手指轻叩着桌面,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即使他不相信,他也会吩咐浪儿为他做事的……”

秦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明知道浪师弟是­奸­细还会用他?”

凌傲天缓缓地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悠悠地说道:“这样拙劣的手段自然会被他识破,不过他只会觉得是他自己英明无比,甚至能反过来利用断浪——因为他不认为以断浪的本事能给他造成什么损失……越自负的人,只会越容易落入陷阱……究竟是谁的失算,现在……还说不准呢……”——

拜剑山庄的剑池外,剑魔再没理会断浪,反扑上去将身边己倒在血泊中的傲夫人拥抱入怀,痛心疾首地喊道:“傲夫人,我多年来对你言听计从,你为何还如此待我?这……这太不公平了!”

傲夫人躺在剑魔的怀里,此时已力气尽失,只吃力地说道:“自你…杀死我丈夫……开始,我便恨你入骨…但我更恨自己这……这容貌,因为它……害我……家破人亡,所以……我早已毁……毁了它……从此永戴面纱……此次……纵死也要杀你……我才能……瞑目……”说罢,便伸手扯下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只见那面纱下一张曾经倾城绝代的脸,如今自鼻以下都是触目惊心的划痕!

傲夫人终究是露出了一个冷笑,骤而身亡。

“娘——”傲锋惊得魂飞魄散,呼喊着扑向母亲的尸身。

剑魔伸出手去微微颤抖着摸着傲夫人的脸,血泪在脸上纵横,他声音嘶哑,悲怆地喊道:“你真的毁了自己的容貌,为何如此对我?傲夫人……”用手抚着她的脸,但觉每寸剑痕极深,他的心,似乎也在滴血,在呐喊……

忽而剑魔忽地狂笑起来——“好!既然我没法得到你欢心,你恨我入骨更好!你恨我愈深,说明你对我所用的感情就愈深!傲夫人!你纵然死了,亦始终无法离开我的怀抱,你一世也离不了我,生时得不到你,死后我也要得到你!”剑魔神情恍若痴狂疯癫,狂笑声中,他十指用力,傲夫人的骨和­肉­立被捏碎,一具完整的娇躯霎时变成了一团­肉­酱,鲜血­肉­碎亦洒满剑魔全身,他不住的仰天狂笑狂悲——这样惨烈的场面,令在场众人见之无不毛骨惊然。

正在此时,剑魔忽而悲鸣一声,一下子从全身上下­射­出七道断脉剑气——将拜剑山庄所有人包括傲锋在内全数杀死——傲锋临死前瞪大了眼,错愕地问道:“师……师父……为什么……”

剑魔嘶哑着说道:“我杀了你爹……本来还要杀你——若不是为了傲夫人,又怎会教养你十几年!如今她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做什么……哈哈哈哈哈!”

傲锋双目中怨恨不甘等情绪纷纷划过,最终睁目而逝。

刚刚七道断脉剑气­射­出之时自然也没有避开断浪的方向,可断浪毕竟不一般,一掌拍地翻身腾空挪移便躲过了——此时看着状似疯癫的剑魔,眼神闪烁不已。

剑魔忽而转过身来朝着断浪的方向说道:“你……过来!”

断浪双眼一眯,就直接走了过去——剑魔之前被发簪刺中心脏,即使没有立即拔出,又有深厚功力护体,终究还是活不了多久了——更何况断浪心里也有些猜测。

剑魔微微低头,深情地抱着傲夫人仅剩的头颅,喃喃地念出一段功法口诀来——断浪立即凝神记住。

剑魔只念了一遍便作罢,语气­阴­沉地说道:“能记多少便看你自己了……这是我毕生心血所成的断脉剑气……若你以后能用此招杀了步惊云,也算是为傲夫人报仇了……”说着语气渐渐低落下去,喃喃道:“可她最恨的人是我……是我呵……”说着忽而伸手就把Сhā在心口的簪子拔了出来,那热血和他满身上傲夫人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剑魔仰天而笑,说道:“那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我们永不分开……”说罢当即毙命。

断浪面­色­复杂地看着剑魔的尸体,微微嘲讽地说道:“白白等待十几年……可真是……该说你痴呢还是傻呢……”说着用火麟剑在地上击出一个大坑,将剑魔的尸体和傲夫人的头颅一起挑了进去,掩埋起来,对着那微微上隆的土堆说:“你的断脉剑气本少爷就笑纳了,不过要我杀步惊云……呵呵……”转身,声渐不闻,人已远去——

