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天眼中光芒一闪而逝,连忙问道:“你们是怎样交换的?怎样换成他?”
步惊云语气有些不虞地说道:“我又如何得知?”
凌傲天怔了怔,微微沉吟了片刻,语气听不出情感地问道:“你问问云儿,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凌傲天就看到步惊云的脸色变得更厉害了,良久才慢慢开口道:“他跑到我的身体里去了……”
凌傲天以目示意步惊云接着说,却看到步惊云眼露煞气地说道:“我的身体已经死掉了,他的魂魄就飘了回来,今天一天都在我们附近飘着!”
凌傲天愣了一下,微微蹙了眉,说道:“你是怎么死的?”心想就是跑到原著里,风云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怎么会死掉的?
步惊云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地说道:“被雄霸杀的。”
凌傲天怔住了,疑惑地说道:“难道那里的雄霸功夫有那么高?云儿即使是用了你的身体也不是随便就能杀死的。”
步惊云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是他自己撞上去送死的!”
凌傲天的面色变了变,终究是敛目说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现在在一个身体里了?而且还不知道怎么交换控制权?”
步惊云也收敛了怒气,微微有些无奈地说:“是……”
凌傲天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先休息一夜吧,这件事明天我们慢慢谈,再找解决的办法。”
步惊云犹疑地看向那张床,凌傲天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愿意和你睡在一起?”说着起身走到柜子边抱出几张毯子扔在步惊云身边,冷淡地说道:“你先凑合一夜好了,明天要是解决不了,就给你整理出原来他住的院子让你搬过去。”
步惊云铺好毯子,又微微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为什么不准备别的房间?”
凌傲天冷笑一声,说道:“我担心你要么是跑掉了,要么是拿云儿的身体去会别人的妻子,当然要看着你。”
步惊云哽住了,语气微微有些不虞地说道:“跑掉很正常,但我绝不会去找孔慈——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孔慈。”复而又说:“那明天你就放心了?”
凌傲天一下子倒在床上拉好被子,淡然地说道:“你跑了等云儿控制身体的时候自然又会回来,如果你想把时间都浪费在来来去去上,那就跑掉试试看。”
步惊云再无话说,亦倒头便睡。
很显然,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不好。
任谁在动情的时候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都会很不爽的,更何况凌傲天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忽上忽下来形容,于是他自然郁闷,自然也就失眠了——更别说房间里还睡着另外的一个人,一个不能完全放心的人,除了失眠凌傲天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了。
步惊云也睡不着,一开始他在和脑海里的另外一个自己交流——云很生气,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两个人都身为步惊云,那脾气……最后自然就冷场了。
而后步惊云就更睡不着了,任谁眼看着“自己”和别人上演活瑃宮都会很纠结的,更何况步惊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大起大落来形容。事实上他早就猜到这个世界的步惊云和他的师父有着不纯洁的关系,可是步惊云也不是小孩子了,想想也就接受了,反正其实和自己关系不大——结果现在不但一体二魂看活瑃宮,这情况更是超乎自己的想象——竟然是……光是想想刚才那人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表情模样,步惊云除了失眠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都心怀忐忑地看着两个明显心情很糟糕的人。
众人围坐在一起,还不知道师父大人找他们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只好互相以目示意,却也不出声。
静默了良久,凌傲天终于语气有些郁闷地开口说道:“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幽若看看自家郁闷的老爹和脸色很不好的步惊云,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呢?”
凌傲天摸摸下巴,组织了一下语言,微微有些苦笑地说道:“你云师兄回来了……”
“咦?!”幽若有些欣喜地说道:“那不是很好?”说着看看两人都不怎么好的脸色,忽然语气古怪地说道:“爹爹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时候被云师兄抓到了吧……”
这一下众人的脸色都像调色盘一样了——凌傲天被噎了一下,瞪了幽若一眼,无奈地说道:“不是……问题是现在这个身体里有两个魂……”
这下所有人都被噎住了。
断浪表情扭曲地说道:“那是谁在控制这个身体?”
凌傲天看了一眼步惊云,皱皱眉头,说道:“很……难说,好像会换来换去……可是他们俩也不知道是怎么换的。”
众人石化了。
还是秦霜沉稳地开口说道:“这种情况,是不是有小人在作祟?”
众人都严肃了起来,凌傲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蹙眉说道:“若那人真有这样的本事,还用得着使什么手段?”
一直呆怔在一旁的聂风忽然说道:“会不会有人的本源是与魂魄时空有关的?”
凌傲天面色有些不好的说道:“应该不至于……那样的本源可不是普通人能触碰得到的……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把……”说着看着步惊云,微微眯着眼说道:“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里。”
步惊云极其不友善地说道:“那个世界里的步惊云已经死掉了。”
秦霜语气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即使是不同世界,人还是差不多的吧,谁能轻易杀你?”
步惊云冷淡地看了秦霜一眼,又看看凌傲天,语气微带不耐地说道:“雄霸杀的。”
众人的表情又扭曲了,不过凌傲天只是皱着眉头想想,说道:“你问问云儿,把那边的事情好好说说……怎么死的,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步惊云一愣,幽若笑着说道:“就是就是,以爹爹的本事,肯定能给你救回来——那帝释天圣心决的奥秘我们可是都知道了的,还担心什么呢。”
步惊云沉默了一会儿,凌傲天也知道他是在和云儿交流,也就很淡定地等着。
约莫一刻的时间里,步惊云长年不变的冰山脸都出现了一些诡异的表情,众人惊悚了。
然后步惊云干巴巴地开口道:“简单的来说,是被三分神指点破心脏死掉的。”
凌傲天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能根据灵魂和身体的关联,找准恰当的时空,说不定能在那个世界里你死掉的时刻进入到那个时空里去。”
步惊云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断浪忽然接口道:“呀,我明白了,那个身体是你的,你们之间自然是有关联的;而……云师兄用你的身体死掉的时候,也必然有他魂魄的痕迹在那里;于是只要我们能打开时空关联,就能把指定的人送到那个时刻去了。”
步惊云实在是有些惊愕了,他知道这里的这群人实力似乎都强得很,想不到能达到这个地步,于是也只能问:“有把握?怎么打开时空关联?”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风无相,云无常,水无形,冰无色,火无定,雷无向……以我们的实力,完全有可能交联时空——甚至于只需要风儿和浪儿的倾城之恋打开时空间隙就可以了。”
断浪一击掌兴奋地说道:“我早就想尝试一下了,以前我们不是研究过月圆之夜的机会最高吗?只是担心出意外才没敢乱玩儿……”
秦霜皱起眉头说道:“爹和云师弟也是可以拿来随便尝试的吗?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断浪撇了撇嘴,聂风的神色里也有些担心;凌傲天十分淡然地说道:“那有什么所谓,反正我和云儿也是整天到处逛,到别的时空逛逛也没什么不好的。”
步惊云怔怔地说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凌傲天微挑着眉看着步惊云,浅笑着说:“我是要和云儿一起去……等到时候你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我就和云儿在那个世界好好玩玩,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两全其美?”
幽若语气憧憬地说道:“哇……我也很想去看看呢……”
断浪微微哂笑着说道:“师姐你还是和大师兄一起打理天下会的琐事吧,我和风倒是可以去玩玩……”
秦霜连忙打断他的话,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可不是随便玩的,就算真的能按计划过去,又要怎么回来呢?”
凌傲天想了想,说道:“我想还是我和云儿一起去,倾城之恋的原理我们也知道,等那边的月圆之夜我们自己回来就好了。”
断浪表情有点儿扭曲地说道:“可是我也想去看看……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那里的断浪会成为杂役……”
凌傲天有些无奈地按按额头,说道:“我们过去是为了解决你云师兄的事,又不是去玩的……大不了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你们想怎么玩都随便。”
幽若忽然突发奇想地问道:“那边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天下会一统神州了没?如果帝释天还在的话,我们是不是还能弄几瓶凤血回来?”
于是众人的表情都像是被雷劈到了。
聂风怔怔地说道:“那龙元岂不是也能再弄回来一整颗?”
“……”
“好了好了,”凌傲天连忙打住大家的各种想象,把那些眼睛冒光的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说道:“现在这个不是主要问题……如果真的可行,那以后再说好了。”说着转向面色呆滞而无奈的步惊云,说道:“先让云儿把那个世界的情况好好说说,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步惊云看着凌傲天,淡淡地问道:“心脏破了还可以救回来?”
凌傲天目光湛然神色肯定地说道:“保证你死不了。”
步惊云点点头,说道:“那边天下会已经灭了无双城,不过风云叛出天下会,现在雄霸正在满天下地追杀我们。”
断浪语气有点儿奇怪地问道:“这个叛出是真的叛出?为什么?”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
凌傲天摸了摸下巴,说道:“看来是那个雄霸想卸磨杀驴,得了天下就把你们除掉了?”
众人恍然大悟。
步惊云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凌傲天,缓缓地点了点头。
凌傲天又说:“云儿在那边究竟遇到了哪些事?是自己跑回天下会送死?还是被追上了才死的——我总要弄清楚我们一到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一去就被整个天下会包围,那可真够麻烦的。”
幽若一听,接口道:“这样干脆我们带一大堆人过去,直接把那里的天下会也给占领了算了。”
“……”步惊云听不出语气地说道:“他过去的时候我刚刚断臂,然后于岳把麒麟臂换给了他;后来他跑回天下会遇到剑圣挑战雄霸,确定雄霸不是你之后下山遇到秦霜和文丑丑,一起到凤溪村找聂风,最后被包围,然后就死了。”
“……”
幽若磕磕巴巴地问道:“也就是说其实不只风云叛出天下会了,连秦霜也背叛了?”
秦霜面色很不好地说道:“那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断浪的表情彻底扭曲了,语气怪异地说道:“搞了半天,那里的那位帮主岂不是一个弟子也不剩下了……”
“……”凌傲天的表情还是很镇定,淡然地问道:“那个雄霸是不是打算把帮主之位传给幽若,所以才要把弟子们都给除掉?”
众人都呆滞了,不过想想还挺有道理的,于是都看向步惊云。
步惊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从未听说过雄霸还有个女儿……倒是他,在那边遇到了据说是雄霸儿子的人。”
“哈?!”幽若几乎跳了起来,说道:“难道那里的那谁谁谁没女儿反倒是有了儿子?!”说着又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凌傲天,语气微带怀疑地说道:“还是说……爹爹你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而我们都不知道?!”
众人又看向凌傲天,不过凌傲天倒是依旧淡定地说道:“我是肯定没有儿子的,不过那人……看来是想为他儿子铺路?那也用不着把弟子们都给打发了吧。”
步惊云顿了顿,语气空洞地说道:“雄霸的儿子……很恨他,后来被……你的云儿杀掉了。”
“……”凌傲天一怔,不禁伸手揉了揉眉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什么和什么……”
这时步惊云的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霎时间动作有些不协调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抬起头来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师父……”
大家都怔住了,凌傲天略有些欣喜地问道:“你们换过来了?”
步惊云微微颔首,表情微有些柔和地扫视了一圈。
聂风错愕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交换的?有原因吗?”
步惊云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似乎是……神智不集中的时候容易交换……”
众人都若有所思,倒是凌傲天脸色忽然就有些不自在,用很有些奇怪还有些不满的眼神淡淡地看了步惊云一眼,错开话题说道:“既然换过来了,云儿就把自己的经历详细说说吧。”
步惊云看到师父的神色,霎时就明白了——昨晚那个时候居然会神智不集中……步惊云有种想抚额叹息的冲动——师父必然是不高兴了。
然而步惊云的表情上当然还是很自若的,只淡然地说道:“情况他说得也差不多了,据文丑丑所说,那个雄霸是因为泥菩萨的批言‘成也风云,败也风云’,于是就想除掉风云罢了。”
于是聂风瞪大了眼,断浪差点儿把茶水喷出来,秦霜怔住了,幽若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个谁谁谁竟然会相信泥菩萨那个老贼挑拨离间的话?!他的脑袋不会是被门夹过了吧……”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微微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自家爹爹一眼,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爹爹我不是说你……”
“扑哧”一声,断浪忍不住笑了起来,聂风的肩膀也抖啊抖啊的,步惊云看了幽若一眼,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笑意。
凌傲天摆出一副很赞成的表情,淡然地说道:“我也这样想,他说不定是练功把脑子给练坏了。”
“呃……”幽若讷讷地说道:“爹爹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
凌傲天淡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介意?他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聂风忽然说道:“昨天那一位云师兄说两个世界里的人长得并不都一样?”
步惊云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里的……雄霸,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样子了。”
众人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幽若语气扭曲地说道:“五十多岁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我还真想看看……”
断浪眼睛一亮,说道:“师父不是说我们以后都有机会过去玩玩吗?那不是就能看到了?”
凌傲天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子,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悠悠地说道:“等到你们过去的时候,他在不在还两说了。”
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很纠结,幽若犹豫着说道:“对着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也下得了手吗?”
凌傲天冷笑一声,说道:“也难说……”众人都有点儿背脊发寒,凌傲天又貌似很随意地岔开话题,对步惊云说道:“云儿说说看,那个雄霸是怎么对付风云的?”
大家也知道凌傲天不想再提那个样貌问题,都很识相地表现出一副很好奇很想知道的表情。
步惊云语气莫测地说道:“那人挑拨风云反目……”
断浪真的来了兴致,问道:“哟?是用什么方法?”他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步惊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凌傲天忽然问道:“是不是孔慈?”
在众人惊讶不解的眼神里,步惊云微微有些无奈的点头说道:“那个步惊云爱上了孔慈,而孔慈爱的是聂风;结果那个雄霸就收孔慈做义女许配给了秦霜……”
众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幽若语气很不对劲地说道:“原来小慈有这么大的能量……把三个人都牵扯了进去……”说着又眼神很奇妙地看看秦霜。
秦霜有些无辜地看着幽若,断浪语调怪异地说道:“就算那边不存在幽若,大师兄还是稳占女婿这个身份……倒是那个孔慈也对风感兴趣,看来风的桃花运在哪边都很旺嘛。”
于是聂风也很无辜地看着断浪。
凌傲天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变脸,问道:“然后呢?”
步惊云垂下头,讷讷地说道:“后来……那个步惊云和孔慈……私会,被聂风捉到了,动手的时候失手把孔慈给杀了……”
每个人都有种流汗的冲动,秦霜很是疑惑地问道:“那个人……弄这些个……奇怪的布置,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于是众人转念一想,看着表情依旧平淡的自家帮主大人,忽然觉得,似乎他们英明神武的爹爹/师父才是被扭曲得最厉害的一个。
其实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穿越时空的原理只是番外的狗血需要,,和正文啥的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大家乐呵乐呵就好了~~~嗯,可以当做是愚人节的福利,,让他俩也要穿越了~~~
咳咳咳咳,,表示继续狗血的旅程……周末愉快~~~
正文 风起
这是一个光线略显昏暗的大堂里,正中央坐着一个身着华服,气势摄人的男人,看上去约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不过从他锐利却有些深沉沧桑的眼光来看,他绝对不止四十岁——想来应该是武学修为甚高,才延缓了衰老。
那男人怀里还坐着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乍看上去,这女人简直美得让人嫉妒——她的年岁看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好几,本是不再年轻了,可偏偏她肌肤白皙细腻不带半分细纹,一双桃花眼中波光盈盈,眼梢微微上挑,简直风情无限。而且她可不是一般的青葱少女可以比拟的,那种成熟动人的风韵,就像成熟的蜜桃一般惹人垂涎。
那座椅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他容貌俊美可爱,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揽着孩子的肩膀——显然这三人是和谐相宜的一家人。
左右两边各站一人,昏暗的光线下容貌也不甚清晰,只看得出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四周还有不少带着铁面具的人护卫在旁,狰狞的面具带出血腥的煞气。
堂下站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面容俊朗,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狠辣无情——与他的面容相映,竟隐隐有些邪魅的感觉。
“绝心,这五年来你做得不错,如今我们在中原也有了一些根基,当记你一功。”那坐在正中的男人缓缓开口说道。
“多谢父亲,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的荣幸。”那年轻男子语气谦卑地说道。
“嗯……”那男人缓缓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从今天起,你把在中原的暗线交给绝地,明线交给天行,你就留守总舵吧。”
绝心垂下头去,语气依旧平和谦虚地说道:“是,父亲。绝心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就请两位长老多多包涵了。”
站在左右的两人随意地表示了一下,那正中的男子摆了摆手,说道:“行啦,没事你就退下吧。”还没等绝心出去,便抱着怀里的女人亲吻了起来,毫不避讳四周的人。那站在一边的男孩似乎也是见惯不怪了,反倒是用带着嘲笑意味的眼神看着缓缓退走的绝心。
绝心仿若毫无所觉一般离开那大堂,穿过深幽的地道——在那昏暗的地道里,他眼里似有利芒一闪而过,却被无穷的黑暗所吞噬,乍然无踪——
回到天下第一楼,凌傲天就让步惊云先上楼去休息了;随后回到一楼,让暗卫把聂风招过来。
自那日断浪离开以后,聂风有好几次想要和凌傲天好好谈谈,都被各种事情阻挡了——其实凌傲天也是有意晾他一下,看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倒也是时候好好交流一番了。
凌傲天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对聂风灌输什么心机算计,不过是因为人各有本性的缘故。想要控制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像秦霜、步惊云、聂风、断浪这些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不是那种从小就被收养的灌输忠诚的暗卫,况且凌傲天也没打算把他们弄成那样——很多事,顺其自然效果更好。
当聂风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天下第一楼时,凌傲天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御案后面,看到聂风来了,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坐在一边,然后就继续去看手中的奏报,并不开口说话。
聂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师父……”
“嗯?”
聂风定了定神,终于说道:“师父,请您不要怪罪浪…师弟,他只是一时冲动,我相信他肯定不会做叛徒的,风儿愿意亲自去找他回来,希望师父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凌傲天放下手中的奏报,抬起头来意味不明地看了聂风一会儿,才缓缓地问道:“风儿认为,断浪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叛离而去?”
聂风怔了怔,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浪……他这一路上心情不佳……”
聂风说得吞吞吐吐,可是凌傲天半句话也不接;最终聂风终于是语气有些难过地说道:“他大概是……生我的气吧……”
凌傲天微微眯着眼看着聂风,又问道:“那么风儿认为,断浪是因为什么事生气呢?”
聂风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说道:“也许是……因为第二姑娘和骆仙姑娘拖延了行程……”
“嗯。”凌傲天又低下头去拿起奏报接着看,心里却暗暗发笑——断浪那点儿小心思,就连秦霜都能看出来,幽若和云儿早就不知道给他下了多少绊子开了多少玩笑了;可偏偏,最中心的那个人就愣是没看出来——想来还觉得是兄弟之情吧——话说断浪还想通过这次的事试探一下聂风,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有得他愁的了。
聂风看师父又不理他,还不表态,也有点儿心急,连忙说道:“师父……让风儿去把他找回来吧……请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
凌傲天若有所思地叩了叩桌面,淡淡地说道:“断浪在哪里,用不着你去找——我有另外的事情要让你去做……”
“师父!”聂风真的是有点着急了,忍不住打断了凌傲天的话,恳切地说道:“浪他年纪还小,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而且这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师父想怎么罚都可以,只请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
凌傲天用手撑着脸颊,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又没说不答应,风儿着什么急呢?”
聂风顿了顿,大喜地说道:“真的!那我这就去找他,一定把他带回来。”
凌傲天摆了摆手,说道:“都说了用不着你去找他,你去办另外一件事,办得好,断浪这次的事就一笔勾销好了。”
聂风一听,连连点头,说道:“风儿一定不负师父所托,也带浪谢谢师父。”
凌傲天直起身子,微微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事情可不是儿戏,而是关乎神州百姓的大事——可不是为了断浪一个人。”
聂风也严肃了起来,拱手说道:“还请师父示下。”
凌傲天淡淡地说道:“东瀛无神绝宫终于大举渡海而来,如今已潜伏在我神州内部,有十余个大小家族以及不少江湖浪客都为他们所用,妄图颠覆我天下会——”说着凝目看向聂风,肃然说道:“风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异族人还是依附异族背叛祖宗的人都是不可姑息的,所以师父要让你去办这件事,你能办到吗?”
聂风心底一震,朗声说道:“师父放心,异族人胆敢犯我神州,风儿绝对不会轻饶——只是不知道风儿该怎么做?”
凌傲天点点头,说道:“我会将掌握的一些情况交给你,据报他们用卑鄙手段捉了不少中原的武林中人,想要逼迫他们交出自家的武学典籍并降服于无神绝宫——所以你要从那些线索里找出如今无神绝宫在中原的藏身所在,并尽量把被捉住的人给救出来——如有难度,只需找到关人的地点,到时候带领天下会弟子们一起前去救人也可。”
聂风点头应道:“是,师父。风儿会先独自潜入找出地点,让后再量力而行的。”
凌傲天微微颔首,说道:“很好,救人的事不必逞强,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聂风应道:“师父放心,风儿不会莽撞的。”说着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是……浪他……”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你们都是我教养多年的弟子,我也早把你们当作自己的亲子一般——儿子和父亲赌气,难道还要喊打喊杀的吗?”
聂风欣喜地说道:“师父说的是,风儿这就去准备,一定找出东瀛人的老巢。”
凌傲天温和地说道:“很好,浪儿的事你就不必担忧了——让他四处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他想回来了,师父自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疼他。”
聂风终于抛开忐忑不安的神色,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等到聂风走远,凌傲天轻轻敲着御座扶手,暗暗想道:“浪儿你个小混蛋,想要试探风儿?我倒偏不让你如愿……想让他满世界追你?本来也没什么不可以——可谁让你不留情面地给了云儿一剑呢,师父我也只好拿你的聂风来顶债了。”
想到这里,凌傲天心情很不错地站起来,转身就上楼去了。
正文 云涌
“你……是要离开了吗?”语气带着些微微的失落,却依旧是镇定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丽柔和却又自若笃定——一如这佳人的性情,温柔顺意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定不屈的心。
“呃……第二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
“我明白,我还会在天荫城待几日,之后会去哪里……我亦不知,能否再见,全凭天意吧。”不是不可惜,然而缘由天定——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也求不来。
“第二姑娘……”
“你直接叫我梦就好了。”坦坦荡荡,不需要忸怩,只为这知己的情谊。
“这……”
“你我皆是江湖儿女,又何必如此计较?”
“梦……”
“那么,后会有期吧。”
“好。”——
聂风很是无奈地摸摸鼻子,说道:“骆姑娘,我真的有事要马上离开……十分抱歉。”
骆仙一手扶着盈盈腰肢,一手旋着发梢,微蹙着柳眉说道:“什么嘛,本来是想和你还有梦妹妹好好在天荫城玩玩,结果这才几天,梦妹妹才打个招呼就走了个没影——现在你又要走,那我一个人怎么办呢?”说着眼眸中竟然朦朦胧胧地含了泪,让人不自主地怜惜起来。
聂风有些手足无措,为难地说道:“可我真的有要紧事,无法再在天荫城停留了……不然,不然骆姑娘你先暂住在天荫城,这里的人们都很热情的,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再行打算怎样?”
骆仙抿了抿莹润的粉唇,幽幽地望了聂风一眼,低下头去轻声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别把我忘了……”
聂风连忙摇头,恳切地说道:“绝对不会的,骆姑娘你就安心住着吧,要是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天下会的弟子们,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那好吧。”
聂风施展轻功,一下子就飞出老远,才觉得逐渐感受不到背后那热切的视线了,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即他心神一定,目光一凝,霎时就身形无踪了——
“云儿……”凌傲天从浴室里走出来,长发披散,仅拢着一件浴袍,赤着脚走在柔软的皮毛垫子上,浑身上下还带着几分润润的感觉,倒是把平日里的尊贵凌厉的气势磨去了不少。
凌傲天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水汽,待看清楚步惊云的动作,才略有无奈地说道:“云儿你这是……你干脆抱着剑睡觉好了。”
很显然,步惊云在擦剑——这几日步惊云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内伤也稳住了,就有些急不可耐地尝试起和绝世好剑配合起来了——不得不说,这绝世好剑就仿佛是为步惊云而生的一样,随着接触使用越发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果然是一把旷世奇兵。
步惊云实在是很喜欢绝世好剑,由于受伤的缘故,凌傲天只让他每天最多练剑一个时辰——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步惊云就在很细致地擦剑。
刚刚两人一起沐浴,也不过是步惊云先一步出来,凌傲天慢吞吞地弄干头发走出来——丝毫不出师父大人的意料,这孩子再度开始擦剑。
于是凌傲天边说着话边坐到步惊云旁边,伸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云儿有了绝世好剑,倒是把师父扔在一边了?”
步惊云略带笑意地转过头来看了凌傲天一眼,又继续用十分柔和的眼光看着手里的绝世好剑。
看着步惊云这个样子,凌傲天轻笑一声,伸手一翻一弹就把绝世好剑拿在手里,又一推一扔,那剑就稳稳地落在书架旁边特制的剑架上了。接着凌傲天顺势一揽,两人就一起倒进了床里。
这些年来步惊云和自家师父的相处也越发随意了起来,见此情况只是语气微扬地轻声说道:“师父……和一把剑过不去?”
凌傲天俯下头去轻咬着步惊云的耳垂,笑着说道:“就是……过不去,你待怎样?”
步惊云十分自然地揽上凌傲天的腰,任由他从耳垂、颈侧一路吻下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昏黄的烛火掩映下,平日里凝着寒冰煞气的眼眸里,此时早已冰消雪化,似是拢着浅浅的一池春水,波光粼粼。
凌傲天在步惊云的锁骨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记,却忽而撑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浅笑着说道:“不如……换个方式……”说着一撑一转,两人就换了个位置。
步惊云微微有些怔然,看着师父微挑着眼梢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青丝铺散在床上,如瀑如幕,不由得心下一跳,喃喃地说道:“师父……”
凌傲天伸手环上步惊云的颈,将他拉近自己,淡笑着说道:“让师父看看……这么些年,云儿都学到了多少……”
于是步惊云的眼里就有浓浓的笑意和柔情逸散开来,只听他轻声说道:“学到了……很是不少……”这话语湮灭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仿佛带着,心心相印的余韵——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于是那些纷纷扰扰的俗世凡尘,似乎都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刻,唯余彼此。
这一夜良辰,繁星皆隐,月上中天;那月上仙子,似也听到了并肩共立,一世相伴的誓言——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第二天一大早,殷成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天下第一楼;可是等了颇久,从二楼下来的竟然不是殷成想象中的一脸随意懒散,眼神却高深莫测的他家帮主大人——而是一身墨衣,神情冷淡的步惊云。
殷成微微呆怔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帮主他人呢?”
步惊云冷冷地扫了殷成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还在休息,你有何事?”
殷成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猜测在脑海里炸开——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向步惊云,终于把之前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委婉地说道:“事情比较紧急……”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来。
步惊云只立在原地,殷成想了想,还是把那叠纸递给步惊云,说道:“劳烦……还请帮主尽快示下。”说完也不等步惊云有所表示,就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走出天下第一楼老远,殷成才放慢了速度,面色稍有些扭曲的想到:“为什么我好像又去得不是时候……”
谁料幽若正好从前面走过,眨着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殷成说道:“殷叔叔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殷成一愣,连忙恢复了面无表情,淡定地说了几句套话目送幽若远去,心里默默地说道:“大小姐,不是我想瞒你……而是你爹爹咱家帮主大人大概也许可能被你师兄给吃掉了……要是我敢多说一句,恐怕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想到此处,殷成简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为什么自己要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呢……
正文 迷梦番外二(六)
众人商讨了一番关于把凌傲天和步惊云送到另一个时空解决一体双魂的问题的初步议案后,都带着各种奇怪的表情去进行友好交流去了。
比如说幽若一直在回想秦霜和孔慈之间有没有什么交集,秦霜非常老实地把自己的耳朵递给自家老婆大人,可是表情既郁闷又无辜——心想看来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见到孔慈的话一定要避开才行。
断浪实在是有些愤愤不平了,虽说各种变化都很大——可是从身份上来看,自己从天之骄子变成杂役——真是怎么想都很郁闷。聂风非常乖巧地跟在断浪身边,小声地说道:“师姐完全消失不见了……”断浪的表情神色这才变得好看了点儿,看看那边气势汹涌拧着大师兄耳朵的师姐,心里莫名地松快起来——眼睛转了两转,想想被各种扭曲的师父、师姐和自己,以及身份性格上大致相同的大师兄、云师兄还有聂风——于是断浪就淡定了,原来……如此。
等到该出去的人都出去了,凌傲天依旧坐在御座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步惊云,略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昨晚云儿是……神智不集中……吗?”
步惊云呆了呆,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当时就是一时太过欣喜……就……”
凌傲天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扫了扫广袖,转身就准备往楼外走去。步惊云快走几步一下子从身后抱着凌傲天,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师父……”
凌傲天一下子把步惊云的手拍开,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才转过身来,神情莫测地看着步惊云。
步惊云有些错愕,眼神微黯地说道:“师父是生云儿的气了吗?”
凌傲天就这样定定地看了步惊云良久,直到步惊云都有些局促不安了,才忽而轻笑一声,悠悠地说道:“云儿应该很清楚,你我如今不论是做些什么,都有另一个人能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呢。”
于是步惊云悟了……原来师父是在耍自己玩儿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步惊云对自家师父大人的小心眼有了十分深刻的认识——事实上如果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个人,最好是祈祷他马上把场子找回来,因为那样代表师父大人算不上太生气,也不会计较很多——但如果师父大人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那么随后的很多年里,随时都有可能被阴。
步惊云十分无奈,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一想到要被人观摩,无论心里有什么火都给浇灭了。
待看着步惊云纠结了好一会儿,凌傲天才伸出手去拉起步惊云的手,悠然地说道:“走吧,今天天荫城里还有节目呢,一起去看看好了。”
步惊云自然是由着师父牵着自己走,不过还是略带疑问地说道:“天荫城年节里的节目总是大同小异……师父不是向来对那些兴趣不大吗?”
凌傲天淡笑着答道:“这不是有客人在吗?难得来上一次,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去了,作为主人怎么也该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步惊云的嘴角抽搐了——而且他认为,现在这身体的两个主人肯定都很想做出这个动作,于是在这默契下,身体万分协调。
接下来的几天,凌傲天带着步惊云把天荫城逛了个遍;在这个过程中换人十数次——凌傲天觉得客人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最终步惊云还是继续待在天下第一楼里过夜,毕竟如果让下人把很久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难免会引起各种猜测;总归也没几天了,凑合凑合就好了。
其余众人都在兴奋地商量着各种计划,并且收拾出了好几大个包裹——简直可以作为建立一个小帮派的基础物资了——毫无疑问,全部都被帮主大人摒弃了——如果他们拥有空间本源来个空间背包空间袋什么的还差不多,让帮主大人背着抱着一堆如此巨大的包裹空降,那简直是个大笑话。
最终拗不过各种叨叨叨,帮主大人随身携带了数种暗器毒药解药灵丹妙药,以及金银银票无数;有鉴于出门在外,凌傲天不可能穿着那些纹龙锦袍,不过这些年他和步惊云四处游玩,倒也准备了各种衣饰,零零散散地带了几件。
考虑了一番,步惊云最终还是决定不带绝世好剑了——平时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总会带着,不过事实上能用上的机会也十分之少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绝世好剑还没出世,就这样带过去实在是奇怪得很——而且万一互有冲突,反而平添麻烦;总之有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个人,相信除非那个世界的高手全部联手,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终于是元宵佳节,月上中天,天山的某一峰,聚集着天下顶尖的强者——有蓝色的刀光和红色的剑影乍现,一时间皓月失色,夜幕瞬时扭曲又恢复原样,唯留下黑夜中几双闪亮亮的眼睛。
“唉,本来还想跟着进去,没想到时间这么短,收了招就来不及了。”
“浪,师父不是说以后机会多得是?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哼……说不定师父和云师兄玩得开心,指不定哪天才舍得回来呢。”
“……师兄不如我们明天就开始培养弈宸,让他早日熟悉天下会的事务好了。”
“可是弈宸才六岁……”
“你还不是六岁的时候就当大师兄了,咱们家宸儿怎么就不行了?”
“……”——
“大师兄!我们不可以就这样离开……云师兄他……”聂风的神色焦急不安,频频回望,脚步也慢了下来。
“风师弟,我知道这样会使云师弟陷入危机……可他拼死掩护我们离开……风师弟,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了——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一雪前耻。”
“这……唉!”聂风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然没了犹豫,风一般地向前掠去,心中暗暗祝祷:“云师兄……万望你能逃过此劫。”
墨色的衣,苍白的脸,刺目的鲜血和震耳的笑声——昔时平静安详的凤溪村,此时却宛若人间地狱——烈焰浓烟,残垣断壁,还有——尸首。
“哈哈哈哈,好极好极——纵使是不哭死神,又怎能挡我天命所归?!”
霎时间狂风骤起,烟尘迷眼——再度看去,那地上方才毙命的人竟已全然不见,只留下一滩鲜红的心头之血。
“混账……还不快给我四散去搜?!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内,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人双手交握,四目紧闭——刹那间周围似乎小小地波动了一下——下一刻,那床边的墨蓝色锦衣青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还带着不可忽视的欣喜。
“感觉……怎样?”凌傲天几步跨过来,语气带着点儿不确定地问道。
“很好……”步惊云转过身来,双手环着凌傲天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轻声说道:“师父……我和他,已然各归各位了。”
凌傲天一手轻抚着步惊云的头,拍拍他的肩膀,淡笑着说道:“那就好。”说着看向床上紧闭着双目的黑衣青年,顿了顿,语气有些怪异地说道:“师父我还是……赶紧救他比较好,再过一阵子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步惊云抬起头来看着床上的另外一个“自己”,真的有点忍不住想要就这样不管他算了——不过微微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凌傲天放开怀里的人,在床沿坐下,想了想,忽而并指就在自己左手腕上划了一道血口,伸过去在那黑衣青年胸前不大的伤口上滴了数滴血,又在各处|茓道连弹数下,扣住脉门度了一些真气过去——这一系列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这才舒了一口气,回转身来。
步惊云面色一冷,拉过凌傲天的手给他洒上药粉缠上布带,语气十分不虞地说道:“何必如此。”
凌傲天浅笑着微眯了眼,悠悠地说道:“那些是准备着让你给他包扎的,我这点儿小伤过不了一会儿就好了——”
步惊云微微恼怒地瞥了师父一眼,慢吞吞地转身给床上那人包扎起来。
凌傲天十分随意地甩了甩手腕,淡然地说道:“以他的功力本来就还剩下一分生机,这样救他速度最快而且不费什么工夫——再说了,他这伤势也算是你给他弄的,这一下治好了以后就互不相欠了。”
步惊云手法粗糙地给那人包扎好,语气淡漠地说道:“我是不欠他了,可他还欠我呢。”
凌傲天顿了顿,轻笑起来,拍拍步惊云的手说道:“好了云儿,这等奇事也算不到他头上;等他醒来伤势无碍后我们就和他分道扬镳,以后互不干涉就是了。”
步惊云沉默了片刻,忽而问道:“会不会……分辨不出来?”
凌傲天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微微摇头,伸手抱着步惊云温和地说道:“他和你相差甚远,师父又怎么会分辨不出谁是我的云儿?”
步惊云周身的气息柔和下来,也回抱着师父,微微侧着头靠在师父肩上,心下再无半点不安。
那床上躺着的黑衣青年终于睁开眼——眼中半点迷茫之色也没有,看来已经醒过来一段时间了。
“你们……此处尚且有外人在……”语气中带着点儿忍无可忍,更多的却是无奈。
凌傲天松开手,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和云儿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
于是一室沉默。
在确定自己伤势稳定下来没什么大碍之后,黑衣的步惊云立刻与这对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师徒分道扬镳了——大概,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既定的命运齿轮还在转动,可是……外来的游客,总会引起变数……凌傲天摸了摸下巴,在思考究竟是先去找火麒麟啊血菩提什么的好好地享用一番呢,还是直接抢凤血取龙元?
这世界上的宝贝太多,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呢。
“云儿,不若我们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再回去吧……”
正文 迷雾
步惊云回到二楼,凌傲天还躺着,懒洋洋地样子,微微翘起嘴角悠悠地说道:“殷成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来得这么及时?”
步惊云直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纸递过去,瞥开眼说道:“消息……太过灵通。”
凌傲天淡笑不语,也不起身,就这样躺着去看密报;翻过几页,神色倒是收起了几分懒散,眼里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流光。
[骆仙离开天荫城,去往狮王堡附近。]
[铁心岛剧变,铁神之徒怀空出岛,以图增强实力为其兄怀灭复仇;然查知怀灭未死,私下蓄养实力,不与怀空相见。]
[剑晨偶遇于氏女子名楚楚,于楚楚欲寻步惊云,两人正往天荫城而来。]
[查明破军已回中原,有筹划,待查。]
[断浪行往乐山附近。]
[聂风查至八亭城孙家,绝无神已有所察觉。]
看到师父的神色严肃了几分,步惊云语气微带关心地说道:“出了何事?”
凌傲天坐起来,淡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说着很是随意地抽出一张纸递给步惊云,悠然地说:“不过是,云儿的桃花罢了。”
步惊云微微怔了怔,接过来看了一眼,很是有些无奈地说道:“她……我早就忘了……怎会还来寻我……”
凌傲天摸了摸下巴,凝目看着步惊云说道:“我的事,也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云儿——”微微眯了眯眼,侧过头,略带笑意地说道:“曾经我就说过,若是云儿你惹上什么桃花,师父就给你全部摘掉——这一次……”
步惊云眼神柔和,语气随意地说道:“任由师父处置。”
凌傲天轻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剑晨的师父上次伤了你,不若师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你出出气?”
步惊云顿了顿,微微迟疑地说道:“就此决裂,恐怕不妥。”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怎会决裂,分明是重修旧好……”——
“楚楚姑娘,你不必担心,再过五六日我们便可到天荫城了。”剑晨温和地说道,看向女孩的眼神中满是柔和包容。
那日从拜剑山庄离开后,剑晨一度是非常沮丧的。英雄剑不单只陪伴剑晨多年,更是他师父的佩剑,承载着武林神话的荣耀,象征着浩然正气的传承——想不到竟就那样折在了火麟剑下,悲鸣而断。
后来剑晨见到了在拜剑山庄不远处等他的无名,剑晨此行不但没有拿回绝世好剑,反而失去了英雄剑,心里自然是惭愧而忐忑不安的——然而无名并没有多作责备,他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折断的英雄剑,便离开去追绝世好剑去了。
剑晨既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难过。他自幼被无名抚养长大,也曾经在师父的怀里哭过笑过撒娇过,对于剑晨来讲,无名亦师亦父,无疑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是随着他慢慢长大,无名对他要求愈高,也愈发严厉,再少有表露内心情感的时候了。
闯荡江湖也有许多年,不说万事如意,剑晨却也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他秉承无名的教导,心怀坦荡,扶持武林正道,是享誉盛名的青年俊杰——虽说依旧谦逊有礼,但心里难免自视颇高。
这次英雄剑折,无名既没有责备剑晨,也没有……安慰剑晨。其实剑晨,是很需要安慰的。剑晨既相信自己的天资和实力,却也担忧会堕了无名的盛名;他从来在外都表现的宽和得体,说的每一句话都正气浩然——可是其实,剑晨也会累,也会难过的。这一次败在比他年幼的断浪手里,连兵器都折断了,这对剑晨来讲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而剑晨行走江湖多年,虽说也认识了不少人,但称得上是朋友的,还真没有几个。可以想见,一个一言一行都以正义为标榜,仁侠为规范的人,真的很难找到能和他相交相知,开怀共饮的好友知交。所以当他难过的时候,却也无处倾诉。
剑晨并不是生来就是这样标榜正义的侠客的,他也曾天真调皮,和人Сhā科打诨——可如今,连他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该怎样和别人开玩笑了。剑晨压抑自己的本性,也不过是为了达成无名的期望罢了——可是他苦恼地发现,这样时时恭敬有礼的相处,只会让自己和师父再回不到那种犹若父子至亲的景况,而是,渐行渐远。
面具戴得太久,似乎,就脱不下来了。
与无名不过相处半日,他就匆匆赶去追回绝世好剑了——剑晨真想自欺欺人地说,师父是想要把绝世好剑给自己,以弥补英雄剑断的遗憾——可是剑晨无比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无名只是担心绝世好剑所托非人,祸害天下罢了。其实剑晨一点儿也不想要绝世好剑,在拜剑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明白地知道,绝世好剑是属于步惊云的——宝剑有灵,剑晨当然是明白的。而步惊云就是当年的那个霍惊觉,剑晨心里,其实是把他摆在朋友的位置上的,自然也不愿意与他为难——可是这一切,剑晨来不及说,也说不出口,无名就已经自行远去了。
无名离开之后,剑晨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上闲逛,直到遇到了——于楚楚。
于楚楚的天真善良,就仿若一股清泉,温养了剑晨苦涩的心。剑晨救下了险些被人侵犯的楚楚,并在交谈中得知,楚楚一个人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去找步惊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剑晨都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那么就这般,一路同行。
剑晨对楚楚很有好感,事实上,还有几分羡慕和欣赏——楚楚毫无心机和约束,直来直往,她心里喜欢步惊云,便能离家去找他,便能毫不忸怩地宣之于口——她的情感真挚而单纯,有羞涩苦恼却没有后悔——于是剑晨发觉,自己真的挺喜欢楚楚的。
“剑晨大哥,你说……步大哥会不会已经忘了我?”楚楚眨着大眼睛看向剑晨,微微撅着嘴,很有些委屈地说道。
剑晨微微笑着说:“不会的,像楚楚这样的好女孩,任谁见过都不会忘记的。”
剑晨欣赏于楚楚,喜欢于楚楚,所以想帮助这个女孩——他知道于楚楚对步惊云有了朦胧的情意,却也没有酸意,只有祝福——其实剑晨也不过把楚楚当作一种寄托,当作……妹妹一般的存在。
但是步惊云是怎样的人,剑晨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说这么些年来江湖上的传闻,就是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尚且才十岁的步惊云就已经冷若冰山了——所以得知于楚楚喜欢的人居然是步惊云的时候,剑晨都不禁有些为她感到忧心和无奈。
于是剑晨心里暗下决心,要陪楚楚去找步惊云,怎么样也不能让楚楚被人欺负了。若是步惊云当真对楚楚没有半点意思,那便好聚好散,再送楚楚回家好了——以自己和步惊云的渊源,剑晨觉得,要保住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存在问题的——大概是想起了那个被步惊云一掌打断几根肋骨的女孩子,剑晨看向楚楚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包容和怜惜。
“其实……我们也不过是见过一次……没有半分承诺……”楚楚有些忧郁地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山野丫头呢。”
剑晨对于安慰女孩子可没什么经验,只得把话题引开,说道:“我去让店家把饭食送上来吧,你且放宽心,待见了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楚楚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地说道:“谢谢你,剑晨大哥,能遇到你真好。”
剑晨转身出门,脸颊倒是有些微红——这小姑娘,真是天真烂漫得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可是当剑晨托着饭菜再度上楼来走进客房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黑影在窗口一闪而过,哪里还有楚楚的影子?!
剑晨大惊失色,扔下整个托盘的饭菜就飞身从窗口追了出去——
“怀空少侠,要不是你施以援手,小儿恐怕就已丧命在野兽口中了,老夫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只能敬你这杯酒,以后少侠你但有吩咐,我们狮王堡莫有不从。”
“堡主不需要如此客气,这都是怀空应该做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少侠果然豪爽。”
“你……这酒……为什么……”
“传闻铁门的秘传铸造之术天下绝顶,还请怀空少侠不吝赐教。”
“你……恩将仇报……”
“哼,那又如何——来人,把他押进地牢好生照看。”
正文 宿敌
“楚楚……”剑晨急速追去,前方的黑衣人与他相距略有百米,可以看见他肩上还扛着一个粉衣少女——正是于楚楚。
两人一追一逃,直往郊外而去。
直追了数十里路,剑晨方才停了下来——那黑衣人正背对着剑晨的方向站立当场,而楚楚则是昏迷在那人脚边。
剑晨神情凝重,语气肃然地说道:“敢问阁下所为何来?无论如何都不应牵连无辜少女。”
“哼……”只听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不愧是他的弟子,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剑晨微微一怔,当即说道:“原来阁下是家师故人,莫不是要与我等小辈为难?”
“哈哈哈……”那黑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此人约莫四十余岁的样子,宽额浓眉,一派英武之气;然而眼含煞气,嘴带冷笑,邪异非凡——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脸颊上的一道暗红疤痕,生生将邪气翻了几番。
“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去给你师父送上一封战帖罢了……”那人缓缓地说道。
“战帖?”剑晨双目一凝,冷然说道:“家师退出江湖已久,阁下难道是想以我等为胁?”
“哼,接着!”说着那黑衣人径直从怀中掏出一章帖子直扔向剑晨——剑晨虽说不想接,然碍于楚楚还在那人脚边,也只好伸手接下。
只在那接下战帖的一刹那,剑晨忽而觉得一股冰冷的触感从那帖子上传来——直直传入心底——不由得心神一晃,而那黑衣人已瞬时来到剑晨眼前,一掌按在了剑晨头顶。
剑晨目光涣散了一刻,又慢慢凝聚了起来,那黑衣人已然回到了原处,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黑衣人也不多说,只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扔给剑晨,淡淡地说道:“去吧。”
剑晨的目光里全是迷茫之色,握着白瓷瓶和战帖,就这样迷迷蒙蒙地转身离去了——
“破军,多年不见……”无名依旧是一身素衣,神态淡然。剑晨静静地站在无名身后,眼神在接触破军的时候有一闪而过的迷茫,却很快恢复了过来。
“英名……无名……终于是,再见到了你……”破军神色复杂地看着无名,语气中有几许唏嘘,几许感慨,还有一丝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发觉的怀念。不过他很快就抛掉了那些无谓的感觉,语气冰寒地说道:“今日我终要一雪前耻,让你完完全全输给我!”
“你我的恩仇已过去多年,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无名看着破军,微微皱眉。
无名少年时曾在剑宗学艺,当时他的名字,叫做英名。破军是剑宗宗主的儿子,也是英名的大师兄——原本破军是剑宗之中资质最高的,宗主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可是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在英名进入剑宗之后改变了。
破军对英名自然是恨嫉交加,处处和他过不去。可是英名实在是资质太好,即使只学到了剑宗的普通剑术,却也能举一反三,自创招数,就连学了剑宗顶级剑招的破军也不是他的对手。
破军自是愈发不满,可剑宗宗主却犹豫了——这样好资质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弟子,自然还是值得欣喜的——只不过,最终在自己的儿子和能使剑宗更上层楼的弟子之间,宗主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英名只能离开剑宗,却还带走了破军和英名共同的师妹,小瑜。破军曾把小瑜当作自己未来的妻子,可兜兜转转,小瑜却最终成了武林神话的妻子。
分明是英名被迫离开剑宗,可他却成了鼎鼎大名的武林神话享誉天下;剑宗成了神话的过去时,还是愚蠢的、不光彩的、有眼无珠的过去时。破军自认为赢了,却实际上输了个彻底——他不甘心,怎能甘心?!
后来有多少波澜壮阔,皆在无声岁月中化作历史的尘埃。只知道破军惨败给英名,留下了左颊上永久的伤痕;只知道英名被武林十大门派围攻,剑宗也受到牵连一夕覆灭;只知道英名以一人一剑挫败十大门派,却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小瑜;只知道,从此以后破军远走海外,而英名,成了无名。
“执着?我执着?!哈哈哈哈……”破军神色带着癫狂地大笑,高声说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让你败在我的手下,败得彻彻底底——我执着?我就是这样执着——英名,难道你成了无名,就连应战都不敢了吗?”
无名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既来此,自无不敢;只是我总念在你是师父的唯一子嗣,你这般咄咄相逼,也实在太过分。”
破军冷笑一声,当即拔出宝剑贪狼,一招杀破狼就已使出。
无名神色一肃,并指成剑迎了上去——顿时剑影交驳,杀破狼煞气冲天,剑剑直指要害,无名仅以莫名剑法抵挡,十招内也不过攻上一两招,余力甚多却不下重手。
破军眼光一寒,攻势越发凌厉;但见无名神情淡漠,游刃有余,破军心里就燃起了熊熊怒火,沉声说道:“你为何不使出全力——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此言既出,破军几已咬牙切齿,可无名神色不变,招式半分不乱,依旧是留有余力。残影——他这绝技杀破狼与一般剑法的通式大不相同,虚虚实实幻幻真真,正是破军从东瀛绝无神处得来的绝招。
破军双目赤红,狠声说道:“英名你这懦夫!你可知道小瑜究竟为什么会死?”
无名一震,却也没露出破绽,只是声音微颤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破军冷笑着说道:“我知小瑜要离开我,便给她下了药,让她身体一日弱过一日——即使当年没有死在那些围攻你的武林中人手上,也活不过几年!”
无名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浓烈的伤痛,微有些失态地说道:“你……你怎能……小瑜也是你的师妹啊!”
破军的招式越发凛冽,杀意骇人,只听他嘲讽地说道:“谁让她……选择了你!哈哈哈哈……英名,就连你被人围攻,也是我在背后推动的!”
无名已然被激起真怒,沉喝道:“你!原来是你陷害于我……那整个剑宗被牵连覆灭,你竟也毫不顾忌!”此话说时,无名已然不断提升功力,悲怆痛恨下,直以一招悲痛莫名迎上了杀破狼。
破军眼泛血光地迎向无名的剑网,已然使出他极限的力量,却还不忘顶着气势和压力哂然说道:“剑宗……武林神话不稀罕的东西……我破军又怎会在意!”
无名终于是再不想管其他,就连隐退廿载的杀意都被破军给激了起来——他猛地一提真气,顿时剑意滔天!
天剑无名的剑意就那样铺天盖地地向破军而去——这一招若落在实处,破军恐怕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可他竟然只是诡异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剑光扑面而来。
剑光骤闪,竟是霎时间消逝无踪——无名这一招竟是才使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而无名此时萎顿在地,脸色煞白,半撑着身子目光诧异又错愕。
“英名,你终究是输给了我……”破军斜嘴一笑,目光骤然看向呆滞在一边神情空洞的剑晨,满意地说道:“剑晨,你做的很好,从今以后便跟随于我,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无名木然回头看向剑晨,想起今早剑晨端来早饭时微有些失魂落魄的表现,忽然就有难以名状的苦涩滋味涌上喉头,眼里也异常干涩,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破军抱着双臂,悠然说道:“想不到吧,你精心培养的弟子居然背叛了你——那丧元散潜伏在体内,你使出来的内力越多,最终被禁制住的也就越多——”
无名不再看向剑晨,只垂首淡淡地说道:“以此卑劣手段赢我,就是你二十余年的心愿?”
破军踱着步晃到无名眼前,掰过他的肩膀使两人对视,语气森冷地说道:“让你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失去一切,彻底败在我的手里——这就是我二十余年来的心愿。”
一声剑吟如上九霄,破军的剑越来越快,带出
正文 迷梦番外三(一)
凌傲天和步惊云十分悠然地往乐山而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尽享闲逸。两人并肩而行,在广袖下的手十指相扣,情深意笃,甜蜜非常。他们二人一人气质温和随性而潜藏尊贵,一人神色冷若冰霜而暗含柔情,如此走在一起,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
两人皆是风神俊秀,朗逸过人,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频频回首,不过两人也只是视若未见。
走在不甚繁华的大街上,步惊云忽而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约莫十余日前,他经历了心情从不可置信到惶惶不安再到生无可恋的大起大落,最终甚至自寻死路——而如今依旧是相同的街道,却只是因为有身旁之人同在,心情便已大不相同——再无半分空虚惶惑,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无所谓。
凌傲天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四周,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里城镇的繁华程度大大降低,而江湖争斗大多停留在杀来砍去的初级层面,阴谋阳谋什么的,几乎看不到。
不知不觉已至正午,凌傲天微微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前面的酒楼看起来还行,凑合凑合好了,我们的口味都被天一楼的酒菜给养刁了。”步惊云只是微微牵起了嘴角,淡笑不语。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随便点了几个菜,静静地吃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走进了酒楼里。
熟,非常熟——那人的褐色锦缎衣服上绣着暗红纹饰,眉鬓斜飞,嘴角微挑,容貌俊朗却邪异非凡,手里还握着一把十分眼熟的剑——火麟剑——这人不是断浪还能是谁?
凌傲天微微一怔,无声地轻笑起来——倒是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人会是断浪。
步惊云背对着门口坐着,看到师父的目光,下意识就想回头——凌傲天连忙伸出手去按着步惊云的手,两人默契非凡,步惊云会意地坐着不动。
断浪找了个靠门近的位置坐下后,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看到凌傲天和步惊云那桌,目光不禁一凝——面对着他的那个人容颜不凡,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总有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在,而那个背影……
凌傲天心里暗暗点头:这个断浪依旧是谨慎得很。看着步惊云微微存疑的目光,感受着断浪那边若有若无的视线,凌傲天忽而就起身转到步惊云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并伸手揽上了步惊云的腰。
断浪一怔,转眼低下头去假装喝茶,心里有种翻滚不已的感觉升了起来——搞什么,两个男人……而且自己刚刚居然还觉得那人的背影很像那个惹人厌的超级冰山步惊云……肯定是眼睛瞎了才会那样觉得……
步惊云呆了呆,凌傲天凑到他耳边浅笑着说道:“这个世界的断浪在观察我们呢……”
步惊云微微皱眉,轻声说道:“那又怎样?”
凌傲天饶有兴致地说道:“他大概能认出你来……可我这样做,他就必不会上前来查看了……”
步惊云语气微微不屑地说道:“就是来又如何?”
凌傲天低声说道:“不如何……可那样也太无趣了……不若等会儿我们偷偷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不是很有意思?”
步惊云语气颇为不善地说道:“断浪做什么,与我们何干?”
看着步惊云这个别扭的样子,凌傲天轻笑一声,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环抱住步惊云地腰,笑着说道:“怎么你对浪儿……都迁怒到这里来了……”
步惊云轻哼一声,低头不语。
凌傲天把下巴抵在步惊云肩上,淡笑着说道:“这里的人都很有意思……看看他们会做什么,到时候回去不就可以好好揶揄他们一番?”
温热的气息吹在步惊云耳边,他脸颊微红地“嗯”了一声,凌傲天笑着放开他,两人就这样紧靠着继续吃饭。
断浪觉得自己简直要长针眼了,感觉胃里吃下去的东西都快要冒出酸水来了——这两人简直也太……那什么了,大庭广众之下……
断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他因为第一印象的缘故,总是不由自主地把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蓝衣人自动带入步惊云的脸……这简直是一种摧残……
很快地扒拉了几口饭,断浪有些恹恹地扔下一锭银子,提着剑飞快地走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见识太少,还要多锻炼……
断浪很快就把那件让他吃不下饭的事抛在了脑后,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诱捕火麒麟。
前些日子断浪在凌云窟内找到了父亲遗骸和火麟剑,终于是被火麟剑邪气所侵,性情大变。断家的家训中有言,火麒麟全身是宝,若能得到火麒麟的血,必能功力大增甚至刀枪不入,所以断浪一直留在凌云窟附近准备,想要一举抓到火麒麟。
断浪来到凌云窟前,一切陷阱都已准备就绪——却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跟在他身后的二人尽收眼底。
“这个断浪的功力连绝世境界都未达到,竟然就敢打火麒麟的注意,还真是……让我都有几分欣赏了……果然都是断浪么……”凌傲天摸着下巴,眼带笑意地说道。
步惊云向来和断浪互相看不顺眼,他也知道师父把断浪这个小弟子当作儿子一般——可每次听到师父夸奖断浪时,步惊云还是会忍不住心里发闷。
是以步惊云语气不虞地说道:“不自量力。”
凌傲天当然知道步惊云的想法,可他偏偏就喜欢那样做,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步惊云别扭的样子——甚至于在他们原来的世界里,每年才见上那么几面,凌傲天也很乐意看步惊云和断浪互找麻烦——还美其名曰:情趣。
其实原来世界里的断浪看出来他家师父的恶趣味了,私下里问过一次,凌傲天笑眯眯地说:就当是小儿子和继母之间的小矛盾好了。断浪大窘,那以后对于找步惊云的茬兴趣大减,即使被找茬也是能避则避——于是凌傲天更开心了。
“那可不一定……”凌傲天若有所指地说着,正当此时,一声巨吼就从洞内传出——火麒麟终于出现了——断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凌傲天和步惊云一来不担心被断浪察觉,二来也不怕火麒麟,于是就隐了身形凑近去看——却见那洞里除了火麒麟还有另外一个人——赫然是,聂风。
凌傲天转转眼睛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而步惊云丝毫不觉得奇怪——断浪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聂风?
可是断浪明显不这样想,他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大怒——聂风!又来坏我好事!
聂风被火麒麟追着狂奔,身上多处着火狼狈得很——眼看着前面就是洞口,又看到断浪,先是一喜,不过很快便是焦急——只听聂风大声喊道:“断浪……快走……”
断浪愤恨不已,这火麒麟被聂风激怒发了狂,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而且这样给它冲出来的话,说不准他就要和聂风一起死在这里去陪他俩的死鬼老爹了。
断浪眼中厉光一闪,当即毫不迟疑地跃出洞口,一把拉下陷阱机括——“轰隆”几声,霎时间地动石陷,碎石纷飞!
聂风没有防备,给气浪冲得倒飞出去,猛地撞到石壁上,吐血不已,目光诧异而悲痛地往断浪那处看去。
纷纷落下的碎石很快就遮住了聂风的视线,断浪冷漠无情地看着凌云窟的洞口被炸塌,聂风和火麒麟一起被埋在了里面——眼里半分波动也无——他只是冷笑一声,无情地对着已经完全封闭的洞口说道:“真可惜,本来还想弄点儿麒麟血……哼……聂风,去陪你的死鬼老爹吧。”说罢转身离去,邪气冲天。
步惊云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是很讨厌断浪,甚至更讨厌聂风——断浪怎么说还为师父做了不少事,聂风……真是不说也罢——可是眼看着断浪这样毫不留情地对待聂风,步惊云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凌傲天轻轻拍了拍步惊云的肩膀,把他的思绪给唤了回来,浅笑着说道:“云儿在想什么呢?”
步惊云顿了顿,只说:“觉得……很怪异,有些……难以接受。”
凌傲天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之前不是被这里的雄霸给杀了吗?那样也可以接受,为什么现在又接受不了?”
步惊云一怔,微微垂首说道:“那人……和师父大不相同。”
凌傲天凝目看着步惊云,轻叹着说道:“我一直也没问你,以你本事,只韬光养晦一阵,就是取他性命也不难,又为何要冲上去送死?”
步惊云回望着凌傲天,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无法下手杀他。”
凌傲天勾唇一笑,上前一步抱着步惊云,淡笑着说道:“云儿的心意,师父自然明白……可若是再有那样的事,你只管杀了他……”说着语气一变,难掩担忧地说道:“你那般送死,若是有个万一又如何是好?”
步惊云心里一暖,颔首应道:“我明白……”他也知自己之前是陷入了误区之中——天上地下,万千世界里,自己所爱的,也只有面前这一人而已——其余人等的生死,又有何干系?
凌傲天看步惊云想明白了,便放开他微微侧身,看着那封闭的洞口说道:“好了,我们这便进洞去吧,不然血菩提怕是都要让聂风给吃光了。”
两人对视一笑,便一同破洞而入。
正文 入彀
——“哎,你听说了没有,那狮王堡堡主可真是不要脸得很,恩将仇报呢。”
——“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到处都在传?”
——“嘿!你不知道,前几日那堡主的儿子出城打猎险些被豹子给吃了,全靠一个少侠相救才得以脱险,谁知那堡主竟然下药把那少侠给抓了起来,想要逼问他身上的武功心法……啊呸!老子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会吧,这狮王堡传承百余年,在这附近几城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居然会干出这事儿?”
——“嘿!你还别不信,我二表叔他小妾的堂哥就在狮王堡当差呢,人就是他给提溜到地牢里的,那是比真金还真!”
——“唉,这些腌臜事你说来干嘛,咱们自过自的小日子,甭管恁多闲事儿。”
——“嗨,我也就说说,其实我是可惜那个少侠,那样侠义心肠的人遇到这种事儿,就是能脱险,以后还不定成了什么样儿呢。”
——“哼,江湖上这些个事儿,还不都是这样乌七八糟,少侠变魔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嗨,甭说了,走,上我家去咱喝上几壶……昨儿我媳妇回娘家去了……”
不远处一个身着浅黄轻纱束腰长裙,容貌清秀柔美的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喃喃地说道:“恩将仇报……少侠变魔头……么?倒是……有点儿意思……”
乍一瞬间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清秀美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无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肢尽被百炼精铁所铸的铁链环拷给锁着,只剩下几步的活动范围,身体里一点儿内力也提不起来。
无名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目光失神地看着昏黑的牢顶——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前几日他才和那人说到“养虎为患”的问题,还不甚体面地对晚辈动手——如今自己就落到了如此地步,看来这世上怕是真的有一报还一报之说。
无名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闷得很——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在寒风中冻得紫青,声音好似猫叫的婴儿,还有……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那个自己手把手教他练剑的孩子,竟会反过来帮别人对付自己——无名真想苦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当然很快无名就不用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因为三个人前后走进了这间狭窄的石牢。
当先一人面容刚毅,气势摄人,显然是久居高位;身后跟着的两人正是破军和剑晨。破军的表情略带得意,但不动声色扫过那当先一人的目光却暗含深意;剑晨一直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略显迷茫纠结之色。
无名静静地看着三人,神色如古井无波,心境半点不露。
还是当先一人缓缓开口说道:“武林神话……真是久仰大名。”
无名淡漠地看着那人,只冷冷地说道:“神话已逝,只余无名。”
那人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傲然说道:“本座不管你是武林神话也好,还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死人也罢,如今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你所习练的武功心诀默写下来交给本座,免得多受苦楚。”
无名神色不变,淡然说道:“东瀛来客,觊觎神州,必自取其祸。”
那人面色一变,还未说话,破军就嘲讽地说道:“都成了阶下之囚,还摆着这么一副教训人的嘴脸,也未免自视太高了吧。”
那人微微有些不虞地扫了破军一眼,又冷笑着对无名说道:“哼,不过又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罢了——凡是胆敢和我绝无神作对的,就算是神,本座也能让他掉进地狱——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神话?”
破军微微垂首表示恭敬之意,也不再随意Сhā嘴,绝无神的眼光在破军和剑晨身上转了转,忽而指着剑晨说道:“你,去给本座把那个神话给废了——”说着转过身来,哂然地看着无名说道:“本座倒想看看,神话成了废人,还能不能傲气依旧。”
剑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上前去;无名略带痛心地看向剑晨,却发现剑晨的眼中没有半分情感波动,完全是死寂一片——无名不禁心下一沉,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剑晨毫不迟疑地伸手贴上无名的腹部,在丹田处狠狠一击——无名的内力之前已然被丧元散消耗一空,受此一击,无名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从丹田处蔓延开来,经脉里如刀割一般刺痛,浑身失了气力,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无名知道,他当真是在这一击之下功力被废,成了废人。
绝无神哈哈大笑,语调残忍地说道:“此生你再难有翻身之日,就连自裁怕也难以做到——我无神绝宫的绝地长老会好好招待于你,若你识相肯交出心诀也罢,如若继续冥顽不灵,绝地长老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无门!”说罢一挥袖,转身就出了地牢。
破军神色复杂地看了无名一眼,转身离开了;剑晨呆了呆,目光无神地看向无名,又转身木然地跟上破军出去了。
从剑晨出手一直到这地牢里只剩下无名一人,无名的目光都是涣散的——对于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来说,失去功力都是致命的;而对于高手来说,失去功力甚至比丢了性命还要痛苦而绝望。
最终是彻骨的剧痛把无名的神智拉了回来,感受着空荡荡的丹田和乏力的四肢,无名静默地躺着,开始思考自身的处境——不错,无名从来没想到与破军一晤会把自己弄至这步田地;从一系列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无名很确定——虽说他从来都以一种心若死灰、波澜不惊的状态活着,可是他现在并不想就这样死了。
且不说为了神州大义,要粉碎东瀛人的阴谋;单说剑晨,无名就抛不下——看着剑晨这种木然仿若失魂的状态,若是无名还察觉不出剑晨是给人用秘法控制了心神,那无名定然是眼瞎了。
想清楚剑晨并非背叛而是被迫做了这些欺师灭祖的事,无名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秘法能控制人一生,大抵上这种秘法都是在人心智动荡的时候侵入,一段时间后就会被自主摆脱——若是无名就这样死了,等剑晨清醒过来,光是愧疚和自责就足以毁掉这个孩子。所以无名就是咬牙坚持,也要活着。
如今本就是深秋,地牢内又阴寒冰冷;无名躺在冰寒彻骨的地上,又完全失了内力,不多时便浑身战栗,唇色惨白,简直一刻也难捱——然而他心智坚定无比,胸腔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只静静地躺在那里,仿若一把蛰伏的宝剑。
即使是断剑,也未必没有重铸的一日——
聂风飞快地游走在这地形复杂的庭院内,而这巨大的庭院坐落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山谷之内——这里,就是无神绝宫在中原的中枢所在。
聂风终于摸索到地牢里,心中诧异无比——这里至少关押了数百武林中人,其中不乏颇具盛名的掌门家主高僧大侠——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实在悲惨至极。
聂风心里震惊无比,想不到无神绝宫已经在暗地里掳劫了如此多人——然而聂风也发现这些人都被东瀛人用药物禁住了功力,光凭他一人是绝对没可能救出去的。
下定决心,聂风立时往外小心退走,想要把消息传出去,并召集天下会的弟子再行打算——孰料就在他堪堪转过一个假山的时候,一声大喊已然响起——“什么人在那里,抓住他!”
聂风乍然而惊,立刻使出绝顶轻功往外飞逃——谁知这山谷四周高地上忽而飞出数百人齐向他袭来,更有两个绝世高手率先袭到,堵住了他的出路。
聂风目光一凝,拔出雪饮刀就迎上两人,同时以风神腿辅助,霎时刀光腿影,飒飒风起。
然则这里终究是无神绝宫在中原的总舵所在,既泄露了行踪,又岂是那么容易走脱的——聂风与那两个绝世高手狠战片刻,便被另一个高手的气势压制,直被一掌击得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昏了过去,束手待擒——
“骆仙已然对狮王堡的事提起了兴致,应该在近几日便会有行动了。”殷成微微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然后?”凌傲天轻轻叩击着桌面,淡然地问道。
殷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负手站在凌傲天身旁的步惊云,没有即时答话。
步惊云微微一怔,垂首轻声说道:“我先上去。”便要转身离开。
凌傲天一下子伸手拉住步惊云的手,十分自然地说道:“不必,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你。”说着以目示意殷成继续说。
殷成微微低头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地说道:“断浪祭奠亡父后有意往凌云窟一探,却似有犹豫未尝成行;聂风已然探到无神绝宫在八亭城附近山谷内的中枢,却身陷其中;无名已然证实被破军所擒,应当也身处于那山谷之中。”
凌傲天目光深邃,听不出语气地说道:“让暗线想办法让颜盈看见雪饮刀;三日后传讯给断浪,让他到那山谷中一探究竟;另给我准备三百暗部人手,备好丧元散解药,随时待命。”
殷成略略抬头看了凌傲天一眼,垂首答道:“是。”
待得殷成出去以后,凌傲天沉默良久,忽而侧首对步惊云说:“对于聂风和断浪,我依旧有所算计,你如何看待此事?”
步惊云凝目回望,缓缓地答道:“师父所做的事,云儿全都支持。”
凌傲天目光深邃起来,若有所指地说道:“那若是,算计于你呢?”
步惊云一震,良久没有说话。
正文 悲欢
步惊云静立当场,一时只觉得心里纷乱如麻——其实师父算计过自己,步惊云又何尝不知?因为他太过清楚明白凌傲天是个怎样的人——师父外表温和仁善,令人如沐春风,实则淡漠无情,心狠手辣——他连自己都可以放入计中,那么他身边的人,怕是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算计——步惊云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是师父为何会忽然间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呢?是真正的……信任了吗?
凌傲天的算计往往是潜移默化,无迹可寻;步惊云有时独自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早已分不清哪些是算计,哪些是真心了——所以他只会也只能说服自己,无论是真心也好,算计也罢,总之他步惊云这一生都无法割舍对师父的感情了——那么,就算是不留情面的设计和抛弃,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然而扪心自问,也许凌傲天的确隐瞒了无数的内情,但他对待他亲近的人,也确实是好的——既然如此,那么即使步步算计,处处心机,又如何?
步惊云深幽的目光直达心底,他定定地看着凌傲天,语气坚定地说道:“师父若有所需,就是舍这一命又有何妨?”
凌傲天微微眯起了眼,与步惊云对视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往前几步一下子抱住步惊云,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既如此,纵负天下,我也必不负你。”
步惊云微微一震,回手抱着凌傲天——只觉得在那一刹那,心中的坚冰荡然无存,那一股股的暖流包裹着四肢百骸,让他的眼眶都有些微热。
两人紧紧相拥,半晌之后,凌傲天才缓缓松开双手,面带笑意地看向步惊云,浅笑着说道:“虽说人人都有可能被我放入算计之中,然对于亲近之人,我也不过是有所隐瞒,结果往往对大家都好——是以我从无悔意,将来,也依旧如此。”
步惊云目光柔和地看着凌傲天,嘴角微弯地说道:“自是如此……无论如何,我总站在你这一边。”
凌傲天微笑颔首,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便好,我再不需瞒你任何事,而有些事即使我未尝提到,你若想知道,也可问我。”
步惊云郑重地紧握着凌傲天的手,只觉得从未有一刻,两人的心如此贴近。
凌傲天转回书案前,思索片刻,对步惊云说道:“过几日我们便一起前往八亭城,网已撒下,收获近在眼前。”
步惊云点头应允,踌躇片刻,还是低声问道:“聂风和断浪……会是弃子?”
凌傲天转过身来看着步惊云的眼睛,温和地笑着说道:“自然不是,我怎会花十余年的时间去养两个弃子——这样不划算的事我可不会做——”顿了顿,接着说道:“断浪的性子和我很是相像,我视他若亲子,这点毫无虚假——此次只为让他更进一步,他将来的成就必然无可限量。”说着凌傲天轻笑起来,浅笑着说道:“至于聂风,你也知他性子向来太过柔软,借此机会磨砺一二也是好的。”
步惊云握紧凌傲天的手,微有惭色地说道:“我不该……有所怀疑。”
凌傲天拍拍步惊云的肩膀,温和地说道:“无妨,你不知前因后果,自是如此——”说着表情愈发柔和地说道:“我并非铁石心肠,自然留有后手保证他俩的安全,若他们真有损伤,我是必然会是第一个痛心的。”
步惊云缓缓点头,轻声问道:“那我们该做何事?”
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浅笑着说道:“不必着急,我们好生休息几日,然后……且去看一场困兽之斗,生离死别……”——
剑晨觉得这些日子真的仿若是大梦一场。
转身看着床上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泪痕沉睡着的女孩,剑晨不禁握紧了双拳。静静地坐在床沿,按了按仍有些抽痛的额角,剑晨抿着唇,眼中蕴藏着无穷的风暴。
他记得,他一切都是记得的——那日他的手刚触碰到那战帖,就被药物侵入——原本剑晨就因为英雄剑断而心情低落,后又因为楚楚被掳劫而焦虑心慌,一来二去心境有了极大的破绽,才会那么轻易地被破军给控制了心智。
再后来剑晨与无名会合,在饭食内下了丧元散——无名对剑晨完全没有防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中了招——而剑晨目光无神失魂落魄的状态,由于时间太短,无名也并无多想。
再然后就是无名去赴约,药效发作,被擒……然后是,剑晨亲自出手废去了无名的功力——想到此处,剑晨眼眶发红,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大声吼出来——不!
这舍心印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被控制的人所看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全有记忆的——可以想象,一个人在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完全是听命而行,可一旦恢复自主的神智,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把至亲好友都杀光,欺师灭祖丧尽天良——这种罪恶感就足以把人逼疯。
剑晨难以想象,眼看着自己站到敌人一方,又被自己亲手废掉功力的师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剑晨真的觉得连心都揪了起来,又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简直要让他窒息而死。
可是剑晨此刻不能大吼大叫,不能表现出半点痛心愧疚,更不能冲到破军、绝无神的面前拼死一搏——因为他必须,必须要让师父脱离险境——即使是,拿命来换。
床上的女孩子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缓缓地眨了眨泛着雾气的大眼睛——然后看向床边的剑晨,眼里满满的都是防备、痛恨、悲伤和指责。
剑晨只是一如木头一般站起身,呆呆地走出了房间,没有半分迟疑,更不会回头。
对不起——对不起,楚楚。
真的……很对不起。原本是想帮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到头来却害了你——在剑晨失去自主的这些日子里,他与楚楚可谓是夜夜**,良辰苦短——然而悲哀的是,楚楚心里想着别人,而剑晨心里,也没有楚楚。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命数纠葛不清——非是良缘,而是孽缘。
对不起,楚楚——夺去了你的一切,然而……怕是连你的命都保不住……在师父和楚楚之间,剑晨只能选择,尽全力保住一人——而这个选择,已然毫无悬念。
剑晨目光呆滞地往破军地院落处走去——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站在门口,等待主人的吩咐。
朝阳的光辉洒在剑晨身上,那一身白衣仿若泛着金光——可是他的心,却掉进了无底的黑洞里,失去了所有的光——
“唔……你讨厌……”如泣如诉,欲拒还迎,娇柔魅惑,语调百转的半句话就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了。
“心肝宝贝儿,本座一定会成为整个天下之主……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你……”甜言蜜语,又有几许深情?
“嗯……永远……在一起……”这是誓言?又或者,只是情话?
“你个妖精……可真磨人……”
两人厮磨良久,才纠缠着起身穿衣,又让下人端来温水净脸漱口。
绝无神穿好衣袍蟒靴,还未移步,就被两只柔若无骨的雪白双臂缠上了,不禁调笑地说道:“乖乖宝贝儿,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做。”
“嗯…不…嘛……”这拉长声线,语调绵延的挽留,让绝无神半边身子的骨头都酥软了,只听那诱人的语调继续响起:“你总是这样忙……人家一个人……好闷……”
绝无神还未答话,一个人就低着头弓着腰双手捧着一把刀站在了院子里,用没有语调的声音说道:“启禀主上,已证实昨日被擒者即是聂风,此刀为天下十大利器之一的雪饮刀,请主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绝无神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雪饮刀看了好一会儿,感兴趣地说道:“嗯?聂风?有意思……这刀就放在本座这里,随本座去见见这个聂风吧。”
“得令。”那人语调恭谨,动作一丝不苟地捧着刀进入房内,把刀放在一旁的兵器架上,又目不斜视地原路退回院子里,垂目躬身静候。
绝无神顿了顿,双手握上还在他胸前的一双柔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他的心肝宝贝儿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人家不想一个人……带着人家一起去嘛……”
绝无神拉着她的一只手轻轻一拽,美人入怀,触手之处皆是香软盈溢,让人心中荡漾。
绝无神语调和软地说道:“那些刑囚血腥之地,怕是会脏了你的眼。”
那女人微微一笑,一时百花失色,只听她饱含柔情地说道:“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人……”
“哈哈哈,好!”说着绝无神一手穿过腋下,一手环住膝弯,就把那绝色美人抱了起来,畅然说道:“一起去,我们再不分开。”
那女人的手就如灵蛇一般缠着绝无神的脖颈宽肩,整个人紧紧地贴在绝无神胸前,这姿势让男人一看,都会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
她的笑颜是那样魅惑人心,妖娆动人——可是那笑容之下,又是怎样的一颗心?
红颜绝色,美人无情。
113、迷梦番外三(二)
聂风的处境实在是糟糕透顶,他先是被火麒麟追着跑,浑身上下都有灼伤;后来又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受了内伤——而最重要的是,他和火麒麟被关在了一处——这简直等同于九死无生了。
当火麒麟还在挣扎着想从巨大的石块下出来的时候,聂风就强忍伤痛施展轻功,飞快地朝洞内奔行——这凌云窟内路途交错,也许另有生机也未可知。
当凌傲天和步惊云破开堵住洞口的巨石走进洞内时,聂风早已不见了踪影,迎接他们的是连双目都冒着火的异兽火麒麟的当头一爪。
步惊云步伐一错就迎了上去,一掌挥出将火麒麟的热焰隔绝在外,再一掌又一掌接连而上,直接就把火麒麟给压制住了。
凌傲天微眯着眼凝神看着战局,负手勾起嘴角,对于步惊云的实力满意得很。
可是火麒麟简直觉得憋屈极了——不带这么欺负麒麟的……
境界相当于传奇高手的火麒麟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它十分清楚明白——这个家伙可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步惊云掌风呼啸,本源之力交相呼应,一掌比一掌威力更大,一招风火无边再加上雷霆无尽——直让火麒麟连连后退,扬起碎石无数——火麒麟悲鸣几声,想来也被打得很痛。
步惊云正准备加上一招五情无敌了结了对手,凌傲天忽而开口说道:“留它一命吧。”
步惊云瞬时掌风一换,在火麒麟的两只前腿上连击几下,“嗷”地一声,火麒麟被迫屈膝跪地,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凌傲天上前几步与步惊云并立在火麒麟之前,轻点着嘴角若有所思地说道:“都说灵兽能够认主——若你认我们为主,就饶你一命如何?”
火麒麟眨巴眨巴铜铃一样大的双眼,低下头在步惊云手底蹭了蹭表示臣服之意——步惊云的眼睛微微睁大,倒是有几分新奇,却也顺势拍了拍火麒麟的头。
凌傲天眼里露出几分笑意,脚尖一点地就飞身坐在了火麒麟的背上,伸手拍了拍火麒麟颈上的坚硬鳞片——孰料火麒麟忽然怒吼起来,前腿一蹬背部狂耸就想把凌傲天给甩下来。
步惊云目光一寒,直直地盯着火麒麟的双眼——火麒麟被那狠绝的目光一吓,眼里闪过一丝畏缩,却又带着几分委屈,甩得更用力了。
可是凌傲天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甩下来的,他想想也明白了——这火麒麟打不过步惊云,也就只能认他为主;可是凌傲天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出手,火麒麟不知他的实力,自然不愿意被他奴役——合着它被表象欺骗,完全没弄清楚情况呢。
凌傲天立时放出自己的气势,狠狠地压向火麒麟——火麒麟直被那气势压得再度跪了下去,呜呜直叫——呜……主人主人……原谅我的有眼无珠……
妈妈呀……不带这么欺负麒麟的……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厉害……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流年不利啊……
看到火麒麟终于是听话了,凌傲天又拍了拍它的颈脖,向步惊云招了招手。
步惊云飘然而起,轻轻地落在火麒麟的背上,坐在凌傲天身后,伸手就环上了师父的腰。
凌傲天饶有兴致地摸了摸火麒麟的双角,淡笑着说道:“云儿,不若我们给它取个名字,一直带着它当专有坐骑好了。”
步惊云拿下巴蹭着师父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道:“好。”
凌傲天环手拍了拍步惊云的头,思索地说道:“那叫什么好呢?最好是有纪念意义的……不如……叫火烧云?”
步惊云顿了顿,语气很是无奈地说道:“叫小火好了。”
凌傲天微微蹙眉说道:“小火?我还大火、火苗呢……没意思……”
步惊云被噎住了,良久才说道:“总之……不能叫什么火烧云……”
凌傲天想了好久,才灵光一闪地说道:“叫暖暖好了。”
步惊云慢吞吞地说道:“……纪念意义呢?”
凌傲天轻轻地揉了揉火麒麟的大脑袋,歪着头说道:“不就是,暖…洋洋的嘛。”
“……”
曾经威风凛凛的火麒麟,如今的暖暖小宝贝无奈地在漆黑的洞|茓里奔跑着,背上还驮着一对亲亲我我搂搂抱抱的师徒。
火麒麟暖暖真的欲哭无泪——苍天啊,大地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无语的两个人……反正哪一个我也打不过,认主就认主,做坐骑我也认了……为什么会给我取个这么……软绵绵丝毫不威风严重影响我形象的名字……就是大火小火火苗火星子也比什么暖暖要好吧……
最最重要的是……喂喂,我是灵兽好吧,是有智慧的好吧——不要在我的背上摸来摸去调笑亲吻啊喂……人家虽然全身上下都是火,可是也会脸红的好吧……
暖暖表情悲催地跑啊跑——咦?前面……有人的味道……喔!是之前的那个吵醒我睡觉的臭小子!
臭小子——要不是你吵醒我睡觉,我又怎么会追着你跑?要不是我追着你跑,又怎么会给大石头砸?要不是我被大石头压住了没来得及跑,又怎么会被人欺负最后成了别人的暖暖小宝贝?
臭小子——都是你的错——火麒麟暖暖暴躁了,速度倏地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待得两人一兽到了这处洞|茓,只见满洞都是红光闪闪的血菩提——还有一个血管暴涨,青筋直跳的聂风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自主地抽搐着。
火麒麟暖暖大吼一声,抬起前腿就想踩下去——凌傲天轻轻地在它颈侧一拍,暖暖的巨大前腿就改了方向,蹬起一地石块儿——“暖暖,不许伤他。”
呜呜呜呜……暖暖无力地趴在在一边,耷拉着眼皮——臭小子,原来你是故意的……和主人们是一伙的……呜呜呜呜……不带这么欺负麒麟的……
凌傲天上前几步躬身蹲下,手指按在聂风的脉门上查探了一番——其实聂风没什么大碍,只是被血菩提内的充裕的本源之力给激晕了过去——此时那些能量在聂风体内横冲直撞,拓展他的经脉——疼痛是必然的,可是好处也是让人艳羡的。
不得不说,主角就是不一般,要是换作别人,爆体的可能性必然大大增加——可若是说主角会因为吃掉天材地宝爆体而死,那就真是笑话了。
凌傲天最终还是出手捋顺了聂风的内息,让他既得好处又免去了多余的苦楚——聂风的表情舒展开来,放松心神沉睡了过去。
转身看向步惊云,凌傲天淡笑着说道:“好东西不要浪费,直接吃掉吧。”
步惊云微微蹙眉说道:“不带些回去?”
凌傲天淡然说道:“带上几瓶用着就是了——”说着看向火麒麟,轻笑着说道:“到时候把暖暖带回去,血菩提不怕培育不出来。”
步惊云静默无语,伸手摘下一颗血菩提吃掉——事实上血菩提对他的作用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毕竟天材地宝什么的,步惊云已经吃过太多了。
凌傲天想了想,对火麒麟说道:“暖暖你留在这里,不要伤害那个人,我们很快就回来。”说着就拉着步惊云的手走了出去。
步惊云任由师父牵着他走,只微微疑惑地问道:“我们去哪里?”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去找好东西。”
两人拐过几个弯,就看到前面的洞口隐隐有红光冒出来,凌傲天心下一喜,拉着步惊云走进去——果然,一个约有足球大小的血菩提赫然挂在石壁上,整个石洞内也仅有这么一颗巨大的血菩提。
凌傲天略带欣喜地说道:“果然这里也有……”说着转向步惊云说道:“云儿你去把它吃掉吧。”
步惊云看了那颗巨大的血菩提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还是师父吃好了。”
凌傲天拍了拍步惊云的肩膀,笑着说:“不必……我们那里的那一颗就是我吃的,多吃上一颗的效果必然远比不上你,快去吧。”
步惊云微微颔首,便走上前去把那颗血菩提给吸收掉了;随即盘膝坐下运功,凌傲天也不打扰,只静待在一旁。
转眼看去,果然有玄武真经刻在石壁上,凌傲天略略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动。
堪堪等步惊云方才收功,一声巨吼传来——两人互看一眼,瞬时施展轻功向那处飞身而去——火麒麟说是认他们为主,可是毕竟相处时间太短,忠诚度堪忧,要是真的给聂风来上一蹄子——凌傲天觉得,那风云就崩掉了。
凌傲天和步惊云一同到达原来的洞|茓内时,果然看到火麒麟和聂风怒目对视——火麒麟愤怒地喷着火苗,聂风警惕地握着雪饮刀。
“云师兄!”聂风一转眼就看到了步惊云,大喜过望,当即就叫了出来。
“嗯。”步惊云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聂风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完全不以为意——要是步惊云也来一句热情的“风师弟”,那才是奇了怪了。
聂风略带疑惑地看了凌傲天一眼,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凌傲天淡然随意地走到火麒麟身边,伸出手去拍了拍火麒麟的头,浅笑着说道:“暖暖,让你不要动他,乖宝宝不能不听话哟。”
“……”聂风呆滞了。
114、离合
绝无神怀抱绝色美人走到破军的院子前,正看到破军走出来,剑晨呆呆地迎上去站在他的身后。
破军看到绝无神,遥遥拱手作揖,却在看到他怀里的女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色流光。
颜盈……颜盈,直到失去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像这样能让男人销魂蚀骨的女人,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绝无神毫无所觉,大大咧咧地说道:“破军,走,一起去看看那个被吹出一朵花儿来的聂风究竟有几分能耐。”说着就转过身去向地牢走去。
聂风……破军心中一震——颜盈以前是聂人王的妻子,破军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颜盈先是和他的好友私奔,后来听说聂人王为此发狂,那人因此渡海到了东瀛投奔于他——再后来……颜盈自荐枕席,成了他破军的女人,为此破军还杀了那个不甘心的男人。
可谁知,破军最后也成了又一个不甘心的男人——绝无神提出用绝技“杀破狼”来换颜盈,破军终究难以拒绝,只得妥协——不但送出了自己的女人,还屈居人下这么多年为无神绝宫办事——破军心下苦笑……还真是,丢尽了脸面。
破军的心思百转千回,却不动声色地跟上绝无神——聂风……就是颜盈的儿子吧,那……
绝无神没有回头,是以丝毫未有察觉破军的异状;而破军也没有回头,所以也不可能看到剑晨眼底刹那间的波动。
聂风……聂风也陷在了这里!
剑晨心下一动——聂风身为天下会帮主的嫡传弟子之一,他的失陷必然会有人前来救援——那么,不妨借用天下会的势,以达到救援自己师父的目的。
心思各异的几人进入地牢,一直向内而行——这途中有路过无名所在的地牢,然而绝无神视若无睹,破军随意地瞥了一眼,剑晨……他用余光看到了师父如今狼狈的模样,心痛恍若针扎——可是他连一个眼光也不能给,若是露了馅,他们师徒二人都会万劫不复。
直到地牢最深处,这里是……水牢。
聂风是自行闯入的,与其他被掳劫来的人都不一样——所以他被锁缚在刑架上,下半身浸泡在冰寒刺骨的冷水里——此时,才刚刚恢复神智。
聂风醒来后四处一看,便知道自己是糟糕了——试着运转内力,就发现内力完全被药物禁制了,半点儿也用不出来。
还没来得及思考脱身之计,绝无神就怀抱着美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破军和剑晨。
聂风是认得剑晨的,作为天下会的形象大使之一,聂风常常在江湖上以正义少侠的身份行走,自然见过颇具盛名的英雄剑传人剑晨——再加上二人师父之间的交情,聂风与剑晨的关系也算不错——甚至还有一次恰逢其会两人一齐教训了一些盘踞险要的山贼匪类,互相之间已然称得上是朋友了。
然而此时聂风全然没有把目光分去半点儿给剑晨——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那个绝无神怀里的女人——颜盈!
聂风的心里真是百味陈杂——他六岁的时候颜盈弃家而去,从此父亲陷入癫狂,近五年的时间里聂风追寻聂人王跑遍神州各地,收尸无数;而后乐山一战聂人王死于火麒麟蹄下,聂风加入天下会……至今,已然十五年。
颜盈……娘亲,你可还记得风儿?
十五年岁月匆匆,昔日的小小少年成了俊朗不凡的青年——而美人绝色,却一如往昔——岁月没有在颜盈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让她的气质更为成熟动人,魅态天成——聂风不可能忘记,更没可能认错……他的生身母亲。
可是聂风的母亲颜盈此时正紧贴在别人怀里,脸带红晕——随意扫过来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柔和,只有,陌生。
聂风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半句也说不出来——他的心跳得很快,眼眶也有点儿热度;嗓子很干,嘴里却全是苦涩的滋味。
娘亲……为什么要抛弃爹爹?抛弃风儿?娘亲……你究竟,有没有爱过爹爹?这么多年,又有没有想起过风儿?娘亲……你,过得很幸福吧?
聂风目光空洞地定定地望着颜盈,绝无神冷哼一声,放下颜盈,一把拿起旁边浸泡在盐水里满是细微倒刺的软鞭,走下几级楼梯居高临下地望着聂风——“啪”地一声就抽了一鞭子下去——“刺啦”地一声响,一道长长的血痕直从右肩划到左肋,聂风不禁抖了一下,心神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聂风?你倒是还有几分本事,能摸到这里来……”绝无神冷笑着说道,“可惜落在本座的手里,若是乖乖听话也罢——若然不识好歹,本座就好好招待你一番,再把你的人头送到天下会去……你看如何?”
聂风凛然答道:“为你们东瀛人做事,无异于背叛自家先祖——聂风纵然身死,亦不会为之。”
“嗤——”绝无神哂笑一声,负手傲然答道:“本座亦不稀罕于你,你且把风神腿的心诀和北饮狂刀的刀法交出,说不得本座还会放你一马。”
聂风大声说道:“痴心妄想!”
“嘿!”绝无神冷然一瞥,心头一怒,挥起鞭子就往聂风身上抽去——且不说这鞭子上满布倒刺,每一鞭都带起皮肉,痛若凌迟;单说绝无神暗含内劲,几鞭下去聂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想是受了内伤。
聂风的内力被药物禁住,硬撑着挨上十几鞭,血肉模糊,神智渐浅,只微微往颜盈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绝无神觉得很是无趣,便也停了手。
颜盈一直站在绝无神身后,眼神中微微有异色闪过,却依旧不动声色,笑意盈盈,仿若全然不在意。
破军一直在暗中注视着颜盈,便也注意到颜盈微微有些僵硬的笑容,心下恍然——聂风毕竟是颜盈的亲生儿子。
剑晨依旧呆滞无神,然余光看去,却觉得破军和颜盈之间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心里也暗暗记下一笔。
绝无神把鞭子扔在一边,走上楼梯一把抱住颜盈,柔声说道:“宝贝儿可是吓到了?”
颜盈伸出细长嫩白的手指在绝无神的胸口轻轻地划着圈儿,微微垂首露出白皙的颈部,脸颊点染着几分浅红,细声细语地说道:“这里真没意思,不如带人家去别处逛逛吧。”
绝无神只觉得心神一荡,一下子握住颜盈的纤手,另一只手揽上美人不堪一握的腰肢,声音微哑地说道:“乖宝贝儿……这就带你去好地方……”说着一下子抱起颜盈,迫不及待地就出了地牢。
破军眼神阴沉地看着绝无神的背影消失在地牢里,又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瞥了昏死过去的聂风一眼,一拂袖也跟了出去。
剑晨把这些人的异状都牢牢记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继续做个无法自主的牵线木偶——
断浪这些日子先是把断脉剑气给参透了,后又来到乐山附近祭奠亡父——今年正是南麟剑首北饮狂刀决战之后的第十年——而祭日,也就在这几日里。
想起往年此时,聂风总会和自己一起前来乐山——而如今……这么想着,断浪心里就生出几分失落和气闷来。
不过无论如何,断浪相信聂风总会来祭奠亡父的,所以……只要等在这里,总能见上一面。
可是见了面又会如何?是怒声痛斥还是婉言相劝?断浪忽然觉得——当初师父说暂时不把这其中的内情告诉聂风时自己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可如今看来,似乎是……被摆了一道。
断浪忽而就有些咬牙切齿,还有几分好笑——师父的小心眼还真是……平时藏得很深,关键的时候给你来一下子,真不愧是师父……
然而,断浪没有等到聂风,却等到了师父大人传来的消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聂风被东瀛人擒住了!
断浪的理智心机似乎一下子就飞走了——八亭城离乐山很近,那无神绝宫的中枢断浪从此地赶过去也不过是一天之内的事——他当然要去,必须去——
“风儿……”颜盈斜飞的凤眼里盈满了泪水,然而此时她的身上不显半分媚态——只是气质一变,就成了一个为了儿子痛心难过的母亲。
“……”聂风艰难地睁开眼,见是颜盈,动了动唇,却还是没有叫出一声“娘亲”来,微微侧首将晦涩的目光埋藏在凌乱的发丝内,掩住满心的苦痛。
“风儿……是娘亲对不住你……”颜盈语气哽咽,走下台阶,伸出颤抖的手去轻抚着聂风的脸颊,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湮灭无踪。
“……你……过得还好?”聂风声音嘶哑地轻声问道,那一声“娘”,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你”——即使是血缘至亲的感情,也会被无情所磨灭——这世上,没有付出,又怎会有回报?
颜盈怔了怔,眼泪流得更多、更快了;她的语气微微颤动地说道:“风儿是在关心娘亲吗……娘亲这些年……过得很好……”
聂风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喃喃地说道:“很好……吗?那就好……也不枉……”声音渐低而不闻,可这不枉……究竟是不枉什么?不枉抛夫弃子换取富贵荣华吗——这话聂风说不出来,可颜盈,又怎会不明白?
沉默了半晌,颜盈才幽幽地开口说道:“风儿……纵然再想求得你的原谅……可娘亲也明白……那是没可能的……”说着颜盈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扯出了一个颇为难堪的笑容,说道:“如今你我……莫说是呣子……却是成了仇敌,你落在绝无神手中,绝对讨不了好去……若你……你总归是我儿子,我总要尽力帮你……”
聂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喃喃地问道:“要我……做什么?”
颜盈踟蹰片刻,才微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我……你有了一个弟弟……叫做绝天……”
聂风一震,语调微变地说道:“弟弟……吗?”聂风真想嘲笑,想苦笑,想大笑——他怎么会有弟弟?绝无神的儿子,又怎会是他聂风的弟弟?!
颜盈没有多想,只是接着说道:“是的,绝无神想要得到你的武功心法,从明天开始,你绝不会好过……为今之计,明日我求他让绝天来审问你,你就配合绝天把心法交出来——这样……我也好为你求情……”
饶是聂风一向心软多情,也忍不住嘲讽地说道:“这样也好让你儿子立上一功是吗?”
“你……”颜盈被噎了一下,却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只低声说道:“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不想就此丧命吧……绝无神的手段,我见得太多了……到时可以说是天儿看中你来陪他练功,不但可以保下你的命,你也可以多和弟弟相处……”
然后再把我的功夫都传给我的好“弟弟”,是吗?聂风这样想着,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颜盈顿时欣喜地说道:“你答应了?那太好了……明天你就可以见到天儿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轻盈地迈上台阶——在这漆黑寒冷的水牢中,颜盈就仿若九天上的神女——美艳绝顶,却……淡漠无情。
“他……知道我是他哥哥吗?”这微不可闻的一句话,让颜盈停下了脚步,微微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没有告诉天儿……你也知道,这事若是让绝无神知道了,我们就都完了……”说着回过头来,语气恳切地说道:“所以,风儿会保守这个秘密的是吗?即使天儿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会让他好好待你……”
“是吗……我明白了……”那艳丽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转角——“啪嗒”一声,有什么滴落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又有什么,破碎在低落酸苦的叹息中——这一世的血缘纠葛,便再无可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风儿和颜盈见面了……嗯颜盈这个女人我觉得很有意思,可是原著中提到得很少,,所以各种设定都是我自己的~~~其实我觉得马大大作为一个男人,对于颜盈的心理恐怕把握得也不多吧?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了,多情也好绝情也罢,人活一世,各有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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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如果丘处机没有路过刘家村
1若当时丘处机没有路过牛家村那麽秘密跟踪他的那些金兵就不会死在郭顶天和杨铁心他们两家人的院子里了,同样,完顔洪列也不会见到包惜弱而对她念念不忘了。那些金兵会轻松死在丘处机手里,而郭,杨两家不会受到余后的波及了。
2郭、杨两家不受波及,李萍不会流失大漠,郭靖和杨康将会平平安安的出生在牛家村。江南六怪自然也就不会前往大漠。
3没有六怪和郭靖相助,铁木真就会死在扎木合他们手上,蒙古各部落也就不能统一。
4蒙古既然不能统一,也就自然不会有什么西征。火药就不会传入欧洲。
5没有火药,铁甲骑士在欧洲的统治不会动摇。因此黑暗的中世纪将延长1000年,也就不会有文艺复兴。
6没有文艺复兴,自然也没有大航海。美洲将始终是游牧的印第安人家园。
7同样,西班牙人不会将铁炮传入日本。长筱会战是武田方获胜,日本战国时代将一直持续不能统一。
8完顔洪列没有包惜弱,只能全心参加权力斗争。金国因此会内乱。
9没有蒙古,金国又内乱,因此宋不但不会灭亡,反而会统一。宋朝注重商贸,因此资本主义萌芽将在中国首先出现。
10因此到今天,中国将是最发达、最文明的国家,远远领先于日本、欧洲、美洲。
所有的一切,都怪丘处机这小子,没事干吗去走什么牛家村嘛。
115、兄弟
“天儿……”柳腰轻摆,莲步亭亭地走过来,颜盈伸出手,用柔软的纱巾轻轻沾去儿子头上的汗滴,温柔地轻声说道:“怎么跑得这样快?”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机灵的大眼睛转了转,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娘亲……爹爹让我去审问犯人,天儿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呢。”
颜盈顿了顿,笑意盈盈地说道:“是吗?那天儿可要努力,争取立下一功才好。”
高高地仰起脑袋,绝天傲然说道:“那是自然,这么点儿小事还能难倒本少爷?”
“嗯……”颜盈沉吟片刻,悠悠地说道:“是要去……审问那个叫做聂风的人吧?”
“是的呀。”绝天略带疑惑地说道:“娘亲昨天不是和爹爹一起见过那人了吗?”
“嗯,”颜盈定了定神,语气随意地说道:“那人倒也是个不错的,若是他肯配合,你也不妨……留几分情面……”
“咦?”绝天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些怀疑,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笑嘻嘻地说道:“为什么呀?爹爹说过,等他把心法交出来,也就没了利用价值,送给我随便玩了。”
颜盈轻轻地拍着绝天的脑袋,宠溺地说道:“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娘亲只不过是觉得天儿一个人太寂寞了,要是那人肯配合,让他陪你练功也不错……就当是……多一个哥哥,嗯、玩伴,不也很好?”