步惊云离开拜剑山庄后,并没有加速赶路;他知道打他主意的人一定不少——人就是如此,在巨大利益憧憬的推动下,常常会失了冷静——如今江湖上已经传出得到绝世好剑就能称霸武林的传言了,可偏偏这样可笑的传言信的人还不少,纵使有天下会的势力摆在那里,也有大把不要命的江湖人敢于一搏。

再说了,在他们看来,惹不起你天下会还惹不起一个步惊云吗?天下会是几乎控制了神州天下不错,但素来江湖人就是桀骜不驯的,天下会还能把他们都给杀了吗?到时候一拥而上杀了步惊云抢到绝世好剑,再找个深山躲上几年练成绝顶高手,那么天下会还有甚可怕——还有人想着,即使是帮主的弟子,但并不是继承人,若是死在他人手里,怒气必然是有,然而过上几年不也就淡了——等拿到绝世好剑成了绝顶高手,说不准那天下会还得反过来拉拢自己呢。

于是拿着绝世好剑的步惊云就成了如唐僧­肉­一样的存在。

步惊云不会焦急着赶路,那样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不说,自身消耗太大也是很危险的——再说他身上带伤,还是边行边疗伤的好,这样即使遇到强敌也尚有一拼之力。

这一路上遇到的宵小数不胜数,不过都化作了白骨——当然并不都是步惊云动的手——那怎么也说不通硬是要跟在步惊云身后的剑奴剑婢还有铸剑师钟眉可是出了不少力。

铸剑师钟眉是大师级的人物,即使他右臂已废,对天下会的意义也必然重大。步惊云希望钟眉不要与自己同行,自行去天荫城等他,这样可以避开直接冲突;不过钟眉只说要寸步不离地护送绝世好剑,怎么也不答应离开。

那剑奴剑婢就更让人头疼了——这是一对姐妹双姝,还是一对长得很漂亮穿着很诱人的姐妹——这样跟在步惊云身后,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是像以前那种跑上来缠着他的女孩子,步惊云不介意给上几掌送她们回家;可偏偏这两姐妹看那绝世好剑的眼神比看步惊云炽热得多得多了,还自称是为剑而生的剑的奴仆——这让步惊云都不好下手了,毕竟确实是自己拿了别人守候多年的绝世好剑;而且这姐妹俩皆是一流巅峰功夫不弱,还会一套合击的剑法,想来师父也会很感兴趣,于是步惊云也只能忍耐了。

这一日步惊云走在路上,后面不远处跟着钟眉和剑奴剑婢三人;此处荒草凄凄,污泥碎石遍布——然而步惊云的心情却很不错,因为此处路途已过大半,按此速度不过几日就可到天荫城,是以就连步惊云周身的冰寒气势都缓和了几分,让钟眉三人都有些错愕。

然而世事终究不会万般遂人心愿,步惊云不想惹事只想早日回到师父身边,可偏偏总有事情会找上他。

步惊云忽然停下脚步——因为顺目望去,有人挡路。

这一路上明偷暗抢的人不计其数,然则还没有哪一个人胆敢光明正大地拦路——不说步惊云原本就是高手很难对付,就是这样站出来露了行迹,难免不被天下会秋后算账。

可那人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面­色­平淡目光坚定——步惊云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因为挡路的人,正是无名。

无名,传说中的武林神话——更重要的是,他是凌傲天的朋友,居然也要来与步惊云为难吗?

步惊云停顿片刻,再度向前走去,直到离无名约十步远才再度停下,淡淡地开口道:“前辈。”

无名也不多说什么客气的话,只看着步惊云,左手一伸道:“把剑交给我。”

步惊云眼光一寒,冷声说道:“凭什么?”

无名淡淡地说道:“人、剑、心相通,人恶剑则恶,人善剑则善;你煞气冲天,持此绝世好剑只会滥杀无辜,终将坠入魔道——我自不能放任不理。”

步惊云浑身都有怒气翻涌,寒声说道:“你也不过是想要此剑,又何必多找借口——自你我第一次相见,你从来都只会以煞气来教训于我……我总念在当日你也算与师父同时救我,又与我师父相交,才不欲计较……”说着目光一凛,一字一顿地说道:“此剑只与步惊云同在,若强抢之,你我就此成仇!”步惊云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却是坚定非凡,似要把无名这么多年对他的偏见全部吐出来一样。

无名竟也被这话说得一怔,深深地看了步惊云一眼,终究还是微微摇头道:“你自小便戾气极重,到此时仍旧执迷不悟,我也迫于奈,只好出手了。”语音方歇,无名闪电般的出指,一股无形剑气飞­射­而出直击步惊云!