“好啦我知道啦娘亲……”绝天扑进颜盈的怀里扭了几下,撅着嘴说道:“天儿去地牢啦,娘亲你去陪着爹爹吧。”
颜盈用帕子捂着嘴角浅笑,伸出细长嫩白的手指点了点绝天的额头,娇声说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去吧——你娘亲我这就去陪着你爹爹。”
看着颜盈摆着腰肢盈盈远去,绝天转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什么样的人值得娘亲特别关照?以前那么多被本少爷折磨死的玩物也没见她说过什么——哥哥?哼!光是绝心那个讨厌鬼就够麻烦的了——绝天慢慢地握起拳头——想做我绝天的哥哥,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聂风是被一盆盐水泼醒的,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长得俊朗可爱的少年一脸阴笑地站在聂风面前。
“聂风。”淡淡的两个字从少年的口中吐出,语调无情而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风神腿和北饮狂刀的心法,背给本少爷听。”
聂风淡淡地瞥了绝天一眼,侧首不发一言。
绝天冷笑起来,嘲讽地说道:“倔强的人本少爷见得太多了,只希望你不要让本少爷失望才好。”
嫩幼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整排各式刑具,尚且年幼的脸庞上带起了一丝不符合年纪的狠辣表情,绝天幽幽地说道:“要选那一种比较合适呢……还真是……难以抉择呢……”
聂风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我的……弟弟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聂风确实是心软而仁善的——可这绝不是说聂风是个傻瓜——如果说步惊云的敏锐在于把握人心情感,那么聂风的敏锐就在于把握事态发展。
聂风对于感情的把握是大而化之——他对每个人都温柔,却难以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期盼最真挚而热烈的情感,但却常常忽略细水长流的相处——然而聂风对于事态的把握,却是无比精确的。
这源于聂风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他曾经在十岁的时候就趁聂人王不备用兽|茓法制住了已然是绝世高手的聂人王,依靠的就是敏锐的时机把握和洞察力。
聂风仁慈,是因为他总是秉持着尊重生命的原则——也许是……因为幼年时跟随在聂人王身后,看过太多杀戮的缘故——聂风向来不愿意只凭武功胜于别人,就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他不愿意随手杀人,只因,这是他的底线。
可是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聂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人心的贪婪自私,人性的丑恶,他也看过不少。对于那些事情,聂风不会凑上去招惹,但若是被招惹了,聂风也会给那些不长眼的人一个教训——只不过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来杀人,也确实是,心软。
其实聂风最大的心软,在于孩子,以及善良的人。当年聂风在无双城遇到的明月和小南小猫,正好是戳中了他的软肋。因为他认定明月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即使之后知道了种种内情和骗局,聂风还是愿意给予这个女孩子悔过的机会。
而对于第二梦,聂风以她为知己好友——第二梦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的经历也值得敬佩——聂风对她其实是欣赏更多一些。至于骆仙,其实聂风只是存着顺手帮一把的心思——要说有什么绮念遐思——其实,真的没有。
聂风是温柔,是心软,是容易挥洒同情——可是他不是傻瓜。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落在东瀛人的手里,实在是前途堪忧。而见到颜盈,这是一个没有料到的意外,却让聂风心寒。
颜盈的心里……早就没有聂风这个儿子了吧……聂风心底暗暗苦笑,若是自己真的交出心诀,立即就没了价值,到时候结局如何,还用问吗——这个道理,聂风怎么可能不懂?而这个道理……难道颜盈就会不知道吗?
对于聂风来讲,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莫过于拖时间——聂风相信天下会很快就会收到自己被擒的消息,那么只要聂风不死,就还有逃脱的机会。
可是颜盈为了绝天,为了巩固自己在绝无神心中的地位,却毫不犹豫地把聂风给抛了出去——甚至还用……还用亲情作为筹码试图打动聂风……
聂风淡漠地看着绝天兴致盎然地在他身上试验各种刑具,他的双腿泡在冷水里早已麻木,可是此时,心里的麻木似乎更甚。
聂风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的神智渐渐飞远——飞到遥远的那个小村庄里,那个普通的农夫,握着一把长得很像神兵雪饮的刀在劈柴;那个素颜麻裙也难掩绝色的女子柔柔地笑着,帮男人抹去额上的汗水;还有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两条还在乱蹦的鱼,笑着扑进母亲的怀里……
绝天很是挫败地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皱着眉头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聂风——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绝天头一次怀疑自己用刑的能力——这人竟然能半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真是……无趣极了。
绝天闷闷不乐地走出水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聂风一眼——这家伙……真是有够奇怪的。
可是绝天不会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人,他的……亲哥哥。
这也是……绝天短短的一生中的最后一天——
“风师弟……很不好。”步惊云微微垂首,低声说道——很不好,十分不好——刚刚步惊云和凌傲天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地牢里,从头至尾观摩了一场酷刑折磨——聂风面色青白,唇色微紫;上半身血肉模糊,下半身完全冻僵;十指都被一节一节地折断了,指尖被竹签贯穿,指甲也被一个个敲碎。
步惊云心里微微有些不忍——他杀人如麻,本该心硬如铁,可是除了师父之外,对于师兄师姐和师弟,他还是有感情的。步惊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师父只是默默地看着却不阻止——按理说,既然他们两个到了这里,直接救人离开,怕也没什么人能够阻止得了。
凌傲天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步惊云的手,拉着他跟在绝天的身后也离开了地牢——这么一场兄弟相残的大戏,还没落幕,又怎能破坏?
也许步惊云不理解凌傲天的做法,但他绝对不会反对甚至破坏凌傲天的布局——所以……凌傲天颇为感慨地看了步惊云一眼,所以他愿意让步惊云从头看至结尾,毫不隐瞒。
能得凌傲天倾心相待的人,纵观两世,也只此一人而已——既然已经决定此生携手,那便绝不会再放开。
看着略带疑惑的步惊云,凌傲天十分淡然地笑了笑,不需要解释——步惊云就已经明白,既然师父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能够真正了解这个人——那么,只需要珍惜,就已足够——
“绝心?你怎么在这里?”绝天皱着眉头,语调中带着厌恶地说道。
意味不明地笑笑,绝心缓缓地开口说道:“小少爷……就这么,直呼哥哥的名字吗?”
“哼……”绝天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叫了这么些年,你才觉得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小少爷……”绝心随意地走前几步,淡然地问道:“那个聂风,小少爷觉得怎样?”
绝天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是啊……不过……”绝心的眼中似有流光溢彩,在那一瞬间迷了绝天的眼。
“不过什么?”绝天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我对你,更感兴趣……”绝心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在一刹那间对绝天出手!
绝天毫无防备——他从来都知道绝心恨他,他也讨厌绝心——可他从来不认为绝心有胆子对他动手!
只在片刻,绝天就倒在了地上,瞪着大大的眼睛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就倒在,通向水牢的侧门。
“是不是……想不到……我敢杀你……我的,好弟弟?”绝心淡漠地笑着,伸出脚踢了踢绝天的侧脸。
绝天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心口的洞汩汩地溢出温热的鲜血,绝天的生命也在缓缓地消逝着——可他依旧瞪大眼,他想知道……为什么……
“杀你的人……是聂风……”绝心依旧漫不经心地说着,看到绝天脸上一闪而逝的嘲讽笑容,不由得悠悠地说道:“你认为……爹他老人家不会相信的是不是?”
绝天艰难地转头,狠狠地盯着绝心——像是在说——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相信与否都不重要……至少……聂风和你都死定了……”绝心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报复的快意笑容,低下头轻声说道:“你可知道……聂风也是颜盈的儿子……”
绝天木然地瞪大了眼,脑海里嗡嗡作响——下一刻,就跌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绝心凝视着绝天的尸体,良久,才悠悠地笑了起来,喃喃地自语道:“颜盈……你这贱人……娘……我说过……总有一日……要让她一无所有……”
116、图穷
绝心在绝天的尸首前静立了一会儿,便悠悠然地转身进了水牢;却不知他所做所说的一切,都被人尽收眼底。
步惊云神情很是复杂地看着绝心的背影消失在水牢的侧门后,低声说道:“想不到……”
凌傲天紧握着步惊云的手,带着几分悯然的语气,微叹着说道:“风儿终究是要长大……我也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步惊云微微一怔,转身看着师父微带着几分无奈、哀意与释然的表情,心里的那一点儿不忍与不解就都全然抛诸脑后了——原来,如此。
聂风心软而优柔寡断,这一点步惊云也十分看不过眼,然而凌傲天从来都不会逼迫聂风,只是顺其自然——久而久之,聂风的身上简直连一点儿杀意也找不到了,这样的人,简直是江湖中的奇葩。
可是任由聂风如此下去终究是不可能的,如若他一直这样心慈手软,说不得哪天就尸骨无存了。
要让聂风自己意识到这世上的黑暗,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就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能如此残酷无情,更遑论他人?想来经历过这一场磨难,聂风的心性也能被磨砺得不那么软了吧。
这样想着,步惊云心下释然的同时,也隐隐有了几分愧疚——刚才他确实觉得师父有些过于心狠,可如今看来师父全然是为了聂风好,之前师父也说过,若是聂风和断浪有了什么损伤,师父自己也会心疼的——步惊云觉得,此时他该做的是去安慰而不是去怀疑。师父什么事情都不再瞒着他,愿意与他分享,那么他也该回以全心的信任才是——从前本来就是这般的,可为什么如今关系这样紧密了,反倒是有了质疑?
大概是因为从前凡是有可能引起误会的事,凌傲天都不会告诉步惊云吧——如今要全盘托出,自然就容易产生误解。步惊云思量片刻,心也定了下来——师父愿意信任于他,他自然也会报以全心的信任,这信任,比之之前因不知全貌而产生的信任更多也更深——只有全然的支持与全心的信赖才能支撑起相伴一世的诺言。于是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不疑不弃,不离不分。
凌傲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步惊云细微的神色变化,看他终于是一片湛然坚定地看向自己,心下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是必须的算计和试探,却也是,一片真心。
若是从今往后要与步惊云携手一生,那么一些暗地里的事,难保不会给步惊云发现——与其留下隐患,到时候引起信任危机徒伤人伤己,倒不如,一下子就把事情揭开,放在明面上说。
凌傲天的真心太不易得,然而既然他已确定自己对步惊云动了情,那么他就要永绝后患,决不让自己今后有伤心的机会。
凌傲天便是如此之人——无论何事,他总要滴水不漏——其实真正来讲,他也不过是缺乏安全感罢了。凌傲天要把所有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真情真意。
这一次先借聂风的事让步惊云稍有怀疑不解和隔阂,随即就立马给出最合理的解释,并表现出自己的付出与痛心——那么步惊云的愧疚,就是为往后长久的信赖添砖加瓦;而这也不过是第一步。从今往后凌傲天绝对会在不知不觉中提升步惊云对他的全面的认同感,于是完全的信任指日可待。
凌傲天步步小心,却也足够决绝。人的真心都是很脆弱的,这样致命的弱点,凌傲天以前从未想过要暴露于人前。然而如今,他既然决定要把一片真心双手奉上,那么自然要先确保这真心不会给人伤害甚至打碎了。
要知道很多时候,怨侣之间并不一定是一片真心所托非人,而往往都是因为一些失误致使最终伤人伤己——这样的情况,凌傲天是绝对不会使之出现的。
至于这一次究竟是不是只是为了使聂风成长,而这背后还有什么其他的暗着——那就真的不是步惊云该知道的了。每个人都需要保有自己的秘密,而事实上,爱一个人并不表示什么都要告诉他——有时候那样做无异于自掘坟墓,害人害己。
有秘密无所谓,只要不会伤害对方便好了;有隐瞒也无所谓,只要不要让对方觉得你是不信任他,那便足够了。
凌傲天微微眯着眼,看着绝心连拖带拉地把破布娃娃一样的聂风拽到绝天的尸首旁边,再看看眼神清澈,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的步惊云,嘴角扯出了一个看不见的弧度——君已入彀,更待何时——
“先生……您是说……这次无神绝宫怕是在劫难逃了?”这说话的青年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却双眼浮肿,面色微黄,脚步迟滞,神情畏缩——若不是轮廓样貌上还隐隐有几分当年的影子,恐怕就是熟悉他的人也再认不出,这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傲然自大的无双城少城主独孤鸣。
正是独孤鸣——自从他十六岁时和步惊云比武受伤,又被凌傲天暗中下手废去大半功夫之后,就一直心怀怨愤,郁郁不平。而后独孤鸣愈发纵情声色又心性扭曲,在天下会与无双城对峙期间被泥菩萨鼓动和无神绝宫私自勾连,叛祖背宗;更在被独孤一方揭破此事时决然抛开父子亲情,与泥菩萨一齐投奔绝心。
后来无双城破,绝心借独孤鸣无双少主的号召力暗地里收拢无双城的残余势力,对独孤鸣和泥菩萨也算客气。然而待得无神绝宫重新整合势力之后,独孤鸣一个废人,自然而然就被抛到一边,也就是生活上过得去而已。从此独孤鸣更为自暴自弃,成日里醉生梦死,年纪轻轻就已失了大半生机,只知和伶人鬼混,与娼人为伴。
至于泥菩萨,不得不说,绝无神自号“无神”,原本便是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对于所谓看破天机之事也是一哂而过,是而纵然泥菩萨想要兴风作浪,也不得不缩手缩脚苟延残喘——要知道自从无双城破,天下会就没有停止过搜寻泥菩萨的下落,还下了必杀令——泥菩萨再不忿也只能低声下气地留在独孤鸣身边,无有可为之事。
像老鼠一般躲藏了这么些年,泥菩萨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此次他再度硬抗天命卜演天机,竟是算得无神绝宫气数将尽——纵然泥菩萨心里也暗恨无神绝宫不识大才,但毕竟是托庇于无神绝宫的羽翼之下,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无神绝宫既然快完了,泥菩萨要是不早做准备,必然难逃天下会的铺网搜索——到时候恐怕千刀万剐也不足为奇。
“唉……”泥菩萨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下也有些迷惘——似乎一切的一切,从他擅自吐露天机给独孤一方开始,就错了。自那以后,泥菩萨不仅要承受天谴,全身溃烂,更惹上了命外之人,从此犹如丧家之犬,再难见天日。泥菩萨这样想着,心里也有了几分悔意——不过是想要赚些金银,便随意卜了一卦,却发现那天下会的帮主不在命内,连孤星、杀星、魔星的命数都能随手更改,更将君临天下得偿所愿,并得到赤诚相爱的伴侣——于是嫉妒,于是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给一人占尽了?他泥菩萨自认能勘破天机,向来以此为傲,然而却有一个人,他完全不需要勘破什么天机,天运就已尽在他身上——这简直,太不公平;这简直,就让人想去毁掉。于是泥菩萨转而去找独孤一方,将无双城的命数告知,使得南北大战提前数年开始,更令无双城在一开始抢占先机,只差少许就能逆转天命了——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这一败,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先生……您就别叹气了……快想想我们该怎么办?”独孤鸣惶惶不安——纵然他只知放纵自己,生命已毫无意义,却仍然,不愿意死。
人总是不愿意死的,即使是,苟活。
“还能怎么办……还能投靠谁……其实我也不知……”泥菩萨双目迷蒙不清,黑袍包裹下露出的一点点肌肤上,都满是脓疮,触目惊心。他稍稍地抬起手来,双目直视着包裹着厚厚黑布的双手,心里蓦然就升起一丝求死之意——这般……连苟活都不如,又何必再多费心神苟延残喘呢……
“我家尊上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乍然响起一个声音,大约是二十余岁的女子,声音微低却依旧语调婉转,却令独孤鸣和泥菩萨悚然而惊。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柳眉细目,容貌秀美的女子不知何时便已不声不响地进入了房内。
泥菩萨微微张嘴,还未说话,独孤鸣便已跳了起来,瞪大双眼,磕磕巴巴地说:“你……梦儿?怎么会……你还没死?”
那女子斜斜地瞥了泥菩萨和独孤鸣一眼,便像是懒得再看他们一般,转过眼去,语气十分冷淡地说道:“你还未死,我又怎会死?”
独孤鸣大喜过望,当即就走上几步想要去拉那女子的衣袖,还边说:“太好了!你是不是找到了好靠山,可不能不管哥哥啊!”
那女子,也就是独孤一方的小女儿独孤梦,毫不留情地甩开独孤鸣的手,侧走几步仿若避之不及的样子,语气微嘲地说道:“对于还有点儿用处的人,我家尊上都不会太过吝啬的——”说着看向泥菩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尊上对阁下预算天机的能力颇感兴趣,你这就去见我家尊上吧。”说着拍了拍手,就有两个全身上下都包在白布里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在泥菩萨左右,一人伸手拉他,一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泥菩萨心下忐忑,不禁问道:“你家尊上究竟是何人?”
独孤梦再不看泥菩萨,只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人带泥菩萨走,冷淡地说道:“倒时你便能得知。”说着也转过身准备离开。
独孤鸣见状连忙又向独孤梦扑过来,喊道:“好妹妹,带我一起走罢……别丢下我……”
独孤梦一侧身躲过独孤鸣,毫不留情地一脚踢过去,把独孤鸣踢飞好几米远,撞在桌子上又倒在地上。这时独孤梦才语气不屑地说道:“当日你已然与父亲断绝关系,怎么还配叫我妹妹?我家尊上可不会收容无用的闲人——就你这样子,拿去喂鱼都嫌肉臭。”说着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徒留独孤鸣面容扭曲万分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正文 匕见
聂风已然被折磨得昏昏沉沉,却在半迷糊的状态中感觉有人松开了锁住他的精铁锁链,并一下子把他从冰冷刺骨的水里拽了出来。
聂风勉力睁开眼,却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在拖着他走——一开始聂风还混混沌沌地以为是有人来救他,不过此时稍微清醒了些,就知道是情况不妙。
想来若是来救人的,怎么也不会这样拖拽着个受了酷刑的人走吧;而且从头至尾那人一句话也没说,聂风却能敏感地察觉到那人是以一种对待将死之人的态度来对他的。聂风很清楚,与其被这人不知弄去哪里,还不如留在水牢里受刑呢——可惜聂风自己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骤然一道刺眼的阳光令聂风眼前一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下一刻,就被扔到某个微微冷硬的身体上面——很显然,聂风不需要看也知道,那必然是个死人。
聂风酝酿了良久,才缓缓地睁开眼睛适应艳阳下的亮度,然后垂首看去——这尸体是,绝天。
聂风心下一惊,纵然他对绝天半点儿好感没有,而且他身上大半的伤还都是绝天留下来的,可……绝天毕竟是聂风同母异父的弟弟,亲弟弟。
聂风陡然而惊,他猜测自己肯定是要被人当替死鬼了——果不其然,一抬头,那个笑得邪魅的青年就语调松快地说道:“聂风,杀死亲弟弟的感觉怎么样?”
聂风微微偏过头,虚弱地低声说道:“就我这样……如何杀得了他?”
“呵呵呵呵……”那青年笑了起来,十分欢快,悠然地说道:“没关系呀,我把你们两个的尸体扔在一起,管别人信不信呢?我只是想……看看颜盈那贱女人看到你俩尸体的表情罢了,哈哈哈哈……”
聂风默然无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那青年“啧啧”两声,笑着说道:“总归这可怜的孩子都是被他亲哥哥杀死的,这可是……比真金还真的真相啊……”
聂风神色莫测地看着那青年,缓缓地说道:“绝心……”
绝心继续笑着,朗声应道:“正是,那么就由我绝心来送你上路吧。”话音方毕,绝心已然一掌挥出直击聂风,正是一招天罗地网劈头而下——聂风躲无可躲,只能定定地看着绝心,无奈待死。
正在此时一声剑啸蓦然响起,剑风激荡火焰直卷,霎时间就把绝心的掌风偏去几寸,然后人影掠出,一把就将聂风拽入怀中,飞身退开几步。
变故骤然发生,聂风回过神来侧头看去,欣喜地喊了一声:“浪!”
断浪撇了撇嘴,凝目看向绝心——绝心已然是绝世高手,断浪虽说突破在即,要对付他也不容易。更何况若是只有断浪一人,以断浪的资质外加火麟剑和断脉剑气,大约也有得一拼——可偏偏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聂风要护着,这压力骤然增大许多。
几乎就在断浪动手的同时,这山谷内忽然动乱了起来,喊杀声呐喊声四方响起,同时亦有好几个地方冒出了浓烟。
另一边厢剑晨借此机会已然潜入地牢,势要救出无名。
凌傲天看着正在对峙的断浪和绝心,勾起嘴角,微微侧头轻声说道:“云儿你到地牢里和剑晨一起把无名带出去。”
步惊云稍稍怔神,却也马上明白了师父的意思,紧了紧师父的手又放开,微微颔首便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地牢。
而这边厢,趁着绝心被那喊杀声震得稍一愣神之际,断浪就已然把握机会荡剑而出,一招火麟蚀日已毫不犹豫地使出——此时此刻已然不是保留的时候了!
断浪左手抱着聂风,右手执剑与绝心战得难舍难分,不过多久便觉压力越来越大——绝心比断浪大上**岁,不单只境界更甚,功力也更为深厚。
断浪咬牙坚持,却在不经意之间一直往一个方向退走——那边的山崖壁上有一个算不得太明显的洞口,而断浪出手之前已然略微探过,那山洞实则深不见底,若能退入其中,或可挽回劣势。
不多时,绝无神手下的鬼叉罗们也赶来围攻断浪,绝心反倒是退在一旁悠然观战。断浪见此情景一咬牙骤然一剑挥出,同时回手扯断颈上的系玉之绳,狠狠地把那黄玉佩甩进人群里——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刹那间毒烟弥漫,那围攻的鬼叉罗们立时倒下一大片,断浪趁势飞身而起,直接就进了山洞。
还剩下十数个鬼叉罗面面相觑,绝心微微皱眉,甩手一挥,那十数人便也只能追进了洞去。
“啊……”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绝心回首一看,原来是绝无神和颜盈到了。颜盈万分痛苦地倒坐在绝天的尸身旁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看到这一幕,绝心油然而生一股快感。
绝无神怒极攻心,大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着就眼神锐利地看向绝心。
绝心恭谨地走前几步,拱手作揖,用悲痛的声音答道:“是聂风趁绝天不备而骤然动手,得手后又与前来接应他的人钻入洞|茓中逃生,儿子已经让鬼叉罗们追进洞去了,势要捉住聂风为弟弟报仇。”
颜盈猛地抬头看向绝心,眼中神色不明,然而下一刻就痛哭起来,轻轻抚摸着绝天还带着稚嫩的脸,哽咽着说道:“天儿……娘亲的天儿……你怎么就这么离开娘亲了……呜……”
绝无神叹了口气,正要安慰一番,身旁一人却陡然上前几步对他说道:“主上,敌人已然冲入地牢大肆救人,绝地长老和天行长老已然在内,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绝无神眉头一皱,挥手就要带人冲进地牢里,然而下一瞬间,身着墨色纹龙御袍的男子就已挡在地牢门口。
绝无神的双眼蓦然间精光暴闪——此人看似年轻,但绝对是个高手!
凌傲天只是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东瀛来客,本座已然静候良久。”——
其实早在断浪刚刚摸进山谷内,还在寻找地牢入口的时候,剑晨就已经发现他了。剑晨的功力毕竟在断浪之上,想要隐瞒也并非难事。
于是剑晨趁势把断浪和破军都引到了地牢附近,事实上,绝心把聂风拖出来的时候,不单只断浪及时赶到,就连破军也看得一清二楚。
破军心知颜盈十分看重绝天,知道真相后必然悲痛欲绝;然而聂风怎么说也是颜盈的儿子,便也想着是否要趁机救上一救,不过既然断浪能够做到,破军也不想多费神了。
随后山谷中大乱起来,破军暗暗布置,想要趁乱把颜盈带走,也就未曾关注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剑晨的消失。
然而当剑晨进入地牢时,却恰恰遇上了绝地和天行——谷内大乱,身为长老的绝地天行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地牢内的人全都杀了——这里关押着中原武林百余人,其中有半数左右都只是用毒制住内力而已,一旦被人解毒,必然会与入侵之敌内外夹攻,防不胜防。
剑晨才堪堪解开了无名身上的锁链,就已和绝地天行正面对上;然而虽说必然不是对手,剑晨也要拼命一搏!
微微侧首看看伤重的师父,剑晨挥剑而上,就是一招悲痛莫名。
要说这招悲痛莫名,剑晨学了有近二十年,然而在此之前他总是难以领悟这招的剑意,只得其形而不得其意,威力难以发挥——可就在此时此刻,剑晨忽而从心而发一种怆然悲恸的感觉——这短短的几日内,剑晨的心性大大改变,终究是在现实的压迫下置死反击,彻底把自身的潜力发掘了出来;故而在此景况下使出最应景的一招悲痛莫名,确实是剑晨的成长和飞跃。
剑晨与绝无神座下的两大绝世高手绝地天行战在一处,无名在旁观战,却觉得心中有百般滋味——当年的那个孩子,终究是长大成|人了。
无名心中清明,也知若是剑晨落败,他们师徒二人大概就要命绝于此了。而也就是在这样退无可退生机渺茫之时,剑晨终于领悟了悲痛莫名的剑意。不知为何,偏偏在这战况激烈的时候,无名却蓦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石屋前他握着剑晨的手使出这招悲痛莫名的场景——那一夜星空璀璨,岁月静好。如今再度想起那片星空,纵是生死之间,也让无名觉得心下宁静至极。
无名忽而心下一动,就这样慢慢地阖上了双眼——在那一刻,仿佛有浩然的剑气荡出,又缓缓收拢,全归于无名一身。
剑晨已然是在艰难抵挡了,绝地天行中任何一人都胜于剑晨,能抵挡如此之久已是颇为不易。可剑晨不能退,这一退,便是共死——剑晨紧咬着牙,目光坚定——自己死不要紧,却不能让师父折在此处!
剑晨越战越勇,将所有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眼前只剩一片残影;然而终究还是,不够!
心底的绝望更甚,剑晨已下决心要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了——可是师父失去了功力,即使他能和绝地天行同丧于此,师父一个人又如何逃脱?想到此处,剑晨微一犹豫,剑势便乱了,身上更添几处伤。
绝地天行趁此破绽就要取剑晨的性命,孰料就在此时,一把漆黑的一掌宽的剑直扫过来,将两人荡开几步。
剑晨一怔,转眼看去,不禁惊喜地喊道:“惊觉,是你!”
步惊云也是微微一怔,之前他与剑晨也见过几次,每次剑晨都是如旁人一般喊他“步惊云”,而此时这一声“惊觉”,却让他蓦然忆起少年时的情谊,双方的隔阂一下子就消除了大半。
步惊云微微颔首示意,便提剑而上,直击绝地天行。
剑晨之前挨了好几掌,身上也有多道血痕,然而他只微喘口气,便也迎了上去,和步惊云联手对敌——
凌傲天单凭一招十方皆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了在场所有的鬼叉罗,然后便与传奇高手绝无神大战;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绝心见势不妙,已然缓缓退至场边,眼光乱瞥,思考退路。
破军更是把心一横,冲过去就把被传奇高手气势震飞昏倒在一旁的颜盈一把抱起,当即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绝无神看到这一幕简直目呲欲裂,然而却被凌傲天压着打,全然无法脱身。
绝心又看了片刻,就知道绝无神绝对撑不了多久,眼睛一转,便悄然退走了。当下只剩绝无神一人与凌傲天互拼,直打得山石飞溅,墙倒屋坍。
凌傲天的功力在绝无神之上,然而要杀死一个传奇高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凌傲天步步紧逼,而绝无神却渐渐失了战意——明知道打不过了,难道还留下来送死?
绝无神也算是个枭雄,硬拼着挨上一招趁势飞身走脱;凌傲天却只是淡然地任他远去,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愿。
以为这便能得以逃脱?到时只怕还不如死在本座手里呢。凌傲天撇了撇嘴,一拂袖便转身进了地牢——
绝无神狼狈地半倚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息,为了脱身而硬抗的那一招可是要了他大半条命。此时绝无神气血紊乱,内息不稳,咳血不止,几乎已难以站立,却偏偏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简直是悲凉凄惨得很。
绝无神在心里希冀能遇到属下来扶持自己一把,却不知这正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愿望,也最终要了他的命。
绝无神正要调息一番,却猛然察觉一人靠近——纵是受了重伤,也还是传奇高手,依旧敏锐——转头望去,却见是,绝心。
“父亲,您可还好?”四目方才交错,绝心便满脸担忧地跑上前来搀扶绝无神,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颤抖。
绝无神舒了一口气,虚弱低沉地答道:“无妨……养上一段时间……便好……”说着伸手搭着绝心的肩膀,很是萎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神州难图……我们还是回东瀛聚集旧部再做打算吧……”
绝心万分恭谨地支撑着绝无神,诚恳地说道:“父亲说的是,留得青山……”话还没说完,一把穿金断玉的匕首就已直直地Сhā在了绝无神的心口。
绝无神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心口一凉;绝心霎时间手肘一顶,侧手一推,立即跳开几步,顺势拔出匕首,远远地看着绝无神瞪大眼睛倒在地上,防止他临死一击。
“你……逆子……”绝无神咬牙切齿地说道。
“逆子?”绝心玩味地笑了起来,悠悠地说道:“您何时有把我当成儿子?每次都是用完了就撇在一边,连绝地天行的地位都比不上……”说着绝心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半眯起眼,狠狠地说道:“我曾发誓,终有一天要让你后悔对我的一切不公……”
“竟为此弑父……必遭天谴……”绝无神打断绝心的话,恶意地诅咒道。
“天谴?哈哈哈哈……”绝心仰天大笑道:“你自号‘无神’,死到临头居然还指望天谴来帮你报仇吗?真是可笑!”
“……”绝无神的生机流逝得很快,他原本就受了重伤,内力耗尽,全然无法沟通天地之桥阻碍气血的流失了——况且心脏被刺穿,就是传奇高手也撑不住。
此时绝无神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向来对绝心不公,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或许,这世上的事当真是一报还一报的……
不知怎的,绝无神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眼睛明亮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濡慕之情——不是绝天,而是……绝心……
原来,已经过了二十余年了。
原来,早已错过。
原本还想要拼死一击同归于尽,此时绝无神却倏尔放弃了这个念头,只静静地躺在地下,等待着大限到来的一刻。
绝心看他没有动静,倒也有几分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拼死一搏?”
绝无神的眼前已然模糊一片,他艰难地转头对着绝心的方向,声音微弱地说道:“你毕竟……也是我儿子……”
绝心一愣,骤而哈哈大笑,表情扭曲地说道:“笑话,天大的笑话!你逼死我娘迎娶颜盈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们是你的妻儿?这么多年我被颜盈暗害被绝天排挤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我是你儿子?还有……我要告诉你,你的好儿子绝天也是我杀的……”
绝无神霎时瞪大了眼,只出气不进气地嘶声说道:“你……你……”眼神骤而黯淡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你爱上谁不好,为何偏偏要爱上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绝心神色复杂地看向濒死的绝无神,仿若感慨,却又冷淡地说道:“你可知道,聂风是颜盈和聂人王的儿子……”
绝无神一震,终于血尽气绝而亡。
绝心最后看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眼,转身离去,只有一声浅浅的叹息从唇边溢出:“我也曾想,再叫你一声爹爹……我的,父亲。”
迷梦番外三(三)
聂风一直保持呆滞状态看着前一刻还是狂暴异兽的火麒麟在瞬间变身为乖宝宝屈前腿跪地还把脑袋放在那个怎么看也不像高手的“青衣书生”手底下蹭来蹭去。
聂风觉得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被颠覆了。
好不容易从温情满满的人宠互动中回过神来的聂风在看到他云师兄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柔情之后,再次陷入呆滞状态中,言语行动不能,并开始思考探讨究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神奇的深奥命题。
等到凌傲天终于安抚了暴躁傲娇并且委屈不满的火麒麟暖暖小宝贝后,终于转过身来决定和聂风好好交流一下,就看到某风属性宝宝正目光呆滞呈现下巴脱臼状态。
凌傲天沉吟片刻,这才带着招牌式笑容,温和地喊了一声:“聂少侠。”
聂风终于把他不知道飞去哪里的智商拉了回来,表情略显僵硬地颔首回礼,然后对似乎是被呆滞属性传染了的步惊云微微尴尬地说道:“呃……云师兄,这位是……”
步惊云微微皱眉不语,大概还沉浸在那一声“聂少侠”中不可自拔——也是,总不能直接介绍这位是雄霸吧——那样不但会使脑袋不怎么灵光的聂风再次陷入呆滞状态,而且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凌傲天很是意会地走前几步,十分温和地说道:“聂少侠可以称呼我为……苍,秦苍。”其实凌傲天纯属随便想了个名字,话说苍天苍天,大概也还蛮贴切的。
不过这个秦苍——很显然,根据周围一下子下降了数十度的感官以及某人堪比冰山的脸,就知道这个姓氏很令某人不满意。其实凌傲天也很是有几分后悔地摸了摸鼻子,这些年凌傲天用的假名也不少,全是挑熟悉的姓氏来用——刚刚他骤然想起前些日子还抱过的小外孙,就顺口说了个秦——可是这世上哪有岳父随女婿姓的道理,简直是乱了套。
“擎苍?呃……不知你和……云师兄是……”聂风的反应力很让人无语,不过倒是给了凌傲天一个补救的机会。
于是凌傲天十分悠然地接过话来,语气依旧温和地说道:“在下姓霍,霍擎苍,是步惊云的至交好友。”
聂风倒是有几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友好地说道:“原来是霍先生,是云师兄的朋友吗?那真是太好了,云师兄平日里都没什么朋友,实在是让人很担心。”
不得不说,无论是哪个聂风,这个轻信的毛病都改不了——要是换成断浪,刚刚想名字的那段就足够被看出端倪来了——凌傲天心下感慨,真是舒心日子过太久了,而且实力摆在那里,有些破绽甚至都懒得去掩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谓骄兵必败,凌傲天还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步惊云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语气淡然地问道:“你缘何在此处?”
聂风微微一顿,语气也有些黯然地说道:“那日凤溪村我和大师兄逃脱之后便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有些传言说云师兄你已经……后来我们找地方暂住,我偶然发现一个山洞,只想进来探探,谁料就遇到了火麒麟……”说着聂风忽而惊醒过来,看看火麒麟,又看看凌傲天,语气中颇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霍先生,这火麒麟为何会听你的话?”
凌傲天微微一笑,很是友善地说道:“我家传有一门驯兽的能力罢了。”
聂风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步惊云默默地转过头去,就当没有听到;火麒麟暖暖宝贝悲愤万分——驯兽?驯兽?!驯兽!驯你个大头兽!哪个驯兽师能驯服我这种灵兽啊喂……我只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驯兽你个大头鬼……
聂风很是舒了一口气地说道:“全靠霍先生你有这样的本事,不然恐怕我今日就要丧生于这火麒麟口下了。”
暖暖默默鄙视之——最多丧生在本灵兽的蹄下,谁要吃你——自作多情!
凌傲天温和地说道:“这都是聂少侠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聂风和凌傲天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就把这位霍先生定位成了一位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君子,并对于“霍先生是步惊云好友”这件事表示出了欣慰不已和乐见其成的态度。
于是经过一番客套,凌傲天终于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不知聂少侠出洞后欲往何处去?”
聂风沉吟片刻,看向步惊云说道:“云师兄,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实在是难以做到。大师兄上次受了些伤,不若我们一起等他养好伤再作打算吧?”
步惊云很是无奈地看着聂风——谁要报仇?谁要和你一起?我是要和师父一起周游天下的好不?
不过凌傲天自然不会坐视这个脑袋不大灵光的聂风就这样硬把步惊云给拐走的,于是他淡笑着开口说道:“不如聂少侠先行前往,我和…惊云约定要先往别处去,待得时机成熟再与你等会合,聂少侠意下如何?”
聂风对于“惊云”这个称呼反应不能,呆愣片刻,这才连连点头说道:“这样很好,云师兄也需要好好散散心……”说着万分诚恳地握着凌傲天的双手说道:“霍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步惊云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把聂风的手拍掉,顺便隔开两人的距离,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便如此,就此别过。”
聂风再度万分诚恳地握上步惊云的双手,语调悲悯地说道:“云师兄,我知你为孔慈的事伤感不已……但,我真的希望你能走出悲哀……”
“聂少侠请放心,我一定会多多劝解于他的。”凌傲天温和淡然的话语恰逢其会地化解了聂风即将被步惊云拍飞的危机,并收获聂风感激涕零的眼神一个。
于是在凌傲天柔和淡笑的表情中,步惊云万分不耐烦的寒冰眼扫射下,以及暖暖即将喷火的威胁表情中,聂风终于带着打包的几瓶血菩提被如同大佛一般地送走了。
望着聂风远去的背影,步惊云很是郁闷地说:“怎么无论是哪里的聂风,都这么婆婆妈妈……”
凌傲天笑得有些古怪地说道:“他这个性子,也难怪被断浪卖了还帮他数钱。”
步惊云微微偏了偏头,语带笑意地说道:“断浪舍不得卖……不过这里的断浪是肯定舍得的……”
凌傲天轻笑一声说道:“管他呢,不如我们去天下会吧……我忽然,就有点儿想要见见那一位帮主了……”——
聂风与秦霜会合后休息了几日,便听说绝世好剑出世并被步惊云所得的消息——这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知有多少人要赶去和步惊云为难。
聂风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把秦霜留下养伤,决定自行前去帮助步惊云。
剑池中步惊云硬抗高热握住绝世好剑,孰料断浪忽而抢出重伤步惊云,更要趁势取他性命——正在危急关头聂风终于出现,带着步惊云一起逃出拜剑山庄。
眼看追兵似乎都被甩开了,聂风停下来大喘口气,看着步惊云实在受伤不轻,连忙从怀里逃出血菩提递给步惊云。
步惊云很是疑惑地看了看长相奇怪的血菩提,然后不解地看着聂风。
聂风却以为步惊云在客气,连忙说道:“云师兄快吃了疗伤吧,上次你们给我带了好多,别要客气了。”
步惊云更加不解,但终究还算是相信聂风,便吃了下去,伤势立刻好了大半,心中暗暗惊讶不已。
聂风见状终于大舒一口气,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原来云师兄是想来取绝世好剑啊,霍先生人呢?”
步惊云简直莫名其妙,不禁问道:“什么霍先生?”
聂风大吃一惊,说道:“就是前不久我在凌云窟里遇到你时你身边的那个霍先生啊,不是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怎么……”
步惊云一怔,却很快就意识到聂风遇到的人……必然是另外那个世界的步惊云!
那么那什么霍先生到底是谁,想来也用不着猜测了。
可是为什么要……姓霍?!
步惊云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只得微微垂首,冷然说道:“他不在。”
聂风一看情形不对,略带忧虑地说道:“云师兄你是……为什么和霍先生分开了?是……不和吗?”
步惊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默默不语。
可聂风就把这当成了默认,十分焦急地说道:“云师兄,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多么难得的事,那霍先生我看很好,你们可不能就这么……那多可惜呀!”
此时就连步惊云这样的冰山也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语气不善地说道:“他哪里好了?”
聂风更是着急了,双手攀着步惊云的肩膀,简直就想要摇上几下了,摆着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说道:“像霍先生那样温文有礼的人,原本就离我们这些江湖人很远,好不容易成了朋友,可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放弃呀……这样好的人,错过了这个以后可能就再找不到了!”
步惊云怎么都觉得这话奇怪得很,再想想那两人的关系,不禁自然而然地认定聂风必然是看出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说?
想到这里,步惊云微微皱眉,心里很是不舒服,却也不想再多做纠缠,只淡然地说道:“我知道了。”
谁知聂风平时对情绪的把握不灵光得很,这时偏偏又能看出来步惊云是在敷衍他,不禁沉下语气说道:“云师兄,我决定要和你一起去找到霍先生,再好好谈谈你们俩的关系!”
正文 趁势
断浪抱着昏昏沉沉的聂风冲进山洞内,身后还追着十几个消极怠工的鬼叉罗。然而断浪此时根本就没工夫去看身后追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又是怎样的状态。光是看看聂风这副凄惨无比的样子,断浪心里就又是气闷又是心疼。
断浪一路往前跑,也不知转过了几个路口,走进了哪个分叉——只隐隐觉得这个山洞实在是深不见底,心下也不禁升起几分犹疑来——这要是等下出不去了该如何是好?这样想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要说以断浪的心机智谋,原本不至于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可惜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一时没留意就跑到了洞|茓深处。
断浪才骤而停下步子,就听得一声震天的兽吼声响起,连带着几声尖锐绝望的惨叫嘶喊——断浪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只因为,这声兽吼偏偏是他内心深处那不可触及的噩梦。
断浪怎么会不知道这兽吼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他太熟悉,太熟悉了。当年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掌打落怒潮之中,年幼的他心中惶恐悲恸,却也没有错过那惊天动地的一声暴吼和那一抹熔金裂石的火红烈焰。断浪尚且记得父亲融入烈火中的最后一个背影和那一声“好好活着”,纵是这么多年过去,丧父之痛也被漫漫的时间长河所冲淡,但那异兽之威,却是牢牢地刻在了断浪心底,历久弥新。
如今听着那些兽吼和惨叫,想来之前那追着断浪的十几个鬼叉罗,大概都化作了异兽蹄下的劫灰了。
虽说断浪的心底已然泛起了滔天巨浪,可他的步伐却半点不乱地就往一个较为狭窄的洞口冲了进去。越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就越是不能慌乱!断浪强压下纷纷乱乱的思绪,镇定地在洞|茓中穿行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久,也清楚那异兽绝对会追过来——可是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他就绝对不会放弃。即使真到了面对火麒麟的那一刻……断浪漆黑的眼眸在这幽深的洞|茓内泛起了狠辣的厉色,他即使真是难逃一死,也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断浪抱着聂风一路只往狭窄的洞|茓里钻,恨不得那洞|茓就只能通过一个人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身后那火麒麟的怒吼一声接一声,只觉得是越来越近了。想来这个深不见底的洞|茓大约是和凌云窟相通的,作为火麒麟的老巢,这洞里的路径怕是没有比火麒麟更熟悉的了。尽管断浪希冀着可以借由狭小的洞口阻挡火麒麟的追击,却也不得不心里发寒地承认,这些洞口偏偏就都能让火麒麟刚好通过。
跑着跑着,断浪只觉得怀里的聂风越发地沉重了,自己的双腿也有些发软,嘴边不禁就勾起了一抹苦笑。何止是苦笑,断浪简直想要惨笑——难道他和聂风竟是也要丧生在火麒麟蹄下,一如他们二人的父亲?这难道,是断、聂两家的宿命不成?
断浪之前与绝心一战,后来又被围攻,还抱着聂风跑了这么老远,内力消耗太多,此时眼前已是一阵阵发黑。可是断浪不甘心,他断浪必然前途无量,又怎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折在这里?更何况……紧了紧抱着聂风的手臂,断浪咬紧了牙关——还有聂风,断浪更不愿意让聂风也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漆黑的洞|茓里,就连尸骨也将被火麒麟化作灰烬。
听着身后兽类的鳞甲摩擦在石壁上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逐渐逼近,断浪几乎都能感受到不断升高的温度了。
断浪的心也在不断下沉,再下沉。奔跑间,断浪忽而在转角刚过之处眼角一瞥就看到了身侧山壁上的一个横向的小洞,略略看去,那洞里还有几丝微光略现。于是断浪心念电闪,瞬间就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塞进聂风怀里然后一蹲身就把聂风整个人从那洞里扔了下去!
聂风顺着那石壁滑了下去,断浪也不多想,拔出火麟剑就往周边的石壁上连削几下,纷纷下落的石块就把那洞口遮住了大半。
聂风虽然一直神智模糊,然而外界的种种他都是清楚的。听到火麒麟的怒吼声聂风也心下惴惴,这火麒麟可不是他和断浪现在的功力能够对付的。若然聂风没有身受重伤,与断浪联手可能还有得一拼,可现在聂风简直连自己行走都难以做到,更别说动手对敌了。
聂风本是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却陡然被断浪抛进了洞口滚落下去——心里一惊,然后就是无边的惊惧蔓延开来,心里凉了个彻底——断浪这么做的意图,聂风自然是清楚得很。如今他们两人被火麒麟追截,几乎已是九死一生的境地了——断浪这么做,真真是把那一份生机让给了聂风。
随后断浪又挥剑断石,更是让聂风泪盈满眶;那火麒麟已经追到近前,此时断浪却还停下来为聂风打算,他自己便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聂风从石壁上滑落到地面,被冷硬的石块硌得背后剧痛,然而此时怎样的疼痛也比不了心里的疼痛,聂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要爆开来一样,可惜他伤重力竭,不但无法与断浪共同面对生死危机,就连想要说些什么,喉咙也嘶哑火辣得发不出声来。
于是在这洞|茓深处,在这么多日的各种折磨和心境起伏下,聂风终究是无声地流泪了——
而在无神绝宫暗舵的地牢内,绝地和天行终于被步惊云和剑晨毙于剑下,剑晨正要去拉无名,却被步惊云拦住了。
剑晨语带疑惑地问道:“惊觉,怎么了?”
步惊云细细观察了一番紧闭双目,对外界纷扰浑然不觉的无名——纵使形容憔悴,浑身血污伤痕,却隐隐有一股浩然剑气环绕周身——而最重要的是,步惊云分明无法在无名身上感应到功力。
分明失去了功力,剑气又从何而来?
步惊云微微摇头,低声说道:“我只觉得,此时还是莫要打扰他为好。”
剑晨顿了顿,也很快发现自己师父的异状,立时静默下来,心中且惊且喜。惊得是这剑气如斯不同寻常,喜的是这种状态分明是习武之人可遇不可求的顿悟。
顿悟,这确确实实就是顿悟。然而无名分明已没了内力,又如何顿悟?
剑晨不大明白,步惊云倒是隐隐有些心惊——这无名,当真不愧是以剑为纯粹本源的传奇天剑,竟能在全然失去功力的时候引动天地剑气交相呼应——他这个人,根本就是一把剑。
练剑如斯,人在,剑在——
“帮主,都到手了。”天下会的执法堂堂主燕刑空凑近凌傲天的耳旁低声说道,就连燕刑空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意。
“嗯?难得,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连刑空都看得上?”凌傲天微微顿了顿,扯了扯嘴角,也顺带着停下了往地牢里迈的脚步。
燕刑空微微垂首,低声答道:“帮主特别吩咐的舍心印已经到手了,东瀛的一些忍者秘术也都收入了囊中。这无神绝宫的收藏确实颇为丰富,也命暗部都搬回去了。此外,这次绝无神掳劫了不少中原的武学世家和帮派的核心弟子,重刑之下他们大多没有熬住,那些从不外传的各类秘籍宝典如今已然都是我天下会的了。”
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也加深了几分,侧首淡淡地说道:“痕迹都抹掉了?”
燕刑空肃然答道:“帮主放心,属下担保没有半分疏漏。”
“嗯,”凌傲天轻轻颔首,语带赞赏地说道:“你办事本座自然放心,你去督促弟子们给那些被掳人士解去封锁的内力吧,记得态度要和善,之后带往分舵暂歇几日,本座也想与各方赶来的掌门族长们交流一番。”
“属下领命。”燕刑空拱手躬身,这便退下了。
此时地牢内来来往往,平日里死寂阴冷的地方如今喧嚣非常,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声,而那些被扶出地牢的不论是武林名宿还是江湖少侠都对天下会表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凌傲天此时正站在地牢门口,也带着几分威严尊贵并着几分仁慈和善的表情向一众人等颔首示意,自然又收获感激涕零的目光无数。
当然还抬出了不少被折磨得面目几乎难以辨认的尸体,不论是门派长老还是家族少主,也不过是个俱化尘土的下场。
随即凌傲天便从地牢的正门走了进去,直往无名所在之处而去。无名身份不一般,原本就关在较为靠内的地方,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而此时凌傲天已经接到禀报,说是步惊云吩咐天下会的弟子暂时不要打扰无名,而步惊云也和剑晨一起守在一旁,凌傲天心下就有了几分恍然,这时自然是要去表达善意的——这做戏到了收官的时候,正主怎么能不出场?
越往里去,这地牢就越发静谧无声,其余人等也确是差不多都撤走了。
转过一个拐角,离无名所在还有好些距离,忽而凌傲天微微侧首,却脚步不停,只见一个全身漆黑几乎与地牢融为一体的人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凌傲天的身边。
凌傲天依旧神情不变,淡然地迈步前行,却实际上是在用传音入密与这人密谈。这传音入密的功夫正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绝没有半分泄露机密的可能性。
——“都办妥了?”
那黑衣人居然也会用这传音入密,可见他少说也是绝世高手。
——“俱已办妥,除主上吩咐过的人外,昊天阁的少主也在这两日内被擒,属下擅作主张断了他全身经脉,纵使昊天阁以医术传家,也必然无法恢复。”
——“你做得很好,本座甚是欣慰。此次机会难得,除了那些死硬不肯投靠的要下重手外,那些总是摇摆不定的也不必留手了,说是明哲保身,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敢伸手捞好处,趁此机会把他们的人都给本座废了,记得永绝后患。”
——“主上放心,死硬的都见了阎王,摇摆的不是用了重手就是下了药。下药的半年内就会归西,保证不留痕迹。”
——“好得很,把投靠东瀛的家族名单透露给那些死硬派,让他们去狗咬狗。”
——“得令。中立家族是否需要透露?”