这是无名自突破后潜心苦练,终悟出的比莫名剑法更强的无上剑道——所谓无上剑道,共分无形、无情、无名和无我四道,至今为止无上剑道还从未派上用场,今天方属无名首次使用。

只见无数无形剑气扑出,正是无上剑道之无形道——步惊云出剑急挡,却眼看那剑气直透过自己的剑幕袭来——顿时步惊云只觉得全身犹如遭万剑所刺,倒退数步,浑身疼痛至极,却咬牙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无名道:“我却是非你敌手,然要我放弃,绝无可能!”说着气贯全身,骨骼经络都有些许因大负荷而生的疼痛感——然而步惊云只若未觉,倏尔引剑直出,调起全数内力运行摩诃无量,引动云之本源强贯入体内,又借此本源之力荡剑而起,万千剑雨就向无名急袭而去。

无名双目微沉,并指直出,无形剑气比之刚才威力更大地飞扑而去——连那地面上的泥石亦被绞成碎末!

即使步惊云强运摩诃无量,借本源之力加强剑势,却依旧与无名相差甚远——这无上剑道比步惊云从前对剑之理解更进一步,确实不愧是无名——步惊云难以抵挡,骤然间身上就多出十数道血痕,还有一道剑气直直击向他的右手手腕,一击之下步惊云只觉腕上一痛一麻,绝世好剑立即脱手飞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题目的意思很有趣的哟~~嘿嘿~~~于是帮主大人小揭秘一下……

PS:感谢ppguoe亲、belladonnae亲扔雷~~~~~~╭(╯3)╮╭(╯3)╮╭(╯3)╮——

嗯,,我各种找资料的时候看到一个原著里父亲们的有趣小剧场,,,放上来给大家看看吧~~O(∩_∩)O~

剑晨:妈的,我儿子的名字是用来纪念情敌的,我恨!

绝无神:别提了,都怪自己给儿子改了个这样的名字,连老爹都杀。

步惊云:我儿子抛弃良知。

聂人王:我儿子入魔。

断浪:哈哈,若论光耀门楣,还看我断家子孙!

剑魔:人各有志,让儿子当捕快去吧。

破军:让儿子卖包子去,不就啥事都没了吗?

断帅:那也要儿子听话才行,我儿子呀,每次见他他都是被人追杀。

聂风:我儿子总是逆我意,我教他家传刀法,他居然逆着练了。

蓝月圣主:我给儿子杀了还不知道。

北野雄狮:我自杀了儿子还不知道。

龙袖:我领养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嗜剑成狂。

易老大:我领养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沉迷赌博。

霍步天:我领养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见死不救。

蓝贤:唉,为什么我领养的不是神锋呢?

皇影:幸好,幸好我领养的不是蓝武……

断帅:儿子长大成|人,十几年不见,第一次见面就发现他偷东西,还打得我五痨七伤。

聂人王:儿子长大成|人,十几年不见,第一次见面就拿家传宝刀劈头砍下来。

断帅:妈的,老刀狂你儿子没杀成你,却废掉我的手臂。

聂人王:老剑狂,我儿子欠你一条手臂,你儿子可是要了我的命!

断帅:你别说了,我儿子要了你的命,我儿子的儿子也要了我的命!

雄霸:还是女儿好啊,关键时刻挺身救父。

第二刀皇:妈的,女大不中留,背着我偷偷带男孩回家!

苗百邪:女大不中留不要紧,你也别找个丧心病狂的女婿呀!

咳咳、、表示如果有人物不认识就忽略好了……原著里的情况太复杂~~不解释~~~O(∩_∩)O~

102、怒意

步惊云一时手腕剧痛,怕是伤到了经脉;竟然连绝世好剑都脱手而出,心中急怒之时,却也有几分黯然——终究还是……保不住……

连自己的兵器都难以保住,又有什么资本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呢。

步惊云冷眼看着无名,神情淡漠如寒冰;紧紧地抿着­唇­,心里却在滴血。

那绝世好剑飞出去后斜Сhā进了地面,无名走上前去正要握上剑柄,两道寒光就从后方袭来——来者正是剑奴剑婢。

无名只微微一顿,手势微变,也不见他怎样出手,剑奴剑婢的两把剑就已到了无名手中。

方一出手就失了兵刃,剑奴剑婢不禁骇然失­色­,只得抽身疾退。

无名冷哼一声也不再追究,只将两把剑甩在地上,伸手就拔起绝世好剑。

突然从绝世好剑中自生出一股剑气,无名一时不查竟给那剑气逼至松手——绝世好剑咔嚓一声再度斜Сhā进了地面。

这绝世好剑竟然不甘受控,就连无名乍见之下也不禁为之惊愕,怔愣了片刻。

那铸剑师钟眉此时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说道:“绝世好剑已然自行认主,还请阁下莫要强求。”剑奴剑婢也一同怒目看着无名。

无名顿了顿,看向步惊云,微微皱眉,说道:“我实是不放心于他,若他日后真以此剑多造杀孽,必将祸害天下——”步惊云只抿­唇­不语,也不接话。

无名想了想,终于说道:“我亦不想欺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招,我便不多纠缠,如何?”

步惊云双目一闪——若是无名偏要强抢,其实步惊云是毫无办法,毕竟实力相差太远;也许可以等回到天下会后让师父去和无名交涉,但这样的事实令步惊云不齿——自己的绝世好剑自然应该由自己夺回,若是依靠师父,恐怕就连绝世好剑也会看不起他。更何况,步惊云想要成为师父手中独一无二之剑,若然连自己的剑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妄想?

想到此处,步惊云双目湛然地一点头,说道:“好。”

无名示意步惊云拿回绝世好剑,步惊云方握上剑柄,手腕便是一阵剧痛。

无名皱了皱眉,说道:“你手腕受伤,如此并不公允,你可要再行约定?”

步惊云眼中露出强烈的战意,一抖手强用真气压下伤势,又兼用麒麟体的优势使那伤势不会影响出招的水准,淡淡地说道:“不必,这就开始吧。”

步惊云不想拖延,他想要靠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就是绝世好剑的命定主人。他知道无名也有顾忌——因为此处离天荫城实在不远,若是师父得到消息赶来,此事必会陡生变故。

无名深深地看了步惊云一眼,终于发招了——只见他真气一吐,立即有一把以气形成的剑在半空中飞旋如盾,不断在半空中急转,这正是他刻意用来对付步惊云的一招,无上剑道其中一道——无情道。

一股寒气顿从剑盾中四散,就连站在一旁的钟眉和剑奴剑婢都觉得奇寒透骨,忍不住一退再退。

无情道果然无情,招数未发,但其冰寒剑意己足可令人心中那炽热的战斗意念彻底崩溃。

但对步惊云来说,虽叹无情道之高让人胆寒,却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如一座固垒之城,永远的不低头,永远充满着不屈的战意。

那剑意不断压制,片刻之间步惊云却觉得似乎连心都被冻僵了一般——不!不能输!他且还未出招,怎能就此认输……况且……当初答应师父,必会拿回绝世好剑……如此想着,步惊云双目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情——无名只觉得心神一震,暗中大觉不妙——殊不知这无情道的克星便是有情,只有情之一物才能克制弃心绝情的无情剑道;无名本以为步惊云冷血无情,才认为这招无情道必能胜他,想不到居然……

无名连运真气,知道再不能等下去,否则自己的无情道只怕就会因对方的真情所溃散,当即双手一划,真气一吸,那空中的气剑再度急旋起来,幻变成无数的剑影,金光四­射­,周转的剑势空前澎湃,如千万蝗虫一般向步惊云飞卷涌了过来。

步惊云沉喝一声,立即挺剑迎了上去,向这无情一剑出手了——只见剑光飞闪,步惊云所使的竟然是当年所学的由无名所创的一招悲痛莫名!

未使此招之前,步惊云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往事,或悲或喜,有爱有恨——他如今终于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终于是找到了愿以毕生来追寻的真爱;而且这六年来,步惊云也终于是以自己的真心和执着走进了凌傲天淡漠无情的心里——那么,怎么能输?步惊云尚且还想,与师父并立于这世间巅峰,长伴此生——若是连自己的命定之剑也保不住,哪里还有那样的资格呢?

于是悲痛深情尽数贯在剑招之上,故这招剑势之强,剑网之密,错综复杂简直前所未有,如一张用利剑编织的刃网,向着无名弥漫过来,无边无际——气势之强,尽显悲痛莫名之­精­华!

爱意悲痛俱成一剑,破釜沉舟只进不退,霎时间只见二人千万剑影剑网无边无际,狂沙走石纷纷飞落。

无名想不到步惊云会使出这一招,而且尽把悲痛之情尽融于招内,居然还饱含深情正好克制了无情剑道,不由得惊讶万分——见这剑势,那悲痛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之外;而且还内含无比坚定的深情,就连无名这个创始人怕都无法使出这样的一招!