——“不必,等过几日本座亲自去卖这个好,他们识相也罢,若然仍是不长脑,就执行下一步吧。”
——“是。”
不过片刻时间,那黑衣人已然渺无踪迹,凌傲天依旧温和地淡笑着,仿若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步调均匀地往囚禁无名的地方走去。
迷梦番外三(四)
近来江湖上传言纷纷,谣言四起,皆是因为由乐山附近一路向北,山林小路上多有被火焚的痕迹,并有兽类蹄印,令人揣测怀疑不已。更有甚者还有人信誓旦旦地发誓说曾亲眼目睹一头浑身冒火的异兽呼啸而过,焚路焦土——而且那速度极快的异兽身上还坐着两个人,然身影一晃而过难以明辨。
传言愈演愈烈,从隐世高手出山收徒到火神下凡惩恶扬善不一而足,有人担忧有人好奇还有人意图一探究竟也有人心起贪念。
然而造成|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们却是逍遥自在得很,毫无疑问,自然是骑着火麒麟暖暖悠闲潇洒的凌傲天和步惊云。
说实在的,凌傲天和步惊云也算是周游天下好些年,却也从未如此招摇过。两人往往是轻车简从,遇事绕路——实在免不了的麻烦都会斩草除根不留痕迹,绝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可这一次凌傲天驱使火麒麟向北方而去,却又在路上走走停停。时而在山间林中探险踏青,时而吃遍城镇村庄的地道廉价的小吃甜点家常土菜。有时甚至就把火麒麟随便扔在城边的山上,自己就拉着步惊云去住客栈吃美食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有早起的猎户声称在山上遇到了火神火怪山神山鬼神兽祥瑞或是巨灵神,于是传言就这样越传越广。
等到这样过了两三天,骑着火麒麟漫步,爱人在怀的步惊云终于略有些无奈地问道:“我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凌傲天微微侧首,淡笑着说道:“自然是要去天山之巅看看。”
步惊云语气闷闷地说道:“以暖暖的速度一天不用就能到达,我们这些天……”
凌傲天淡然地转回头去,悠悠地说道:“你我一同漫步天下,云儿难道不高兴?”
步惊云顿了顿,微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自然高兴……可是这样过不了几天,恐怕就会惹来无数麻烦。”
凌傲天顺手拍拍火麒麟的脑袋,暖暖很识相地蹭了蹭,继续走着小跳步前行。凌傲天扯了扯嘴角,眼带笑意地说道:“有麻烦,解决掉就好了……再说了,江湖上乱一点儿,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步惊云一怔,很是有些惊讶地说道:“师父你不会是想……”
“想什么?”凌傲天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微笑着接着说道:“我原本也只是想弄些龙元凤血天材地宝就回去,可是这几天我想了想,却改变主意了。”
步惊云把下巴抵在凌傲天的肩上,很认真地听他说话。
只听凌傲天悠悠地说道:“凭着我们这几日得到的讯息,就能看出这里的天下会势力虽大却内部松散,顶级力量空虚而人心不齐,说是败无双得了天下,却只是一个空架子——再加上那人的三个弟子全部叛他而去,无异于自断臂膀——更别说风云霜都等着要找他报仇,身边还有一个断浪虎视眈眈……”凌傲天冷冷一笑,缓缓地说道:“我敢说不出几个月,那人的性命就会走到尽头,如此一来……”
步惊云轻声说道:“师父是想趁势接手天下会?”说实在的步惊云心里还真的有几分忐忑,他也知道凭着自家师父的本事,在这里接手天下会后一统神州都完全不是问题,可那样一来他们二人悠闲逍遥的日子也到了头。
凌傲天缓缓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指地说道:“若是以前,我也许会这样做——可是对如今的我来说,一个天下和两个天下又有什么区别?无谓多费心思气力了。”
步惊云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底也是暖暖的,和声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凌傲天笑着拍了拍步惊云的手,温和地说道:“你我如今逍遥得很,我自不会多管闲事自找麻烦去接手什么天下会。而这里的那些人,自有其命定之路,也由不得我们妄加干涉。只不过这天下会中必然收藏着不知有多少举世难求的稀世珍宝,那人一死,必然是被众人瓜分耗尽或是在混乱中被破坏遗失——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去等在一边,到时候直接取走就好了。”
步惊云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我们为何要如此不避讳地一路招摇?”
凌傲天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凭我们两个的本事,招摇一点儿又怎样?在这个世界里又不用顾忌会损害天下会的利益,我们只管自己方便就好了。”
“……”步惊云无言以对,却也认为这样任性随意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步惊云觉得自家师父时不时使些“小性子”,倒也是很有情趣的。
“再说了,等我们打出招牌后,再骑着火麒麟去把天下会的收藏一扫而空,还有谁敢反对?”凌傲天语气傲然地说道:“到时候让那些天下会弟子给我们把宝物都给打包好,再让暖暖带着和我们一起回去就好了。”
“……”步惊云顿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道:“那龙元和凤血呢?”
凌傲天淡然地说道:“那个可以等我们下次纠集好人手再一起过来,先把帝释天的凤血给偷出来,再去屠龙就好了。虽说我们两个也能屠龙,可是这次你连绝世好剑也没带,还得带着暖暖和一堆宝物,所以还是等下次吧。”
步惊云微微颔首,他也知道自家师父虽说是随意了很多,但依旧是心思缜密谨慎的。那屠龙的难度当年他们也见识过,确实不是说笑的。龙元他们本来就不缺,只是为了锦上添花而已,若是因此有些什么损伤那就太不值得了。更不用说那个千年老妖怪帝释天了,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而一直竖着耳朵的火麒麟暖暖小宝贝的步伐在这一刻忽然就错乱了一下,心里万分委屈地表示:我怎么就成了搬运工和拖油瓶了,不带这么欺负麒麟的……——
就在凌傲天和步惊云悠然闲逛地时候,断浪在回天下会的路上偶遇剑晨和于楚楚,并经观察发现这于楚楚心系步惊云,而剑晨却倾心于她。于是断浪心生恶念,暗中对剑晨使用了“七情六欲丹”,使他强占于楚楚,事后愧疚万分。
而后断浪又救了奉雄霸之命夺取绝世好剑失败的娃娃杀手,同回天下会后雄霸将断浪封为堂主,委以重任,却又暗使手段使断浪和同受重用的天池十二煞不和,互相制约。
断浪经过雄霸首肯得以接近一直独居湖心小筑的幽若,顿时心生萌动;而幽若原本心系聂风,她煮汤送予断浪,也不过是把断浪当作聂风的替身罢了。
其实那雄霸之所以要让断浪接近幽若,只是为了让幽若尽快忘记聂风。至于断浪,雄霸也只是利用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将女儿许给他的意思。然而事情总是不会按照雄霸的想法发展,这断浪和幽若相处下来,还真就……生出了几分不一般的情谊。
于是当凌傲天和步惊云到达天荫城开始准备摸上天山之巅,正在四处找地方“停泊”举世无双的座驾火麒麟的时候,就十分偶然地看到了湖心岛上“亲亲我我”的两个人。
话说火麒麟暖暖宝贝万分郁闷:哎哎,我是火麒麟好不?这天山周围气温骤降,我都快吃不消了啊喂,不带这么欺负麒麟的……
当然凌傲天才不会去理会暖暖的抱怨,直接把它往天荫城附近的荒山上一扔,就和步惊云搂搂抱抱地牵着手离开了。
应该说幸好这边的天荫城繁华程度比起凌傲天精心打造的天荫城堪称天差地别,不然想找个荒山“停泊”暖暖都不容易。
不过很显然,暖暖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幽若还有断浪。
这个湖心岛在凌傲天的规划下成了天下会的一景,而这里的这个却是静谧祥和,是个……偷情的好去处。
就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凌傲天都不禁伸手按了按额角,他就说嘛,幽若这个人分明是应该存在的,他还记得幽若的心上人是聂风呢……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凌傲天早把他那个世界给扇得偏离了轨道,自然也不会去专门记得幽若“曾经”和断浪有一腿的这个无关紧要的片段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么看到了现场版,还真是……有些惊悚。
——“断浪,我给你煮了猪肺汤,你要不要尝尝?”
——“什……什么?大小姐你不是一向都是煮猪肝汤的吗?”
——“嗯,我以前煮猪肝汤是为了风,可是……我以后都不想再煮猪肝汤了,以后……我只为你煮猪肺汤,你说好不好?”
——“是……吗?大小姐……断浪真是受宠若惊。”
——“你……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就叫我幽若好了。”
——“……幽若。”
——“……浪。”
“……”步惊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自己的胃里,这感觉万分奇怪,连带着连他的脸都有些抽搐了。
“咳……”凌傲天微微侧首看了看步惊云那一副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忽然就开怀地笑了起来。
要说这些年凌傲天和步惊云在一起,这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可是这么捧腹大笑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
步惊云微微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师父一手扶着树一手撑着腰笑得停不下来,再眺目看看远处的那对男女,也幸而离得够远,步惊云和凌傲天能听到那两人说的话,可断浪和幽若就完全察觉不到步惊云他们的存在了。
步惊云看着师父笑了半晌也不带喘气的,终于是伸手轻抚凌傲天的背脊,免得这一代传奇巅峰高手给笑了岔气去。
“哈哈……”凌傲天缓了口气,渐渐停了下来,依旧是十分开怀地说道:“云儿,这趟我们还真是来对了,所谓千金难换一场开心,我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事了。”
步惊云微微蹙眉,冷声说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奇怪得很。”
凌傲天轻笑着伸手揽着步惊云的双肩,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步惊云身上,这才朗声说道:“也不是很奇怪,就是很有意思,我都忍不住想要赶紧回去把我们遇到的事都告诉他们,然后看看他们的表情和反应了。”说着又“哧”地一声笑了起来。
步惊云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不过依旧是有些不虞地说道:“这也……太过离谱,这个师妹……幽若,怎么会先是看上聂风然后又和断浪眉来眼去?”
“嗯……”凌傲天直起身来靠近步惊云,在他耳边淡笑地说道:“也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概是因为这边的雄霸也很奇怪吧……”
步惊云先是因为耳边暖暖柔柔的气息微微有些脸热,随即面色就变得很奇怪,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为什么这里的雄霸会和三个弟子反目成仇?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步惊云忽然就打了个冷颤,反手抱紧师父就把头埋在了凌傲天的肩窝。
这个世界太奇妙了……想不明白……
正文 破立
离无名所在之处尚有一段距离,凌傲天就隐隐察觉到一股浩然的剑气,心下也不禁一凛。想来无名这次虽说吃了些许苦头,却实在是破而后立,对剑的领悟更进层楼,实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若说凌傲天原本还有那个自信能稳胜无名,此时也不确定了。
其实凌傲天原本的资质就不错,再加上各种天材地宝的辅助,想要压过这风云世界里天定的强者也并不是不可能。然而无名胜就胜在“专一”二字,他不练其它功夫也不依靠天材地宝,从始至终只靠一个悟,就尽得剑中真谛。也许,他真是为剑而生之人罢。
然而凌傲天并不介意无名更进一步,事实上凌傲天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天下第一。这武学一途原本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凌傲天势力庞大,就是真的天下第一也未必能拿他怎样。更重要的是,凌傲天需要无名变强,凌傲天真正的心腹大患在于帝释天——而无名更上层楼,对于凌傲天来讲绝对是件好事。至于之前和无名闹翻的事,若非早有安排有恃无恐,凌傲天又怎么会这样做?冲冠一怒为“蓝”颜吗?也许凌傲天确实因为无名对步惊云出手而大怒,可若是会造成严重后果,即使凌傲天真的怒了,他大概也会暂时隐忍以图后策。
凌傲天缓缓地走进地牢单间,对眼中带着惊喜和感激的剑晨颔首示意,又默契地与步惊云对视一眼,便也静立在一旁等候。
无名周身剑气愈来愈浓,终于在霎时间全数收归己身,乍一睁眼,便是如剑一般的目光倾泻而出。
凌傲天的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却把第一个开口的机会让给早就心焦不已的剑晨。
剑晨乍一见无名睁开眼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无名身前,声音哽咽地说道:“师父……晨儿对不起师父。”
无名轻轻地拍了拍剑晨的头,放缓语气说道:“为师知道那并非你的本意,你是受人控制身不由己,又怎能怪在你身上?”
剑晨微微低下头,依旧是十分难过地说道:“可是……晨儿不能原谅自己……”
无名的手顿了顿,心下也有几分恻然——虽说不是本意,但做过的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即使无名可以全然不去计较,可剑晨自己也难以越过心里的那道坎。
一时间无名和剑晨都沉默了下来,这时凌傲天终于温和地说道:“此事原本就是东瀛人的阴谋,与剑晨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说着凌傲天看向无名,语气略带劝慰地说道:“更何况你师父此次更进一步,乃是天大的机缘,我们都该欣喜庆贺才是,又何须多做计较?”
无名终于把目光转向凌傲天,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道:“此次自当承你的情。”
凌傲天微微一笑,走前几步,目光恳切,认真地说道:“朋友之间意见相左也是常事,上次是我反应过激,必要致歉才是。”
无名看了步惊云一眼,又凝目看着凌傲天,神色中终于更带了几分暖意,语气和缓地说:“那日我自行教训你的弟子,当是我逾越了。此次若非你等,我与剑晨都难以幸免,今后但有所需,莫有不从。”
凌傲天浅笑着微微摇头,说:“你我相交多年,又何必如此?”说着凌傲天的神色转为肃然,缓缓地说道:“何况此次乃是东瀛人到我神州胡作非为,致使中原武林伤筋动骨,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事涉民族大义、武林正道,我天下会自然义不容辞。而这也是所有武林中人的责任,还分什么彼此?恩情也就不必再提了。”
听闻此言,无名也肃然颔首说道:“你说得很是,东瀛人狼子野心,是我神州大敌。此次多亏有天下会居中调度,才使诸人获救,天下会也不愧其统御武林之名了。”
凌傲天谦逊地笑笑,又语带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无名此时衣衫褴褛血痕遍布,一副受了刑的样子;又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即使让人隐隐有着宝剑在鞘之感,却也着实够狼狈的。
剑晨听到这里,也很是担忧地上下扫视无名,嘴唇紧抿,眉头紧皱。
无名淡然地答道:“伤势已无大碍,我已用天地剑道本源贯体,重塑经脉,只需休憩几日便可功力尽复。”
凌傲天微微舒了一口气,很是温和地说道:“那不如先至我天下会分舵休息几日,不少掌门族长也正待前来接回自家子弟,此次江湖上损失颇重,当要同聚一处好生商讨一番才是,你看如何?”
无名思考片刻,也终是没有拒绝,于是四人一同走出地牢。
四人才走出地牢,便听得一声兽吼从不远处的洞|茓传来,凌傲天脸色微变,神情也有些凝重,瞬时回首对无名说道:“我另遣弟子安排你等,聂风怕是遇到危险,我必要速往救之。”
无名也知那兽吼不同寻常,救人如救火,自是点头同意,凌傲天便与步惊云一同飞身入了那洞|茓之中——
洞|茓深处,断浪挥剑断石后便强自冷静下来凝目四顾。纵然此时火麒麟离扑将上来怕是只有一瞬间的功夫,断浪却也不愿意就此绝望放弃。
也不过片刻之间,火麒麟那浑身冒火的巨大身躯已然出现在断浪眼前,映得这昏暗的洞|茓一片通红。
就在火麒麟直冲过来作势欲扑的刹那,断浪以腿踹石壁斜跃而起,闪过火麒麟喷出的熔金烈焰的同时并指直出就使出了断脉剑气直击火麒麟的右眼,并借着石壁撑托之势后翻,转进了下一个拐角。
事实上断浪的反应几乎已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到了最好,他所选择的右眼正是火麒麟的破绽所在——当年乐山一战火麒麟出时,凌傲天在与它短短的对决中便废掉了它的左眼,因此火麒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右眼的。至于断脉剑气究竟能否伤到火麒麟,其实已不可考证,然火麒麟因着前车之鉴,必然无法不去躲开那道剑气,也因着这片刻的拖延,令断浪得以再寻生机。
断浪此时心跳如雷,然眼神却越发平静。与那样声势浩大的异兽正面相对,说不紧张害怕那都是假的。断浪纵使已杀人灭族无数,心智坚定狠辣,却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罢了。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可是依旧要思考对策,依旧要冷静自持。
断浪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种极度的危险气息萦绕,死亡如此接近。他转进拐角,却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还能跑上几步,究竟还能活上多久。
所以断浪要赌,赌他费尽心思得来的这次机会能带给他一线生机,赌——这转角后面,是不是也能有一个像之前聂风的所在那样的藏身救命之处。
于是断浪怀着巨大的忐忑凝目四顾,命运却残酷地给出了宣判——没有,没有生机!这拐角后面竟然是一条死路,没有可藏身的洞|茓,全然空空荡荡!
在那一刻,断浪似乎听到了脑海中有“轰”地一声响起,此时什么算计心机,阴谋野心都已全然不重要了。在“力”与“巧”的正面对决中,结局似乎已然注定了。
断浪只是最后环顾一眼这毫无退路的死地,便紧握着火麟剑转过身去,嘴角弯起一抹惨笑,便向着愤怒地扑过来的火麒麟直迎上去!
也许断浪从未有过这样坚定的时候,太过聪明的人,总是会为自己留下后路,于是也总会,瞻前顾后。
可是此时此刻,断浪的眼里心里再无他想,只此一剑,也许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剑。
那一剑断浪使出了所有的力量,浑身的经脉都被冲击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每一寸肌肉骨血里的每一分真气内力都被用上——此时毫无留手,也完全不需要留手!
那一抹腾空的身姿是那样耀眼,这一剑万千剑网铺天盖地而去,伴随着火麒麟的狂暴怒吼,只听得一声爆响,眼前便是碎石飞溅!
一剑过后断浪就已从巅峰跌到了低谷之中,再已无力挥出第二剑——可就在此时,在那重重飞灰碎石之中,断浪看到了那一道颇大的裂痕,便是他所求的生机!
不需要思考,更不需要犹疑,断浪直接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闪身而入,立时身后的裂缝便被碎石完全堵塞,再无缝隙。
断浪就那样倒在石洞里,连睁开眼探索石洞的力气都失去了,就这样,听着被石壁阻隔的火麒麟更为暴怒的吼声,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正文 洞内
在断浪昏过去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他所求已久的突破终于是成功了。
要说断浪的资质其实和步惊云、聂风相比都是半点不差的,然进阶绝世高手却比之十五岁突破的步惊云和十六岁突破的聂风都要更晚,应该说是他始终未有到生死关头全力一拼的缘故。
断浪的心思细腻如斯,确实是习惯于留有后手的。若非此次他是与聂风一同遇险,在片刻之间心境大起大落,最终被逼进绝路,断浪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突破了。
终于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乍一睁眼,断浪就提起了警惕之心环目四顾。这一看去,还真让断浪大吃一惊——这石洞里明明灭灭的如同小红灯笼一般的,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血菩提?
断浪真是且喜且忧,喜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忧的是这血菩提内涵甚多,他也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若然没有死在火麒麟蹄下反倒因为吃血菩提爆体而亡,那真成了天下第一大笑话了。
可是断浪没有太多选择,如今他全然力竭,既不确定聂风如今的情形如何,也不肯定火麒麟就不会破石而入。那么既然遇此天材地宝,自然要以之尽早恢复行动能力,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脱身行动。
也许是刚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搏的缘故,断浪此时也没了那么多顾忌,挣扎着爬到石壁边,选了一个最小的血菩提,摘下来就送入了口中。
霎时间一股暖流就从胃里直接流向了四肢百骸,要说疼痛肯定是有的,然而断浪的经脉原本就在之前突破之时有所损伤,此时这血菩提不但能弥补他消耗一空的内力真气,还能修补他破损的经脉,滋养脏腑,恰如久旱甘霖一般,瞬时就提升了断浪的精气神。
这边厢断浪成功突破,并以血菩提巩固境界,而那一边厢聂风却是心若油煎,既痛且忧。
聂风被断浪抛入石缝内得以避过火麒麟,可这样的生还绝对不是令人欣喜的。
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事换了谁都不能轻描淡写,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好兄弟呢?
聂风动弹不得,却几乎目呲欲裂——他无法想象断浪会怎样,他一下一下的强自凝聚功力,却依旧毫无所得——聂风从没有一刻像这样绝望过。
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江湖上的人虽说没有人会想死,但也不至于太过怕死。然而内心的悲哀绝望,有时却远比瞬间的死亡要可怕。
火麒麟的吼声穿过层层石壁依然能清晰地传到聂风耳中,让聂风的心上上下下忐忑难安。
然后吼声渐远……再然后,是“轰”的一声石头爆开的声响,接着是火麒麟更为愤怒的吼声,和利爪划在石头上的声音,久久不息。
不知道断浪怎么样了?大概是……也逃得一命了吧……不然那火麒麟怎会这么不安生?一定……一定是这样的,聂风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
独自处在黑暗之中,又因心慌意乱无法入睡的话,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的。聂风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事实上也不过一会儿,他便听到那火麒麟刨石头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后便又往他这边来了。
想来火麒麟也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罢?那个抓不到,就试试抓这个好了。火麒麟还真就是跟这些闯进它老巢的人耗上了。
等到聂风想明白火麒麟的行为,心里反倒是有些欣喜的,无论如何,要是能让断浪更安全些,即使只是拖延时间,那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拖延时间确实是最好的方式,因为聂风和断浪的救兵已经在路上了。
虽说火麒麟暂时奈何不得聂风和断浪两人,但这异兽还真有股坚韧劲儿,你们俩缩在洞里不冒头,它还就偏偏堵在外面不走了——一会儿喷喷火,一会儿挖挖石头,搅得人心内不安,紧张不已。
也幸而凌傲天和步惊云已经进了洞,也无非是这洞内幽深漆黑,一开始断浪随意奔行实在是跑得比较远——凌傲天一路洒着引路粉,顺着聂风和断浪的气息追过去,不多时便隐隐能听到火麒麟的怒吼声了。
待得接近火麒麟时,凌傲天忽而对一直紧紧跟着他的步惊云说道:“云儿,不若你去体会一下火麒麟的威力吧,当年我也是因此突破的,你处于绝世巅峰也有几年了,总还差些契机。”
步惊云眼神一亮,执剑就朝刚刚察觉到他们的火麒麟袭去。
有凌傲天在一旁看顾,步惊云倒也没有后顾之忧,不多时便用上了全力。各种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以绝世好剑使出,无论是圣灵剑法还是悲痛莫名,都使得圆润自如;再加上麒麟火劲和排云掌法,步惊云越打越兴起,连摩诃无量都使了出来。纵然此时步惊云还未突破,却已经可以和火麒麟相斗而丝毫不显败相了。
步惊云的眼神越发明亮,火麒麟却是越来越暴躁——猛扑、喷火、踢踏各种方式都使了出来,可就是奈何不得眼前的这个人——火麒麟毕竟只是兽类,纵然有等同于传奇高手的境界,能随意调动火之本源,却还是输在了招式上,直被步惊云打得愤怒无比却也无可奈何。
凌傲天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让步惊云好好和火麒麟打上一场,毕竟对手难求。虽说平日里他们之间也常常互相切磋,然而面对着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也不可能使出全力来的。然而凌傲天却想不到步惊云不但不显败相,反而隐隐胜之,这样卓绝的天资,非是亲眼所见,还真让人难以置信。
想到当年自己面临突破的时候遇到火麒麟,那是怎样一个狼狈的样子,凌傲天的心里还真是难得地有了几分羡慕之意——果然是上天眷顾,不同凡响。不过很快凌傲天的心里也就只剩下欣慰了,步惊云能达到如此地步,还不都是他这个师父教得好?再说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步惊云自然是越强越好。至于不放心那是半点儿也没有了,以凌傲天想来,若是真有一天连步惊云也会和他反目的话,那凌傲天可以直接撞死自己了。他相信步惊云,更相信自己的掌控能力。
最终火麒麟万分不甘地转身逃跑了,步惊云回头看着凌傲天,见他微微摇头,也便由得火麒麟跑进洞|茓深处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放过火麒麟,步惊云根本不需要理会,总之师父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而凌傲天却是在想,这火麒麟留着,以后把凌云窟好好摸索一番,变成他天下会专属的血菩提培养地就好了,外加守护神兽火麒麟一只,想来总比直接杀了要划算很多。
而后凌傲天和步惊云破开石层,便见到了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聂风。
聂风乍一见到举着火折子的师父和师兄,高兴万分,瞬时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惜他现在别说是不能动,就连话都不怎么说得出来,最后也只嘶哑着嗓子喃喃地说了一个字:“浪……”
看到聂风弄成这副样子,步惊云也有些怔愣,凌傲天倒是马上反应过来,温和地说道:“断浪应该就在附近,我去看看,云儿在这里陪着风儿,再给他上些药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步惊云动作小心地把聂风扶起来,先是掏出疗伤丹给他喂了一颗,然后便先随意处理了一番外伤。聂风的神情空茫,却只两眼直直地看着凌傲天离开的洞口,心里想着的是谁,自然也不必多说。
步惊云看着聂风的神情,倒是若有所思。看来……断浪那家伙似乎也快要得偿所愿了……随后步惊云又随意地微微撇了撇嘴,暗暗想道:那也未必,聂风大概还在想着兄弟情分呢,想让他开窍,真是遥远得很。这样想着,步惊云竟然也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从步惊云和聂风听到碎石的声音起,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师父找到断浪不应该直接把他带过来和他们会合吗?难道是另有变故?
然而很快步惊云和聂风便听到了动静,先是一个人迅速地往这山洞外掠去,而后凌傲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步惊云和聂风的眼前。
聂风双眼微微睁大,断断续续地问道:“浪…他…人呢?”此时聂风一心挂念着断浪,倒是把平日里恪守的礼仪都给抛到了脑后。
凌傲天表情平淡无波倒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眼光深邃却是带着几分怒气,只听他淡淡地说道:“不必理他,我们回去吧。”说着一拂袖就转身离开了。
步惊云微怔了一下,便抱起聂风跟在了后面。
于是聂风才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心中不禁又惊又怒——难道浪又和师父闹翻了?之前断浪叛出天下会的事聂风并不知内里深意,此时更是急怒攻心,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步惊云看聂风这样子,倒是有些恻然地低声道:“师父……”
凌傲天脚步顿了顿,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里哪还有半分怒气,反而带着隐隐的笑意。他轻叹一口气,浅笑着说道:“云儿不必担心,断浪这次得了大好处,以后行事也必然更为顺利了。至于风儿……”说着凌傲天看看昏过去了依旧皱着眉头的聂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般瞒着他,说不得最后反倒是帮了断浪那个小子呢……”
既听此言,步惊云也就完全放下了担忧,心里暗想:也是,以聂风这迟钝的性子,要是不下猛药,他又怎会开窍?看来师父还是很疼断浪的,连这都为他打算好了……
这样想着,步惊云忽然觉得,断浪真是走得越远越好,免得整天在自己和师父身边晃来晃去惹人嫌。
正文 故事
当日聂风离开天荫城时,曾与骆仙有过约定,然而事实上两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聂风不过是顺手做一次好人,最多是交代了天下会的弟子照应一下骆仙这个女孩子,而对于骆仙来说,聂风也不过是一时的玩物罢了。
不得不说,就是玩物。
骆仙不愧是帝释天近年来的首席大弟子,就连性格也与她的师尊有些相像——那便是,以万物为刍狗。
帝释天自认不死不灭,乃是超越凡人之上的“天”,故而创立天门,又收了骆仙等弟子,令骆仙号为“神母”。
在天门之中,骆仙是帝释天之下的二号人物,身份自然也是超然卓绝的。
自认为是神的人喜欢做些什么呢?其实这个问题还是值得探讨的。至少对于帝释天来说,性命是第一重要的,而乐趣就是第二重要的了。
帝释天活了千年,早就已经不能和平凡人一般即使畏惧却也能或坦然或无奈地接受死亡了。帝释天怕死,极其怕死,因为普通人要是意外死亡也不过损失几十年,但帝释天要是就这样死了,那便损失了无数年——这意义和价值自然都无法令人淡然面对。
可若是活上一千多年,却是一直躲在冰洞里做缩头乌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帝释天自然也要寻找生活的乐趣的,事实上只要是不威胁到他的性命的事,他还是愿意去玩上一玩的。况且身为传奇巅峰高手,也没有太多事能威胁到帝释天的生命,帝释天尽管对自己的性命紧张过头,却也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些信心的。
千年里帝释天玩过各种游戏,他可以随意操纵普通人的人生,把别人一生的悲欢离合当作一场戏。他还会随兴拥有各种身份,甚至还在乱世中做过一段时间小国的帝王——其实换作任何人这样玩上几次,大都会再不把平常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了。
帝释天始终认为,他已经凌驾于众生之上了。
帝释天遇到有趣的人,便会想着和他们玩玩,至于最后那些人是被玩死了还是怎样痛苦一辈子,帝释天自然不会去在乎。而骆仙,在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起了游戏人间的心思。
骆仙会遇到聂风,一半是因为帝释天对倾城之恋没有死心,故而派骆仙去接近聂风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弄到手;而另一半却是因为,骆仙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任何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整天在冰宫里戴着面具陪伴另一个也戴着面具的已经一千多岁的性格扭曲的家伙,都会觉得无聊的——骆仙自然也是需要找乐子的。
聂风是个怎样的人?无疑,聂风单以容貌而言是具备了足够的资本的,骆仙还算满意,不过事实上要说性格,其实骆仙并不大看得上。
骆仙觉得,尽管聂风温柔仁善,对待每个人都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聂风太过博爱了,这样的人,并不好玩。
没错,就是不好玩。
对于骆仙来说,这世上的凡人,暂时也只能分成好玩和不好玩的两类。
骆仙发现聂风也就是对断浪还算是真有几分情谊,所以才在一路上挑拨关系,惹断浪生气。虽说这里面和倾城之恋也有点儿关系,不过骆仙并不着急得到倾城之恋,这主要是因为帝释天其实也不大着急——帝释天习惯于等别人死了再去挖别人陪葬的武学秘籍,所以其实他并不太在意骆仙此行的结果,因而骆仙也主要是为了自己开心。
而后在天下会上演了一场师徒反目,骆仙看得饶有兴致,却也因此失去了对聂风的兴趣。正好此时聂风要离开,骆仙便顺势只撩拨一二也不再多纠缠了,别看骆仙眼波盈盈面带桃花,实则要是聂风真的想要和她有些什么实质上的进展,恐怕会被骆仙直接打死。
骆仙喜欢玩弄别人,却不认为这些凡人能配得上她。
聂风离开天荫城后,骆仙也直接离开了。她颇有些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上闲逛,却偶然走到了狮王堡附近,听到了一个,不错的故事。
那便是怀空被狮王堡恩将仇报的故事,骆仙觉得,她大概能好好玩上一次。
可是就连骆仙也不会想到,这场游戏最终会是那样一个结果——
怀空是铁心岛铁门门主铁神之徒,他天性仁慈善良,不喜争端,最大的乐趣便是在铁心岛上学习铁门的顶级铸造之术。
怀空与亲兄怀灭以及师妹白伶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与怀空截然相反,怀灭心思缜密深沉,本身便有要做一名强者的**。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上进、无时无刻不在增强自己。比起怀空,他显然更为了解武林中弱肉强食的江湖法则。
然而事实上,怀空天资卓越,而怀灭却远远不及自己的弟弟。
怀空了解怀灭,他知道自己的大哥一向争强好胜,决不轻易饶人。所以,并不怎么在乎成败胜负的怀空制止了自己的进步,使自己的武功修为进展缓慢,始终落后怀灭一筹。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怀灭和怀空这兄弟俩都对他们共同的师妹白伶很好,白伶却还是选择了和她一般好强有上进心的怀灭而非怀空。
于是怀灭和白伶成了铁心岛上公认的一对,怀空的心里有些失落,却依旧真心地祝福二人。
其实怀空的想法和所作所为,身为哥哥的怀灭又怎么会不知道?怀灭暗地里为怀空挡去了不少风波,他之所以不懈努力,也只是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未来,同时保护好自己至亲的人罢了。
原本铁心岛的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多年前铁神还没有当上铁门门主的时候。
铁神的孪生弟弟铁狂屠自幼便野心十足,他一心想要铸就铁门祖传秘典中的无敌至宝“天劫”,从而出铁心岛称霸江湖。
铁神一向维护自己的弟弟铁狂屠,却不知铁狂屠内心却是对即将继承铁门的铁神嫉妒不已。
后来铁神无意间发现铁狂屠竟然私自铸成了铁门禁典内的凶器“天罪”,铁神既怒且忧,原本也想将此事掩盖下去保住弟弟,却不料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揭露了此事,使得铁狂屠成为铁门逆徒,被判终生囚禁于地牢。
而铁神,却成了新的铁门门主。自此铁狂屠恨意滔天,势要让铁神付出代价。
铁神念及兄弟旧情,年年劝导铁狂屠,希望他能改过向善,免于在地牢内虚度终生。孰料铁狂屠却一直在继续势力寻找时机,终于在十余年后脱困而出,将铁神重伤后囚于地牢,自己却用铁神的身份执掌铁门。
铁神与铁狂屠生得十分相像,铁门内的长老弟子们竟无一发觉,就此又过了数年。
此间铁狂屠将自己铸造的天罪交给怀空,便是看中怀空的资质心性,想要用怀空来“饲养”天罪,待得时机成熟,便能铸成“天劫”,并使天罪和天劫合一,以怀空之命为祭品,最终令他铁狂屠成为天劫之主进而天下无敌。
要说这铁心岛上若然有人能察觉出“铁神”的破绽,那便是心思敏锐的怀灭。怀灭心底有怀疑,却依旧不动声色。而铁心岛上终于接二连三地发生杀人挖心事件,使得人心惶惶,此时怀灭依旧在明面上按兵不动,却已经在暗地里发展自己的眼线和势力了。
其实这杀人挖心事件,就是铁狂屠为铸造天劫而做的,但在铁心岛上,又有谁会去怀疑铁门的门主“铁神”呢?
怀灭在暗中默默地部署着一切,静待时机。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怀灭知道怀空的性子,从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然而当怀灭终于查探到“天劫”即将铸成,而怀空已然能成功使用“天罪”后,终于是坐不住了——原来铁狂屠一开始就把怀空牵扯了进来!
怀灭自然不能让怀空出事,当即临机专断,先后击昏了白伶及怀空,将他们放上驶往中原的船后自行留下来断后。
再然后,在船上醒过来的怀空,便被告知了自己师父和哥哥的死讯。
怀空终于突破了心里的桎梏,开始挖掘自己的潜力——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藏拙,那个值得他这样做的人,已经死了!
天罪,是人间的至凶之兽。能使用天罪的怀空,又怎会真的只有待人和善仁慈心软的一面?怀空也有着他的另一面——凶、狂的一面。试问怀空若然没有这一面,又如何能够与天罪配合,如何来掌控这头人间至凶之兽?
从此,怀空就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位在了“报仇”之上。而这个在他目标中已经锁定了的人,就是铁狂屠——他的仇人,也是使他失去亲人的元凶。
怀空来到中原安顿好伤心欲绝的师妹和铁门的残余弟子,之后便要去寻找变强的途径用以报仇。可怀空终究心怀侠义,便顺手救下了打猎遇险的狮王堡的少主,却不料他初出江湖所做的第一件好事,便给他上了一堂人性阴暗的课。
怀空被狮王堡下药押入地牢,却因此激发出内心的凶性,最终血洗狮王堡。
这一次是怀空第一次让天罪沾血,也从此走上了染血的江湖。之后,怀空就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女子,骆仙。
若是怀灭早知道未来事情会变成那样,恐怕便也不会用假死来刺激怀空上进了。
然而命途如此,人力何及?
正文 迷梦番外三(五)
这一边聂风想要拉着步惊云去找“霍先生”,却也不想想,步惊云手里拿着绝世好剑,简直就是移动的靶子,他人走到哪里麻烦就会跟到哪里。
而且这个步惊云不但没有天下会做后盾,反而是悬赏捉拿的天下会叛徒,可以想见那些层出不穷的卑鄙手段了。再加上聂风这一份赏金,风云一路走来几乎就是尸山血海。
纵然聂风仁慈心善,却也不会对敌人手软。聂风这些年迫于无奈也为雄霸造了不少杀孽,江湖的阴暗血腥他并不陌生。
于是两人一路杀过来,终于遇到了啃不动的硬骨头——那就是无名。
身为武林正道的代表,武林神话无名,自然不会坐视绝世好剑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于是他不惜自行前来取剑。
步惊云自然不会答应,他身负血海深仇,无论何事都难以磨灭他的复仇之心。事实上步惊云之所以成为天下会的不哭死神,皆是为了“报仇”二字而已。而如今旧仇未报又添新仇,步惊云的挚爱孔慈也是因雄霸的设计而死,如此深仇大恨又怎能不报?
何况这绝世好剑不单只是为了报仇之用,步惊云尚且还要靠这绝世好剑破开后陵的断龙石,让他得以在报仇之后履行承诺陪伴孔慈一同葬于后陵之中,更是万万没有把绝世好剑交给无名的可能性。
于是便是一场你争我夺,无名与步惊云和聂风各种约定争夺,却在这过程中逐渐发觉这风云二人虽造杀孽无数,但仍都怀着赤子之心。步惊云只是被仇恨所束缚,实际上事面冷心热;而聂风更是侠骨柔肠,两人都令无名十分欣赏。
是以最终无名不但没有抢走步惊云的绝世好剑,反倒还因最近雄霸愈发的倒行逆施而把“风云合璧、摩诃无量”教给二人用以除去雄霸。
纵使江湖上风云变幻,局势一触即发,凌傲天这边却是依旧悠闲得很。
那日在湖心岛遇到断浪和幽若后,当晚凌傲天便和步惊云一起上了天山之巅,没有惊动半个人。
且不说这雄霸的天下会布置得疏松之极,大把巡逻弟子玩忽职守;单说这天山上的地形,还有谁能比凌傲天更清楚?
于是凌傲天上山后便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几处天下会收藏珍品的地方,并趁着无人理会查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包走了大半。
步惊云很无奈地发现,自家师父明明说是想见见“这个”雄霸,却反倒对各种珍宝更感兴趣,一点儿也不着急着去天下第一楼。
凌傲天对此只是淡然笑道:“最后一处藏东西的地方必然是天下第一楼地底,迟早都是要去的,着急什么呢?再说了,这雄霸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吧,有什么可好奇的?”
既然凌傲天都这样说了,步惊云也只能和自家师父一起当起了搬运工,先搬了一个大包裹交给在山林里放风打滚的暖暖——想来也没什么人能从暖暖手底下抢东西,而真正能抢到的,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这么折腾一番,天就亮了,等凌傲天和步惊云再上天山之巅的时候,正好赶上天下会的晨时集会,两人自然而然就混进去了。
凌傲天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微微抬头望去,便见到了那个人,那个“成也风云,败也风云”的雄霸。
或许真是相由心定的缘故,凌傲天觉得自己和那雄霸实在是相差甚远,也就是轮廓和眉眼间还略微有几分相似,周身气质风范都是全然不同。
步惊云不动声色地在凌傲天和雄霸之间扫视了很多次,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步惊云差别也不是很大,不说样貌,就是性格气质也很像;可是这个雄霸……和师父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凌傲天眼中带笑地微微瞪了步惊云一下,总算是解决了怪异目光的来源之处。而后凌傲天便认真听着天下会的诸多安排,心里就恍然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此时雄霸重用的人是天池十二煞和断浪,看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人堆在天下第一楼里,凌傲天心里就有些膈应起来了——说起来是凌傲天穿越占据了雄霸的身体没错,可是凌傲天早就把天下会的一切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如今再看雄霸的各种布置,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雄霸交代天池十二煞守卫天下会总舵,而后命令断浪去追杀风云,这便散会了。
凌傲天心里有了几分倦怠的感觉,便牵着步惊云在天山上闲逛。逛了一大圈,凌傲天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个天下会,还真是够萧条的。”
步惊云紧了紧握着的手,低声回道:“至少,这个天下会也是一统了神州的。”
凌傲天撇了撇嘴,语带嘲讽地说道:“一统?可笑!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我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连根拔起的,那人完全不去理会,自称天下之主目空一切,实则是别人都看出了这天下会不过是一时的空中楼阁,根本不屑理会罢了。”
步惊云微微顿了顿,没有多说话。
过了片刻,凌傲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算了,管他呢,我们跟着断浪去看热闹吧,总之那人也没几日的命了。”
步惊云蹙了蹙眉,终究还是说道:“真的……不管那人的死活?”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再说了,之前你移魂之时还不是用那一个‘步惊云’的身体就跑去送死?想来也是不甚在意的。”
步惊云一怔,便也觉得确实无谓干涉这些事,生生死死,不过是各自缘法罢了。
而凌傲天事实上并非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平静,他的心思百转千回,片刻间就想了很多事。凌傲天很清楚,之所以会有两个世界,其本质上就是由他的穿越引起的。因着他一个人与真正的雄霸完全不同的行事方式,生生地让两个世界的方向完全扭转,说不自豪是不可能的——然而更多的,却是感慨。
凌傲天尚且记得当年他初始还魂在雄霸身上时,心里的忐忑和惶恐。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却终究还是惧怕天命的不可更改。
此时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在凌傲天已然相信人定胜天的时候,却因着难以预计的原因和种种变故,最终又回到了这个原点的世界,去亲眼见证这原本就该发生的一切,其实凌傲天全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这究竟是命运的玩笑?抑或是,命运的警告?
所以凌傲天不会再去改变什么了,他从不喜欢像这样去做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于是雄霸,也只有顺应天命了。
也许只有当这人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世上,凌傲天才能彻底放下心来。这究竟是一场游戏,还是梦境,抑或是真实?都无所谓。总之,对于凌傲天来讲,这世上只要有一个雄霸就够了。
一切的开始,也终将是一切的终止。
断浪哄骗幽若说他会化解风云与雄霸的仇恨,结果却暗使手段引风云和雄霸正面相遇,至此最终一战终于开始。
风云与雄霸在天下会前决战,霎时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那边的飞沙走石惊天动地半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在一边观战的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看热闹看得很是开心。
大约过了半晌,凌傲天把头斜靠在步惊云的肩上,撇了撇嘴说:“早知道要打这么久,怎么也该搬两个板凳来。”
步惊云微微顿了顿,略带笑意地说道:“那岂不是还要带上一壶酒和几个小菜?”
凌傲天轻笑一声,刚想应答,却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原来雄霸一开始自认为风云绝不是他的对手,很是狂妄自傲。却不料风云已经学会了摩诃无量,此时一用出来,三分归元气就被狠狠地压制住了,雄霸越打越吃力,场上形势瞬间逆转。
凌傲天看到场中情况,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什么这个‘风云合璧、摩诃无量’总会给我一种看到风儿和浪儿一起施展‘倾城之恋’的感觉?”
“……”步惊云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嘴角也有些抽搐,半晌才无奈地说道:“摩诃无量我倒是用过几次,可没一次是和聂风一起的。”
凌傲天瞥了步惊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是自然,你要是和聂风来个什么‘合璧’,那绝对会出大问题。”
步惊云揽着凌傲天的肩抿了抿嘴,微微有些无奈的感觉,眼里却俱是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凌傲天语调颇有些奇怪地说道:“看来这‘风云合璧’,雄霸还真就不是对手了。”就着他的话,那边雄霸已然被一击重伤,落荒而逃了。风云本欲追之,却无奈也是消耗甚大,只得再做打算。
看着那边的风云相携着离开,步惊云再次觉得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比之看到断浪和幽若在一起谈情说爱还要奇怪,正想说些什么,凌傲天却已经飞身去追雄霸去了。
步惊云也只得暂时压下那股膈应的感觉,心里暗想:聂风那个婆婆妈妈的性格,无论是哪个步惊云都不可能看上的吧……步惊云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奇怪的画面给甩了出去,立时飞身跟上自家师父,去追那个落败而逃的雄霸去了。
正文 迷梦番外三(六)
雄霸被风云伤得不轻,已是强撑着逃走,孰料路上遇到天池十二煞中的手舞足蹈拦路,正面带着冷笑要取他性命。
雄霸此时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几乎到了穷途末路了。然而他强自硬撑着不让手舞足蹈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生生用三分归元气把两人给吓退了。
而后雄霸踉跄而去,心中的悲怒自是不必多说。而那边厢手舞足蹈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即纠集在附近搜索的其他天池十二煞成员一起追击雄霸。
然而天池十二煞方才集结在一处正待追击雄霸,便被人拦住了。
凌傲天一袭青衫负手挡在天池十二煞之前,表情淡漠,神色里半点也不将那十二人放在眼里。
天池十二煞们微微一顿,大多都大怒起来——这人实在狂妄,简直该死!
然而也有暗生警惕的,那便是天池十二煞之首,童皇。
童皇毕竟见多识广,也知道敢于这样跳出来拦路的人必然不会是简单人物,更何况眼前这人看似年轻,实则目光深邃,其气质与朴素的衣着隐隐有些违和感,想来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童皇想着先让脾气急躁的几人试试这拦路之人的深浅,却没料到那人全然不理会他们的各种心思,只直接就语气冰冷地说道:“纵使他死有余辜,也轮不到你们这等杂碎来杀他!”
这“杂碎”二字一出,一下子就像点燃了炮仗一般,十二煞几乎破口大骂,而脾气最差的铁帚仙顿时暴跳如雷,举起手中的铁帚就直向凌傲天袭去。
凌傲天的表情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只挥袖轻弹,下一刻,天池十二煞的其余人等便看到铁帚仙瞪大双眼倒地身亡,只心口上有一个一指宽的血洞。
这下天池十二煞也知道是遇上了高手,能如此简单就取了铁帚仙的性命,怕是就算剩下的人一起上也奈何不了他。此时童皇神色凝重,对于铁帚仙之死不敢有半分怨
恨流露,只上前几步抱拳恭敬地说道:“何方高人驾临,不知我天池十二煞有何得罪之处?”
凌傲天语气微带嘲讽地说道:“无需多言,本座只是不想看到雄霸死在小人手中,故而便顺手送尔等上路罢了。”
一语既出,凌傲天便再不给十二煞说话的机会,直接双手连弹,指风形成密集的刃网铺天盖地而去,纵使十二煞有心抵挡反抗,无奈境界实在相差太多,不过片刻便尽数死于当场。
这时步惊云才缓缓地走到凌傲天身边,凝视着那仍未散去的血雾片刻,轻声问道:“还是要救他?”
凌傲天微微摇头,淡然地说道:“即使要死,也不能死在这些人手里。”说着便往雄霸离去的方向追去。
雄霸踉跄着误打误撞进了中华阁,听到无名悲凉沧桑的胡琴曲调,只觉自己这一世谋求天下,却最终落到这个下场,霎时间心灰意冷,执念全消。
无名让雄霸自废武功退隐江湖,雄霸终究是答应了,只请求无名帮他找到女儿幽若,从此父女二人隐居山林,再不涉足江湖事,无名欣然应允。
无名很快就把幽若带来,又亲自送雄霸父女两人至附近一僻静山林小屋,至此曾经的一代霸主便消失于这世间了。
看到曾经算得上锦衣玉食的父女二人过上了简单朴素却宁静安详的生活,就连凌傲天也生出了几分唏嘘之感。犹豫片刻,凌傲天终究还是拉着步惊云离开了。
凌傲天还真是有几分下不了手,尤其是让他在幽若面前杀了她爹,这事儿也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这样想着,凌傲天干脆也放开了手。若是命运真不可更改,这雄霸必然也难逃一劫,无论如何都不该他凌傲天来动手就是了。但倘若雄霸真能逃得一命,便也就随他去好了,终归他虽说是失去了一切,却仍是找回了最宝贵的亲情,也算有几分可取之处了。
被自家师父拉着离开,步惊云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事实上步惊云的感觉也很复杂,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师父亲自动手杀了那人。而且步惊云也隐隐察觉到,师父难得地出现了犹豫的情绪,想来这事情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在附近小镇上的饭馆里静静地吃了顿便饭,而后凌傲天牵着步惊云在镇上闲逛,倒有几分无所事事的惫懒感。
逛过了几个杂货摊,步惊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还留在此处有何要事?”
凌傲天微微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卸下了所有思虑,淡笑着说道:“也罢,我们这就去天下第一楼取完东西,等下个月圆之时便回去吧。”
步惊云终于放下了心,事实上他也察觉到师父心下怕是有几分纠结之意,只是连步惊云也猜不透凌傲天究竟是为了何事思虑万千,然无论如何步惊云都不希望这气氛如此沉重下去的,毕竟要是师父不开心,步惊云也会很郁闷。
凌傲天终于不想再理雄霸的事,孰料却在转眼间就看到了聂风,当即心下一震。
聂风乍眼看到步惊云和凌傲天走在一起也是一愣,然而下一刻便欣喜地走过来,语气欢喜地说道:“云师兄,你刚刚说离开片刻,原来是与霍先生有约?”