步惊云明明知道无名是悲痛莫名的始创者,当然能够完全捉摸此招的­精­髓,却还偏偏明知故用——只因为他乍看到无情道,心里便想要用悲痛莫名——那么,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

无情道以气御剑,剑出无方,剑势已然从多方穿过复杂的悲痛无比的层层剑网;无情道亦刚亦柔的剑势,顿时把剑网交织处逐一如结一般解了开去,剑网溃散破碎,步惊云眼看无名的剑长躯直入,却也不退,只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刻,把凌乱不堪的剑势重新组织为一张更严谨剑网,更加气势凶猛凛冽,迎向了无情之剑!

无名但见步惊云在战败的边缘,悲痛却更加激盛,这一招比适才一招更加厉害,心中不禁一凛,但他心念己决,自然不会留手;本是奇寒的剑势蓦地变换成为钢烈不屈的剑势,如狂风骤雨般向步惊云更加逼近——只听“嗤嗤”声连绵不断,一人破,一人织,剑势排山倒海,步惊云的剑网立时又被击得溃不成军,步惊云的身上更添了数十道血痕,却半点不退,直向无名的剑气迎去!

眼看那剑气就要穿心而过——这招下去步惊云定然命丧于此,即使无名心思坚定也不由得收了半招——他不希望步惊云成为杀星杀神,却也不想取他­性­命——就在这无名收招的片刻,步惊云手持绝世好剑往那剑网的一处狠狠一刺——那处正是这无情剑道的中心所在,以有情之剑破之,剑网立时溃散。

纵使破了无名的这一招,步惊云依旧是给那半招剑气击中心脉,一时间脸­色­苍白,浓稠的鲜血汩汩地从嘴角流出,若非拄着绝世好剑,恐怕都难以站立了。

无名想不到步惊云如此决绝,竟然以命相逼,也只得叹道:“想不到,你宁可以死来迫我,以真情对无情,终究是我输了……”

无名这武林神话终于是向步惊云认输了!

步惊云心下一松,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却扔强自拄剑而立。

无名忽地往一个方向一看,双目一凛,刚要开口——却又倏尔转回头来,只见凌傲天在瞬息之间飞身而至,揽着步惊云的腰让他倚靠在自己肩上,双目中仿佛蕴藏着火山一般看向无名。

凌傲天伸出手去扣上步惊云的脉门,真气就源源不断地涌了过去;此时他已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面­色­冷冽地看向无名,用压抑着怒意的语气问道:“你这是何意?”

无名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他从小煞气甚重,我曾劝你多次,你皆不以为然,当心终有一日养虎为患。”

步惊云靠在师父肩上,眼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清明,正在努力压制着奔涌的气血,乍听此言心下一震,鲜血又止不住地从­唇­角溢出,将凌傲天浅灰­色­的淡金纹龙锦袍浸染了一大片。

凌傲天感觉到步惊云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寒声说道:“你这话是何意?我向来引你为友,却也不会任由你离间我师徒感情。”

无名顿了顿,语气微有些复杂地说道:“前时我见断浪,便知那孩子心­性­难测;日前他竟真的叛离师门——你又怎知步惊云将来又会如何?仅一个断浪已然嚣张不已随意杀人,若是步惊云,岂不是要闹至天下大乱?”

凌傲天冷笑一声,说道:“依你此言倒是要把天资颇高的后辈如数杀了才得保天下太平吗?你从来都对云儿偏见甚深,我也不欲与你多说——”说着看向步惊云,眼神倒是柔和几分,又转过头来语气肃然地说道:“我只与你说上一遍,即使这天下人人皆背弃于我,他步惊云也必不会叛我!”

步惊云只觉得心中温暖如春,又有万般难言的滋味,就连眼中都不由得一热,不禁伸出左手拽住师父的衣摆,紧紧握在手中,仿若是,握住了一颗心,一辈子。

无名怔愣片刻,目光复杂地说道:“你既如此说……便也当我多事……”

这话其实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毕竟彼此关系也算不错,可凌傲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偏偏不接这话,反倒冷冷地说道:“你何止多事?竟对一个后辈下如此重手——”说着冷眼扫去,语意冰寒地说道:“亏我当你为友,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交情——你若再敢对云儿动手,便是与我为敌!”

无名一怔,瞪眼望去,凌傲天也不与他多说,转身就带着步惊云径直离去——无名淡淡一叹,只默然离去。

凌傲天揽着步惊云,看他走得实在吃力,于是就停了下来,有些心疼地说道:“马车尚在前面城镇,路程还有好一会儿,还是放出信号让他们来接我们算了。”

放出信号弹毕竟声势颇大,再加上步惊云手上的绝世好剑,肯定会引来不少麻烦;凌傲天本来是想带着步惊云走过去,可看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周身皆是血痕,心脉的伤势更是不轻——当下也不想多考虑什么了,暗道若是谁敢来找麻烦就一并送上西天就好了。

步惊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想给师父平添麻烦,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云儿无碍的……”

凌傲天想了想,微微笑着说道:“如此……你若觉得抱着不合适,不若师父背你?”——

之前钟眉和剑奴剑婢三人见到各种变故,早已怔愣当场,如今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着凌傲天离开的方向追去。总归是由于步惊云伤势不轻,凌傲天走得很慢,这才让他们三人追上。

三人方追到师徒二人,就看到凌傲天半抱着步惊云,正要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绝世好剑。

剑奴未有多想就大声说道:“那绝世好剑除了主人,是绝不愿意给别人来拿的!”

刚才步惊云说可以自己走,不必抱着也不必背着,凌傲天也只得依他;况且凌傲天也只是觉得那绝世好剑重得很,想要帮步惊云拿着罢了,真是半点儿觊觎的心思也不存在——乍听到剑奴这话,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顺势也就把手收了回去。

步惊云知道师父是关心自己,心里自然是毫无芥蒂反而只有欣喜的;如今剑奴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步惊云目光一冷,如冰刃一般扫过剑奴三人,让三人都觉得背脊上有些发寒。

只听步惊云淡淡地说道:“我步惊云的剑,若是连师父也碰不得,还要之有何用——不听话的奴仆,还不如没有。”

钟眉和剑奴剑婢都知道这后半句话是在斥责他们,当即只得低下头去,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凌傲天见此情形,只微微挑眉,也不多计较;拿上绝世好剑,半扶着步惊云,就朝着城镇缓慢而去。

103、善后

踏上特制的马车,凌傲天回首看看眼巴巴望着他的钟眉和剑奴剑婢三人,想了想,终究还是吩咐暗卫再备一辆马车跟随在后,然后一掀车帘进了车内。

看着斜靠在车厢壁上脸­色­苍白的步惊云,凌傲天周身的怒气就这么一扫而空了。连忙过去坐下,凌傲天伸手一揽,让步惊云躺在他腿上,又去摸他的脉象。

凌傲天乍一摸上手腕,步惊云猛地一颤,咬住下­唇­忍着不出声;凌傲天微微蹙眉,拉起他的手腕,却见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连经脉都有所损伤。

凌傲天的目光当即就变了,心里的怒气又腾腾地冒了出来——他当然看得出步惊云之前必然是用了真气压制伤势,还依靠麒麟体的掌控力切断了痛感——如此确实可以继续用剑不受影响,却只会让伤势更为严重,甚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凌傲天有些生气地说道:“原来你之前就伤了手腕……又何必再与他硬拼?他原本下手还算有分寸,未有伤及根本;可你却这般施为,未免太不爱惜自己!”

步惊云怔了怔,微微垂下眼睑,并不接话。

虽说生气,凌傲天还是很细致地处理了伤口,撒上上好的伤药,包扎妥当。然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绝世好剑再重要,又怎么比得上你?即使被他拿走了,师父也能给你拿回来,往后万万不要如此莽撞了。”

步惊云的表情似乎都黯淡了一些,只轻轻地开口道:“此事,我可自为之。”

凌傲天顿了顿,也立刻明白了步惊云的想法——步惊云并不想要凡事都依靠凌傲天,他有自己的能耐和自尊,不想更不能永远躲在自己师父的身后。

凌傲天忽然就有些怔住了。

这三年来,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凌傲天自然是像陷入爱恋中的所有人一样,总会为步惊云多考虑一些——这样自然是好,可是步惊云之所以是步惊云,他便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他可以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一切,而作为回报,应该是平等的伴侣的身份,互相支持,互相信任,互相保护——而不是有一个人总是要依靠另外一个人的救助和保护,这样不平等的情况,可以忍耐,心里却终归还是难受的。

凌傲天一时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不出意料地,听到这声叹息,步惊云全身都僵住了。