步惊云不置可否,聂风倒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霍先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前段时间你去了何处?该不是和云师兄有了矛盾吧?你也知道云师兄他……”
凌傲天心里有了几分猜测,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当即打断聂风的话,肃然说道:“聂少侠,我二人还另有要事,就此别过。”话语方毕,凌傲天便拉着步惊云飞身而去。
聂风万分愕然地瞪大眼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眼前,终于反应过来也飞身追去。
待得凌傲天和步惊云急速赶回雄霸和幽若隐居之地,果不其然地看到幽若已然被绝世好剑穿胸而过,而虽说幽若挡在雄霸身前,已然失去功力的雄霸依旧是被绝世好剑的剑气绞碎了脏腑,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步惊云手法熟练地抽剑,正面色复杂地看向幽若,便见得凌傲天以极快的速度抢至幽若身前,连点她数个|茓道,又握着她的脉门开始渡送内力。
步惊云微微一惊,瞬时便警惕起来——这人可是另外那个世界的雄霸,即使之前还算友好,可如今面对这个场景会如何对待他还真是难以预料。
此时云儿也一闪身到了自家师父身边,略略扫了一眼,便蹲下来摸上雄霸的颈动脉,然后便是一震,目光凛冽地看向持剑的步惊云,冷冷地说道:“你为何如此做?”
步惊云也是语气冰寒地说道:“雄霸是我大仇人,我自要杀他。”
两个步惊云的目光乍然相遇,一时只觉得有电闪雷鸣轰然而至。
幸而凌傲天已然护住了幽若的心脉稳定了伤势,此时他把幽若抱起来,淡然地扫了剑拔弩张的两个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人一眼,悠悠地对步惊云说:“你要报仇,与我们无关,只是我无法坐视幽若就此丧命,这便带她离开,从此与你各不相干。”
步惊云微微一怔,不禁又看了眼雄霸的尸体,语带犹豫地说道:“他……你不管了?”
凌傲天依旧语气平淡地说:“他已经死透了,我自不会费力救他,你若念在他也算是你授业之师,便葬了好了。”云儿默然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
步惊云愣怔半晌,方才点头,依然有些犹疑地低声说道:“你不在意雄霸,却在意幽若……”正说着,一声变了调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怎么会有两个云师兄?!”
原来是聂风终于追了上来,然而他此时的表情简直比被雷劈到还要夸张,脸色一变再变,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凌傲天淡淡地看了聂风一眼,此时表情一变,原来那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全然不见,倒有几分莫测高深的冷冽。
不去管聂风是怎样的欲言又止,凌傲天抱着幽若转身就走,云儿自然跟在他身后,只最后回头看了步惊云一眼,神情莫测。
租下一个僻静的小院子把幽若安置下来,又请了当地仆妇给幽若清洗伤口和换药,折腾了小半天凌傲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凌傲天便看到步惊云静静地立在院中,仰头看着漆黑夜幕上那一轮尚未圆满的明月。
凌傲天走到步惊云身边与他并立了半晌,才听得步惊云低声说道:“师父早就料到……那人会是死在他手里?”
凌傲天淡然一笑,揽着步惊云与他对视,轻声说道:“云儿又何必多想?当初他杀‘你’一次,这次权当还债,岂不是公平得很?”
步惊云微微一愣,才觉得之前自己的纠结都白费了——他确是没想到最后那个雄霸会是死在那个步惊云的手上,而这事自然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闷感觉——然而此时师父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便把那些沉重全数冲散,只余淡淡的轻松气氛萦绕身旁。
步惊云松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无奈地说道:“师父你……”想不到以自家师父的小心眼居然还真来个一报还一报了,让步惊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傲天轻笑一声,悠然说道:“我本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云儿难道还不了解我?”
“……”步惊云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这个幽若怎么办?”
凌傲天淡淡地答道:“过几日待她伤势转好,稍稍为她安排下日后的生活,我们便回去好了。”
步惊云想了想,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为何师父不救那人,却在乎幽若?”
凌傲天轻叹口气,语带笑意地说道:“正所谓儿女都是债啊。”
“……”步惊云默默无语,却也能大致猜到师父的想法,即使不是同一个人,却也总有那么一份说不出的情义在。
次日幽若终于醒转,方才回过神来,便是大吃一惊:“步惊云……?你怎会……我……”
步惊云表情颇为冷淡,闭口不言。倒是一旁的凌傲天表情温和地说道:“幽若小姐,你已然脱离危险,伤势休养月余便能痊愈了。”
幽若犹豫地看看凌傲天,不禁问道:“你是……?”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我是步惊云的好友,霍擎苍。”
幽若之前还有些迷糊,此时忽然反应过来,瞪着步惊云眼睛微红地问道:“我爹爹呢?他怎么样了?”
“……”步惊云顿了顿,说:“死了。”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妥,又有些踌躇地看了凌傲天一眼。
凌傲天对于步惊云的直白向来毫无办法,只得宽慰地说道:“令尊想来也希望小姐能保重自己。”
“……”幽若已然完全懵掉了,就这么无声地流下泪来。
事实上幽若从小就被雄霸养在湖心小筑,要说与父亲的交流其实很少。可是毕竟是亲生父亲,血缘至亲,单看幽若愿意以身挡剑,也知她内心还是极为渴望亲情的。也许在幽若心里,过去锦衣玉食的二十年的生活,还比不上这一天里与老父归隐山林的平凡日子。
之后的几日里幽若一直很沉默,她大概觉得是步惊云救了她,也理解步惊云想要报仇的心思,况且人已经死了,再多想也无用,便也没有刻意针对步惊云。然而毕竟是杀父仇人,幽若并不想欠他人情,故而伤势略好,便要辞行。
凌傲天倒是想过去安慰一下幽若,但一来是以他现在这个“步惊云好友”的身份很不合适,二来这么多年凌傲天早就习惯了幽若是自己的女儿,现在要他对着幽若说什么你爹死了请节哀,也真是有些难为他了,即使不表露出来,心里也会很郁闷的。所以最终还是由得幽若了,其实丧父之痛,又岂是几句安慰就能解决的,强求无益。
原本步惊云有私下问过凌傲天是否要帮幽若置办些家产,毕竟幽若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未来也实在莫测。但以凌傲天对幽若的了解,这丫头其实是外柔内刚,必然不会愿意接受“仇人”的接济的,故而就此作罢。想来以幽若的本事要想平静生活下去还是不难的,便也不再多做安排。
于是幽若辞行后,凌傲天与步惊云便也直接离开,往天山之巅去了。
此时的天山之巅真是大异于往常,所谓树倒猢狲散,也不过是几日光景,这天下会的总舵就成了废墟一片。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搬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多处被火焚烧的痕迹。
凌傲天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他也知道这其实是因为自己把天池十二煞杀掉了的缘故。其实原本雄霸失势后,天下会就落在了天池十二煞的手中。不过这样一想,凌傲天倒宁愿这天下会完全损毁不复存在,也不愿意被挂在天池十二煞那些家伙的名下。
昔日威严华美的天下第一楼,此时坍塌了一半,东西也几乎都被搬空了。要说凌傲天最不爽的还是这里,因为别处的建筑都和凌傲天督建的大有不同,独独这座天下第一楼,和凌傲天住了几十年的地方相差无几。步惊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因为自从凌傲天让位于秦霜后,天下第一楼就成了他们两人的私人居所,相当于家一半的存在了。
凌傲天倒是很快就坦然面对了,轻轻拍了拍步惊云,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毁了也好,除了你我,还有谁配住在天下第一楼里?”说着便牵着步惊云走到了废墟之中。
这天下第一楼另有玄机,那些弟子们就是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雄霸的私人收藏的。但要说这些机关的位置,凌傲天自然是清楚得很,不多时便和步惊云从地底搬出一大堆珍品来。
连同之前打包好的一起挂在火麒麟身上,两人一兽外加几个大包裹就这样在月圆之夜进行了一次胜利大回归。
坐在火麒麟身上左右手各拽着几个包裹的凌傲天在进入裂缝的那一刹那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圣诞老人的故事,然后下一刻凌傲天就觉得也许他是拥有预言天赋的,因为这个裂缝的另一边正好开在天下会的演武场内,地下是密密麻麻大约几千个少年弟子们,每个人都抬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的圣帮主大人——当然,步惊云敢肯定,至少有八成的弟子都在下一刻搓了搓眼睛,而另外的两成正在弯腰捡起掉落一地的眼珠子。
正文 迷梦番外四(一)
话说那一日凌傲天和步惊云骑着火麒麟从天而降后,数年内天下会中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
众人自然不把这些无稽的传言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们感兴趣的是师父大人的旅行纪事——光从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上看,就知道这次实在是收获颇丰。
于是老规矩,众人围坐一圈儿,摆上点心,兴致勃勃地听故事。
另一边厢殷成却是郁闷极了——他也想要听故事啊,为什么把这一堆包裹外加一只脑筋有问题的火麒麟扔给他去处理……
当然,事实上后来听故事的几人都觉得殷成真是有先见之明,那些故事……真是不听也罢。
幽若是第一个开口问的,所以也第一个中招了。
只听幽若兴致不浅,兴奋地问道:“爹爹,你们这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啦?快给我们讲讲。”
凌傲天浅浅地笑着,语调温和地说道:“有趣的事很多,不如先说说和你有关的吧。”
幽若“咦”了一声,奇怪地说道:“之前那个云师兄不是说那边没有幽若的吗?”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就连步惊云都没怎么见过她罢了。”
幽若微微蹙眉,疑惑地问道:“怎么会?难不成……那边的我是被养在深闺无人知?”
此言一出,秦霜和断浪都打了个寒战,实在难以想象“养在深闺”的幽若是个什么样子的。
[脑补小剧场:养在深闺的幽若
(秦霜想象)幽若莲步亭亭地走过来,眼波盈盈地望着他,语调娇柔地说:“夫君,让妾身来伺候你。”
(秦霜倒地吐血不止)
(断浪想象)幽若扭着水蛇腰,柔声细语地说道:“小浪弟弟,夜露深寒,要注意身体哟。”
(断浪翻白眼抽搐昏死)]
其实幽若也只是随便说说开玩笑的,孰料凌傲天真的淡笑着点头说道:“就是如此,那里的幽若一直被她爹养在湖心岛上的湖心小筑里,大约相当于禁足了近二十年,所以天下会里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帮主还有个女儿。”
“……”幽若呆滞了,良久才讷讷地问道:“那……那连师兄师弟们也不知道她?”
凌傲天再度颔首,淡然地说道:“事实上那个幽若并没有什么师兄师弟,她对着云儿都是直呼其名的。”
“……”幽若萎靡了,她简直难以想象要是换做她给自家老爹禁足,别说是二十年,二十天都给她闷死了,真是……幸好自家老爹思想比较正常……幽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结果凌傲天下一句话又把幽若给打趴下了,只听凌傲天语带笑意地说道:“不但没有师兄师弟,而且那个幽若和那边的霜儿半点关系也没有。”
幽若眼神无比哀怨地看了秦霜一眼,直把秦霜看得浑身发毛,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知道呀,那边的秦霜不是还和孔慈订婚的嘛,肯定是和幽若无关的。”
凌傲天轻笑了起来,悠悠地说道:“这也不能怪霜儿啊,事实上我和云儿听到,那个大小姐似乎先是喜欢上了风儿呢。”
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故事的聂风瞪大了双眼,万分无辜地看了自家师兄师姐一眼,然后往断浪身边凑了凑。
断浪语带嘲讽地说道:“风师兄的魅力真是在哪里都那么大。”
然而凌傲天随即就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后来聂风叛出天下会,大小姐又和断浪好上了。”
这下子幽若和断浪同时被九天神雷劈中,半天也缓不过劲儿来。至于秦霜和聂风的脸色,那就不是七彩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断浪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说着脑海里灵光一现,双目灼灼地看向凌傲天,用一种发现破绽的语气笃定地说道:“不可能,之前不是说那边的断浪是杂役吗?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大小姐呢?师父你这个玩笑可是开得一点儿也不高明。”
幽若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用一种控诉的,带着点儿愤愤的眼神瞪着自家越来越喜欢耍人的老爹。
凌傲天倒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很是无奈地撇了撇嘴,低声喃喃道:“难道是说谎太多,我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
一直淡定地在一旁看好戏的步惊云自然是帮着自己师父的,只听他淡然而肯定地开口说道:“不是玩笑。”只此一句,刚刚松了口气的秦霜和聂风又噎住了——要说他们师父的恶趣味他们早就有所领会了,可是步惊云,似乎不是什么爱开玩笑的人——所以说外表实在是具有巨大的欺骗性。
断浪刚想和步惊云辩驳几句,凌傲天就笑着开口说道:“浪儿怎么能对‘自己’没有信心?以‘你’的资质实力,纵然一开始是杂役,后来也未必就配不上大小姐了。”
“……”断浪这次真的蔫了,语气恹恹地说道:“难道那边的断浪想依靠攀上大小姐来提升地位吗?”
“哼,”幽若愤愤地说道:“就算是养在深闺的我,也不可能那么没眼色看上你这么个腹黑小弟弟的!”
这时步惊云却忽然说了一句话:“看上了,还为他煮猪肺汤呢。”
“……!!”秦霜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要说之前还是因为有些好笑而变的脸色,这下子就有那么几分真的了。他语气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猪肺汤……?我还以为是独我一份的呢……”表情上也带着几分失落。
向来骄傲的幽若这时也有些慌了神,连忙对秦霜说道:“当……当然是独你一份的,那……那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也是自家女儿女婿,凌傲天也不能任由这玩笑开过了头,此时淡笑着开口说道:“哟?原来幽若还有这手艺,我就说呢,连爹爹我都没有喝过你煮的汤,果然是有了夫婿就忘了爹呀。”
“什……什么呀,”气氛一下子就缓和过来,幽若也松了口气,语带娇嗔地说道:“天下的美味爹爹有什么是没尝过的?幽若这点儿手艺爹爹怎么看得上?”
“嘿,”凌傲天轻笑一声,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接道:“真是的,亏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长大……”
这下子其余人等的脸色都变得很是古怪,肩膀也抖啊抖啊的。
“怎么?”凌傲天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我更会教养孩子?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长大了,就把师父给扔一边儿去了?”
“这倒是,”幽若大力地点头表示赞同,说道:“老爹养孩子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下次不如让小丫头跟着你们一起出去吧,也让老爹你好好教养她一番。”
凌傲天微微有些苦笑着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那丫头吵得我头疼。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
“哈哈哈……”厅里爆发出一阵大笑,经久不息。
聂风的脸色简直憋成了酱紫色,要说今天实在是“笑果”显著,聂风不怎么参与互相打趣,却是一个人乐得不行。想想上次自己因为孔慈的事被断浪教训了几天,大师兄也被师姐捉弄了好几次;再想想这次断浪和师姐……忽然就升起了一种翻身农民把歌唱的感觉。
步惊云的眼里也带着浓浓的笑意,其实要说起来,断浪吃瘪被雷劈无疑是步惊云最想看到的了,当然师父说的话也有趣得很,让人一阵轻松。
断浪一转眼就看到了步惊云幸灾乐祸的眼神,眼睛一转,低声嘟囔了一句:“童养媳……”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哪个不是高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满堂的笑声戛然而止,步惊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凌傲天似笑非笑地看向断浪,悠悠地说道:“浪儿是很久没有活动,有些皮痒了吧?”
断浪咧了咧嘴,眼神却是带着些戏谑一个劲儿地往步惊云那里看。
“好了,”凌傲天漫不经心地把话题引开,淡笑着说道:“玩笑也开得差不多,我是想着下个月月圆之夜再去上一次,龙元凤血还没有到手呢。”
断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连声说道:“不如让我们也一起去吧?”
“嗯,”凌傲天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原本也就是想再加上风儿和浪儿,我们四个人一起过去。”
一听这话幽若立时不满地说道:“什么?爹爹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为什么要把我们扔下?”
凌傲天瞥了幽若一眼,悠悠地说道:“留你和霜儿整日里煮汤喝不是很好?”说着不等幽若接话,又说道:“再说了,要是连你们两个也跟着去,天下会谁来管?小宝贝们又怎么办?”
“……”幽若撅了撅嘴,却也没了办法,只得嘟嘟囔囔地说道:“死小子,不快点长大……”
秦霜倒是没有太大异议,想来也知道自己是走不开的,只是略有疑问地说道:“这次……师父带回来的东西是……”
凌傲天笑了笑,随意地说道:“自然是那边天下会的珍藏。”
“咦?”幽若回过神来,奇怪地说道:“爹爹你把‘自己’给打劫了?那么那位帮主是什么反应?”
凌傲天又扫了幽若一眼,依旧随意地说道:“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反应?”
“啊?!”这下子大家都惊讶了,愣了愣,断浪不由得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凌傲天撑着下巴,弯了弯嘴角说道:“那边的……步惊云呗,他和那人有深仇大恨,你们不也是知道的?”
“……”于是大家都淡定了,孔慈算什么?幽若喜欢聂风又怎地?断浪去勾搭幽若多么小儿科——你看看师父他老人家是多么的淡定,那个世界都上演相爱相杀了还这么淡定——这就是差距,年轻人啊还有得学呢。
正文 天怒
地下冰宫内,妙龄女子微垂着头,恭敬地说道:“启禀尊上,属下幸不辱命,已将泥菩萨带回,特来复命。”
“哦?”脸戴面具身着织锦白缎上纹金丝飞凤的帝释天略带兴致地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那女子欲言又止,却没有立时退下。
“嗯?”帝释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问道:“你还有何事?”
“属下……属下想请尊上指点功夫。”那女子踟蹰半晌,终于咬牙说道。
帝释天听闻此言,不禁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才立了这么丁点儿功劳,就想着要奖励?”说着顿了顿,忽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为何想要本尊指点呢?”
那女子咬了咬牙,恨声说道:“属下意欲为独孤家报仇。”
“哦……”帝释天若有所思,用手指点了点额侧,又问道:“难不成你想一个人杀上天下会?”
那女子,也就是独孤梦,抿着唇说道:“属下只想亲手杀了步惊云,以命抵命。”
“原来如此,”帝释天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忽而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说道:“有点儿意思,你先下去吧,待本尊再想想。”
“……是。”独孤梦略有无奈,却也只能领命退下了。
自当时被帝释天掳劫用以胁迫自己的父亲去抢夺倾城之恋,而后无双城倾,独孤家破,原以为必死的独孤梦却得到了加入天门的机会至今,独孤梦已然领会到这天门门主,尊上帝释天的性格是多么的诡谲难测了。
帝释天会凭着自己的喜好让门下去做事,若是成功可能会有奖励,若是失败也可能会有惩罚——然而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取决于帝释天的心情和兴趣。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奖励也可能变成惩罚;而当他兴致高的时候,惩罚也可能变作游戏。
事实上独孤梦不是不知道像这样喜怒难测的尊上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然而她没有选择——身为独孤家的人,除了天门,她已然没有可托庇投靠之处了。除非独孤梦从此隐姓埋名平凡度日终生不提仇恨尚有一线生机——然而,她想要报仇;可惜,她想要报仇。
血海深仇自然不是等闲就可以放弃的,这说不上对与错,黑与白。只不过,报仇雪恨未必是救赎,尚有可能是无尽的深渊。
人生有时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也或许,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居然是天生能以寿数命源换取片面天机的先知……”帝释天打量着面前趴在地上狼狈不已的泥菩萨,缓缓地说道:“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泥菩萨长期裹在身上的黑袍已不知所踪,此时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簌簌发抖,显然是被高手的威压震慑得不可动弹了。
帝释天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蓦然眼睛一亮,说道:“有趣,太有趣了——照此说来,以后本尊每行一事都可以让你来预判,如此岂不是永立于不败之地?”
泥菩萨惊诧地抬起头来看了帝释天一眼,却又立刻恭谨地低下头去,低声下气地说道:“启禀……尊上,我……在下每窥天机必遭天谴,非大事不可常为,还望尊上见谅。”
帝释天语气微微有些不善地说道:“本尊让你怎样做,你便去做,岂容置喙?!再者说,本尊的圣心诀恰可弥补你所损命源……”说着帝释天陡然哈哈大笑着说道:“好极好极!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泥菩萨惊喜不已,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地说道:“难道说……尊上的神功可以治愈在下?若如此,在下必定鞠躬尽瘁相报此恩!”
“嗤,”帝释天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那满身烂疮本尊可没有办法,只能保你一命,让你为本尊窥视天机……”
泥菩萨顿时焦急起来,连连告饶说道:“尊上明鉴,这毒疮发作实是令在下痛不欲生,若然连窥天机,即如酷刑一般……”
“哼,”帝释天懒得再听泥菩萨说下去,语气淡漠地说道:“本尊才不管你怎样,你若是不立即上窥天机告知本尊,本尊现在就可以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泥菩萨顿时面如死灰,萎顿在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只听得“嘭”“嘭”几声,上等琉璃灯和珍品瓷瓶都摔得粉碎——帝释天不断地把能看见的东西都拂到地面上,怒火简直已经化作了实质。
帝释天已然将泥菩萨囚禁了起来,专让他为自己窥视天机。孰料第一个消息就令帝释天勃然大怒,先是不相信,而一查之下果然如此,帝释天的怒火已经完全不可遏止了。
是什么消息能让帝释天失态至此?自然是,凤血失窃的消息。
帝释天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的性命,而凤血就等同于他的性命——凤血竟然失窃,帝释天自然大怒,暴怒,狂怒——那怒火恨不得毁天灭地。
曾几何时,帝释天恨不能抱着凤血入睡,每日都会亲自查看凤血是否尚在,无比的小心翼翼。然而,这种热情终归也不过保持了最多百年,在那之后,帝释天除了需要取用凤血之时,便很少去查看凤血的保存之地了。
为什么?自然是没必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帝释天愈发安心——世人皆是蝼蚁,又怎可能偷走他的凤血?任何人的兴趣都不可能在一件事上停留太久,就算是能使人续命长生的凤血也是一样的。
帝释天,终于在千年之后收获了因为疏忽而造就的第一个苦果,简直苦涩入心不堪承受。
帝释天在怒火焚尽之后,余下的便是无边的恐惧。
是谁偷走了凤血?帝释天自然有自己的猜测,也自然恨不能把那人碎尸万段——可这不是帝释天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帝释天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凤血只剩下一点点,那么,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千秋万代不朽?
帝释天慌了,真的慌神了——他不想死,半点也不想。
诚然帝释天现在就可以直接杀上天山之巅,让那个杀千刀的胆大包天的贼子感受一下千年的功力和天神的怒火。
可是那样就可以了吗?万一……玉石俱焚的道理帝释天自然也是知道的,且不论那人是否也服用了凤血,凤血还剩下多少,倘若帝释天真的把人逼上绝路,那人抱着凤血一起死了——那他帝释天还不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没得到?!
别看帝释天平日里眼高于顶游戏人间,然而当遇上和性命相关的事,他瞻前顾后的性格弱点就暴露无遗——其实帝释天,也不过如此。
不敢去拼,只想着后路,有怎么会有前景?
想了一会儿,帝释天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抬脚就向囚禁泥菩萨的地方走去——有这么一个能窥察天机的人在,不知道该如何做,自然是去问他了——
“独孤大少爷,好久不见。”
独孤鸣眼神怨毒地看着这个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人——天下会的帮主,这个破家灭族,毁了他一生的人。
凌傲天半点也不在意独孤鸣的眼神,只是淡笑着说道:“本座思念大少爷良久,今日终于得见,幸甚。”
如果忽略站在凌傲天身边浑身泛着杀气的步惊云,和一旁殷成的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帮主大人的这句话,倒真像是对友人的思念和对客人的欢迎。
然而独孤鸣倏然面色蜡黄,瘫软在地,颤抖着说道:“别……别杀我……求求你……”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怨毒,只剩下,懦弱和不堪。
凌傲天微微半眯了眼,牵起嘴角说道:“十年前大少爷和小徒一场比试,本座依然记忆犹新,大少爷风采……不减当年。”
独孤鸣窸窣抖动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只是贱命一条……求帮主……指点一条生路……”
“嗯……”凌傲天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指点你……也不是不行,不知大少爷最近可曾见过令妹独孤小姐?”
“见……见过。”独孤鸣头如捣蒜,连连说道。
“哦?”凌傲天不动声色地看了殷成一眼,语气温和了几分,问道:“不知独孤小姐现在何处?”
独孤鸣大力地摇头,吸着鼻子说道:“我……我不知道,她……她带着先生走了,全然抛下我不顾……”这时就连眼睛也红了。
“先生?”凌傲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神算泥菩萨当下?”
独孤鸣自然连连点头不提。
凌傲天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令妹带先生去离去……身旁还有他人否?”
独孤鸣愣了愣,忽而说道:“有的有的,有两个上下皆白的人,一晃眼就把先生带走了……”
“哦……”凌傲天眼神一闪,抿着唇没再说话。
独孤鸣见状连连磕头,凄然说道:“帮主……小人知道的都说了,只求一条贱命,请帮主垂怜。”
凌傲天漠然地看着独孤鸣,缓缓地说道:“本座自然没兴趣杀你……”还不待独孤鸣大喜表示谢意,就听得凌傲天继续说道:“你的性命,本座交给步惊云——他要怎样处置,随意。”说着侧首看向步惊云,眼神就如春风化雪,慢慢地晕开了一丝笑意。
步惊云眼神微暖地回望凌傲天,下一瞬间便以目不可及的速度挥剑收剑——那独孤鸣就如烂泥一般倒地,身死当场——而步惊云根本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殷成默默地走上前准备把尸体清理出去,低头不去看那边脉脉相视的两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凌傲天却没让殷成如意,而是转过眼来,目光深邃地看着殷成说道:“泥菩萨,帝释天……终于都会合到一处了。”
殷成一震,肃然拱手问道:“帮主有何吩咐?”
凌傲天低下头看着拇指上的扳指,匀速地转着,轻声说道:“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该准备的,就都去做吧。”
殷成躬身应是,便退了出去。
苍天岂容二日,胜败皆看今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好好好!”帝释天大喜,抚掌而笑,傲然说道:“惊瑞之日,七英屠龙;凤化真龙,万世不朽——好极,真是好极!”
帝释天扬袖而去,笑渐不闻——却忽略了面色扭曲的泥菩萨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双皇相遇,一殒一生。”泥菩萨遭天谴反噬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扯出了一个无比扭曲的笑容——“天命天机,也不过在我一言之间……”
在这一刻,泥菩萨那张烂得不成样子的脸上扭曲诡异的笑容,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感——而他那浑浊的双眼,也在刹那间明亮起来——或许泥菩萨这一生,从未有一刻的目光似此时这般平静持正,也许,他终于是悟了……只可惜,已然太迟太迟。
“我这一生,过错太多……妄论天机,死不足惜……然天命真主既现,万邪辟易——纵你窃命千年,也终究逃不过……一场空……”
成败生死,转眼成空。
正文 先手
怀空从小到大一直相信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可是近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的事几乎要让他认为自己这种想法就像他大哥所说的一样,是幼稚无比的。
其实怀空常常在想,很多事情,为什么总要弄得那么复杂呢?明明只要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可偏偏却有人会为了一些虚无的追求而毁掉平静的生活,最终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里。
对于怀空来说,生活要是能这样过下去,那就太好了——在铁心岛规律地生活着,每日可以按自己的兴趣锻造冶炼,创造新的兵器;随意地练练功,和大哥以及师兄弟们过过招;或是和大哥师妹聊聊天,下下棋,钓钓鱼,四处闲逛;时不时地听大哥教训几句,吃吃师妹做的点心——生活得平淡近乎平庸,却令人满足。可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师父忽然翻脸不认人,却原来他根本就已经不是师父了,真正的师父恐怕也凶多吉少。铁心岛上一片混乱,铁门血流成河——而大哥怀灭为了让他和师妹脱险,不惜以命相换——怀空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心里就好像有钝刀在一下一下地割着,痛不可当。
怀空的生活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再没有宁静祥和的铁心岛,只有风波诡谲的江湖武林。
怀空想要变强,因为他的心里染上了仇恨。师父的仇,大哥的仇,他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曾经的怀空很自然地把需要背负的责任都抛在一边,因为有疼爱他的师父,还有永远会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哥。
即使怀空的天资比怀灭要好,可他无论是从心性还是武功上都比不上怀灭。虽然也可以说是怀空为了不伤害大哥的自尊,而故意压制自身潜力——然而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因为有了大哥,所以怀空不那么努力,似乎也无所谓。
可是大哥已经不在了。
怀空自踏上江湖,就有一个目标,那便是练成铁门世代相传的绝学炼铁手,然后杀回铁心岛与铁狂屠一战,为师父和大哥报仇。
炼铁手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功,练至绝顶甚至可以徒手熔炼钢铁,其威力可想而知。
然而想要练成炼铁手,也不是一般的难。铁门中除了创出此功夫的开山师祖,再无人能练成。
想要练成炼铁手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铸心。
其实所谓铸心,也是一种突破。但这种突破需要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爆发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一般的突破大大不同,典籍中也只有只言片语,全靠个人领悟,因此极难有人能成功铸心。
怀空也是卡在了铸心这一步,一如前人。
孰料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重重打击之后的怀空,本就是怀着极为悲怆的心情踏上神州武林,意欲寻找提升自己的方法——却最终在狮王堡完成了自己的铸心。
狮王堡的那些恩将仇报,寡廉鲜耻之徒终于点起了怀空心里的那一把火——恨不能焚天裂地!
在那一刻怀空乍然突破自身桎梏,一举练成炼铁手,更在心情激荡之下放出天罪,霎时间令狮王堡变成了尸山血海。
天罪,是铁狂屠私自铸造的一把极为凶煞的剑。这铸剑秘法本就残忍无比,不知夺走了多少无辜性命,而这铸出来的剑,更是仿若凶兽。
怀空本就极少使用天罪,而在知道了铁狂屠的阴谋之后,更是打定主意不再使用天罪——但是让他就这样把天罪扔掉?换作任何人大概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怀空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怀空仍旧带着天罪上路,却没想到立时就用上了它。
天罪一出,万鬼齐哭——事实上天罪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就如同步惊云拿上绝世好剑就能与高出他一个境界的人硬拼一个道理,怀空执起天罪,便也实力大增。
怀空之前一直压抑自己,直到铸心成功才顺势成为绝世高手——可是一旦拿起天罪,怀空甚至能与传奇高手拼上几招——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像这种杀气冲天煞气骇人的凶刃,就连传奇高手也要忌惮几分。
骆仙便是在怀空杀光了狮王堡所有的人的时候出现的——当然怀空可不认为他杀光了狮王堡的所有人——因为,还剩下一个骆仙。
当怀空一时间难以遏制天罪的杀性,将狮王堡无论男女老少都杀了个遍后,心智开始逐渐恢复,自然也开始后悔了起来。看着一地的断肢残骸,甚至还有些不过一两岁的幼儿,怀空的愧疚逐渐袭上心头——而这时,怀空看到了躲在院子角落里的杂草丛中的骆仙。
骆仙看起来被吓得簌簌发抖,磕磕巴巴地说她是狮王堡的婢女——怀空本就愧疚不已,又是心存侠义之人,自然不可能把这么个“可怜的女孩子”一个人扔在一堆尸体里自己走掉,于是,怀空便带上了骆仙。
有些事情也许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不知究竟是良缘还是孽缘。
骆仙在和怀空相处的过程中发现怀空仁慈侠义却又心智坚定,善待他人却也果断刚毅,待她体贴入微却又克己守礼——总的来说,就是十分恰巧地点中了骆仙的喜好,很合她的意。
于是骆仙就在不知不觉中对怀空生出了些许好感,却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么一颗小小的种子,今后会长成怎样的大树——
“那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你便搬过去吧。”
“爹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幽若不解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扶了扶腰。
秦霜此时还留在分舵处理后续事务,凌傲天和步惊云便已先一步回到了天山之巅。
看到幽若一下子站起来,凌傲天连忙走上前去半扶着幽若,温和地说道:“你有了身孕,不宜操劳太多,事情都交给爹爹和霜儿就好了,和奕宸一起去休养个大半年,悠悠闲闲地,不是很好吗?”
幽若微微蹙眉,略带担忧地说道:“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这才不过三个多月就要我去潜龙山庄休养,可上次怀着奕宸的时候都八个月了我还不是照样处理暗部的事——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支开?”
凌傲天小心翼翼地扶着幽若,浅笑着说道:“你不必担心,也不过是期待已久的老对手罢了——只是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抓了你来威胁爹爹,岂不是要让我们进退失措?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潜龙山庄休养,安安全全的,便是帮了爹爹的大忙了。”
幽若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是那个帝释天吧?那家伙深不可测,爹爹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对你爹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用担心霜儿,我的宝贝女儿的夫婿,我还能不好好保护?”
“爹爹……”幽若娇嗔一声,也不再多问了,在她想来,帝释天是个什么玩意儿,取这么个牛皮哄哄的名字就以为是天下他最大了吗?自然还是自家老爹最厉害——多年的经验让幽若觉得,自家老爹简直是无所不能的。
看着幽若和暗卫们带着熟睡的小小主人一起从地道中离开后,凌傲天才挥手让殷成现出身形。
“务必要保证幽若呣子的安全,半点疏漏也不准有,你明白?”
殷成表情肃然地答道:“属下以性命担保。”
凌傲天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孩子准备好了?”
殷成微微垂首说道:“都准备好了,和小少爷有八分相像,奶娘仆妇们只有两个人能够分辨,都用舍心印控制住了。”
凌傲天微不可察地牵起嘴角,缓缓说道:“该做的都做了,便等大鱼上钩了。”
待得殷成告退离去,凌傲天才转身往天下第一楼走去,身影逐渐融入了夜幕之中。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正文 博弈
帝释天自得知凤血失窃后便不由得心情有些浮躁,却也是人之常情。想来帝释天已有近千年没有再为自己的寿数忧心了,生活也几近失去了目标,而如今却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到龙元继续长生,也就不免要使用他已在千年安乐中放下已久的智慧和计谋了。
如果把帝释天当作草包一个,那无疑会死得很难看。
当年帝释天还是徐福的时候,便能得到始皇帝的信任被派去寻找长生之法,又岂会真是碌碌庸才?
大抵帝王总是多疑的,而始皇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始皇帝竟然能把宝压在徐福身上,为他提供各种助力谋求凤血,想来也是徐福手段不凡的结果。
要说徐福是单靠个人之力得到凤血,怕是可能性很小。以帝释天如今的功力尚且不敢单独屠龙,当年的徐福又怎会是凤凰的对手?其必然是依靠了始皇帝的势,最终才得到凤血的。
纵使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往往难以抵挡权势的力量——正所谓独木难支,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高手,尤其是不甘心为他人作嫁的高手也不是好控制的,始皇帝便是栽在了这上面。想那徐福面对凤血使人长生的诱惑,又怎会愿意把凤血交给始皇帝?就算是只有一分机会,也要拿命来搏一把;况且当时徐福应该即使不是第一高手,也是难寻敌手了——一旦取得凤血,那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即使是始皇帝拿他全家性命妻儿子女来威胁他又如何?
但为长生,抛家弃子又如何?灭族之祸又如何?
只一人得长生,便足矣。
当年始皇帝的宠臣徐福便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如今的帝释天,更是不可小觑。
然而凌傲天却必须要与帝释天为敌,要除掉帝释天,究其根本,还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若是凌傲天单单是以天下会之力一统神州,帝释天也不一定会对付他。凌傲天自去做他的天下之主,而帝释天继续以他人的喜怒哀乐做消遣——看似两不相干,实则不然。
没有人会愿意被别人当作玩偶一般随意摆弄,凌傲天自然不可能放任帝释天游戏人间,不知道哪一天就玩到自己头上——更何况凌傲天完全可以预料,帝释天是绝对会玩到他们头上来的。原著里风云不就是被帝释天玩得团团转妻离子散了吗?帝释天才不会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还是江湖儿女,只要他觉得有趣,便会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就单凭帝释天玩弄别人的这一点,凌傲天就必要除掉他不可。更何况,没有一个帝王会希望在自己头顶上还有个无冕之王的——凌傲天一心要摆脱命运的束缚,连天命都要去打破,又怎会放任一个自以为是神的人在那里作祟?
再加上,凌傲天也想要得到龙元凤血,那么两人之间,迟早都要有一个对决。
帝释天绝对不会希望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如他一般长生不朽,万世永存的,这已经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凌傲天已经等了很久,也忍了很久了。
其实凌傲天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大抵上擅长于布局之人,都很善于等待,因为有些局,延绵十余年也不足为奇,仅为达到目标罢了。
帝释天一开始就失了先手,因为凌傲天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知道了凤血,还知道了龙元——甚至于连帝释天应该怎样死去,凌傲天都是知道的。而帝释天一开始全然没有把凌傲天放在眼里,这便已落了下风。
然而凌傲天很清楚,命运已经被他扭转,一切都变了。帝释天还会不会按照命定轨迹去死,这已经很难说了。不过凌傲天既然想要达到目的,即使帝释天已经和他的宿命死亡离了十万八千里,凌傲天也会把他的命数给拨回去——该怎样死,还是怎样死。
原著里帝释天的死亡,归根结底是因为屠龙。
因为屠龙得到龙元,而帝释天想要服用,却发现他原本生饮凤血的方式与龙元相克,功力相冲。于是帝释天挖出他珍藏已久的一本秘籍五雷化极手,决定练好了来化去自己的千年功力,然后再用龙元补充。
其实纵观龙元、凤血、麒麟丹三宝,是可以同时得到的。龙元为真力之源,以内力为引;凤血为气血之补,可溶于血脉;而麒麟丹铸骨练筋,使根骨**趋于完美。
若能同得龙元、凤血、麒麟丹三宝,大概真的能坐地成仙也说不准了——而这自然就是凌傲天的计划。自一开始,他便已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帝释天之所以无法同时拥有凤血龙元,是因为他生饮凤血,不单只血脉中有凤血,功力也因为凤血提升,身体也因为凤血而延缓衰老——因此他不但不能直接使用龙元,就连麒麟丹他也是不能用的。
因而当帝释天得到龙元后,就想先化掉自己的功力,重新以龙元铸之。不得不说,帝释天千年的见识不是开玩笑的,这确实是他可以选择的最好的方法了。
然而命运却和帝释天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就在他化掉自己的千年功力还未服用龙元的时候,却被野心滔天的断浪发现了他没有功力的情况,就这样无比可笑地死在了断浪手里。
帝释天的死,真的是一个极大的巧合和讽刺。若非他自己化掉功力,以他千年功力做为保底,没有什么人能轻易杀他——更别说帝释天的圣心诀本就是保命神功,就是被一剑穿心也死不掉——却偏偏在没有功力的时候被断浪一下子砍掉了脑袋,回天乏术。
因而凌傲天想要对付帝释天,就必须先要把龙元放在帝释天的面前。
凌傲天一开始偷盗凤血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了帝释天的反应了——直接被杀上门来的可能性也不小,若是那样,自然也有另外的手段应对;然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促使帝释天屠龙——以帝释天的性格,失了凤血又不想死,只能得到龙元。
而断浪的重要性也不可言喻,与断浪假装反目势在必行。
还有更重要的是,凌傲天从来也没有多信任断浪。纵然凌傲天和断浪情比父子,但就算是父子之间也不乏互杀的前例,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亲生父子。
这些年来断浪还算让凌傲天满意,纵然有些野心却也不太过分。如若断浪能一直保持忠诚度,那么凌傲天其实不介意将这江湖的大蛋糕分给断家一块——将来传位于秦霜之后,自然也要分权的,权力如若都放在秦霜一人手里,必然免不了冲突争执,那是凌傲天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断浪,却还需要考察一番。面对活了千年的帝释天,面对权势诱惑,面对龙元——断浪会怎么做?凌傲天拭目以待。
在这场赌注巨大的博弈中,大抵也不过是,一步天堂,一步深渊。
所有人,皆是如此——
“云儿,近几日忙得很,倒是忽略了你。”凌傲天拉着步惊云的手,两人在静谧的天山小径上漫步,这些日子里倒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步惊云微微摇头,神色一片宁静。他十分喜欢这样的饭后漫步,周围是天山上微凉而清新的空气,仰头便是繁星夜幕,就这样牵着师父的手慢慢走,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凌傲天也是十分随意,神情悠然地说道:“那几日你和剑晨聊得怎样?那孩子小时候就喜欢和你闲聊,他说上十句你也不说一句话,他竟然还能坚持继续不停地说下去,倒也难得。”说着凌傲天的神色中也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步惊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他在一直说……不过倒是不像以前那般啰嗦了。”
凌傲天轻笑一声,若有感慨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剑晨的时候他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调皮得很,小时候总喜欢和我作对,现在见了我倒是规规矩矩地行礼,说着些套话,全被他那个古板的师父给教坏了……”
步惊云微微笑了笑,却觉得若论善为人师,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人能比得上自家师父了,自己师兄弟几人都是幸运得很。
凌傲天倒是忽而有了几分兴致,似笑非笑地说道:“剑晨有没有和你提过于楚楚?”
“没有。”步惊云微微蹙眉,心里对这事还真有几分不耐。之前他就从师父递给他的密报中知道了那个于楚楚居然离家出走要来找他,心下就有几分不虞——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居然就纠缠不休,真是麻烦。况且这些所谓的桃花,步惊云真的半分也不想沾染——因为以他的了解,若是他真的沾染了什么桃花,就只有被师父取笑的份了。
步惊云算是很了解凌傲天了,以凌傲天的自信,若是一般的桃花,他只会当笑话来看或是当成生活调剂品用。可若是步惊云真的表现出了一点点不同,凌傲天必然立即就会让那桃花变成花肥,顺带毁尸灭迹。凌傲天最不耐烦唧唧歪歪牵连不休的情孽纠缠了,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和情变,他绝对会直接动手干干净净。
而此时凌傲天既然自行把于楚楚扯出来做话题,步惊云也只能很无奈地接受了,这必然是一个生活调剂品。
凌傲天牵起嘴角,笑得有几分促狭地说道:“也对,剑晨原本是要带人家小姑娘来找你这个梦中情郎的,结果反倒把人家给吃干抹净了,还和你说什么呢?”
步惊云顿了顿,微微撇了撇嘴,说道:“如此甚好。”
于是凌傲天的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悠悠地说道:“看在那个于楚楚是剑晨媳妇的份上,我让人暗中照料她了——说不定这就珠胎暗结了呢。”
步惊云语气十分无奈地说道:“即使那般,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凌傲天淡笑着说道:“剑晨的孩子资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合适的话以后做我的孙媳妇孙女婿不是也很好?”
“……”步惊云呆愣半晌,还是觉得什么也不说比较合适。
凌傲天看他沉默,便玩笑地拉下脸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真是老了,整天就喜欢想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了。”
“……”步惊云摸了摸鼻子,沉默了片刻,却忽然低声问道:“师父……已经打算要把天下会交给大师兄了吗?”
其实步惊云问出这话,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凌傲天为天下会付出了多少心血,步惊云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一贯认为自家师父应该不会轻易放下权势的,却没想到如今师父便已在天下武林中人的面前流露出交接权力的苗头了,实在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步惊云一向避免搀和进天下会的具体事务里,一来是他本就不喜欢这些,二来他也不想让师父对他产生半点猜疑。步惊云很清楚凌傲天的内里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们两人之间过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才互相信任,坦诚相对了,步惊云自然会努力避免所有误会。
可是这次的事,步惊云还是忍不住问了,纵然他早就决心无论怎样此生都会陪伴在师父身边,然而相比起在天山之巅坐镇天下会,看着师父每日忙忙碌碌来讲,步惊云自然是更希望师父能卸去身上的担子,然后两人同游江湖,潇洒红尘。
步惊云从来不敢奢求能一如自己的心愿,但如今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又怎能不问?但他还是有几分担心师父会觉得他逾越了,抑或是,此事根本就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凌傲天看步惊云的眼神微闪,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两人此时已然走到了天下第一楼门口,凌傲天便牵着步惊云进去了。
两人一直走到床边坐下,凌傲天都没有说话,步惊云心里不禁有几分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凌傲天终于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玄玉小瓶递给步惊云,在他疑惑的眼神里开口问道:“云儿,你觉得,在师父心里,究竟是天下比较重要,还是你比较重要?”
步惊云呼吸一滞,握着瓶子的手也是一紧,就连那上好的玄玉小瓶都给捏出了痕迹来。若非这玄玉质地惊人,怕是都要给他生生捏碎了。
步惊云垂首默然不答,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心里分明是已经有了答案。
凌傲天依旧是温和地笑着,伸出手去握着步惊云的手,巧力把那玄玉小瓶从步惊云的手中解救出来,悠悠地说道:“这是元坤凤血丹,你此时服下,不但有助于一举突破传奇境界,更是从此寿数绵长,此后你我能就此相伴千年甚至更久也未可知。”
步惊云大吃一惊,心里更是仿若擂鼓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凌傲天凝视着步惊云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天下于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你我却将相伴一生,天下又如何能与你相比?”
但听此言,步惊云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热流散入四肢百骸,眼里的热热的,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凌傲天把步惊云揽进怀里,两人紧紧相拥,轻叹着说道:“我确实是狠辣无情,心硬似铁之人,然对你却是真动了情;我既将你看得这样重,自然也要让你知道才行,不然你总以为我把权势看得比你还重要,我岂不是冤得很?”
正文 反制
凌傲天的话仿若重锤一般砸在步惊云的心上,以步惊云那样敏锐的洞察力,他清楚的知道,这绝非甜言蜜语,而是真心实意。
两人终于是直达对方的心底,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一片真情。
其实凌傲天对于自己就这么把“重于天下”给说了出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惊讶的,因为事实上,凌傲天是个很少说谎的人。
确实,只要是凌傲天亲口说出的话,无论听的人相信与否,大多数都是真实的——他很少说谎,一来以他的骄傲不屑于说些纯粹的谎言;二来,无迹可寻的算计才是他所擅长的手段。
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听的人怎么猜测都好,说的人完全不用负责任。谎言既然没有说出来,那么即使将来露了馅,也让人抓不住把柄——这些都是凌傲天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因为话一旦说出口,便收不回来了。
而此时,既然凌傲天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便是真的,便是,一世的诺言。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于是良辰美景,更待何时?
还有什么,能比那双平日里淡漠如冰此时却满溢浓情的眼眸更动人?
两人激烈地舔吻起来,那能令人抛家弃子的元坤凤血丹就那样随意地扔在一边,此时此刻,两人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彼此,其余种种,皆可弃之。
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地贴合在一处,密不可分,恍若一体;在那极乐的时刻,仿佛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震颤。
红烛盈泪,月掩重云;今宵一刻,誓愿千年。
缱绻一夜,转瞬即过——
第二天一大早,凌傲天便步出了天下第一楼。而向来如影随形的步惊云,却没有跟在他身边。
此时步惊云已经服下了元坤凤血丹,正在天下第一楼地底的练功密室里闭关,全力打通天地之桥。
让步惊云服下元坤凤血丹,也总算是了了凌傲天的一桩心事。
其实当日那元坤凤血丹丹成三颗,凌傲天就有想过,莫不是要找个人陪伴自己一同长存于世?可那时凌傲天自己都觉得这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便也抛开了这种想法。
孰料自从和步惊云在一起后,这么一步步走来,凌傲天越发地深陷其中,虽说他总归还是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此时却连这元坤凤血丹也拿了出来,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已然用情深重,再难抽身了。
不过凌傲天是不会也不需要逃避的,动了真心又如何?步惊云天资如此之高,又有各种天材地宝辅助,断断不会成为凌傲天的弱点,那还担心什么呢?
一个人立在这世间巅峰,必然是十分寂寞的。那样纵使存活千年万载又有何意义呢?待得亲朋好友一个个离世而去,剩下的不是悲怆,便是扭曲了。
所以凌傲天只会庆幸,庆幸这世间还真有人能让他付出真心,还真有人能陪伴他并立于世,心心相印。而更庆幸的是,他所爱的人也是立于这世间巅峰的强者,他们只会互为辅助,而不会有所拖累。
步惊云到达绝世巅峰已久,上次和火麒麟一战时便已有所领悟,此时正是闭关突破的绝佳时机,凌傲天已然为此筹划良久。
凌傲天为了对付帝释天已然用了不少先手,但是毕竟是一环扣一环,最终怎样难以定论,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结果无异于要和帝释天硬拼,千年的功力究竟有多大威力凌傲天并不知道,但他会尽力提升自己手上的筹码,争取使胜利的天平向他倾斜。
步惊云若能突破传奇高手,无疑能给凌傲天大大加码,要知道步惊云本来就能对付超过自己境界的人,此时若与帝释天达到同一个境界,即使功力相去甚远,也未必不能一拼。
凌傲天已经打算好,若是要与帝释天硬碰硬,自己这边除他之外便可以算上步惊云、无名、聂风和断浪。聂风和断浪境界虽说还达不到,可是他们联手使出的倾城之恋却能够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不可比拟的效用——更何况以聂风和断浪的天资,要越级对抗也不是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失败的代价太大,凌傲天绝对不想承受。
那么,就只有让帝释天来承受了——
帝释天自从由泥菩萨口中得知“七英屠龙”之后,全付心神便放在了屠龙一事之上。这是关乎于自己能否活下去的大事,帝释天自然会全力以赴。
其实收起了扭曲玩笑狂妄自大的心态,帝释天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帝释天首先想到的,就是威逼利诱。
无论这“七英”究竟是谁,帝释天觉得,既然他们连龙都可以屠,自然也能对他帝释天造成威胁,那么要是把事情做得太绝,恐怕最后不但讨不了好处,还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那么不妨“雇佣”他们来为自己屠龙——不错,帝释天所想的,就是雇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格,而每个人,也都有弱点。
要是能掌握住对方的弱点,还怕对方不接受自己的“雇佣”吗?
只要不被逼得太紧,同样作为强者的几人也很难联合起来对付帝释天——分开对付,帝释天谁也不怕——遍历千年岁月,这点儿自信帝释天还是有的。
说到“七英”,帝释天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他恨不能碎尸万段的那位天下会的帮主了。这人竟然胆敢偷盗凤血,确实可恶至极,罪不可恕。然而却不得不说,若论当世七英,则必然要算上他一份。
其实这七英究竟是哪七个,帝释天弄不清楚,却也不打算就只找七个人——所谓广撒网就是这个道理,到时候七个人不够就十四个人一起上,磨也要把那龙给磨死,然后再把龙元给挖出来。
而对于龙,帝释天也是有所了解的。神龙存活于世不知几千几万载,其真元深厚需要慢慢磨杀那是必然的,而最重要的是,龙鳞之坚天下罕见,非绝世宝刃不可破之。因此,不但要找上最顶尖的一群高手,还要找来最顶尖的绝世兵刃。
帝释天思索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势在必得的诡异笑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冰宫里——
“断浪,你可真是让本尊久等了。”
断浪被帝释天身边的两个绝世巅峰的神侍随手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摔得很是狼狈,此时却淡然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卑不亢地看着帝释天,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来是,帝释天阁下,久违了。”
“呵呵呵呵,”帝释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若有所指地说道:“你师父和你假作反目,不就是为了让你来探本尊的底细吗?”
“哦?”断浪不动声色地反问一声,既不辩解,表情也看不出端倪。
帝释天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赞赏地说道:“小小年纪有这份胆量魄力,你也着实不简单。”
断浪略略施了一礼,淡然地说道:“谬赞了。”
帝释天用手撑着下巴,玩味地说道:“从你的眼里,本尊就能看出你的心思,你绝对不会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之人,而这,你师父给不了你,只有本尊才能让你登上巅峰。”
断浪依旧面色不改,淡然说道:“承蒙抬举,不甚感激。”
“有趣,你很有趣!”帝释天的语调多了几分兴奋之意,笑着说道:“本尊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为本尊做事;这二嘛,自然就是一个死字!你看如何?”
断浪静静地看了帝释天一会儿,冷静淡定地回答道:“断浪正是大好年华,自然选择为尊上做事。”
“哼,”帝释天悠悠地笑了起来,缓缓地说道:“本尊知道你打的什么小心思,不过这天底下,又哪有左右逢源的好事?若不早作决断,只会两头都靠不上。”
“尊上的指点,断浪必然铭记于心。”断浪微微躬身,语气略带着点儿恭敬,半点儿也不出错地答道。
“嗤,”帝释天哂笑一声,悠悠地说道:“你还是在敷衍本尊,那么就让本尊来为你做决定好了——这就去,为本尊做第一件事吧。”
断浪语气诚恳地说道:“还请尊上示下。”
“每个人都有弱点,”帝释天悠然地说着,“那么你说,你那师父,天下会的帮主,他的弱点是什么呢?”
断浪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从未找到。”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帝释天开怀大笑,朗声说道:“你说没有找到,而非没有,你很聪明,本尊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谢尊上夸奖。”
帝释天随意地摆摆手,接着说道:“大抵这世上意欲称帝为王的人,在意的都是‘传承’二字,你师父家大业大,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弱点是什么,还用问吗?”
“原来如此,尊上英明。”
帝释天也不在意断浪的敷衍,随意地笑着说道:“但女儿终归是别家的媳妇,女婿也终归不是儿子,这样看来,那个据说随着外祖姓的小娃娃,才是他真正的宝贝吧。”
断浪低头不语。
帝释天对断浪的反应很满意,傲然说道:“那位天下会的小小主人,每月都会由|乳母抱着来观赏天荫城的庙会,你便和左右神侍一起去把他给本尊带回来吧。”
断浪默然垂首,良久才说道:“是。”便与两个神侍一起退了出去。
正文 掳劫
帝释天之所以让断浪去掳劫天下会帮主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有所考虑的。
在帝释天看来,自无双城一晤后,凌傲天必然会想办法来摸他的底,这是毫无疑问的。而派出断浪,无疑是作为诱饵的第一步。因为帝释天曾经流露出了对倾城之恋的觊觎之意,那么一旦断浪“叛出”天下会,帝释天则必会与他接触,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把断浪作为钉子安Сhā在帝释天身边了。
帝释天对此等小手段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反倒是,可以趁机反将一军,利用天下会的实力来屠龙。
无论断浪是真的反叛也好,抑或是探子也罢,此时他已完全不由自主了。帝释天自然不会让断浪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反倒是让断浪去掳劫凌傲天的外孙,并派出两个神侍来监督他——如此一来,若是断浪想要暗中传递消息或是阳奉阴违,直接就会被神侍除掉,小命不保——而断浪,在帝释天看来,像这等怀有野心的年轻人,又怎会甘心赴死?所以断浪只能按帝释天的安排去做,如此一来,纵然断浪一开始是假意反叛天下会,此时也只能假戏真做了——亲自掳劫了他师父的宝贝外孙,他师父又怎会放过他?这是被逼上了贼船,不想欺师灭祖他也得欺师灭祖了。
如此这般,断浪是无路可退,只能投靠帝释天;而凌傲天是无可奈何,也只能乖乖做交易——真是一箭双雕,帝释天对自己的计策十分满意。
按照帝释天的想法,让凌傲天等人来屠龙无非是个交易,等帝释天得到龙元后,迟早要杀上天山之巅好好算算总账的,因此完全不怕双方闹僵,手段卑劣也毫无顾忌。
帝释天信心十足,安排好天下会这边的事,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别处,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计划失败。
其实最愚蠢的人,莫过于自以为必胜,而丝毫不去考虑后路的人。自信得过了度,便是愚昧狂妄了。
帝释天这个计划确实也还是有几分水平的,只是可惜的是这整个计划都建立在一个基本条件下——那就是凌傲天最在乎的人,他的软肋就是那个小娃娃。
倘若连最基本的条件都达不成,旁的自然全成了空话。
很显然,那个即将被断浪掳劫的小娃娃完全不似帝释天所想的那么重要。莫说凌傲天为了避免被动,早已用狸猫换了太子;就算真是幽若的儿子,那也算不得凌傲天的软肋。
凌傲天是不会给自己留下软肋的,他自然是真心喜爱幽若的儿子,不然也不会把他们送走保护起来。然而若是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凌傲天自然还是更看重自身利益。
要说凌傲天对步惊云动了真心,但他从不认为步惊云是自己的软肋。步惊云自身的实力就不必多说,单说此时为防万一凌傲天直接就让步惊云待在天下第一楼的地底密室里闭关去了,要是什么人有那个本事能抓到步惊云来胁迫于他,也不需要这么麻烦了,直接动手就好了。
其实断浪并不知道凌傲天把孩子给换了,但他却知道该怎么做。
断浪本就十分聪明,懂得权衡利弊,而在凌傲天这么多年的教导下心机自是不可小觑,对于帝释天的计划自然能猜个**不离十。
要是断浪的师父不是凌傲天,这样的手段使出来,恐怕还真能让断浪在迫于无奈之下反叛——可惜的是,断浪十分清楚自家师父是个怎样的人,对师父和自己也有着足够的信心。
当初凌傲天只是让断浪尽量接近帝释天,寻求突破口,并说了凡事都可以自己判断——那么断浪自然会把这个目标放在第一位。
此时要是不把孩子掳来,断浪自己就是一个死字,那么断浪自然会把孩子带给帝释天,顺便接近自己的目标。至于之后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聂风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全因之前的一系列的事都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先是见到了十余年渺无踪迹的亲生母亲,还得知自己有了个带着东瀛血统的弟弟,聂风的心里就已经是酸甜苦辣百般滋味了。而后亲身体会母亲的无情和弟弟的残酷,又目睹了兄弟相残的惨剧,聂风的心都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然而总算是柳暗花明,天下会一举粉碎东瀛人的阴谋不说,单是断浪在紧急关头相救于他,就已经让聂风感动欣喜非常了。
聂风亲眼目睹断浪叛出天下会的始末,却是一头雾水摸不清楚状况,只觉得是断浪年轻冲动一时任性,便不由得为他担忧心急,怕他一时不慎走上错路。
而后求得师父答应不计前嫌,聂风总算是松了口气,又得断浪绝境相救,自然是满怀安慰。孰料遇上异兽火麒麟差点要了两人的性命,在那漆黑洞|茓里的短短一段时间,却让聂风满心煎熬,痛苦无比。
聂风与断浪自幼相识相伴,感情自是非同一般。聂风简直无法想象,若然断浪真的是为了救他而丧命,那他会是怎样的——只是知道,必然是生不如死。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师父和云师兄及时赶到令火麒麟败走,聂风真是感天谢地,欣喜非凡。
然而所谓心情的大起大落大概也不过是如此这般了,聂风还来不及高兴,便又见师父和断浪当场闹翻,断浪任性而走,聂风又急又怒,再加上满身的伤,立时昏厥了过去。
等到聂风经历了长久的迷迷蒙蒙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天山之巅了。师父依旧是那样温和包容地关心他的伤势,云师兄也依旧是冷冷淡淡地提醒他要注意身体,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断浪不在——聂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这天聂风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浑浑噩噩地就走到天荫城里闲逛,恰逢一月一度的盛大庙会,天荫城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可聂风只觉得自己和这一切格格不入,心里乱成一团麻。
聂风漫不经心地看着各种表演,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忽而人群骚乱起来,各种拥挤纷乱,拉拉扯扯,还有妇女尖利的叫喊声,吵吵嚷嚷地让聂风头都有些疼了。
聂风下意识地环目四顾,却看见——似乎是……在抢孩子?
聂风揉了揉眼睛凝神看去,却骤而瞳孔微缩,心里好似擂鼓一般轰轰作响——那是,断浪!
还有那个死命护着孩子被踢得吐血的妇人,分明是他们师侄的奶娘,而那个穿着熟悉的小红袄约莫一岁半的娃娃,不是师兄师姐的宝贝儿子,天下会众人的眼珠子心肝宝贝还能是谁?
聂风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断浪!我决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倏尔飞身而起,聂风以电闪雷鸣一般的速度疾向冲突之处掠去——
怀空在江湖上行走,炼铁手用得越发纯熟不说,和天罪也更是契合了几分。这般想来,怀空几乎已经等不及想回铁心岛与铁狂屠一战了。
于是怀空带着骆仙去和白伶会合,想着把骆仙也和白伶一般安置好了再去报仇。
之前怀空担心牵连白伶,故而将白伶安置在一个小城里,生活平淡而安详——怀空对此很是满意,但却没有考虑过白伶的想法。
白伶素来是个好强的女子,也正因为如此,在怀灭和怀空两兄弟中,她更偏向于怀灭。
然而一朝变故突生,铁门几近灭门,而怀灭也已然身死,这对于也是自幼长在铁门的白伶来说,打击并不比怀空要小。
怀空为了复仇一夜之间成长,白伶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后来怀空在江湖上磨砺自己,却仍然和白伶用飞鸽传讯保持联系,在这样的交流下,白伶的心又渐渐苏醒了。
事实上,怀灭和怀空是差别很大的两兄弟,但无疑,两人都是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男人。和怀灭怀空一起长大的白伶本来就有些摇摆不定,此时怀灭死了,自然而然地,白伶就把心转到了怀空身上。
白伶并不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她觉得很寂寞,也很想念怀空——而当怀空终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另外一个女人,骆仙——白伶会怎么想?而骆仙呢?她又是怎么想的?
女人心,海底针。
怀空没有考虑太多,他的心思都放在报仇上。他只准备停留一段时间,便出海直往铁心岛而去——然而不过是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却让怀空无比头疼。
在怀空的想象中白伶和骆仙成为好姐妹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与之相反,两人简直是根本就看对方不顺眼。
从情感上来讲,怀空还是偏向白伶多一点儿,毕竟是自幼青梅竹马的师妹,虽说在怀空心里,已经把白伶当作了自己的嫂子,即使怀灭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然而对于骆仙,怀空却有些愧疚和怜惜。骆仙自托的身份是狮王堡的侍女,而怀空把狮王堡给灭了门,就剩下骆仙一个,这愧疚自然是少不了。而两人相伴行走江湖的一路上,骆仙温柔娴雅,不但自行接管了怀空的起居饮食,还善解人意,常常在怀空心情苦闷的时候开导于他——怀空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感觉不到骆仙对自己的情意?于是他既有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怜惜,还有几分相处中自然而然渐生的,男女之情。
然而令怀空头疼的是,白伶性格倔强微微有些泼辣,最看不上骆仙如水一般的性格,横挑眉毛竖挑眼睛,怎么都看骆仙这种柔弱型的女孩子不顺眼。怀空左边对着白伶叉着腰瞪着眼的指责,右边对着骆仙盈盈妙目中的泪水,真是左右不是人。
所以最终怀空只能苦笑着上船往铁心岛而去,寄希望于在他回来的时候,二女能够习惯性地和睦相处。
然而事实总和想象大相庭径。
骆仙是什么人?天门的神母,二十余岁就进阶了的传奇高手——她自负美貌身份,以世人为玩物,心思多变,最是任性不过的人。
骆仙愿意在怀空面前演戏,全是因为她对怀空生出了几分好感。然而骆仙的耐性实在有限,整日里扮柔弱早就让她积蓄了一肚子火气,怀空一走,骆仙哪还会放任白伶?当即就想动手杀了她。
她骆仙看上的人,岂由得这等庸姿俗粉的凡女来争抢?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价。
而就在此时,骆仙收到帝释天的传讯——遍寻江湖绝世神兵,集天下英才共屠龙。
骆仙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怀空。
骆仙对怀空还真是有了几分好感,这样想来,就希望怀空也能入天门和自己共事,那么协助屠龙这等大功劳,不就是最好的进身阶梯吗?再者说,骆仙也不算是任人唯亲了,天罪自然当得起绝世神兵的称呼,怀空的实力也很不错——这简直是一拍即合,骆仙当即就定下了策略。
巴巴地跑去和怀空说让他去屠龙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骆仙要是真这样做了,肯定是一拍两散的结局,鸡飞蛋打。
应该说骆仙不愧是帝释天从小养大的,两人的思路都很相似——骆仙直接就不声不响地把白伶抓回了天门,准备以自己和白伶的性命为胁,促使怀空参与屠龙。
命运的轨迹便又这般回归到了原有的路径上,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迷梦番外四(二)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周末福利到咯~~~抱住各位亲~~~欢乐旅途继续哟~~~
以后如果有容易混淆的地方,电视剧世界里的人物名字上一律加上单引号‘’,例如本章中电视剧原版的‘断浪’和本文中的断浪就以此区分。
话说这日又逢十五,明月当空,凌傲天、步惊云、聂风和断浪四人都已准备得当,一同骑在火麒麟暖暖的身上进入了时空裂缝里。
此时据凌傲天和步惊云回归也不过是一月有余,然而凌傲天已然把那个世界的种种情况都告诉了聂风和断浪,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当日凌傲天与步惊云穿越的时候是卡在那边步惊云身死的一刻,时间不偏不倚。而这次四人则是全凭感觉,并未有选准时间点,只是隐隐仍以那边的步惊云为坐标,而那边的时间却已是千差万别。
火麒麟从天而降,要多威武有多威武,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可惜的是,一个观众也没有——下降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包,不远处貌似是一个小渔村。
暖暖沮丧极了,它还记得上次降落的时候被数千人一起抬头仰望,那滋味真是美极了。可惜这次不单只没有观众,还一到地上就又被主人抛弃了。
凌傲天笑眯眯地说道:“暖暖你乖乖地留在山上,我们先到处去逛逛打探一番再来接你吧。”
暖暖郁闷了,郁闷极了——上一次还安排了专人接待来着,虽然那人也很不情愿,但至少也是个人不是?这次回到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只留它在这里啃树皮……怎一个郁闷了得。
兴致勃勃的四人自然不会去理暖暖那点儿小心思,这便一同踏上了他们的旅途了。
凌傲天牵着步惊云淡然悠闲地走在前面,聂风和断浪兴致盎然地手牵着手跟在后面。
断浪四处张望了一番,奇怪地说道:“咦?不是说这边的云师兄就在附近的嘛?怎么会是这么个小渔村?他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做什么呢?”
聂风对这片宁静祥和的小渔村很有好感,四下张望,忽然对着一个方向说道:“咦?浪!”
“怎么了?”断浪也自然地向那边看去,那不是……自己嘛……
话说,乍然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感觉还真的是很奇怪的。不过也算是早有准备,断浪只是饶有兴趣地说道:“哎?是这边的‘我’也,明明是循着云师兄来的,怎么会先遇到‘我’?”
聂风十分坦然地说道:“那自然是因为那个‘浪’和那个云师兄在一起啊。”
这话一出,走在前面的步惊云脚步一顿,险些被凌傲天拉了个趔趄,转过身来怒视着聂风;断浪也是一愣,脸立即就黑了,嘴角也隐隐有些抽搐。
凌傲天倒是不惊不乍地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还真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啊。”
断浪涨红了脸,瞪了聂风一眼,又看着神色冷冷的步惊云说道:“我觉得无论是哪个‘我’都不可能看上云师兄!”
“哼,”步惊云淡淡地说道:“谁稀罕。”
“咳咳,”聂风赶紧出来弥补自己的过失,说道:“不是,肯定不是那样……你们看,那个浪……他好像是准备动手?”
众人这才把目光转回‘断浪’那边,正见得他面前有三个人,那女子大约二十五六,远远望去,虽然穿着朴素却眉目绰约,倒是个清秀娴雅的美人。她紧紧地搂着怀里的约莫六七岁的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凌傲天四人走得近了些许,便看到那呣子三人都被‘断浪’的气势摄得簌簌发抖。
而那个‘断浪’已然杀气四溢,眼看没说几句,已经要出手杀那呣子三人了。
聂风见得此情形不禁皱了皱眉头,直盯着断浪看。
断浪被看得浑身发毛,只得说道:“你若想阻止便去就是,看我做什么?”
其实断浪一点儿阻止的心思都没有,看师父也只是微微蹙眉做个样子,云师兄更是半点表情也欠奉——在江湖上杀人本来就是平常事,这斩草除根也不足为奇,那呣子三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一点儿都不了解,那么‘断浪’要杀便杀,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如若聂风看不过眼要阻止,断浪自然是支持的,就算那人是另一个自己也依旧支持。偷偷地瞥了师父一眼,断浪便知道师父纯属旁观,完全没有Сhā手的意思。
可是聂风却踟蹰了,事实上他也不怎么想去坏‘断浪’的事,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断浪’去杀三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他也做不出来,毕竟没办法当作没看到。
就在聂风犹豫的时候,那边‘断浪’已然作势欲一掌拍下,那女子绝望地呼喊,并尽量以自己的身体护着儿女,那女孩子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喊着“爹爹”,那男孩子却也倔强,只瞪大眼看着断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却强忍着不落下泪来——正在断浪动手的一刻,聂风正待阻止,孰料凌傲天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出手阻挡,轻描淡写地接下了‘断浪’的杀招。
几人都愣了愣,继续站在山石之后没有露面,却都很是疑惑。
聂风松了口气,心里却想着,就知道师父还是心软,必然不会眼看着这样残忍的事发生的。
断浪疑惑顿生,刚刚师父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你死你的与我无关的表情,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眼睛转了几圈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步惊云只是一愣,便直直地盯着‘断浪’了——师父既然要救,那便该救;若是那个‘断浪’不长眼敢对师父动手,步惊云已经准备好出去教训他一番了——若是能够把‘断浪’狂殴一顿,那必然是很令人身心舒畅的体验。
话说凌傲天为什么会忽然就出手了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
凌傲天才没兴趣去救不相干的人呢,况且在这个世界,就是雄霸死在他面前他都懒得看上一眼,又怎么可能管别人?可是偏偏那个女人悲怆地喊了一声:“卓山……”
于是凌傲天无奈了……他们竟然是,落到了这里……这么巧!
卓山是谁?卓山就是步惊云,而这呣子三人,自然就是步惊云失忆时化名卓山所娶的妻子紫凝和他们的一对子女。
所以凌傲天瞬间就出手了。
‘断浪’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有旁人在,此时大吃一惊,目露凶光地看着凌傲天,语气不善地说道:“阁下何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断浪’之前出手之时,因只是对着三个不谙武功的妇孺,自然只是随手一招没带几分功力,即使被凌傲天轻易挡开,也不觉得凌傲天的功力有多了得,自然语气不善。
凌傲天眼神深邃地看了紫凝和那两个孩子一眼,转身淡笑着说道:“不过路人而已,不知这呣子三人何以得罪了阁下?不若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躲在一边的聂风连连点头,对师父的气度风范赞赏不已。
断浪却微微撇嘴,暗自想到:都打不过了还能怎地,自然只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了。转眼看看聂风傻乐的样子,简直想在他脑袋上敲上两下——我和云师兄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还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而自家师父大人呢,就算没怎么亲自动手过,哪一次也没看过他老人家让手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这样想着,断浪的眼里带着几分同情地看向那边的‘断浪’,暗暗说道:唉,遇到惹不起的还不讲理的,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步惊云这时倒是多分了几分心神去关注那呣子三人,眼里也多了几分疑惑。
那个‘断浪’闻言大怒,冷笑着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阁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傲天的目光冷了几分,一瞬间就放出自身的气势压向‘断浪’,淡淡地说道:“这世上的罚酒,我不想喝,还没人能让我喝。”
‘断浪’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也知道是遇上了惹不起的人,当即顶住压力拱手说道:“小子无知冒犯前辈,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给小子一个赔罪的机会。”
看‘断浪’这么上道,凌傲天又本来就不想和他起冲突,便撤去气势,淡然地说道:“赔罪倒也不必了,你这便走罢,阁下与我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断浪’暗舒了口气,十分恭谨地躬身行礼,并且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退走了数十步后,才飞身离去。
‘断浪’走后,步惊云三人才从山石后绕出来向凌傲天走去,而凌傲天此时转身对紫凝说道:“夫人受惊了,可有受伤?”
紫凝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霎时间懵住了,所幸很快便反应过来,顿时感激不尽,当即就要向着凌傲天的方向跪下去,连连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却是之前听得‘断浪’称呼凌傲天为前辈,所以紫凝也这般称呼。
凌傲天连忙扶着紫凝的手臂不让她跪下去,温和地说道:“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吾辈侠义中人当行之事。”心里却不知为何对那声“前辈”膈应得很。
这时步惊云已经走到凌傲天身边,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地看着紫凝——事实上这些年来步惊云对于各类有意无意和自家师父靠近的女人都很不友好,而步惊云在和凌傲天四周游玩时那些为了报恩愿意以身相许的事也经历或是旁观了太多,警惕心已然大大增加——不过略略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步惊云便稍稍放下了心来,想来都为人母了,即使还有几分姿色,应该也不至于带着孩子来死缠烂打的。
就在步惊云的面色方才缓和了一点点,而后面的断浪嘴角微翘地跟上来准备看好戏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爹爹”就如一个惊天大霹雳打在了众人头顶。
那个泪眼朦胧的小女孩一看到步惊云就大喊了一声“爹爹”,然后就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往步惊云那里扑了过去。
紫凝双目皆盲,并不能看见步惊云,但她听女儿这样叫,也十分激动地转向步惊云所在的方向,语气微颤地说道:“山哥?是你吗?”
“……”步惊云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任由那个小女孩抱住他的腿,进退不能。
“哈?”断浪和聂风的下巴都掉了下来,完全反应不能。
人质
朗朗乾坤之下,就在天荫城的大街上,人山人海之中,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居然有人当众强抢一名一岁余的幼儿,而且从|乳母仆妇的嘶喊声中得知,这个孩子还是天下会的小少爷。
天荫城是天下会的主城,不知汇聚了多少江湖精英武林豪杰,素来防卫严密,治安极好——而更重要的是,城中认识聂风和断浪的人不计其数,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平民百姓。
于是断浪叛离师门还前来掳劫少主,聂风追击而去师兄弟相斗的传言就如潮水一般四散开来。
然而殊不知作为本事件中心人物的两人,如今唯一剩下的情绪,都是万分的焦急。
聂风看到断浪把自家师侄掳走,便想到断浪必然是和别的什么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想用这孩子来威胁天下会了。聂风当然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且不说凡是与天下会作对的人,都已经被聂风默认为企图破坏神州和平,危害天下百姓的罪大恶极之徒,必当严惩不贷了;单说断浪,之前还可以说是年少轻狂,任性不懂事,可若真的投靠敌人做出这等事来,怕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聂风这么一想,就已经用出了最快的速度——而聂风也不愧是风中之神,断浪三人外带一个小娃娃明明是占了先机,如今却也不过出得天荫城约莫才数里便要被聂风追上了。
而聂风也并非莽撞之人,方才乍见师侄被掳,他就已经放出了天下会用于联络示警的信号弹,同时飞身来追,此时他只要拖延片刻,待得追兵一至,再想从天下会的总舵掳人离去简直就如同白日做梦。
聂风确实顾忌断浪,但依他看来,若是就让断浪这么走了,将来的结果肯定会更糟糕。而此时直接被抓,纵然师父定会大怒,但师父待他们这些弟子向来亲厚,对于最小的弟子断浪更是视若亲子,想来最多是惩处一番,绝对不会要了断浪的命的。
思及种种,聂风便下定决心非要抓住断浪不可。
断浪这时简直郁闷得不行,事实上要说他之前虽已早作打算,却依旧对于掳劫孩子的行为有那么一点儿犹豫的——那个叫做凌奕宸的孩子,几乎就是天下会上上下下的心肝宝贝,断浪也不认为自家师父会毫不在意自己的外孙——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断浪已然别无选择了。
然而就在断浪看到那孩子的刹那间,他便什么犹豫都没有了——即使长得再像,假的就是假的,又怎么瞒得过断浪?要说这孩子不但长得和凌奕宸有**分相似,就连根骨资质也是上等,几乎毫无破绽——可是这个被吓得木木呆呆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那个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着他“师叔”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呢。断浪心下大松一口气,却也不禁对自家师父又多了几分敬佩。
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印象往往是潜移默化而来的,不说断浪确确实实从未想过要背叛自家师父,就算他真的想要那样做,单是想起自家师父无双的智计和莫测的手段,便足以打消他所有的妄念。
断浪本是一边思绪乱飞,一边丝毫不乱地抱着孩子和两个神侍按指定路线撤离,却没想到凭空飞出来一个聂风,让断浪差点儿内息一乱从半空中掉下去。
断浪飞速撤离,暗自祈祷能够把聂风给甩掉,却也知道希望渺茫得很,心下既混乱又无奈。
可是聂风这么一搅和,不但有可能会坏了师父的大计,更会把断浪连带着他自己都陷入危险之中。
断浪暗中咬牙切齿:你个呆瓜,要真是宸儿被掳,就是师父不动手,云师兄也会追上来给我一剑的——现在云师兄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巴巴地追上来做什么!
可是感受到身边两个神侍越发浓厚的杀气,断浪也知道不能再拖了,要是真等援兵到了就麻烦了——即使师父能把援兵拖延个片刻,也不可能完全不让追兵出现啊,那不是明摆着露馅么?
于是断浪低声道:“麻烦两位活捉此人,带回去交给尊上,必然又是一大功劳。”
两个神侍对视一眼,立即十分默契地同时出手向聂风袭去。
要说聂风此时的功力,对付一个绝世巅峰的神侍尚且没有问题,可这两人配合默契,威力大增,聂风是决计不敌的。
然而聂风一心想多拖延一会儿,两个神侍也无法快速拿下他。断浪见此情形,一咬牙大喊一声:“聂风!”聂风此时本就左支右绌,此时一分心,余光看过去,却见得断浪一手掐在那孩子的颈项之上,而孩子已然憋得满脸通红,四肢胡乱地在空中挥舞——聂风瞬时心下大骇,内气不继,破绽顿出,神侍立时把握时机将他击倒在地,并封住他全身大|茓,刹那间便尘埃落定。
其中一个神侍动作利落地抓起聂风就飞身而走,另一个神侍和抱着孩子的断浪也并行而去,此时虽有潮水一般的天下会弟子从天荫城里追击而出,却也无力回天了。
聂风一直看着埋头赶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断浪,一时间想起当初被火麒麟追逐的时候,断浪不顾自身安危救他的情形来,心里也不知是苦涩多几分,还是迷茫更多几分。
其实聂风还真是背运,他之前离得远自然无法仔细观察那孩子,此时又是全副心神都放在断浪身上,全然没有理会其他。要是他细看两眼,就必然能发现这孩子的破绽,那么也就能猜到些许前因后果,再不需要如此纠结了。
最终聂风就这样纠结着被送到了帝释天的面前。
看着断浪毕恭毕敬地把孩子送到帝释天手上,聂风的眼里满是悲痛和不解——他这样的表情令帝释天更为满意,点头说道:“断浪,你这次做得很好,今后便追随本尊,本尊定不会亏待于你!”说着便把孩子交给身后的一人,那人一闪身便已不见,那孩子的去处怕是只有帝释天能够知道了。
断浪全然不去理会那孩子,只微微躬身,恭谨地说道:“承蒙尊上栽培,断浪定不会让尊上失望的。”
“好,很好,”帝释天微微抬手便解开了聂风身上的大|茓,缓缓地问道:“聂风,你可愿意为本尊效力?”
“你休想!”聂风的语气中带着些愤怒,只瞪了帝释天一眼,便目光复杂地看向断浪,可断浪根本就忽视了聂风的眼神,全当没看到。
帝释天却也没有计较聂风的顶撞,只是悠悠地说道:“无妨,总归你师父过些时日也必要到此,尔等皆要为本尊所用,本就是在所难免。”说着一拂袖,随意地对断浪说道:“断浪,便由你来看着聂风。”说罢转身而走,只留下静默不语的断浪和聂风两人。
良久,聂风才双目微红地看向断浪,既怒且忧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断浪不看聂风,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要做什么,何时需要你来管了?”不待聂风回话,又接着说道:“跟我来吧,乖乖地待在这里等你的师父和师兄——最好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也不希望牵连无辜幼儿的吧?”说着转身就往另一处冰室走去。
聂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断浪的背影,最终还是只得无奈跟上——
在帝释天看来,断浪和聂风都已经如同他的“囊中之物”一般,包括现在还远在天山的那位帮主以及步惊云,都非要参与屠龙不可——帝释天对于这结果十分满意。
而此时帝释天要见的是他预定的屠龙大军中的又一人,那便是,破军。
破军算是老牌高手,而他手中的贪狼宝剑也是绝世兵刃之一,帝释天自然不可能放过。
当日破军带着昏迷的颜盈趁机逃走,而后一直躲躲藏藏,逃避整个神州武林对东瀛余孽的追捕。
要说颜盈醒来之后,得知昔日的锦衣玉器都成了浮华泡影,绝无神和绝天都已经命丧黄泉,真真是一朝繁华落幕,万事转眼成空了。
丈夫和儿子都死了,颜盈自然是悲痛伤心的。可是让颜盈更为担忧的,是她自己的未来。
不论是说颜盈水性杨花也好,说她薄情寡义也罢,都不得不承认,颜盈把握男人的本领,确实是一等一的。
其实说白了,颜盈就是个贪慕荣华的女人罢了,算不上穷凶极恶罪不可恕,但也总会令一些人不齿其行径,看她不起。
颜盈这一生跟过的男人,实在是多得数不清了。单是颇具声名的,就有聂人王、破军和绝无神,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颜盈本就是个不甘于平凡的女人。
因为生得太美,得了上天眷顾,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奢求更多。
颜盈想要做人上人,却只能靠依附男人来实现——所以,她便要依附强者,成为强者的女人。
颜盈曾经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聂人王,而此时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绝无神死了,颜盈也很快就把他抛到了脑后。现在颜盈最为烦恼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破军对颜盈极好,足够怜惜,也足够尊重。
颜盈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才醒来的那日,便和破军共度巫山去了。
可是要和破军就这样过下去吗?颜盈犹豫了。
颜盈已经想不起来当年她为什么会在区区一个聂人王身上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光,甚至还生了一个儿子。也许是,因为当初她还很年轻,尚且还有几分思慕英雄的少女情怀罢。可是现在的颜盈,是绝对看不上这种不过是有那么几分功夫的江湖中人了。
颜盈觉得这十几年跟着绝无神的日子,无疑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有权有势,锦衣玉食,整个东瀛没什么人敢得罪绝无神,自然也没什么人敢惹颜盈——这让颜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惜,绝无神死了。
对于颜盈来讲,依靠男人是她的生存方式,死了一个便找下一个。然而破军,却令颜盈不是很满意。
破军虽然不至于像聂人王那样使颜盈沦落成厨女农妇,可也给不了颜盈奢华的生活。
就在颜盈犹豫不决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群人把她给掳走了——破军紧追而来,两人便一同到了,天门。
颜盈落在了帝释天手里。
破军无可选择,只能答应帝释天暂居天门,等待惊瑞之日共襄屠龙盛举。
夜深难寐,冰宫苦寒。破军每天都在思念颜盈,而颜盈则是每天都在努力地想要接近帝释天。
帝释天很强,颜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无疑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千年来帝释天的女人恐怕就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这颜盈这么巴巴地凑上来,帝释天自然是笑纳了。可惜令颜盈失望的是,帝释天并没有对她刮目相待,依旧是把她安置在暗室内,好些日子才来看她一次,也没有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其实帝释天对于女人的感觉已是越发淡薄了,毕竟千年的时光里什么样的女人没看过吃过?更何况现在帝释天满心都是龙元,哪儿还会去想些别的。
于是颜盈还真是第一次尝到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味道,心里既惶恐又失落。
而帝释天才不会去理会些儿女情长的事,破军加入后,帝释天立时转向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天剑无名——
步惊云在几日之后破关而出,终于融会贯通,顺利突破传奇高手境界。而此时,他还未满二十五岁,实是天纵英才。
然而步惊云才出关,便见得天下会上下都笼罩在一股低气压内,心下也不禁一沉。再一打听,更是怒意难掩——竟然是少主再天荫城内当街被掳,难怪整个天下会都以此为辱。
之前步惊云出关的时候没有看见自家师父,故而自行出了天下第一楼,得知此事后,正是又惊又怒之时,便见得师父和殷成一前一后地往天下第一楼而来。
凌傲天看到步惊云站在门口,微微一怔,而后便十分欣喜地走上前去,握着步惊云的手温声说道:“云儿已然突破了?比我预计的尚且快上些许时日,真是好极了。”
步惊云任由凌傲天拉着他走进楼里,殷成尾随而入,并谨慎地关上门,侍立一旁。
沉吟片刻,步惊云才低声问道:“宸儿他……”边说边观察着自家师父的神色,带着几分担忧。
“你已经听说了?”凌傲天安抚地拍拍步惊云的肩膀,淡笑着说道:“不必担心,我早有准备,被掳走的并不是宸儿。”
步惊云微微惊讶片刻,便松了口气。
这时凌傲天转向殷成,淡然问道:“帖子呢?”
殷成恭敬上前,递上来一个十分华丽的纯金拜帖。
凌傲天执起那帖子翻开来,便见得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的一句话:惊瑞之日,特邀天下英豪共屠龙——帝释天。
迷梦番外四(三)
步惊云正在无比纠结着准备把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他衣服下摆的小丫头给扒拉下去,那边那个长得机灵可爱的小男孩就一下子冲过来把自己的妹妹给拽了下来,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大声说道:“他不是爹爹!”
本来还在抽抽嗒嗒的小姑娘一怔,抬头看看步惊云,又看看哥哥,再看看步惊云,终于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感觉……似乎还真的和爹爹不大相似……
于是小姑娘羞红了脸,往自家哥哥身后缩了缩,却又探出头来,声音糯糯地小声说道:“为什么他和爹爹长得那么像呢?”
紫凝一直在侧耳倾听,此时也是一愣,方才略带疑惑地问道:“不知……几位是认识我夫君吗?”
步惊云全然不想回答半个问题,他现在自然也想得到,面前的人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步惊云的家眷了,只是不知道卓山又是怎么回事。步惊云只微微侧首看着自家师父,眼里满是无奈,还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要说这么些年步惊云和凌傲天行走江湖,扮猪吃老虎惹上桃花债的事情也不少。
两人这般气度风貌,有吸引力是很正常的。况且凌傲天还有不少恶趣味,有时还拿那桃花债来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算是增添生活乐趣了。
可是这次已经不单只是桃花债这么简单了,这桃花虽然不是自己的,可是也不能说是完全无关。而且另外一个‘步惊云’居然连桃子都有了,这让步惊云觉得很是纠结。
凌傲天倒是没有什么异状,依旧温和友好地说道:“我等尚未见到夫人的夫君,不知他现在何处?”
断浪对于自家师父宽广的心胸表示无比佩服,而聂风依旧是怔怔的,直盯着那小男孩看,像是想找出什么熟悉的地方来。
紫凝微微蹙眉,神色里略带几分焦急和担忧,刚想开口,便被远远传来的一声“紫凝”给打断了。
紫凝顿时大喜,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飞速前来,直接落在了紫凝的身前,然后便保持着戒备的神色望向众人——这一看过去,真是大眼瞪小眼,全部人都愣住了。
来的人,正是卓山和‘聂风’。
‘聂风’乍然而惊,愣愣地瞪着凌傲天和步惊云,再看向断浪和聂风,脸上就像七彩拼盘一样色彩纷呈。
卓山倒是略带迷茫地看了眼步惊云,再看到聂风,也是大大惊讶。
这时就连两个小孩子也觉得古怪得很,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还是凌傲天打破了这个尴尬纠结的局面,只听他淡笑着对说道:“原来是聂少侠,好久不见,可还安好?”说着又对卓山说道:“尊夫人和令郎令千金刚刚受了惊吓,却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到舍下一坐?”
也幸而紫凝目不能视,虽然觉得气氛很古怪,却终归还是冷静的,但听此言,不由得对卓山说道:“这……山哥……”
卓山皱眉不语,‘聂风’见此情形连忙说道:“想来刚刚是各位救了嫂夫人吧,我们也是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卓山又看了步惊云一眼,终于淡淡地点头说道:“好吧,跟我来。”说着便弯下腰抱起女儿,牵着紫凝,紫凝也很默契地牵着儿子,一家人当先往前走去。
几人跟在后面,一时都有些默默无语。
虽说凌傲天早有准备,也一直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可此时看着卓山一家四口这么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碍眼,心里也升起了一种闷闷的感觉。
凌傲天觉得心情不爽,又很久没怎么掩饰自己了,神色上便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步惊云一直在暗暗关注自家师父,此时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师父不高兴了。
于是步惊云用一直被师父握着的那只手回握了师父一下,又在凌傲天面无表情地侧首看他的时候递过去一个默契而深情的眼神。
凌傲天不禁撇了撇嘴,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就觉得也没那么不爽了,于是看戏的心情又生出来了那么几分。
断浪一直在偷笑不已,他实在是很想看到师父生气云师兄吃瘪的情形——可是没想到师父才生起的怒气被云师兄一个眼神就解决了——断浪默默无语地想着:云师兄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功力境界都高着呢。
又偷偷地看了师父一眼,断浪暗暗叹气:师姐还说云师兄被师父他老人家吃得死死的,我怎么觉得师父分明也被咬住了呢。
聂风倒是饶有兴致地一直在打量着那个‘聂风’,那眼神火热得让‘聂风’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是聂风这样眼神火热地看着第二个人,断浪非要跳起来不可——但人家聂风看的是另外一个‘聂风’嘛,这就另当别论了,断浪全当没看到。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一个颇为简陋的小院子,矮矮的木栅栏围着几间茅草屋,紫凝作为女主人当先进去略略摆了几个板凳,卓山知道自己妻子眼睛不便,连忙跟上帮忙,紫凝拉着儿女说去厨房准备吃食,便把六个气氛诡异的男人留在狭窄的茅草屋里了。
卓山总算还是当起了主人家的身份,开口招呼大家坐下。然而在这之后,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凌傲天依旧是在众望所归中第一个开口,淡笑着问卓山:“好久不见,阁下这是归隐山林,返璞归真了吗?”
其实卓山并不是毫无步惊云的记忆,这些年里他就时常能想起一些片段,而最近这些时日风波骤起,他更是渐渐恢复了功力,连带着记忆也恢复不少。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当这个平凡却仍有温度的卓山,而不是冰冷的不哭死神步惊云。
“……”卓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闭口不语。
还是‘聂风’开口解围,说道:“云师兄他是……出了意外,失去了记忆。”
“唉?”断浪忽而来了兴致,问道:“是被人打傻的吗?”步惊云一个寒冰眼扫过,断浪打了个寒战。
凌傲天却是接口对着‘聂风’说道:“你还是认得我们的,不是吗?”
‘聂风’神情复杂地看着凌傲天,说:“你是霍先生……雄霸……”
凌傲天微微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清楚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难怪见到另外一个自己也不算太过惊讶,却不知对于你来说,我们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的事?”
‘聂风’顿了顿,缓缓说道:“十二年前。”
“啊!”聂风惊讶地说道:“师父回来也不过一月余就带了我们来这边,想不到这里居然是过了十二年!”
‘聂风’看过去,在看到聂风和断浪交握的手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顿,又转过眼来,低声而略带迷茫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呢?”
凌傲天淡然笑道:“自然是有事,不过看起来这十二年你们过得并不怎么好?介意和我们说说你们的情况吗?”
“怎会?”‘聂风’微微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其实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原本十二年前我和云师兄都各自成家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了,却不知怎的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终于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断浪听到“各自成家”四个字脸立刻就黑了,凌傲天倒是微微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人做了什么事?”
‘聂风’微微无奈地说道:“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他?他故意制造各种误会拆散我和云师兄各自的家庭,结果我被激得疯血发作,云师兄本想阻止我,谁知却被我重伤跌落悬崖……我还以为他已经……可最近江湖上又有各路人马在寻找绝世好剑,我也是追踪至此,才又遇到云师兄……可他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卓山目光复杂地看向‘聂风’,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道:“我已想起来大半……”
‘聂风’闻言欣喜地说道:“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打绝世好剑主意的人实在太多,要是云师兄你始终想不起来,定会十分危险。”
断浪这时终于找到Сhā嘴的机会,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位云师兄居然被风打到失忆?看来是功夫不到家呀……”断浪这时候不爽得很,逮着人就想讽刺。
‘聂风’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断浪说道:“断浪?你叫他……云师兄?”
断浪一怔,回口说道:“步惊云自然是我师兄……”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撇嘴说道:“哦,这里的断浪貌似是个杂役,没资格喊师兄的是吧。”
‘聂风’微微苦笑着说道:“断浪和我们简直是不死不休……”
“哈?”聂风微微瞪大了眼,问道:“浪和云师兄不对头还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和你也是不死不休?”
‘聂风’微微一愣,无奈地说道:“多年恩怨……哪里还说得清楚?”
聂风点点头说道:“也是,刚刚那个断浪还差点伤到云师兄的家眷。”
卓山听闻此言倒是露出了几分杀气,之前他一派平静淡然的样子,又穿着一身渔民的装束,实在是除了那张脸半点儿也不像不哭死神步惊云,可此时杀气一出,众人都觉得他气质一变。
一直沉默着的步惊云却在这时冷冷地扫了聂风一眼,语气冷硬地说道:“不要见谁都叫师兄,我的家眷也是断浪能随便伤到的吗?”
断浪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师父,忽然觉得这茅草屋里的气氛十分古怪。
七英
怀空与白伶和骆仙别过后,便乘船回到了铁心岛。
此时的怀空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淡泊宁静的青年了,一番江湖历练后,怀空的气质更为沉淀,却还隐隐包含着一股凶煞之气,却是因他是天罪之主的缘故。
铁狂屠杀人盈野,以鲜血祭炼,终于铸成号称无兵可破的绝世宝甲——天劫。
怀空一路杀过来,终于再次见到铁狂屠的时候,便只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钢铁铠甲里的人。
“你……这就是,天劫!”怀空眼眶微红地盯着铁狂屠,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怨愤和恨意。
“哈哈哈哈,不错!我已铸成天劫,这天下间谁也伤不得我!”铁狂屠放声大笑,语气中傲然无匹。
怀空语气沉重地说道:“如你这般一世躲在铠甲,纵再也无人能败你伤你,可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哼!无知!”铁狂屠语气凛冽,“有天劫在身,我便是天下第一,再无人可阻我,而我想要的一切也都会得到!”
怀空目光澄澈地看着铁狂屠,肃然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就是天劫也护不得你!”
“嘿!”铁狂屠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死活,不过你自己回来,也省了我不少事——只要令天劫和天罪合一,我便攻守得宜,天下间舍我其谁!”说罢铁狂屠挥拳而出,拳风嗤嗤作响,直向怀空攻去。
怀空眼中若有风暴积聚,当即震碎身后装着天罪的木盒,一把拔出天罪便“噌”地一声与铁拳相接。
铁狂屠全身上下无有一处不在铠甲之内,这铁拳更是无比坚韧,天罪一剑上去,竟是连痕迹也没有留下半分。
怀空与铁狂屠战在一处,轰然作响,大堂内的桌椅摆设皆化作了碎末烟尘。其实铁门本就是以铸铁传世,功夫算不上多好,除了绝学炼铁手外就几忽无有可称道的了。铁狂屠的功夫也算不上多高,比起怀空实是不如的。然偏偏铁狂屠身披天劫,乃是传说中无兵可破的绝世宝甲——无论怀空刺中多少剑,铁狂屠依旧丝毫无损。
怀空使用天罪本就十分损耗真气,如此这般下来,若是等到内力衰竭,岂不是等同于给铁狂屠送菜?怀空心下暗暗着急,然而却怎么也无法攻破天劫的防御;但他内心的仇恨与不甘交织在一处,让他就此放弃报仇抽身逃走又是绝无可能。
情况就这样僵持着,怀空的眼里已然是一片决绝之意——便是同归于尽又何妨?
天罪凶煞无比,对怀空的心性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更何况,天罪遇到天劫,神兵与宝甲,本就是天生相斥——怀空的不甘和天罪的不甘完全汇合一处——此时就是再想收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怀空愈发吃力,那铁狂屠看准时机一拳击在怀空的肋骨上,“咔嚓”的声音令人牙酸。怀空下意识抬腿反击,却是踢在天劫上,不但毫无用处,反倒被铁狂屠瞬时折住膝弯,当即就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
怀空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任由铁狂屠折断他的骨骼,只不断挥剑往天劫上劈去。然而天劫毫无半分破绽,关节处皆是活铁,就连面部也是网状的罩子,天罪虽然锋利,却全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怀空浑身剧痛,意识都有些模糊,却死死地攀住铁狂屠,那动作已全然没了章法,犹如小儿打架一般,两人扭打在一处——铁狂屠拳拳到肉,打得怀空血肉模糊;而怀空却依旧是徒劳无功,愈发绝望。
就在此时一条软锁骤而飞出,缠着怀空的腰部直接就把他拉扯开来,令铁狂屠一拳只打在了空处。
怀空的双目骤而睁大,转头看去,这熟悉的怀抱,不是他大哥怀灭还能是谁?
看着一身是血的怀空,怀灭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立时抱着弟弟就要向外逃去。
然而铁狂屠又怎会任由兄弟俩离开?天罪他是势在必得,铁狂屠“呼呼”的拳风就直往怀灭处袭来。
怀灭此时和铁狂屠交手,却也是十分辛苦——伤不到铁狂屠不说,怀灭的功力与怀空相当,却连天罪这等神兵利器也没有——单以肉身抵挡天劫的铁拳,还要护着怀空,不一会儿就险象连连。
而怀空此时则是被巨大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怀灭竟然没有死!大哥还活着!
怀空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身上伤势带来的痛楚简直半点儿也感觉不到了。
和铁狂屠缠斗的怀灭的心却是渐渐沉了下去,今日他们兄弟俩想一同脱身真是千难万难——怀灭苦笑不已,这次恐怕不是假死,而是真的要完蛋了。
怀灭这样想着,一拳直与铁狂屠相接,不顾被震得血肉爆裂骨骼发麻的拳头,借力把怀空往外一抛,大喊一声:“怀空,走!”当即连连出招,要为怀空争取时间。
怀空一愣之下,在半空中见到铁狂屠一拳正要击到怀灭的胸口,心中大骇之下天罪立时脱手而出,用那力道把铁狂屠的手震偏几分,斜斜地擦过怀灭的身体。
怀空哪还不知怀灭又是想留下断后?可是上次已经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的失去,怀空说什么也不可能抛下怀灭一个人先走的。
天罪脱手而出的同时,怀空在半空中就是一折身体,反向铁狂屠冲过去,在天罪击偏铁拳落地后,怀空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了铁狂屠身上,直把铁狂屠撞得连连后退几步。
怀空相当于撞在一个铁块上,五脏六腑都翻滚不已,但他全然不顾,当下聚集全身内力,炼铁手就已在瞬间使出!
炼铁手,顾名思义可使掌心极热,甚至能炼钢化铁——怀空已经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炼铁手之上了。
然而天劫毕竟是天劫,炼铁手贴上,如此高温之下,别说化铁变软,居然连色泽都没有半分变化。
怀空双目赤红,不断催动功力使用炼铁手——有用也好,无用也罢,皆是拼死一搏!