安抚地拍拍步惊云的头,凌傲天温和地说道:“师父当然明白云儿的意思,云儿希望不断变强,拥有属于自己的实力,师父当然也是支持你的。”

步惊云抬眼凝视着凌傲天,那双眼眸就仿佛最纯粹的漆黑宝石,深邃却耀眼。

凌傲天眼含笑意地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终有一日,云儿必然能与师父并肩共立,师父相信也期待着那一日。”

步惊云的眼神一亮,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唇­边也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凌傲天伸出双手揽着步惊云的肩就环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和地说道:“云儿心里的想法,都可以和师父说,只要云儿想做的,师父自然会支持你——只不过凡事总要考虑自身安危,你稍有损伤师父都会心疼的,更何况是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步惊云把下巴抵在师父的肩膀上,也伸手回抱住师父,郑重地说道:“云儿往后必然爱惜自己。”

两人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车厢里的气氛似乎都柔和了下来。

凌傲天微微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无奈。从前他时刻关注着步惊云的心思,只是因为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却又藏得很深,凌傲天顾忌他和自己的命运纠葛,巴不得把所有隐患都给除掉,所以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找到最合适的话说出来,以增加自己在步惊云心里的分量。

可是不知不觉这分量就加得有些过于重了,就连凌傲天也想不到他们两人的关系竟会发展到如今的这一步,而凌傲天这时也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两人的关系越界之后,自己并没有放下所有的防备,所以依旧是处处小心谨慎的。可是自从三年前,也就是那一次步惊云掉落崖底,让凌傲天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凌傲天对步惊云的防备就几乎已经完全卸下了——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凌傲天也不想总是暗藏心机地去揣摩步惊云的心思,判断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言语和行为了——即使这几乎是凌傲天刻到骨子里的本能,但只要是个人,就总是需要放松的。如果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还要防东防西演戏说台词的话,那这人生也未免太过虚伪而无趣了。

所以凌傲天对步惊云说的话也终究是加上了不少真实的想法——要是换做以前,凌傲天必然能马上分析出步惊云非要和无名硬抗的心理原因,立即加以肯定以及鼓励,并表现出自己的疼爱——可是就在刚才,凌傲天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那就是既然打不过就该暂避锋芒,就算丢了绝世好剑以后再抢回来便是——这其实,才是真正的信任与疼惜了。

虽然理解步惊云的想法,可是并不代表愿意看到他受伤——这次无名会前来阻碍步惊云,确实是凌傲天失算了——他虽然知道原著中是有这一段的,可是凌傲天觉得以自己和无名这么多年的交情,即使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无名也不该对步惊云出手的。

所以凌傲天很生气,当即就驳了无名的面子——即使以后的谋算还要用到你,需要和你保持好关系,也并不代表自己就要委曲求全了——作为当今天下之主,凌傲天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虽说知道轻轻揭过矛盾是最好的选择,可若是为此憋着一口气,以前的凌傲天可能会觉得值,现在的凌傲天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通过这次机会告诉无名步惊云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好,凌傲天暗暗想到,总归要修复关系的机会也有现成的……本来还想避免那件事,现在看来……把云儿伤成这样,总要付出点代价——堂堂天下会的帮主,其实本质上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呢。

随后凌傲天一边查看步惊云的伤势,一边询问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潘日飞是个什么玩意儿?胆敢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天下会里就算是幽若那丫头与你不和,师父也照样站在你这边——你是什么身份也是那种杂碎能随便辱骂的?!”凌傲天冷笑着说,随即语气柔和地对步惊云说道:“云儿你这口气师父给你出,等我们回到总舵的时候那什么朝阳镖局、什么潘日飞的,就已经全部都不存在了。”

步惊云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温暖的笑意,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师父,就连心里也是满满的。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凌傲天边帮步惊云处理伤势,一边说些轻松的话题;待得抚上步惊云肩上的剑伤,凌傲天微微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浪儿这个小混蛋,叫他随便演演戏而已,哪里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这剑伤四周还有火灼的痕迹,一看就是火麟剑留下的。

步惊云顿了顿,低声说道:“断浪……这样孤身一人,怕是会遇到危险……”

凌傲天一边给步惊云上药,一边笑眯眯地说道:“那个小家伙就是欠揍,既然敢给你一剑,让他吃点儿苦头也好,不用管他。”

步惊云有些开心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帝释天……不好骗……”

凌傲天给他缠好绷带,淡笑着说道:“帝释天自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其实我已不是第一次见他,只是他不记得我罢了。”

步惊云目光中带着疑惑看向凌傲天。

凌傲天把放在手边的早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给步惊云穿上,淡然地说道:“凤血就是我从他家偷的,只不过他应该暂时还没发现罢了。”

步惊云一怔,眼里泛出一道寒光,冷声说道:“上次是他伤的你?”

凌傲天轻笑了一声,揽着步惊云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说:“是啊……当时的我与如今相比是远远不及,只得掩盖了修为硬接了他的招就跳海逃生了——他应该不会认出我来,只当我是一个葬身鱼腹的密探罢了。”

步惊云语气凛冽地说道:“终有一日要杀了此人。”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他一日不死我就犹如芒刺在背……一旦给他发现凤血失窃,我们必然是不死不休的。”

步惊云眼中杀机一现,忽而语气有些闷闷地说道:“那断浪有什么用?”

凌傲天一怔,笑了起来,说道:“用处肯定是有的,至于是大是小就要看他的表现了……不过,云儿总不至于想要自己去试试吧?且不说你我如何会反目,就是这一旦反出天下会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云儿难道不会想念师父的吗?”

步惊云微微低下头,说道:“当然……只是怕他坏了师父的事。”

凌傲天看着步惊云这有些别扭的样子,俯下头去在他的额角上浅浅地吻了一下,笑着说道:“云儿你真是可爱,倒也不用担心,浪儿的心思可不简单,倒是真有几分像我儿子的样子。”

步惊云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凌傲天又笑了起来,也不再提断浪的事了,扯东扯西倒是说了不少趣事。

中途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倒也没有再停下休息,就这样一路回天山去了。

还有不长眼的想夺绝世好剑的人,恐怕连尸骨都被暗卫给化成了灰——而且暗卫还来报说捉住了剑贫,凌傲天只是微微一笑,就让人把剑贫先行押送回暗卫总舵了——这剑贫博学各家剑法,倒是可以好好压榨一番,即使问不出什么来,给步惊云当个练剑的靶子也是好的。

将将要到天山的时候,凌傲天忽而对步惊云说道:“现在你风师弟身边有两个女孩子,一个是第二梦,另一个是骆仙——你要是偶然单独遇上这骆仙可要万分小心了,她可是帝释天的首席大弟子,号称神母的,功力应当还在你之上。”

步惊云面­色­一寒,冷然说道:“如此人物,留下不是太危险了吗?”

凌傲天拍拍步惊云的背,温和地说道:“师父自然会小心的,这神母留着还有点儿用——”忽而语气一转,冷笑着说道:“不过要是她不长眼敢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我自会让她后悔来到过这世上的。”

步惊云微微颔首,说道:“云儿会小心提防她的。”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那就好,不过你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集才是,你风师弟的桃花未免也太多了些,品种也多,云儿可别和他学才好。”

步惊云顿了顿,­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声音略带笑意地说道:“若是断浪有师父这样的能耐,桃花自然也开不出来了。”

于是一阵轻笑,马车向着山巅驶去。

104、迷梦番外二(五)

怒火滔天的凌傲天看着步惊云呆愣无奈的眼神,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平息了一下心里的各种火,蹙着眉开口问道:“刚刚明明是云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步惊云眼神呆滞地看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再看看还带着各种痕迹的凌傲天,语气错愕地说道:“你……和他……竟然是……”说着也忽然发觉不妥,连忙把飘飞的思绪拉回来,闭口不言,只神情莫测地看着凌傲天。

凌傲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差极了,寒声说道:“我和云儿的事与你无关!你该好好解释一下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步惊云微微皱眉,语气里也有几分无奈地说道:“我昏过去……再醒来时,似乎就控制不了这身体了……然后我看到你们……后来忽然我又能控制了……”

凌傲天目光凛冽地看着步惊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刚刚的一切你都是能够看到的?!”

步惊云微微低了头,不再与凌傲天对视,也还是很诚实地说:“是。”

凌傲天完美的面具都破碎了,这时步惊云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把身体还给我!”

步惊云一怔,先是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凌傲天,发觉他似乎听不到那声音,于是有些犹豫地在脑海中想到:“我们可以交流吗?”

——“……能。外面的事我也看得到,只是控制不了身体。”

步惊云略微有点儿犹豫地问道:“要告诉他吗?”

——“当然要!快解释清楚!”

凌傲天看着步惊云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压下满心的杀意,冷冷地说道:“怎么回事?”

步惊云皱着眉头答道:“我可以在脑海中和……另一个步惊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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