“啊……”在怀空的绝望中,那天劫内的铁狂屠却是乍然嘶吼起来,语调中痛苦无比!
怀空一惊之后便是大喜,更是连连使用炼铁手,铁狂屠嘶吼更甚,不断想要把怀空扔出去,但他只要意欲出拳,怀灭便连忙阻止不让他打在怀空身上;而怀空更是趁机以炼铁手使整个天劫巨烫无比。
不错!天劫确实是天下至宝,天劫在身,也或者真是再不惧任何神兵——然而单凭防御绝顶就可称为天下第一?那无疑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躲在乌龟壳内便自以为安全?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天劫能护住铁狂屠全身,可是铁狂屠却仍然是**凡胎,又怎耐得住能炼钢化铁的高温?
不多时,铁狂屠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有焦肉的味道溢出,从天劫的网状面罩看进去,那里面之人几已成了焦炭一般。
怀灭怀空两兄弟都力竭瘫软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那铠甲内的人在痛苦中死去。
原来铁门禁典里的绝世宝甲天劫,什么天下第一,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这世上,哪里又真有什么天下第一呢?
铁狂屠一世的追求,最终也不过是钢铁里包裹的一块焦肉而已,何等讽刺。
纵然身披无兵可摧的宝甲又如何?依仗外物,终究不过是旁道而已。
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招隔山打牛,劲力内去,纵你躲在绝世铠甲内,还不照样是七窍流血而死?
愚昧可笑,却又可悲可叹——
——“师妹!仙儿!怎么会这样……”
——“怀空?怎么了?那是什么?”
——“哥,师妹还有仙儿都被抓走了,我必须要去救她们。”
——“嗯,如此我们便还是一明一暗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哥你放心,待得此间事了,我们便回铁心岛好好生活,再不涉足江湖武林了好不好?”
——“好。”——
无名怒视着眼前这戴着暗金色诡异面具之人,剑气在周身隐隐流动不休。
“阁下究竟想要怎样?”
“哼!不怎样,不过是要让你为本尊去屠龙而已!”
“笑话!上古神兽,岂是人力可及?贪念不休,终将自食恶果!”
“哈哈,”帝释天冷笑几声,傲然说道:“本尊岁逾千载,终将与天地同寿,本就不是凡人!”
无名错愕片刻,沉声说道:“我不欲与你纠缠,还请交还小徒,此事就此揭过。”
“本尊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帝释天有些不耐地说道:“你别无选择,若不答应参与屠龙,便与你的弟子同丧此处罢!”
无名怒意更甚,他本就恨被人威胁,此时就算舍了命去,也要一搏——至于剑晨……无名隐隐有些心痛,但他更不能放任此等祸害遗留世间!
剑气激荡,金光闪现。
一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无名骤然使出万剑归宗,凌厉的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帝释天的手背上竟然也出现了一道血痕。
“哼!”帝释天一拂袖,便有漫天金光乍现,剑气纷纷驱散;随即无名全然被金光笼罩,他只觉得有一股巨力袭来,这功力之深厚全然不可抵挡,立时被击得倒飞出去,狂喷鲜血,倒地难以站立。
“很不错,本尊已经多久没有受伤见血了……”帝释天随意地在那血痕上抹了一下,那伤口立时便已愈合,全无痕迹。
“不愧是……本尊的后人。”帝释天冷淡地说道,这话中的内容却令无名浑身一震。
“只可惜不识时务,否则本尊必当提携一二——”说着帝释天微叹一声,摇头道:“可惜,真可惜……”说着直接上前几步,拎起无名,转身出去了——
——“恳请阁下不要伤害家师,剑晨必按阁下所说的去做。”
——“很好,这把英雄剑本尊已然重铸,依旧是锋利宝刃,你便执此剑去屠龙吧。”
——“……多谢阁下,还望阁下能遵守承诺。”——
“天下会的帮主,还有不哭死神步惊云,终于又见面了。”
凌傲天十分自然地施了一个问候礼,淡然说道:“上次匆匆一晤,不及详谈,本座向来引以为憾。此次得以再见阁下,真是不甚欣喜。”
步惊云只静静地跟在凌傲天身后,不发一言,也全然忽视了帝释天。
“哦?”帝释天语气听不出喜怒地说道:“帮主气度不凡,实在是令本尊十分欣赏。”
凌傲天淡笑答道:“本座之荣幸。”
“帮主的另外两位爱徒已于前日到达,不妨先去客舍与他们相见吧。不出几日,各路英豪必将纷纷齐聚。”帝释天语调微扬地说道。
帝释天提出“两位爱徒”,分明是想落凌傲天的面子,毕竟断浪叛师出逃可谓人尽皆知。而且帝释天也暗示了手中的筹码,这断浪掳劫天下会少主的事,传言虽然被凌傲天压住了,但事实如何,彼此都很清楚。
凌傲天依旧面不改色,淡然说道:“感谢阁下对小徒的招待,能一会当世英豪,实令本座期待。”
帝释天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只挥手让近侍领二人去客房。
七英已出,风云变幻;惊瑞之日,近在眼前。
迷梦番外四(四)
诡异的气氛终于被紫凝打破了,紫凝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后推门而入,也不知此时紫凝双目皆盲是好事还是坏事,如若她能看见的话,就会欣赏到各种奇怪的表情;不过如果她真能看见,恐怕会因为这些长得无比相似的人而昏过去。
由于人数太多的缘故,一群人移驾到院子里吃饭。饭菜虽然有些简陋但还算清新可口,不过有鉴于诸人的思绪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再可口的饭菜也吃不出味道来了。
两个孩子坐在卓山和紫凝中间,小女孩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埋头大吃特吃,实在是可爱得很。而小男孩却是有些察觉到其中古怪,纯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往步惊云和自家爹爹身上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才吃到一半,凌傲天忽而放下筷子,惹得众人都停下来看他,遂淡淡一笑,说道:“有些小麻烦往这边来了,约莫是片刻的光景就到了。”
其余几人也很快感应到了越发接近的杀气和恶念,心里更是不快。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这下吃饭吃到一半被打断,步惊云和断浪都决定把心里的火气发在那些不长眼的人身上了。就连向来温和的聂风也皱起了眉头,卓山的目光瞬时间冰寒彻骨,‘聂风’看了卓山一眼,透出几分担忧。
所谓人未到,声先至——一群拿刀带剑的乌合之众飞身而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夹杂不清,大抵意思都是要抢绝世好剑。
这些家伙最多也不过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居然就想着要趁人之危抢夺绝世好剑了,也不想想步惊云就算是失忆了也照样能对付他们。
不过很显然,原本的主角卓山这时完全成了旁观者。
步惊云虽然因为卓山弄出这些个桃花桃子而很是郁闷,但当他听到那些说给‘步惊云’听的污言秽语和对绝世好剑的觊觎之意时,便完全不需要犹豫地出手了。
对付这些个杂碎连排云掌都用不上,步惊云的怒气还没出完,人就死得差不多了。断浪也上前补了几下顺带消消火,同时收获步惊云白眼一个。
几下子解决了一群妄想症患者,然而总归还是有那么几分血腥气,再要吃饭也不合适了,而两个孩子更是小脸苍白,直把头埋进父母的怀里。
卓山神色复杂,终于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怀里的儿子放在地上,对紫凝低声说道:“我要去……把剑拿回来,我不是卓山……此事避无可避。”
紫凝微微颔首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无论你是谁,你永远是我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
卓山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聂风’身上,肃然说道:“此后世间再无卓山,我只是步惊云。”
‘聂风’欣喜地点头说道:“这太好了,云师兄你恢复了,看还有谁敢打绝世好剑的主意。”
‘步惊云’淡淡颔首,却对紫凝低声说道:“只是要苦了你,从此随我四处漂泊。”
紫凝笑着摇头说道:“我不辛苦,只要能跟在……云哥身边,便不辛苦。”
那小男孩伸手拽桩步惊云’的衣摆,清脆地说道:“爹爹,那我以后就不是卓天了,我应该叫做步天才对。”
‘步惊云’肯定地说道:“不错。”
小女孩也嘟着嘴说道:“那我也要改,我以后都叫做步婷了。”
步天挺起小胸脯说道:“我是步惊云的儿子,就一定不会给爹爹丢脸的。”说着忽然转身,疑惑地问道:“可是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和爹爹、风叔叔还有那个坏人长得这么像?”
“……”众人一时都无话可说,这要怎样和小孩子解释?
只有断浪愤愤不已——我才不是什么坏人!
凌傲天笑了笑,走过去拍拍步天的头,温和地说道:“互相之间有亲缘关系,长得自然相近——”说着指了指步惊云说道:“他叫霍惊觉,你可以叫他叔父。”
凌傲天之所以这样说却是因为这个世界过了十二年,这边的‘步惊云’和‘聂风’的年纪也确实是大些。
步天眨眨眼,扭头看看自家爹爹,‘步惊云’点了点头,步天这才脆脆地喊了一声:“叔父。”
步惊云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略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神色里也缓和了几分。
步天眼睛转了转,又看向聂风,撅着嘴问道:“那这个叔叔是谁呢?”
聂风十分柔和地看着步天,笑着说道:“我是聂风,你也可以叫我风叔叔。”
“哎?”步天十分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又看看‘聂风’说道:“可是他才是风叔叔,你们的名字是一样的吗?”
“呃……这个……”聂风挠挠头,有些无语。
步惊云淡淡地接口说道:“聂小风。”
步天笑眯了眼,带起两个小小的酒窝,脆脆地说道:“原来是小风叔叔,这样就分得清楚啦。”
聂风很显然对“聂小风”这个名字接受不能,眼神有些哀怨地看着步惊云,步惊云全当没看到。
步天又看看断浪,刚想发问,步惊云又说:“断小浪。”
于是步天很有礼貌地喊道:“小浪叔叔。”
断浪的脸色变了,他大概是想到那个每次捉弄他的时候都会喊他“小浪弟弟”的那个女人了。
这时步婷从紫凝身后探出头来,声音软软地说道:“叔父、小风叔叔、小浪叔叔,有没有礼物要给婷儿?”
紫凝连忙拉着女儿说道:“婷儿,怎么总是张口要礼物?”说着又歉意地转向众人说道:“婷儿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无妨,小婷儿这样很可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质地上好的玉佩递给步婷说道:“就当是见面礼吧。”
步婷开心地接过玉佩拿在手里把玩,步天见状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凌傲天问道:“那你又是谁呢?”
凌傲天十分温和地笑着,还没有开口,断浪就抢先说道:“这位是你叔父的师父,你可以叫他叔祖。”
“……”众人都沉默了。
步天疑惑地看看凌傲天,大概是觉得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叫叔祖好像不大对劲,一时也没有喊出口。
这时步婷捧着玉佩歪着头,糯糯地说道:“叔祖,婷儿最喜欢叔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亲们~~番外晚了一些~~特别奉上亲们乱入小剧场第一、二集……希望亲们喜欢~~
=以下是小剧场的分界线
话说劳动人民都很辛苦,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于是某月决定满足腐妹们深深的心愿,把大家都扔进正文啊番外里各种乱入。
博君一笑耳,敬请淡定笑纳之。
【亲们乱入小剧场第一集】
话说那一天正是帮主大人四十岁寿辰的时候,五菱亲以魂穿的方式被空投进了当晚的一个重要“女猪脚”身上,正是小美女方菱。
什么你说方菱是谁你早就忘记了?!她可是当晚的顶级女猪脚,作为帮主大人施展欲擒故纵+激将法+美人计+连环计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作为帮主大人和小云云修成正果的终极推动力+大媒人,你们怎么可以把她忘掉???!!!
于是寿诞开始了。
话说帮主大人当日身着黑色华服,上绣着暗红色泛金的龙纹,以暗红色黑龙纹缎带束发,青丝更胜锦缎,款款垂下,于尊贵之上又添几分飘逸俊朗。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貌,剑眉高鼻薄唇,朗目若星,风神俊秀摄人心魄,偏偏嘴角的一点浅笑又让人觉得温和可亲——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荡漾了。
可是最荡漾的还是五菱亲,我们的方菱小美女啊。
荡漾,太荡漾了——帮主您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是早就知道今晚是洞房花烛了吧……
于是方菱小美女流口水了,呆滞了。
由于目光过于火辣辣的缘故,方菱小美女收获帮主大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枚,外加小云云寒冰眼扫射。
这时候超级龙套,方菱小美女的老爹方舵主出场打酱油,方老爹看到自家闺女双眼冒着光(绿色的)地看着一个方向,又在步惊云看过来的时候“羞涩”地低下头(被冻住了),不禁老怀安慰:我家闺女有希望啊有希望。
于是方老爹拖着尚且搞不清楚状况的方菱小美女往帮主大人那边挤啊挤,为什么要挤?废话!想推荐自家女儿的人不知凡几啊凡几!
然而,别的女孩子那都是浮云啊,只有方菱小美女以她无与伦比的优越形象雀屏中选了!
只见方菱小美女莲步亭亭摇摇摆摆地缓缓靠近(被她老爹拉的),眼中波光粼粼(努力瞪大眼睛于是进了沙子),眼神里满是火辣辣的热情(对洞房花烛夜的热情啊)——于是毫无疑问,方菱小美女直接被帮主大人选为媒人的第一人选,当即就带着小云云向着方老爹走了过来。
方老爹毫无疑问地开始努力推销方菱小美女,然后一把拉过小美女就往小云云面前一戳。
于是咱方菱小美女近距离感受到冰山的威力,那个寒气啊……空调算神马!冰箱算神马!简直比咱实验室里零下八十度的冰柜还有威力呀!
于是方菱小美女呆滞了,瞪着大大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步惊云童鞋。
当然,方老爹对于自家闺女向着步惊云童鞋猛抛媚眼(大误)的行为很满意,帮主大人自然也很满意,于是不哭死神童鞋怒了,大怒!飙杀气!
这下子方菱小美女立刻反应过来,往帮主大人身边靠了靠(这里是杀气绝缘地啊),于是咱小云云的杀气具现化了……
这时方老爹恪尽龙套的职守,以为自家闺女对帮主大人有意,马上开始向帮主大人推荐方菱小美女。
帮主大人语调温和地和方老爹打起了太极,方菱小美女一边星星眼一边努力躲避着小云云几乎要爆发的怒气——然后,然后小云云他终于拂袖而去啦!
经过方菱小美女的现场观测,帮主大人绝对有偷笑,绝对的!
然后?然后你个毛线,哪里还有然后——帮主大人那是归心似箭啊,宴会啥的都是浮云,方菱小美女更加是浮云啊……
最后看着帮主大人融入黑暗中的背影,方菱小美女被她老爹拽着一步一回头地走了,方老爹还叹息着安慰道:“唉,乖女儿,咱们配不上啊,算了吧。”
毛!咱方菱小美女是想去看现场版啊现场版!
心里挥舞着小手绢,方菱小美女退场了——
我是转换场景的分界线——
话说就在方菱小美女泪眼朦胧地退场之后,现场版大戏上演,雷霆夜深亲直接就被空投进了当夜里守卫天下第一楼的某暗卫身上,近距离多角度观看。
于是口水啊,鼻血啊,那是哗啦啦,哗啦啦的,和里面那两人的哗哗真是交相呼应啊……
结果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咱猫亲直接以其本体猫咪被空投到了天下第一楼二楼的窗外,直接……挡在了雷霆夜深亲的眼前。
雷霆夜深亲怒了,大怒——你要来看就早点来占位置,现在你挡我前面算是怎么回事?!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于是雷霆夜深亲一怒拔剑——大胆猫咪,找死!
话说猫咪亲从高空坠落下来被拍扁在窗台上,终于头昏眼花地抬起头来,就正面看到最最重点的一幕——喵呜~~~
于是咱猫咪亲鼻血哈喇子直流,兴奋地喵喵起来。
然后下一刻猫咪亲就被雷霆夜深亲一剑刺穿……所谓被河蟹踩死,做猫也愿意……猫咪就这样壮烈了……
可是雷霆夜深还是很不爽,错过了最重要的那部分不说,这个猫咪的那啥依旧挡住了最佳角度啊——角度啊懂不懂!
雷霆夜深亲正要努力地把猫咪扒拉开来,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心口上不知啥时候开了个洞,鲜血是汩汩的流啊……悲哉!
唉,你们又是喵喵又是拔剑又是扒拉的,人家帮主大人已经不爽你们很久了——你们要看现场版就安安静静地看了,发出那么多声音作甚?找死!
【亲们乱入小剧场第二集】
话说这一日挂在天上看戏的某月心血来潮,大手一挥就把双眼冒着光的某小白拍到了某剧情里,亲身体验一把现场版。
小白亲兴致勃勃地睁开眼,就从这身体原著的记忆里悲催地发现,原来她是掉进了电视剧里的孔慈的身体里。
小白简直要仰天长叹,见过不厚道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厚道的人啊喂!不但穿成这个完全看不到神马JQ现场版的炮灰孔慈,最重要的是,这个盒饭已经在路上了……能不能把外卖退掉啊……
事实上小白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现在的情形是多么悲催了,因为就在她穿成孔慈的前一天,雄霸已经当众宣布把孔慈许配给秦霜了。
这说明了神马?这说明孔慈妹妹立马就要领盒饭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领盒饭之前还要被步惊云同学XXOO又OOXX!
苍天啊,大地啊……小白呐喊着,我是想看帅哥没错,可是我想的是看帅哥和帅哥XXOO又OOXX,不是想要被帅哥XXOO啊……呜呜……
不过苍天大地貌似都没有听到某亲的呐喊,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早已忍无可忍的步惊云直接就来到了孔慈妹妹的房间里。
小白星星眼各种闪耀,哇塞,冷面冰山步惊云还真是符合各种想象——于是脑补出各种帅哥之间的有爱情节,小白亲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不过在步惊云的眼里,此时此刻孔慈那一双盈盈美目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其中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是如此的令人心动。
于是步惊云直接发挥了他那无比直接的做法,往前几步搂着孔慈的柳腰,两人就一起倒进了孔慈的闺床。
小白呆滞了,看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吻上了。
嗷呜……小白仰头阻止鼻血的走势,心里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不过很快小白就转过了思路,下决心豁出去了。
哼!被帅哥XXOO又如何?就当是抚慰我深闺寂寞好了——这样来一趟,也不算太亏本啦。
于是“刺啦”一声,小白的衣服直接被撕开,露出了雪白的香肩,诱人无比。
步惊云的眼神暗了暗,直接俯下头亲了上去。
既来之,则安之。小白决定好好享受帅哥的服务,于是伸出手去,正要顺势攀上步惊云的肩,就见步惊云一下子抬起头来,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哎哎哎?这是神马情况?小白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看着步惊云面色变来变去,又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低声说道:“怎么会……又换了?”
轰隆一个大雷降下,小白顿悟了——原来是那边的小云云穿过来了,在这春光灿烂的时刻。
而且很显然,这个小云云是曾经参与过番外换过魂的,也幸而如此,不然小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白一看步惊云冷冽的眼神,连忙低声说道:“你……你最爱的人是你师父是不是?”
步惊云神色一凛,目光狐疑地看着小白。
小白正色说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孔慈,我知道很多事情,包括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步惊云这件事我也知道。”
步惊云一震,盯着小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要怎样换回去?”
小白迟疑了一下,说道:“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可以换回去了。”
小白暗暗想到,节日福利神马的,等我看完戏,你自然也可以回去了。
步惊云不再看小白,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小白也连忙把春光掩上,话说这孔慈的身材还真好,不过虽然不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人看光光吧。
小白还没有整理好,步惊云忽而转过头来寒声问道:“你说,我和这个步惊云是不是直接换了魂?”
小白下意识地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这样啊……”
于是步惊云的脸色立时就黑了,十分黑,周身寒气凝结,眼中还隐隐泛出了杀意。
小白一怔,喃喃地问道:“怎么了……”
小白话还未说完,“嘭”的一声门就被推开来,聂风一脸痛心疾首地站在门口,喊道:“云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孔慈是大师兄的未婚妻啊!”
此时从聂风的角度上看来,步惊云坐在床上,孔慈半躺着,衣衫不整,简直想不误会都难。
步惊云本来就黑的表情更黑了,挥掌就朝聂风袭去,两人就这样一来二去地打了起来。
小白在一旁目瞪口呆:这是神马情况?难道我要顺应剧情跑上去挨上一掌挂掉?!可是我们的JQ分明就没有发生啊……冤枉啊……
小白仰天长叹:见过不厚道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厚道的人啊喂!
今夜月黑风高——
我是转换场景的分界线——
而这边厢飞扬亲一晃眼就成了今晚天下第一楼守夜的暗卫,真是月黑风高之时,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飞扬亲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运气好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啊,这简直就是多方位全角度的现场版嘛——这娃儿所在之处正可以把那张华丽而巨大的床尽收眼底——真是,人生这就圆满了啊……
于是飞扬亲现场版观看师父和云云夫夫二人有爱的鸳鸳浴,各种血脉喷张;然后是甜言蜜语亲亲我我阶段,亲啊亲啊的就翻滚到床里面了。
哎哎,小云云你这孩子还真是得寸进尺不是?师父大人乃都被人反了怎么还是笑眯眯的?
哎呀,上下都是浮云,现场版才是王道啊。
飞扬瞪大双眼一个细节都不想错过——嗷嗷,脱了;嗷嗷,亲了;嗷嗷,往下……
嗷嗷,哎?
这是神马表情?乃们这**的干嘛停下来?
哎?这是……
“轰隆隆”地一声爆响,天下第一楼塌了一大半。
话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暗卫被天下第一楼倒塌时的石块砸中,英勇就义,鞠躬尽瘁,魂飞天外,特此嘉奖。
只记得,当夜月黑风高。
——未完也许待续——
PS:捉虫+公告
假期结束了,,可是我这几天一直在各种努力更新……忽然天降一个霹雳才发现有个报告被我忽略了……各种悲痛欲绝伤心欲死……于是要赶紧把正事做完,希望亲们可以理解……
而且遇到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心情也有些波动……故而近几日会更新得慢一些,不过我也会慢慢码字的……
事实上最近一两个星期我都处于无存稿每天赶趟的日子,真的是劳心劳神……
而且番外和正文交替来码真的是对大脑思路转换的一个重大考验……
于是我接下来会先把思路主要放在正文上,希望喜欢番外的亲们可以理解~~毕竟正文很快就要完结了,我也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足够令自己满意的结局,所以我可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更得有多快,,毕竟质量要提升上去才行……
之前亲们觉得正文不如番外精彩……一是因为正文毕竟是正剧比较严肃些,二来各种逻辑剧情需要理顺,铺垫也多些……事实上我码一篇正文的时间几乎是番外的两倍有余……不过我也有反省,,近期一直在赶稿,,质量上难免有所下降,,所以我接下来也不想这样下去了,,毕竟结局的大纲我都已经想好,,如果因为赶时间而使结局不尽如人意或是一时不察漏掉一些东西那就太不好了……
而且一直赶稿真的很累,,,也会使兴致下降……毕竟兴致高的时候写出来的文水平也高些……
相信亲们都希望能看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我也会努力给出更高水平的终场的~~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我,,而且等到正文顺利完结后,,我也能有时间把考虑了很久的各种有爱番外码出来,,敬请期待哟~~~
138、出海
在这个临近海边的小山坳里,有一个占地广大的豪华庭院。而就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整个中原武林最顶尖的一群人都逐渐汇聚在了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断浪和聂风是最先入住此处的,这里应该是帝释天的一处别院,也可以当作天门的分舵,仆人们都是身怀武功的天门弟子,各个脸戴面具身穿白袍,令整座庭院的气氛都有些诡异。
聂风已经知道帝释天的目的了,那就是聚集高手屠龙。而对于聂风来讲,他本就不喜欢这等有伤天和的事,不过由于火麒麟的事,聂风对于这等异兽也没有多少怜悯之意,屠龙之事也不是不可接受。然而聂风却因断浪的所作所为而心烦意乱,下意识地便多了几分抗拒。
住在这别院里的几日,聂风和断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偏偏聂风一看到断浪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痛心疾首的表情,弄得断浪哭笑不得万般无奈。
所幸两人这种尴尬的景况很快就被打破了,第三个人的到来让聂风和断浪隐隐有了种同阵营的感觉,矛盾也就缓解了。这第三个人,就是破军。
破军曾经投靠无神绝宫,一直被天下会当做东瀛余孽搜捕,此时与聂风断浪在这等情况下相见,虽也算得上都是被帝释天钳制的人,但还是无法互相接受。
而聂风又偏偏是颜盈的儿子,破军对此事的感觉很复杂,三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一两天,都觉得憋屈得很。
而第四个人的到来险些把矛盾给激化了,这第四人自然是剑晨。
要说剑晨对破军真是十分痛恨,当初破军对剑晨下舍心印等一系列事给无名和剑晨师徒二人都带来了很多痛苦,再加上破军与无名的多年恩怨纠葛,双方的关系实在堪称仇敌。
众人都碍于有把柄落在帝释天手里无法当场撕破脸,但小的冲突和摩擦着实是难以避免。
偏偏这四个人之间的纠葛还真是不少,当初在拜剑山庄断浪执火麟剑把剑晨的英雄剑给折断了,这可算不上什么小过节。再加上剑晨在无名的教导下,自是最恨断浪这种叛离师门,恩将仇报之徒,剑晨简直已经把断浪和破军给归到一起成了“邪恶”的一派了。
而聂风和剑晨却是相处得很好,两人的师门有交情,各自也有交情,又都是正道少侠,很自然地便成了同一阵营,相处甚欢了。
殊不知断浪远远地看着聂风和剑晨说说笑笑,对自己却是不理不睬,牙都快要咬碎了,简直是无比郁闷却又无计可施。
然而这还不算完,等到第五个人,也就是怀空来了之后,断浪就更郁闷了——聂风、剑晨和怀空的本性都偏正义一方,互相交流起来越发惺惺相惜,三人简直都到了同进同出的状态了。
于是断浪每日不是看着破军萧索的背影就是听到三人爽朗的笑声,心里积压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终于这一切在凌傲天和步惊云到了之后就告一段落了,这时断浪觉得就是步惊云冷冰冰的样子也变得顺眼很多了。
“师父,云师兄!”这天聂风和剑晨与怀空正在一处交流切磋,不期然远远地看到天门弟子接引进来的两人,立时就喊出声来,急忙起身往那边而去。
“风儿,”凌傲天微笑着点点头,温和地说道:“看到你没事,我便也放心了。”
步惊云微微点头算是和聂风打了个招呼,又不着痕迹地远远看了一眼另一边斜靠在树下一副懒散样子的断浪。
聂风有些惭愧又有些局促地说道:“对不起师父,宸儿他……”
凌傲天轻轻地拍了拍聂风的肩膀,淡笑着说道:“风儿不必自责,此事避无可避,坦然面对便可。”
剑晨和怀空都跟在聂风身后,听闻此言顿觉得凌傲天实在是气度不凡,隐隐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要知道他们都因被胁迫而心生不安与怨愤,凌傲天至亲被掳还能说出“坦然”二字,自然令人心折。
聂风连连点头,又连忙侧身让出位置,对凌傲天说道:“师父,徒儿这些日子与剑晨还有怀空相谈甚欢,他们也都对师父十分尊崇。”
凌傲天微微颔首示意,略带笑意地对剑晨说道:“我记得剑晨小时候可是总怨我抢了你师父,现在倒是不介意了?”
剑晨顿了顿,脸颊微红地说道:“当初都是剑晨年幼不知事……”
凌傲天和煦地笑笑,说道:“我与你师父是至交好友,也算得上是看你长大的,又何必如此拘束?反倒是比你小时候显得生分了许多。”
剑晨听闻此言,态度也自然了不少,却仍眉目间略带忧色地说道:“家师也落在了帝释天手里……”
凌傲天语气略带劝慰地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只尽全力而为,结果就必不会令你失望的。况且你师父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且放宽心罢。”
剑晨的面色释然了几分,凌傲天又转向怀空,略为打量了一番,便友善地说道:“怀空少侠果然是一表人才。”
怀空拱手说道:“久仰帮主大名,今日得见,实是怀空之幸。”
凌傲天身居高位却依旧平易近人,很快就令怀空真心折服,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凌傲天就与步惊云先行去客房休息去了。
这整座院落里发生的事应该都瞒不过帝释天的耳目,所以凌傲天与步惊云只表现出普通师徒的关系,丝毫不令帝释天看出破绽来。
众人又在此地暂歇了几日,凌傲天手段高明,话语往往令人如沐春风,不但暂时缓和了断浪和几人的矛盾,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大度,就连破军也被凌傲天用一个既往不咎的承诺拉到了同一条船上,而聂风等人还以为破军是被凌傲天以江湖大义给说服了。
其实这七人多多少少都是被帝释天威逼而来,断浪虽然名义上是为帝释天效力,但用屠龙来作为投名状也确实是十分苛责的。此时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同心协力比较好些,否则难免被帝释天用完就扔,各个击破。
这一日出海的时机终于到了,帝释天带了大半天门弟子前呼后拥而来,单从装束上看去,一大片脸戴面具身穿白袍之人,簇拥着高坐在銮驾上的帝释天,还真是有几分声势浩大。
紧跟在銮驾旁边的是神母骆仙,此时她也戴着面具,怀空和聂风都觉得这身影颇为熟悉,却也没有认出来。
一众人马坐船出海,水天一色,海风习习,此情此景真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船上的人都是各有心思,哪里还有兴趣去欣赏美景呢?
此时船已行驶一昼夜,七人站在巨大的甲板上远眺,已然可以看到一座小岛模糊的影子了。
然而很快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步惊云眼中寒光一现,直盯着泛着碎金光芒的海水,手已然放在了剑柄之上。
凌傲天忽而伸出手去按着步惊云握剑的手,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两人本是站在护栏边欣赏海景,此时凌傲天十分随意地拉着步惊云退后到船舱附近。
正在此时,数十个身穿水靠手执叉状武器之人从水下飞身而起,二话不说就对着船上的人急袭而来。
其余几人微微一愣,各有抵挡,但都有种出工不出力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你帝释天逼迫我们来屠龙,可没规定我们要帮你杀人吧——这些家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可要是能给帝释天带来麻烦,众人都是乐见其成。
当然帝释天也料到了几人的做法,丝毫不以为意。天门弟子已然纷纷出手与来犯之人战在一处,不多时海面上便漂浮着双方的尸体,血水慢慢逸散在了一片汪洋的蓝色之中。
以来犯之人的功夫,也就是让天门损失了十几个最低级的弟子罢了,完全构不成威胁。帝释天对此不屑一顾,直接指挥众人准备登岛。
众人登岛后又遭遇了一些轻微的抵抗,都被天门弟子直接扫荡了。包括之前船上的袭击在内,一系列的敌意都来自于这岛上的原住居民——他们自号为,龙神族人。
龙神族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龙神岛上,以守护神龙为传承使命。惊瑞之日即将到来,近期龙神岛附近海域潮汐汹涌,天生异象,龙神族人都隐隐知道祖祖辈辈守护的神龙即将出现了。
然而一艘大船的到来令龙神族人如临大敌。
生而为人,俱是贪婪的。神龙全身是宝,龙元更是天地至宝,能使人功力大增,谁人能不眼馋?
龙神族人以神龙为信仰,自然将这些屠龙之人视作大敌,纵使以卵击石也要拼上一拼。
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帝释天。
帝释天筹划良久,终于集结了一批高手,眼看龙元唾手可得,又怎会被一群所谓的愚民所阻拦?
龙神族人终归全灭。
他们中的青壮战至最后一人,而后就连老妇少年也提着菜刀上阵,此情此景令素来杀伐果决的江湖中人都觉心下震撼。
凌傲天等七人自然不会参与灭族,但他们站在不远处观望,听着那些人临死前的呐喊和诅咒,心中都有些沉重。
聂风全然无法接受这样血腥残忍的事,一族尽灭,连白发苍苍的老妪和话都不会说的幼儿都不放过,简直令人心头滴血。
剑晨和怀空也是双目赤红,几乎按捺不住要上前去和天门中人拼命了。步惊云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眼里也俱是不忍之情——稚子何辜?
“何必要对些平民赶尽杀绝?”凌傲天走到銮驾旁边,对高坐在上的帝释天淡淡地问道。
虽说凌傲天也不是什么好心人,但他所灭族之人大多是敌对的武林世家、江湖门派,对于无辜百姓,凌傲天简直可比万家生佛了,他宽厚仁慈的名声也不全是吹出来的。
对于帝释天这种不把平常人当人看的行为,凌傲天很看不惯。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总要说上一说,否则真觉恶念缠身,良心难安。
纵使早把良心抛弃,却依旧留有做人的底线。若是连这底线都失去了,还算是人吗?
“哦?帮主定鼎天下,皇座下尸骨无数,居然还会有怜悯之心吗?”帝释天语气中微带嘲讽,更多的却是一如看好戏一般的兴致。
凌傲天淡然地答道:“我只杀该杀之人,却不会为杀而杀。”
一声凄厉的嘶喊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放眼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妇人俯身在一个身体破碎的孩子身上,却抬起血红的双眼望向銮驾这边,语气无比怨毒地说道:“恶魔!恶魔!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鲜血射出老远,那头颅骨碌碌地滚出好几步路,那双带着无穷恨意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帝释天,死不瞑目……似是想看看,这恶魔的最终下场。
“哦?恶魔?”帝释天玩味地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本尊便是神魔,必将万古不朽,又何须葬身之地?”说着微微侧首对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凌傲天问道:“帮主以为如何?”
“受教了。”凌傲天的双眼深邃依旧,无悲无喜。
万千业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支持~~~睡了一觉舒心很多,,许多烦恼也不想去想啦~~~握爪~~~
于是神龙就要出现了……
话说亲们不要把神龙和咱华夏的护国神兽放在一处比吧~~~这样会让我感觉无比罪恶,,咱还算得上是个热血青年来着-就当是异兽好了……
惊瑞
传说中的惊瑞之日应该便在这几日了,一行人就在龙神族人的村落里稍稍整理便住了下来。才经历了一场屠村灭族的杀戮,尸体都被天门的弟子们随意处理了,村里仍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不过这屠龙的一行人自不会太在意就是了。
帝释天已经派出人去四下查探神龙的踪迹,应约前来屠龙的几人只需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不过很显然,众人都没有太多的耐心。
每个人都有私心。其实要说破军是为了颜盈而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屠龙,倒不如说他内心对龙元也就未必没有觊觎之意了;而凌傲天早就暗示过断浪,只要龙元落在天下会的手里,自然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断浪自然是相信的,更何况如今屠龙的队伍里,除去不知道深浅的帝释天,就属天下会最为势大,得到龙元的机会并不小。
事实上除了凌傲天,没有人知道龙元还能被分成好几份的。凌傲天当然不可能把这秘密说出来,大家争抢得越厉害,就越容易从中得利。
这一日晨时才过不久,凌傲天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和步惊云还有聂风一起用早饭,便听得巨浪碎石声夹杂着尖叫痛呼和惊恐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几乎在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无法形容的,响彻全岛的长吟声——凌傲天面色微变,当即就与风云二人往发生之处飞掠而去。
惊瑞终至,神龙已出。
比凌傲天三人到得更早的是帝释天,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破军和断浪跟在帝释天不远处到达,剑晨和怀空也几乎同时来到了海岸边。
一行人看着岸边那体型仿若小山一般,全身皆是漆黑鳞甲,长着尖齿利爪,拖着一条长长的摆尾,瞪着一双磨盘般大小的金色眼眸的“神龙”,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门弟子就在这片刻间几已死伤殆尽,半截身子和各种残肢碎末分散在沙滩和海水中,氤氲着凄厉的猩红色。
神龙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这些显然比刚才那些杂碎厉害许多的人身上,眼中泛着无尽的寒意和杀气,张开血盆大口长啸一声便倏尔扑了上来。
帝释天大吼一声:“上!”七人再加上神母和两个神侍,一共十人都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向神龙急迎上去。
这时已经不是留手的时候了,光是神龙的气势就让人心惊肉跳,若是还想着藏拙,万一给神龙来上一下升了天,什么龙元也没用处了。
众人分攻神龙的各处,一时间绝世好剑雪饮刀火麟剑贪狼刃英雄剑和天罪纷纷往神龙的鳞甲上斫砍而去,神兵利刃与鳞甲相击发出噼啪的声响,甚至能看见火星闪烁,碎末飞溅。
神龙勃然大怒,当即从嘴上呼出一股气劲直接就要了一个神侍的命,又挥爪摆尾,誓要将这些感犯龙威的无知凡人送去幽冥地狱。
正当众人袭向神龙之时,凌傲天直接选择了向神龙的肩背部分出手,在凌傲天看来,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错,凌傲天是很想要龙元,但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安全重要。以这神龙的气势看来,简直比深不可测的帝释天还要狂暴凶猛,万一给它咬上一口或是踩上一下,这么多年的辛苦就都化作了天边的浮云——神龙可不会理你是谁,直接送你上西天。
帝释天倒是老神在在地作壁上观,占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抢夺龙元,又不加入战局之中,真是什么便宜都给他占尽了。众人心下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对付神龙的攻势都有些吃不消了,哪儿还管得了帝释天怎样。
凌傲天还有步惊云、聂风、断浪一齐攻击神龙的肩背处,一时间神龙的鳞甲碎裂不少,致使神龙更为暴怒。然而相对而言这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得不说,凌傲天的眼光可是老辣得很。
看那两个直接冲上去攻击神龙眼睛的神侍,一个直接被神龙吐息的起劲轰烂,另一个也很快被龙爪撕扯成了好几片——他们实力最差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太不识相。
或许眼睛真的是神龙的弱点,但是你想得到,难道神龙就想不到了?你直奔人家的弱点而去,神龙不重点招呼你才怪了。更何况迎面而去,直直暴露在神龙的嘴和利爪下,面对神龙最强劲的攻击部位,简直就是找死。
而破军攻击神龙的前颈部位,在两个神侍死后压力陡然增加,须得不断躲避神龙喷出的气劲和狂挥的利爪,几乎已经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了。
再看攻击神龙尾部的剑晨、怀空和骆仙三人,单单是那神龙摆尾一招就能令他们无计可施,龙尾一摆起来,荡起的犀利气劲就在三人身上留下了不少血痕。
相比之下凌傲天这边的压力就小多了,神龙速度很快,身体不断转动换向,可是凌傲天偏偏就追着神龙,只往他肩背处打击,并令自己的身体总是对着神龙的后脑,这样神龙既咬不到,两只前爪也抓不着,尾巴更是抽打不到,绝对是极其有利的位置。
风云浪三人都是敏锐聪明的人,自然紧随凌傲天的战略,也都几乎没被伤到,而且还最大程度上给神龙造成了伤害。
其他几人也不傻,自然看得出好歹,奈何一开始没有占据好地方,此时神龙的身法越发快了,攻击也更为凌厉,能躲过要害都算不错了,哪里还有换地方的机会?
虽说凌傲天等人占据了较好的位置,也离高枕无忧还差个十万八千里。要知道神龙就相当于一个功力比帝释天还要深厚不知道多少的传奇巅峰高手,身上带起的气劲都能伤人杀人,又怎会简单?
众人努力消耗神龙的气力,不过多时就几乎是人人挂彩了。凌傲天等人身上也添了几道血痕,不过这等轻伤和被龙爪抓掉半个肩膀的破军还有被龙尾扫中吐血不止的怀空以及尚在强行硬撑的剑晨比起来实在是好上太多了。而骆仙更是很不好运地被速度极快的龙尾的尾尖抽飞,狠狠地撞击在石壁上然后浑身浴血地昏了过去,不过能保住一条命而不是直接被抽成碎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神龙有灵,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它就危险了,故而已然使出全力,令众人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然而帝释天竟然依旧作壁上观不出手,却是想趁此机会将众人一网打尽了。
想来帝释天经过评估发现,等众人被神龙杀光,神龙的气力也耗费得差不多了,到时他再出手也不迟,而且也没人能和他争夺龙元了。
要是真的一如帝释天计划的那样发展下去,凌傲天不但得不到好处,恐怕真是连命也难保了。
凌傲天自然不会让帝释天这么轻易地得偿所愿,眼看神龙的肩背处的鳞甲已经碎得差不多了,有一处更是微微有血迹渗出——就是这一点儿血迹,即使在黑甲的掩映下也被凌傲天立时捕捉住,一招十方电刃就如同小蛇一般顺着那伤口钻进了神龙的肉里。
这一招对神龙的刺激绝对不会小,之前神龙虽怒,但伤的都是鳞甲;可此时是真正伤到了它的皮肉,甚至于那电刃还顺势而入,袭击神龙的脏腑,这已经完全激起了神龙的拼死反击的心理了。
神龙长吼一声,速度陡然加快了近一倍,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见得神龙满身的鳞甲都竖立了起来,随着神龙的奋力一抖飞散开来,就像高速的利刃一般向众人袭来,单是带起的风刃就能碎骨断筋,若然被划中要害,必是重伤待宰了。
众人都有些发怵,挥动兵器击打鳞片的同时不自觉地想往后躲,而与此同时神龙的长尾呼啸地摆动开来,直往众人身上扫来。
方才步惊云恰巧离神龙很近,此时神龙一转身便落进了尾部的最好攻击范围之内,几已无法避开。步惊云眼中厉色一现,便要横剑出招与龙尾硬碰硬;而凌傲天却极速从后方赶来,袖子一挥一推就把步惊云送至神龙的肩颈交接处,正是神龙攻击不到的死角。
然而龙尾来势汹汹,直接击打在凌傲天的胸腹上,他简直都能听到气血狂涌奔腾和肋骨咔嚓碎裂的声音;而且神龙不依不饶,就在凌傲天才被龙尾中部抽得吐血之时,神龙尾尖一回摆一抽挑直接打在凌傲天脊背上,直接把他摔进了海里,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响并激起了数米高的夹杂着血水的浪花。
步惊云简直又惊又怒,直接翻身骑在神龙的肩颈处,反手就把绝世好剑顺着刚才的伤口刺了进去。
神龙痛极仰天长啸,奋力要把步惊云甩下来,而其余几人也红了眼,直接冲上来就要拼命了。
终于,一直在旁看戏的帝释天也出手了。
龙殒
帝释天终于是有点儿等不及了,其实在他看来,屠龙的一众人里,也就凌傲天对他稍有威胁,再加上前仇旧恨,帝释天是非要凌傲天身死当场不可。因此他迟迟不动手,便是想看凌傲天殒命于此。
而刚刚神龙摆尾的那两下子的威力帝释天是清清楚楚,凌傲天就算是侥幸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能不能从海底爬出来还是两说,可谓大势已定了。
况且以帝释天惜命的性格,他也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对付神龙,万一神龙来个濒死反击给它伤到了该如何是好?还是趁着还剩下几个肉盾的时候就出手解决了吧。
凌傲天并不是神算子,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算计清楚,更别说屠龙的过程这种几乎无迹可寻的事了。
然而凌傲天十分清楚帝释天的想法,帝释天就是想看他死,这毫无疑问。
之前凌傲天一直处在相对最安全的位置,那么帝释天是断然不会出手的——然而若是帝释天真的能忍到所有人都死了才出手,凌傲天就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把命都赔进去了。
所以凌傲天要给帝释天出手的机会,这点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好了。首先在最安全的位置上保持实力,让神龙先把神侍神母破军什么的解决掉,然后再接上神龙一招顺势飞到海里躲一会儿,以便于让帝释天有出手的时机。
为了得到既定的收益,必要的时候追加投资也是不可避免的。
凌傲天曾经为了凤血只身犯险,此时为了龙元自然也敢拼一拼。
当然,凌傲天也不是鲁莽的想找死的家伙,他先等神龙的气力都消耗了大半才敢挨上一下,自然也是惜命的。
要是命都没了,还要龙元干嘛?
不过那神龙摆尾的两下子还真是重得很,凌傲天的肋骨断了好几根,脊椎也有些破裂,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此时虽说是按计划在海底稍等上一段时间,却事实上是让他上去他也上不去了。
其实凌傲天自己也有些着急,但他强定心神,催动体内的凤凰真血,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修复伤势,这样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再者说虽然凌傲天身为传奇高手,只要沟通天地之桥也不存在淹死的问题,但总不能躺在海底的珊瑚上等人来捞吧。
而更为重要的是,一旦龙元出世,万一没有像预定的那样分成几份而是全给帝释天拿到了,而且万一帝释天还没有像预定那样受了伤,那帝释天绝对会立刻向活下来的其他人出手的。即使凌傲天早有布置,也总要亲自坐镇才安心,不然一个不小心等他上去的时候发现风云浪全数死光光了那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帝释天果然是不同凡响,此时面对神龙,他也终于是施展出了千年累积的实力来。一团闪耀的金光直直向神龙的面部飞袭而去,让神龙都有些被刺得睁不开眼,巨大的冲击力也震得神龙的大脑嗡嗡作响。
神龙暴吼一声,一扭身一摆一甩就把步惊云远远地抛飞出去,连带着绝世好剑一同被拔出来,带起一簇飞溅的血雾。
断浪见神龙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而且久战之下自己这方实力实在是消耗甚大,便趁着神龙狂暴的气势脱身开来,假作力有不支地瘫倒在沙滩上。
步惊云一下子被甩飞老远,却是没有受什么伤,在空中就调整好了姿势,稳当落地。方才停当在沙滩上,步惊云就不自主地往海面上望去,眼中氤氲着无穷的风暴。
绝世好剑上的龙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沙滩上,砸出一个个猩红色的小坑,带着几分惨烈的意味。
步惊云心急如焚,握紧剑柄想要冲上去和神龙拼个死活,却又想起此战前师父俯在他耳边所言:无论发生何事,首要保重自己。
心念电转间步惊云没有立时再度出手,而那边厢帝释天已然与神龙战在一处。
事实上且不说剑晨怀空都已经筋疲力竭快要支撑不住了,就是没怎么受伤的聂风也无法加入到帝释天和神龙的战局之中,这实是当世最高水平的决战了。
众人或是瘫倒在地或是斜靠着石壁定定地看着那边的决战,不曾料到原以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状况下的神龙竟是越战越勇,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神龙也知道帝释天在所有人里功力最深,是对它威胁最大的存在——今日一战,若然不是帝释天死,便是神龙殒身。故此神龙将最后的力量都施展开来,作为上古异兽的神龙,纵使真要死在这等渺小卑鄙的人类手上,也不能让敌人好过!
这一刻众人眼中只见得巨浪滔天涌,狂风卷沙起,便是地裂山崩的形容也毫不为过。这便是,顶尖高手的手段,或可改天换日,呼风唤雨。纵是真神地仙又有几分更甚?也不怪乎帝释天自封神魔,傲然如斯。
这般交手约莫半个时辰有余,神龙已然是强弩之末了。而帝释天虽然也消耗不少,可他有千年功力作底,倒是依旧神采奕奕,丝毫无损。
就是一旁观战的数人也是心底沉重,这帝释天竟是如此这般远胜凡人高手,只消得神龙殒身,在场者恐怕没一个人能逃过帝释天下的杀手了。
凌傲天一直静静地躺在海底疗伤回气,虽然心下遗憾没能亲眼见到帝释天与神龙一战,然而光是直传入海底的轰隆之声都足以让凌傲天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此时交战已到了难分难解之时,神龙与帝释天几乎都到了贴身肉搏的状态了——只见帝释天一拳拳直轰击上去,龙鳞飞灰,血肉迸溅,神龙痛极狂吼,帝释天也杀红了眼。
终于神龙仰天哀吼一声,千万年纵横无敌却难逃身死当场的结局——神龙张口一吐,便将修炼千万载的龙之精元喷吐而出,悬于半空之中。
那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神秘而朦胧,璀璨而摄人心魄的龙元一出,即使隔着面具,也能看到帝释天的眼中射出的贪婪目光;在场的众人也是一时为之神迷,光是被这龙元的光芒拂身而过,便觉得暖意遍身,仿若连经脉内力都通畅了几分。
帝释天喜不自胜,汲汲营营,所求者不就是这颗龙元?如今近在眼前,帝释天毫不犹豫地飞身往前就要伸手抢夺。
龙元是神龙千万年修为的精华所在,乃当世奇珍,传言得之即可超凡成神,白日飞升。神龙一旦失去龙元,便也命不久矣——那么此时神龙已到了身死魂灭的边缘,又为何要将龙元吐出?
神龙不甘心,怎能甘心?从上古至今,千万年逍遥岁月,难道只为了成全贪婪人类夺去龙元的**吗?无知凡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神龙此时吐出龙元,自然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我既命丧于此,又怎能让你们好过?只消得以神龙最后的精血做引,自爆龙元,以这绝顶奇珍所蕴含的能量,就是将整个龙神岛爆毁沉入茫茫大海也不过是顷刻之间。
只见在帝释天飞身向前抢夺龙元的同时,神龙张口出吐出一股泛着幽光的血剑就直往龙元射去!帝释天心下一惊,连忙也并指射出一股气劲前去阻挡神龙的精血之剑。
然而既是神龙的拼死一搏,又岂是随意便可挡下的?血剑被帝释天的气劲削弱些许,却依旧往龙元而去。帝释天心中如擂鼓一般,可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发生,帝释天已然来不及阻挡自己前飞的惯性了——在龙元爆裂的那一刻,可谓首当其冲!
血剑射入龙元之中,瞬时就有肉眼可见的劲气波纹在半空中振荡开来,向四面八方传递而去。那一刻天地失声,万物失色,场中所有人都强运内力护体,却依旧被震得口吐鲜血,伤上加上。
帝释天更是一下子被震飞开来,衣饰破损,连那暗金色的诡异面具也给完全震碎,显现出面具后的真容!
帝释天的这张脸全然与他霸气十足的名字不符,是如此的平凡,就像一个四十余岁的普通文士,宽额浓眉,方脸圆目,一缕刺目的鲜血从嘴角流下——此时他被气劲直接砸落在沙滩上,形成一个一人深的坑,一下子站都站不起来,显然是受了内伤。
帝释天双目愕然地望向神龙的方向,或许是十分不习惯去掉面具的情形,微微有些无措。那狼狈得毫无气势的人,平庸无华的脸,已完全扯开了名为帝释天的遮羞布,剩下的,唯有徐福而已。
在龙元爆开的那一刹那,神龙轰然倒地,传说中的异兽之首,也终于湮灭在了岁月的尘沙中。而那依旧大睁着却已全然失了神采的金色双眸里,又埋葬了多少上古传闻?多少坊间奇谈?多少英雄血泪?多少红颜枯骨?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龙元。多少血泪枯骨,也无法断绝凡人无尽的**。
球状的龙元爆碎开来,化作数个拳头大小的淡金色小球,以极快的速度朝八方十面飞射而出——纵使那一刻在场之人都在奋力运功抵抗龙元爆裂的冲击力,却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元的去向,心头火热。
帝释天怒不可遏地看着众人纷纷追逐着龙元而去,简直要气得发狂——他心下恍然,一旦龙元到手,还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们的?血脉传人?授业恩师?红颜知己?笑话,全是笑话!又怎么,怎么比得过龙元?
当年他帝释天尚且可以为了凤血置全族于不顾,此时龙元出世,以帝释天之心度之,谁会愿意拿来交换人质?无异于天大的笑话空谈。
沙滩上的人四散追逐龙元而去,然而除了帝释天和昏迷不醒的骆仙以外,却还有两个人留在当场。
一个是步惊云,另一个是断浪。
断浪运气绝佳,竟有一颗龙元直向着他飞过来,他当即就伸手接住了,警惕地立在当场。
其余人等各有目标,自然也没有来抢夺,而是纷纷离开。步惊云却是两手空空淡漠地看了断浪一眼,便转身向海边奔去。
步惊云自然不是想要去打捞掉进海里的龙元,凌傲天刚刚摔进海里生死不知,什么龙元奇珍,又哪里比得上自家师父重要?
断浪却是捧着龙元,转身走到已然站起身来面沉如水的帝释天身前单膝跪下,语气崇敬地说道:“断浪特将龙元献给尊上,还望尊上不弃。”
141、龙元
惊瑞之日七英屠龙后,传说中的天地奇珍龙元碎裂数份四散天下,一时间江湖上传言纷纷,白日做梦希望天上掉龙元的少年们不计其数,暗地里打龙元主意的人也如过江之鲫一般多。
然而人们所关注的只是传言中的令人热血沸腾的传奇故事和慑人心魄的无上至宝,所谓七英屠龙的七英也被当做了声名符号或是觊觎的目标,屠龙一事从此成为当代江湖最轰动的大事件之一,却很少有人能知道当日屠龙的真实情况。那些山崩地裂血流成河,也不过是路人的谈资罢了。
屠龙的发起者帝释天,最终得到了两颗龙元。
其一是如今的天门新秀,被册封为神将的断浪进献给帝释天的;而其二则来自于怀空。
那一日怀空拼尽全力终于追到了一颗龙元,而后与一直藏身在暗处的怀灭会合后,决定以龙元换回白伶和骆仙。
然而怀空因屠龙一事伤势不轻,故而怀灭表示他可以代替怀空前去天门以龙元换人。
怀空当时未及多想,就同意了这件随后便令他悔痛万分的事。
骆仙听闻怀空愿意拿龙元来交换于她,心下百感交集。想来任何一个女人听闻有一个男人愿意用龙元来交换她,恐怕都难以无动于衷的——纵然骆仙是神母,也始终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动了心的女人。
骆仙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她是真的陷入了情网之中,爱上了一个凡俗男子。于是骆仙首先选择做的事,是杀了白伶。
骆仙或许是真的爱上了怀空,可惜身为天门神母,骆仙从来也不懂,爱一个人应该怎样做。
怀空交出龙元是为了交换白伶和骆仙,而骆仙又怎么能忍受白伶Сhā足在她和怀空之间?甚至于要和白伶共享等同于龙元的价值,骆仙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于是当怀灭提出交换,帝释天欣然应允的时候,白伶已经死了。
怀灭是第一次见到骆仙,可怀灭不是怀空,他一下子就拆穿了骆仙一人分饰两角的把戏,揭开了骆仙就是神母的真相,并质问骆仙关于白伶的死因。
骆仙有些手足无措,怀灭毕竟是怀空的亲大哥,骆仙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然而,帝释天却不知道这些小儿女的麻烦事,在得到龙元之后就直接取了怀灭的性命。
帝释天此时龙元在手,本就不想再多做拖延。既然怀灭和白伶都已经死了,帝释天就令骆仙去把怀空也杀了,永绝后患。
在帝释天看来,直接把龙元送上门的怀空真是儍到家了。信誉这种东西,帝释天从来不曾拥有,更不需要拥有。
骆仙自然是下不了手的,她甚至生出了和怀空远遁的想法。于是为了自己能安然逃脱,骆仙不惜潜入秘境释放了被帝释天囚禁的无名,还让无名带着那个“天下会小主人”一同离开了。
孰料帝释天怒则怒矣,却已经不大在意无名和那个孩子的逃脱了。一则帝释天已经得到消息,剑晨并没有得到龙元;二则帝释天认为天下会即使得到了龙元,也不可能用来交换这个孩子了。
一开始帝释天就没打算用人质换龙元,因为他觉得这二者的价值实在是相去甚远。再者说,如今帝释天已经得到了两颗龙元,迫切的心理也得到缓解了。因而帝释天没有去追击无名,而是追到了骆仙和怀空。
真正令帝释天生气的是骆仙的背叛,作为天门的神母,和他这个“神”最接近的人,这个从小培养起来,本应是最为忠心的人,竟然因为可笑的爱情背叛了他,简直是既可笑又可恨。
当一切的真相都摆在怀空眼前时,怀空的心彻底破碎了。怀空终于知道了骆仙的身份,还知道了白伶的被掳和身死,以及怀灭的死,种种都与骆仙有关。
然而怀空却无法去恨骆仙,这个为他而死的女人。
骆仙趁着帝释天伤势未愈并凭着自己对帝释天的了解,使怀空暂时逃脱了一死,然而骆仙自己却伤重死在了怀空眼前。随着那双带着迷茫、惨淡,却还夹杂着情意和不舍的眼眸缓缓地闭上,骆仙终于结束了作为神母的一生。
骆仙的这一生或许曾经随心所欲,逍遥随性,最终却也不过以一个不可自控和有缘无分的爱情作为终结,化作荒野上一个朴素的坟茔。
怀空活了下来,却已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另一边厢,话说当日龙神岛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好不容易回复了一口气从海底爬出来的狼狈不已的凌傲天一眼就看到了满怀怒气和担忧的步惊云。
当然,来不及多叙,凌傲天直接就被步惊云拽着跑路了——当然要赶紧跑路,帝释天是受伤了没错,可凌傲天更是伤得不轻。要是等帝释天稍稍缓过劲来,凌傲天和步惊云加起来也只有被帝释天收拾的份。
“云儿是不是生师父的气了?”凌傲天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步惊云的肩臂上,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衬着凌傲天此时浑身破破烂烂,面色苍白外加有气无力的情况,怎么看都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想来步惊云就是真生气了也没法计较了。
上岸后步惊云一直沉默不语,只埋头赶路。当然步惊云也顾及自家师父的伤势,虽说面沉如水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也不去扶一把受了重伤的某人,但是走得也实在是慢,全然默认了某人类似于树濑熊的行为。
步惊云万分不愿意看到师父为了救他而受伤,即使凌傲天解释说无论怎样他都必须要受伤,这个理由很显然地转移了步惊云的怒气,但步惊云还是觉得,他必须要更强,强到能和自家师父比肩才行。
此时步惊云终于开口,十分不虞地说道:“你为了龙元就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虽说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但隐隐地还是担忧多一些。
凌傲天此人不单是黑心肠,还是绝对的厚脸皮,放低姿态装可怜认错也就罢了,还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就是真错了也是情有可原。只听凌傲天语气虚弱地说道:“我也知不该以身犯险,你定是觉得我为了龙元不要命了。可当时若我不出事,帝释天就必然不会出手,那最终我们肯定都会死在龙爪下了。”
“若非为了龙元,此事一开始我们便可全然不参与其中。”步惊云伸手托着“摇摇欲坠”的凌傲天,算是接受了他的“苦衷”,却还是觉得,什么天材地宝也比不上自家师父的安全来得重要。何况当时眼看着凌傲天被抽飞掉进海里,那一刹那的痛苦和恐惧简直无法形容,步惊云觉得这样的事要是多来几次,他都要被吓得折寿了,就是龙元也补不回来。
“唉,”凌傲天微叹了口气,略带着些许无奈地说道:“若是我们真的全然不参与屠龙,让帝释天直接拿到龙元功力大增,我们更是死路一条了。如今至少双方皆有龙元,怎么都可以拼上一拼。”
在屠龙之前凌傲天就曾大义凛然地对聂风说过,要是让心怀恶念的人得到龙元这等奇珍,则必然会为祸天下,使生灵涂炭,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龙元掌握在天下会的手中才行。故而当时龙元破碎后,聂风谨记师父的教导,即使担心师父的安全,但想到还有云师兄在,便也追龙元去了。
凌傲天待在海底,看到至少有三颗龙元掉进了海中,可惜他当时力有不及,只拦截了离他最近的一颗,勉强记下了另外两颗去往的方向,便上浮出海了。
步惊云也明白他们和帝释天必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心里的火气也渐渐散了。此时想着暗卫怎么还没有来接应,正准备抱起自家师父快速赶往最近的城镇,便见得一群人飞身而至拦在了眼前。
——“步惊云!今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以报杀父之仇和灭族之恨!”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雄霸帮主,你可有想过你的结局会是死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曝尸荒野?”
要说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此时的形象真是怎么看都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不怪得这群人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夹杂着深仇大恨却又有几分自信即将得偿所愿的表情。
步惊云面寒如冰地看着这群目露凶光的乌合之众,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凌傲天侧靠在步惊云肩上,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142、疏漏
其实凌傲天在赴帝释天的屠龙之约前,便已安排了暗部在遥对龙神岛的海岸边设下了密密麻麻的暗哨,以图后策。
凌傲天应帝释天之邀参与屠龙,是肯定不可能带暗卫的。然而事实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譬如神龙暴走或是要和帝释天展开决战等情况,凌傲天几乎调动了所有装备精良的暗卫精英,以及暗中训练多年的弓箭手部队,大部分乘船在海中随时提供助力,小部分在岸上策应。
倘若凌傲天在龙神岛上真的遇到危险,只要不是被秒杀,无论敌人是神龙还是帝释天,都有机会面对万箭齐发暗器围攻甚至于人肉炸弹的招待。若真是到了那样的境地,凌傲天也不期待真能用几千人的命把神龙和帝释天折在此处,只要能拖延时间保证他和步惊云能够安全走脱就好,别的人也顾不上了。
当然,凡事最终都往近乎于最好的情况发展,当然这其实也是概率最大的发展方向。唯一不可控的是,龙元裂成了许多份——而这个“许多”到底是多少份,凌傲天却刚好没有看到。
暗部除了要保证凌傲天的安全外,最大的目标便是龙元。
无论龙元分成了多少份,凌傲天其实是一份也不想错过。
在离龙神岛有一定距离的海面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自然全部隶属于天下会。船上专门装备了混杂了北极冰蚕丝编织成的极具韧性的大网,专门用于打捞掉进海里的龙元。
而岸边的暗哨们负责飞上岸的龙元,无主的就抢过来,有主的能抢也抢了,不能抢的也要弄清楚去向以图后策。至少凌傲天绝对不希望因为龙元的缘故,会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一跃而成为江湖传奇人物,从此踏上主角的命途。就算真有运气极佳的草根捡到龙元,未来的大英雄也会被暗部灭杀在摇篮里的。
当然,由于龙元破碎时的震荡力实在太大,龙元飞行的速度也确实是极快,真有漏网之鱼也难说。不过以天下会此时对神州的控制力,必然能把情况控制在最好的范围内。更何况龙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吃的,普通人吃进去后爆掉的可能性接近于无穷大,所以等人爆掉了再把龙元捡回来也不是不行。
凌傲天这人完全具备奸商的各种素质,一次投入要预估到多种收入,是坚决不肯亏本的。
这次凌傲天自己送上去给神龙抽打了两下,不单只是为了激帝释天和神龙互磕,为抢夺龙元和灭杀帝释天做准备;更是选择了十分恰当的时机,舍身救人,表现出了重情义的一面,给可能是未来的龙元拥有者们留下良好印象——这样纵使有计划外的龙元主人出现,也依旧能交好掌控。
当然,凌傲天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步惊云被龙尾抽上两下子的,且不说步惊云实力在他之下,必定会受伤更重;而且这伤势毫无意义,绝对是亏本生意;更重要的是,从情感这一方面来讲,凌傲天是绝对会心痛的,相比而言,心痛还不如肉痛了。
计划实施情况良好,但既然都受伤了,怎么也要收点儿利息才好吧。
凌傲天上岸后没有让暗卫前来接应,反倒是满江湖上放出他身受重伤手中还有龙元的消息,而且身边只有一个同样有伤在身的步惊云,暂时还没有和天下会的弟子接上头。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然而此时蛋壳都剥掉了,龙元的觊觎者又简直不知凡几,结果怎样,还用问吗?
外人不会知道暗卫的存在,也不知道步惊云那点儿轻伤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更不会知道凌傲天的实力完全可以发挥出一大半,他们只知道,只要能先于天下会的弟子们找到落难的帮主,并打败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步惊云,就可以一步登天,同时得到龙元和绝世好剑了。
凌傲天这招纯属激化江湖矛盾,以便于进一步的清理工作并巩固势力;更可以和步惊云两人来体验一场共患难,顺带着甜甜蜜蜜一番,增加情趣。
殊不知这次的随手之举倒是给凌傲天带来了一些额外收获。
面对那一群大放厥辞的乌合之众,步惊云只冷哼一声,拔剑出鞘,挥手间便扫平了一大片。
顿时场中鸦雀无声,刚刚还面露贪婪之色目光阴狠之辈如今都好似被噎住了一样,呆愣愣地看着一地残破的尸体,恐惧就那样逸散开来。
就在这气氛凝固的时刻,居然有“啪、啪、啪”的掌声从人群后方传来,满含着挑衅的意味,人群往两边散开,恰到好处地让出了一条路。
身着白绸纱裙,长发素颜,面带煞气的年轻女子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前来,站在人群的前方。她身后跟着左右两人,一个老人和一个青年,皆是眉目凛冽,带着浓浓的恨意。
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心下若有所思,看来这次倒是钓到了漏网之鱼了。
随着这女子的出现,四周林中都被人围住了,虽然暂时隐藏不出,却也逃不过凌傲天和步惊云的感应。
凌傲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女子,但他已然有了猜测,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笑着招呼道:“独孤小姐,别来无恙乎?”
那女子,也就是独孤梦,语气冰寒地说道:“雄霸帮主,今日便来算一算天下会与我独孤家的这笔血账!”说着又凝目看向步惊云,语调低沉地说道:“步惊云,今日必要以你之血来祭奠我无双城万千亡灵。”
步惊云根本不答话,只蓦然挥剑,剑若流星,几乎让人目不可及,全然无法捕捉到痕迹的瞬间,那站在两旁观望的乌合之众就全数倒在了血泊之中,哀嚎着咽了气。
独孤梦瞬时大怒,步惊云这般行径分明是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猛地一挥手,之前隐藏在四周的人都现出身形来,将凌傲天二人包围在中央。
事实上独孤梦这群人实力还算不错,她和身后的老人和青年都是绝世高手,而包围他们的人也都实力齐整,清一色的一流巅峰,所站立的位置还隐隐形成了一个杀阵,倒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
凌傲天如今的外表看起来是一副重伤狼狈的样子,但他半点紧张的情绪也没有,反倒是欣喜不已。
其实凌傲天也没有料到,这次竟然能把独孤家的余孽一股脑地引出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一群人,大概就是独孤家最后的力量了。传承数百年的独孤家自然会有暗中的人马,之前虽说是灭了独孤全族,但略有疏漏在所难免。此时能有这样送上门来的将独孤家彻底抹去一网打尽的机会,凌傲天实在是暗叹一声运气。
独孤梦身边的老者打出一个手势,周围的一众人等便循着阵势杀了上来。步惊云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游刃有余地迎了上去,几十个人还不够他杀上片刻的。
那老者指挥手下围攻步惊云后,便自行向凌傲天袭来,想来他也知道那些人拦不了多长时间,此时自然要先对“重伤”的凌傲天出手。
凌傲天还未动手,那老者便被一道气劲阻隔开来,根本无法靠近凌傲天的身边。
那老者愕然望去,却见是步惊云一边对敌一边阻挡于他,依旧是很轻松的样子。
那老者骇然,又尝试数次也是一一被挡下,见得凌傲天衣着狼狈,面色苍白,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若看猴戏一般,心下且惊且怒,攻势越发狠厉,然依旧是毫无进展。
那个青年的眼中恨意滔天,拔剑就往步惊云那里杀去。步惊云招式不停,先将最后的几个围攻之人解决掉,才顺势一剑将那青年挑飞开来,眉目间微微一动——却是这青年的剑招颇有几分熟悉。
那青年还要不依不饶,这时独孤梦忽而大喊一声:“韩安!”语气中带着几分莫测的担忧和情意,话出口的同时,独孤梦便也立时对步惊云出手。
那青年一怔,不再出手,只站立原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凌傲天,两人就这般遥遥相对。
此时独孤梦和那老者联手对付步惊云,步惊云心下不耐,剑势连连,以求速战速决——不经意之间往自家师父那边扫视一眼,却忽而心下一沉——那情形,十分诡异。
看上去凌傲天与那青年遥遥相望,两人都没有动手的迹象,却不知怎的,周围有种肃杀之气隐隐环绕,令人微微心寒。
事实上此时凌傲天正在心里大呼不妙。
凌傲天原本全然没把这些独孤家的余孽放在心上,故而只当看戏一般,任由步惊云护着他,自己懒得出手。
那老者应该是独孤家剩余的最后一个长老独孤迅,那青年是谁凌傲天没有印象,却也没兴趣猜测——总之都会是步惊云的剑下亡魂,管他是谁。
结果独孤梦一声“韩安”喊出来后,凌傲天与那青年对视的瞬间,便是心下大震,险些吐出一口逆血来。
在二人对视的瞬间,凌傲天就被那韩安的杀机锁定,立时中了招——这一招,赫然是,剑二十三。
凌傲天不禁在心底暗暗苦笑——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会使剑二十三,真是,太大意了。
此时凌傲天眼前一片漆黑,正在全力相抗韩安的元神之剑,两人的元神互相消耗,实是危险万分,要是不能立时击溃韩安的肉身,两人便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幸而步惊云在察觉不对的同时,绝世好剑脱手飞出,直接刺穿韩安的肉身,血肉四散;与此同时排云掌左右连击,那老者当场身亡,独孤梦亦是重伤萎顿在地动弹不得。
在韩安肉身被击溃,元神消散的一瞬间,凌傲天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太阳|茓突突直跳,气血翻滚不休。元神被冲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凌傲天感觉自己被一双熟悉的手抱了起来,勉强睁开眼,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眼前的漆黑慢慢散去,便对上了那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眸。
步惊云的心跳得极快,确是紧张万分,此时看到师父缓过劲来,才微微松了口气。
独孤梦重伤在地,先是悲痛了看了韩安破碎的尸身一眼,而后就一直盯着凌傲天。此时看他缓和下来,并无性命之忧,独孤梦的眼里流露出无比的失望之情,喃喃地说道:“可惜,可惜……只差一点点……”
凌傲天微微喘息着,却有些感慨地说道:“确实……想不到竟是剑圣传人……好险……”
步惊云微微皱眉,冷然说道:“剑圣?”
“……韩安?”凌傲天没有解释,却是对着独孤梦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独孤梦双目赤红,其状若疯地嘶喊道:“雄霸!步惊云!你二人罪孽滔天,为何偏偏不死!韩家灭门只剩下韩安一人,历经考验才被我大伯父看中收为传人——还没多久我大伯父也死于你等之手!此仇不共戴天!”独孤梦已然心智不清,此时一番言语下来,却是夹杂颠倒,缺乏逻辑。
“……”凌傲天理了理思路,却是还有几分头疼,微微蹙眉,淡漠地说道:“杀。”
剑光一闪,独孤梦便已身首分离。
凌傲天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抬眼看到步惊云的神色,不禁眉心一跳,微微有些无奈地说道:“云儿……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143、罪劫
凌傲天这次难得吃了一次亏,说起来还真是挺危险的。
剑圣已然死去七八年,凌傲天早把剑二十三给抛到了脑后,却没想到只是一个不小心就险些栽了。
凌傲天有些郁闷又有些后怕,这位运筹帷幄算计死人不偿命,敢于和上古异兽神龙以及千年神魔帝释天周旋并安然脱身的帮主大人,这次居然只差一点点,就要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同归于尽在这个荒郊野外了,真是,令人无语。
凌傲天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差点把他的命都给玩进去了。
根据独孤梦临死前透露出来的信息,凌傲天慢慢理清了思路,也从遥远的记忆里把这个韩家给挖掘了出来——无非是,一个投靠无双城独孤家的小家族,当年凌傲天曾派出步惊云去灭了门,却是还留下了一个后患。
这一次独孤家所有的余孽都集合在了一起,可谓是群策群力,以复仇为第一要务。
结局虽然不出意料,但过程着实是给凌傲天敲响了警钟。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疏漏都是致命的。
凌傲天在内心反省自己,以后也依旧要随时留心才行,可别越发得意就忘了本。这次本来只是想玩玩,谁知道会碰上剑二十三——事实上附近数里之内至少有几百暗卫分散在各处,要是凌傲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那可真是盖世奇冤。
更冤的是,凌傲天本来就受了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伤,此时又被剑二十三阴了一把,元神受损,微有些晕眩欲呕的症状,实在是有些难受。偏偏才把步惊云给安抚好,这时又生气了,凌傲天简直哭笑不得,心里蓦然闪过八个大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云儿……至少也要让师父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凌傲天觉得,这孩子一生气就化作冰山的习惯实在是很不好,这让被面无表情的步惊云抱着赶往与暗卫会合的凌傲天压力很大。
事实上两人现在的姿势暧昧得很,不过凌傲天并不介意被自家徒弟这样抱着,反正他俩的关系所有的暗卫都清楚得很;而且凌傲天也确实因为伤势的缘故微微有些不舒服,被抱着走既省力还可以顺带吃豆腐,怎么想都不亏。
然而面对一脸冰霜眼含怒气的步惊云,原本想吃豆腐的某人很显然吃不下去了。这种程度的冻豆腐,真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的。
所以凌傲天只好再度开口意图缓和气氛,反正几乎每次都是凌傲天先开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实上以凌傲天的厚脸皮,在任何情况下应该都不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很显然,所谓火上浇油就是指的现在这种情况,凌傲天的话一出口,步惊云的脸更黑了——合着你这人半点儿自觉都没有,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步惊云抿唇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故意引他们来的?”
凌傲天微微苦笑着说道:“我只是让暗卫放出消息,想把敌人都引过来解决掉,至于会是独孤家的人,其实我也没料到。”确实是没有料到竟然能引来有威胁的存在,不过总算顺利解决,想来计策还算是成功的。
步惊云又不说话了,凌傲天细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却发现那怒气半分也没减少,心下也有些纳闷,又觉得有些头疼——刚才凌傲天的元神受到冲击,此时思绪的缜密程度大大降低,大脑的灵活度也同比下降不少,此时暂时想不出什么原因,便直接开口问道:“云儿……不过是一场意外,究竟因何事不虞?”
“……”步惊云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了凌傲天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当年,剑圣并非死于我之剑下。”是肯定,而非疑问。
凌傲天眉心一跳,心里大觉不妙。想不到步惊云竟是如此敏锐,只凭着些微线索便将当年之事想透,猜到了剑二十三的元神奥义和剑圣的真正死因。
这时凌傲天真是有了几分苦恼,当年步惊云和剑圣是一对一的正式决战,无论如何都不应有他人Сhā手的,否则便是对交战双方的蔑视。然而对于凌傲天来说,达到目的才是他的唯一准则,且不说当时两人还未定情,就算是已经定情,凌傲天也必然会出手解决剑圣的,毕竟剑二十三一出,要是凌傲天不出手解决剑圣肉身,剑圣和步惊云便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所以凌傲天是断然不会在乎什么江湖规矩,非出手不可的。
凌傲天的手段纷繁,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其实步惊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这手段要是被使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是不舒服的,步惊云心下郁闷也可想而知。
步惊云与剑圣的一战正是他名扬天下的开始,此时乍然得知真相,生气是必然的。凌傲天觉得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剑圣早就死得连灰都不剩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和步惊云生了隔阂,那可就真是亏大发了。
凌傲天心念电转间,连忙语气焦急地说道:“云儿……你听我解释……”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凌傲天忽而闷哼一声,便有刺目的鲜红从唇边溢出,头一歪就那样昏死了过去。
步惊云心下一震,哪里还顾得了许多,什么怒气都被抛到了脑后,抱着自家师父身影一闪便往既定的会合之处飞奔而去。
不多时凌傲天便躺在了铺了厚厚的皮毛毯子的车厢里,头枕在步惊云的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马车平稳地往天山之巅驶去,夕阳拉出一道长长的影,落在漫漫旷野之上。
步惊云看着师父苍白的带着疲倦的脸色,微叹口气,握着师父的手,便也靠着车壁合目养神去了。
此时凌傲天气息微弱而平稳,完全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却其实是清醒得不得了。感应着步惊云慢慢平缓的气息,凌傲天心下苦笑不已,居然连苦肉计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了出来,真是无奈之极。其实以凌傲天的口才,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要让步惊云觉得当初是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凌傲天被剑二十三弄得头昏脑胀,大脑全成了一片浆糊,他也发现之前和步惊云说的话多有不妥,要是在这个时候解释这种重要的是非问题,难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所以还是暂且装作伤重拖延一阵子,等休息好了大脑灵便了再慢慢解释好了。
反正今后日子长着呢,还怕不能把炸毛的小猫给捋顺了?凌傲天心下坦然自若地想着,又陡然发觉原来苦肉计的效果还真是不错,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这边厢凌傲天就这样和自家云儿不管不顾地回天山去了,那边厢断浪却是一个人待在帝释天的老巢,日子过得胆颤心惊的。
自从骆仙一事后,帝释天的心情极度糟糕,天门里被他随手杀死的弟子数量每日递增;原本冰宫里就寂静清冷,此时更是生机越发地少了,隐隐有种死寂的氛围笼罩不散。
相比于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天门弟子,断浪算是胆大的了。在断浪的殷勤讨好之下,帝释天对断浪的信任又多了那么几丁点儿。
其实帝释天之所以心情不虞,不单只是为了骆仙的背叛,更多的,是因为龙元。
龙元既已到手,帝释天自然是想要立刻收归己用的。然而经过帝释天的研究,竟然发现这龙元与他功力中的凤血相冲突,无法并存。
帝释天苦思良久,终于决定要把带有凤血的功力暂时散掉,再以龙元助长功力。然而千年的功力也不是那么好散的,帝释天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做,居然就被人杀上了门来。
此事实在是大出帝释天的意料之外。
因为胆敢孤身杀上天门的人,居然是怀空。
怀空的面色苍白如纸,手握泛着幽幽紫光的天罪一路杀进天门,残尸血水与透亮的坚冰交织成一幅惨烈而决绝的画面。
骆仙死后,怀空回到了铁心岛。昔日还算得上繁华的岛上,此时只剩下一片萧索。怀空在昔日的铁门旧址,今时的断壁残垣上稍作缅怀,便下定决心取出了已然被埋葬的天劫。
当初铁狂屠在天劫内被炼铁手化作焦肉,怀空便和怀灭一起将天劫与尸体分开,并将这绝世宝甲埋在了铁门旧址之下,聊作祭奠。
怀空从来没想过,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已然天翻地覆;更没想到,会是他自己,再亲手将天劫取出。
天罪天劫,终为一体。
当初铁狂屠想让天劫天罪合一,是以天劫为主天罪为辅,如此一来可以合成攻守兼备的宝甲;然而怀空此时,却是以天罪为主天劫为辅,铸成了一往无前不死不归的绝代凶兽。
既已生无可恋,何妨拼死一击。
在通往冰宫主殿的最后一道门前,断浪再次看到了怀空。此时的怀空令断浪心下一凛,连额上也不由得冒出了几滴冷汗——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如旭日一般耀眼而又温和的怀空?他已全然不是当初那个和聂风聊得兴起,令断浪暗地里讨厌的俊朗不凡风度翩翩的少侠了。
此时的怀空面色青白似鬼,双眼却微微泛红,杀意暴涨,手中剑上的凶气更是令人心惊胆寒。
断浪不过在一眨眼间就有了决定,当即执火麟剑杀了上去,双剑才相交,断浪就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老远,倒在冰宫的角落里不动了。很显然,断浪的演技与他师父一脉相承,绝对精湛。断浪才不想和明显已经不对劲的怀空交手,这种时候扮作路人甲倒在一边才是正理。
已然杀红了眼的怀空当然不会去理会断浪,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冲进冰宫主殿,怀空死寂一片的双眼中忽而暴起精光,直盯着高台上坐着的那个人——帝释天。
“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竟然还敢跑来送死?”帝释天慢悠悠地说道,语气无比嘲讽。
可是怀空没有回答,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答话——他只是执剑,就那样使出了唯一的一招,也是最后的一招——绝命一击。
怀空全身的精血真元都燃烧了起来,他以极高的天资和无可释怀的滔天恨意创出了这一招,把熔钢化金的炼铁手施展在自己身上,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挥出这一剑——只此一剑,便成绝响。
帝释天原以为怀空至少会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居然是瞬间就出了手,还是这样决绝的一招。
紫光与金光蓦然相撞,仿若无悔的流星撞进烈日的金辉中。
纵是飞蛾扑火又何妨?愿以吾躯,换尔一痛。
等帝释天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怀空已然化作了一片血雾,那一往无前的凶兽天罪也断裂成了几截,永久地失去了光辉。
而帝释天的身上赫然有着四个血洞,汩汩的鲜血就那样洒在凤纹锦袍上,描绘出一只只血色的凤凰。
纵使是蝼蚁,亦无惧天威。天既灭我,我便破天。
“……”帝释天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话。
拂袖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小滩艳目的鲜红。
凤血千年,终有尽时。
144、帝殇
帝释天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蝼蚁伤到。
原来,蝼蚁也是有底线的。
即使你是神,凡人也不是你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人被逼到绝路,又会怎样呢?
帝释天在刹那间就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活了太久太久,久到失去了所有约束,久到忘却了所有原则……大概是,真的太久了。
不过一眨眼间,帝释天就摇摇头把那些莫名的思绪甩到了天边。
活了千年算得了什么?此时得了龙元,未来尚且还有千载万载,无穷岁月——帝释天昂首挺胸地走向存放龙元的密室——我为神魔,必与天地同寿。
金光缓缓地在伤口上蔓延开来,不过片刻时间,帝释天的伤势便在圣心诀的作用下痊愈了。
“哼,无知蝼蚁的拼死一搏,对本尊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帝释天暗暗想到,很快就把之前的一点点震撼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先前帝释天已然想到使用龙元的方法了,大约百余年前帝释天曾得到了一种功法,名为五雷化极手。以此功法与人对敌时可化去他人功力,确实是难得的奇招妙法。然而练五雷化极手有一个无可弥补的缺陷,那便是在功成的时候会被化去自身功力,而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其实五雷化极手的这个缺陷对一般人来讲算不得什么,毕竟有时候高手之间过过招也会耗尽功力,再慢慢回气就好了。然而对于有一千余年功力的帝释天来说,这个缺陷就十分严重了,毕竟要回复一千年的功力所需的时间是回复几十年功力所需的时间所不能比的,因此帝释天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练五雷化极手。
然而这次正是天大的机缘。帝释天正好趁此机会练五雷化极手化去功力,然后只要使用龙元便能迅速恢复功力,非但没有坏处,反而能功力大增。
帝释天来到十分隐蔽的练功密室,拿出两颗龙元欣赏了一番,就盘膝闭目,开始练五雷化极手了。
此时的天门冰宫里几乎已没了什么活人,断浪慢吞吞地爬起来拍拍衣服,左右看了看,就坦然地走进了冰宫的正殿。
这是……碎裂的天罪……还有,血迹。
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断浪的眼中瞬时一亮——那血迹里有凤血的味道!断浪服用过凤血清心丹,对于凤血那种独特的馨香味印象深刻——原来这不是怀空的血,而是帝释天的血。
断浪也不禁对怀空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不过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查清楚帝释天的密室所在。
狡兔三窟,像帝释天这种老妖怪,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窟。想要对付帝释天,至少得先找到他在哪里。
断浪走近那滩血迹,从怀里掏出一颗晶莹透亮的珠子,仿若琥珀一般的珠子里还有一只微微振翅的小虫。断浪轻轻捏破珠子,把小虫放在那血迹上,不多时,小虫就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直往一个方向而去。
断浪跟在小虫之后前行,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
其实断浪真的只是想弄清楚帝释天的密室所在,然后通知师父里应外合的——此时的断浪绝对不会想到,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种情况。
就在密道的尽头,断浪懵了,向来心智老成,心机深沉的他,这时居然完全愣住了。
透过冰门的缝隙看去,帝释天周身都被笼罩在金光里,可那金光却是越来越薄弱了,还有一种仿佛被腐蚀掉的“嗤嗤”声不断传来。
帝释天这是……在化掉自己的功力!
要说断浪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是绝对不会随意莽撞地动手的。然而此时断浪想起师父和他说过,龙元很可能会和帝释天身上的凤血冲突,到那时帝释天必须先散功才行。
而此时,帝释天竟然连一门之隔的断浪都没有察觉出来,如若不是陷阱,那便是真真正正地散功了。
断浪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这个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帝释天有多强,断浪怎么会不清楚?屠龙的时候断浪便已经确定,帝释天的功力深不可测,要是真的拼起命来,他们天下会的一群人一起上恐怕都难以留下帝释天的性命。
断浪的脑海中有各种思绪连连闪过,却在下一刻都纷纷消散了。他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握紧双拳,直直盯着帝释天,看着那金光越发黯淡,最终归于无物——然后断浪就那样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帝释天蓦然瞪大双眼,掩盖不住诧异地说道:“断浪!你怎么来了?”
断浪面无表情地看着帝释天,听不出语气地说道:“尊上似乎受了伤?属下心中甚为担忧。”
帝释天微微顿了顿,语调莫测高深地说道:“笑话!本尊怎会被蝼蚁所伤?不过你有这份心意很好,你先出去守着,待本尊出关后必有奖赏。”
断浪又细细地打量了帝释天几眼,忽而就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尊上……你说你会不会被你眼中的蝼蚁所杀?”
帝释天心下一惊,却仍旧强作淡然,并用微带着怒意的语气说道:“断浪!你太放肆了!给本尊滚出去!”
断浪微微摇头,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眼中已是冰冷一片,只见他微微翘起嘴角,轻轻地说道:“尊上,请让属下,送您一程。”
霎时间有炽热的红光闪过,火麟剑一出一收间,一颗头颅径直飞起,紧随其后的,是喷涌而出的血,染红了半面冰墙。
“咚”的一声,无头的尸身轰然倒下,千年的神话终于在这一刻破碎,寿与天齐,转头成空。
始皇宠臣,人间神魔;千年凤血,一朝屠龙。此时此刻,也不过是冰面上的一滩鲜血,了无生机的几块死肉罢了。
断浪呆立了片刻,才慢慢走上前去,将那头颅上的面具掀开,看着那张平淡至极的脸,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又过了半晌,断浪才缓缓地扫视这密室的四周,倏尔眼睛一亮,拿起了那个天金玉制的盒子,打开来,正是两颗熠熠生辉的龙元。
断浪倒吸了一口气,微微仰头半晌。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也将想要立时服下龙元的**压了下去,合上盖子,把那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正待出门,断浪忽而脚步一停,骤然转过身来拔出火麟剑就把帝释天的无头尸身砍作了十几二十块,然后随手撕下衣摆,把帝释天的头颅一包,转身大步出去了。
再下一刻,有朗朗的笑声回荡在寂然的巨大冰宫之中,久久不散——
殷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天下第一楼的二楼,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直到看到倚在步惊云怀里的帮主大人,才把表情全部收起来,低下头去目不斜视地用汇报工作的口吻说道:“启禀帮主,事已竟全功。”
“哦?”凌傲天微微侧了侧身,淡淡地说道:“龙元全都到手了?”
殷成顿了顿,方才说道:“没有,不过属下收到浪少爷的消息……”
“咦?”凌傲天立时撑坐起来,神采奕奕地问道:“是帝释天死了?”
“……”殷成忽而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小火苗就这样被扑灭了,只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说道:“帮主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这时连步惊云都有些惊讶,忍不住说道:“是断浪……杀了帝释天?”
殷成坦然地看了步惊云一眼,缓缓地点头说道:“正是。”
凌傲天眼里的笑意就那样慢慢地溢了出来,低低地说道:“果然……如此……”
沉思了片刻,凌傲天才缓缓地对殷成说道:“那么,去把该放出去的消息都放出去,再把霜儿、幽若还有风儿都接回来……”说着忽而露出一个微有些如释重负的浅笑,悠悠地说道:“终于到了这一天……”
殷成感觉到此时的天下第一楼里有一种很令人舒畅的氛围在蔓延,而他们家帮主大人的表情,似乎难得地十分真实,那个笑容,有满足,有释然,有骄傲也有欣慰,而更多的是,轻松。
殷成的心里也觉得很轻松,自家老大心情舒畅,他当然也是舒畅的。
不过就在这时步惊云闷闷地说了一句:“断浪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杀死帝释天?”
凌傲天十分恳切地握着步惊云的手说道:“运气而已,他自然是比不上你的。”
四目相对,俱是默契。
殷成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微妙,或者说,很多余。
145、曲终
神州百姓已然安享太平,而江湖武林还在为龙元而热闹非凡,没有太多人知道,有一个活了千余年的人,在那一日悄然地死在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上——死得可笑可叹,一点儿也不轰轰烈烈。
在见到笑得肆意张扬的断浪的时候,凌傲天忽然觉得这笑容似乎和当年那个脸蛋圆圆撅着小嘴的孩子的笑重合在了一起,霎时间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
随手接过断浪递来的龙元,凌傲天悠然浅笑着说道:“这龙元可是好东西,浪儿有没有偷吃?”
断浪微微愣了愣,肃然说道:“自然没有,此等珍宝当然要交给师父定夺。”
凌傲天轻笑了起来,拍了拍断浪的脑袋,温和地说道:“不容易啊,你这个偷点心的小馋猫也能管住自己,真是长大了,师父欣慰得很。”
断浪顿了顿,眼里也浮现出一丝暖意,贼兮兮地笑着说道:“师父你现在就顾着云师兄,都不疼我了,十几年前的小点心还和我计较。”
“哼,”凌傲天点了点断浪的额头,弯着嘴角说道:“你现在就尽管拿云儿打趣吧,回去之后要和他好好比试一场,也让我们瞧瞧能解决帝释天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断浪闻言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才不干!师父你也太偏心了,每次云师兄揍我的时候你都故作没看见,我才随口说他几句你就要计较大半年!”
“哧,”凌傲天轻笑一声,把那个装龙元的盒子又塞回断浪手里,在断浪微愕的眼神中淡笑着说道:“你收着吧,反正你们都要吃的,我准备了一些有助于吸收龙元的丹药,回去后每个人都有份,可别说你师父我偏心。”
断浪笑嘻嘻地把盒子收好,又跑去揽着步惊云的肩膀挤眉弄眼,毫无疑问地收获寒冰眼无数。
一直跟在后面的聂风看着断浪欲言又止,可是断浪偏偏装作没看到。
凌傲天淡淡一笑,不再去理徒弟们的各种神色和小动作,而是在天下会弟子的带领下走进一个小院子,见到了微微憔悴却欣喜无比的颜盈。
当日屠龙之后重伤的破军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天下会暗卫的手中,在无名和剑晨将孩子送回天下会之时,凌傲天还把破军的尸首交给他们处置了。
然而颜盈无论怎么说也是聂风的亲生母亲,凌傲天是不能不管的。
聂风的神色很复杂,看着颜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而颜盈却只带着淡淡的忧伤看了聂风一眼,便一直不着痕迹地往凌傲天身上靠,导致院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数个档次。
最终凌傲天让天下会弟子送颜盈到天荫城里好好安置,对着不断抛过来的盈盈秋波视若无睹。聂风对师父表达了谢意,却也觉得有些尴尬,一句话也没有和自己的母亲说。
断浪看聂风的心情有些低落,便也不和他多计较以往的事了,自然而然地前去安慰聂风了。
而后凌傲天等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个颇为隐蔽的小居,见到了久违的老熟人。
“神算子阁下,真是好久不见。”凌傲天缓缓地说道,神色平淡无波。
这时的泥菩萨已经没有再穿着从头裹到脚的黑袍了,一袭青衫也盖不住嶙峋的骨架,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着反复溃烂的痕迹,整个人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四肢都已无法动弹了。
泥菩萨眼神直直地看了凌傲天良久,才仿佛是认出他来,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帮主……久违……可否……单独谈谈?”
凌傲天回首看着众人微微颔首,众人鱼贯而出。步惊云微微皱着眉看了泥菩萨一眼,又看向自家师父,并不挪动脚步。
凌傲天淡淡一笑,握了握步惊云的手,坦然地说道:“不必担心,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步惊云点了点头,便也转身出去了。
屋内静默了良久,泥菩萨才十分缓慢地开口说道:“帮主……逆天改命……何以……得此福缘?”
凌傲天沉吟片刻,淡然地说道:“人定胜天,也不过如此而已。”
泥菩萨十分艰难地摇了摇头,嘶哑着说道:“不……帮主……命外之人……究竟……何故?”
凌傲天撇了撇嘴,淡淡地说道:“你究竟想问些什么呢?”
泥菩萨定定地沉默了半晌,浑浊的眼中划过难以磨灭的痛苦和悔恨之色,沉沉地说道:“我此生……自矜能知天命……却最终……堕入泥淖……身受天谴……不得善终……”
泥菩萨停了下来,痛苦地闭上了眼,良久才再度睁开,怔怔地看着凌傲天,幽幽地说道:“我一直不甘……为何我只……稍稍透露天意……便要受此苦楚……你逆天改命……却终成天下之主……得偿所愿……究竟……为何……如此不公?”
凌傲天深深地看了泥菩萨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我能有今日,自然有其缘由所在——你怎么不信,我是天命所归?”
“哈……”泥菩萨惨笑一声,哀声说道:“天命都已……被你所逆……还如何归?”
“说的也是,”凌傲天淡淡一笑,悠悠地说道:“我之所有皆为我谋划所得,纵天命也无法阻我之志。”
泥菩萨忽而笑了起来,却声如呜咽一般,仿若夜枭嘶鸣,又如厉鬼尖啸。如此这般过了半晌,泥菩萨才喘息着停下笑声,有气无力地惨然说道:“原来如此……天命……请我入彀……玩弄我于鼓掌……此生错矣!”
凌傲天漠然地看着泥菩萨,眼光深幽而静默不语。
泥菩萨微歇片刻,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你……和步惊云……”
凌傲天坦然视之,淡淡地说道:“我与他互为爱侣,此生相伴,你待如何?”
“你……”泥菩萨怔愣片刻,豁然开朗地说道:“是极是极……欲为则为之……世俗无可束缚……你确实不凡……”
凌傲天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淡笑着说道:“正是如此。”
泥菩萨此时已如将灭之烛,生机渐散,却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我……命止于此……只求……帮主……解我之惑……你……究竟……来自何方?”
凌傲天双目一凝看向泥菩萨,泛出淡淡的杀机。
泥菩萨的气息越来越浅,却仍瞪大眼看着凌傲天,似是在等他的答案。
凌傲天微微眯了眯眼,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能察觉我来历不凡?倒也不简单……”
泥菩萨双瞳微缩,气息已渐渐消失,却还在等那个答案。
“我究竟是何人?来自何方?”凌傲天微微笑着,转身背对泥菩萨往外走去,漠然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永远也无法知道。”
泥菩萨霎时间双瞳放大,憾然而死。凡人先知,神算天命,也不过是他此生的悲剧之源头罢了。
凌傲天走出门外,因当空的艳阳而微微眯了眯眼,回过神来,便看到了那一袭黑衣执剑挺拔而立的背影。
“云儿……”凌傲天轻轻地喊了一声,步惊云转过身来,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关切之意。
凌傲天笑着向步惊云伸出手,“我欲与君携手江湖,逍遥此生,君可愿否?”
146、后记·登基
“万里锦绣江山,尚抵不过他一颦一笑……”适时正值午后,西湖边上,茶楼酒肆热闹非凡,有悠扬的曲调远远地飘散开来,映着潋滟的西湖和接天莲叶,令人心旷神怡。
酒楼里的江湖儿女们都被说书人口中的精彩故事给吸引了,有双目放光热血激荡的少侠豪杰,俊朗青年;还有双颊微红眼波含春的千金小姐、豪门闺秀。此时恰过半场,说书人暂歇片刻,便有歌女应景而唱,令人回味无穷。
“扑哧……咳咳咳咳……”
这般悠扬美好的曲调,却偏有不和谐的声音从楼上雅间里传出,惹得大堂里的人纷纷怒目而视,恨不能以目光穿透那挡帘,把那帘子后面不识趣的家伙给射穿好几个洞。
步惊云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位被一杯茶水呛得咳喘连连的神州传奇人物,撇过头去欣赏窗外映日荷花的美景,权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听见。
凌傲天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皱着眉头语气郁闷地说道:“殷成这个家伙,让他把你我的事放到明面上来说,他可好,让天下人都觉得我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绝代痴情种子,不就是不让他辞职吗?竟然胆敢消遣本座,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步惊云显然已经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了,淡然地说道:“下次回去撤了他的职,刚好让他得偿所愿。”
“想得美,”凌傲天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一百年也别想辞职了,我还要让他子孙后辈都干他这行,怄死他。”
步惊云镇定自若地喝着茶,缓缓地说道:“更离奇的故事都听过了,每次都这般大惊小怪,不累?”
凌傲天蹙着眉看着步惊云,半晌,眉头舒展开来,笑眯眯地说道:“云儿不若让师父见识一下,这连万里锦绣江山都抵不过的一颦一笑是个什么模样?”
“铮”地一声,大堂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原来是,琴弦忽然断了。
步惊云慢慢地收回手,端起茶来,继续细细品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凌傲天也悠悠然地端起茶来抿了一下,淡笑着说道:“下半场好像是‘师徒缔同心,龙凤结良缘’的故事,不如我们继续听听看?”
“……”——
“朕,凌奕宸,承天之命,立国华夏,今始祭告天地……”
今日是华夏祭天之日,新皇已于年初登基,此时祭告天地,才算正式立国。适时都城之中车水马龙,凡是开在去往祭坛路上的酒楼皆人满为患,每个窗户都挤满了想要一睹龙颜之人。
天下会统治神州数十年,终于在万众期待中立国,开启了神州大地的新篇章。
凌氏登基为皇,朝堂上有殷氏、秦氏背景深厚,实力庞大。殷氏乃开国重臣,秦氏为皇族血亲,皆是煊赫一时,执掌大权。
江湖中仍以天下会为正统,然江湖门派与朝堂分开,互相支持又各有侧重。江湖上有南北山庄聂氏、断氏以及中华阁英雄剑传人为当今武林顶尖高手,门下传人弟子无数,声名赫赫。尚有无数小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一时间江湖上万花竟放,十分热闹。
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皆以习武为风尚,而御封“圣皇”的当今皇上之亲祖凌傲天和“圣君”步惊云被公认为世上至强者,两人的传奇故事也为大江南北无数人所津津乐道。
“皇太后这个封号最终还是落到了幽若头上,我猜都能猜到今晚皇宫里鸡飞狗跳的状况了。”凌傲天悠悠地笑着,一口干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
步惊云的嘴角微翘,淡淡地说道:“皇帝是她儿子,她不做皇太后做什么?”
“哈,”凌傲天笑着说道:“那丫头说她老爹我是圣皇,她师兄你是圣君,倒不若封她一个圣公主好了。”
步惊云浅抿了一口烈酒,缓缓地说道:“太上皇和圣公主的故事,想来也会很有趣的。”
“……”凌傲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带笑意地说道:“其实他们俩做太上皇皇太后合适得很,除了听起来像老头老太以外,至少不会出现伦理问题。”
“其实也无妨,”步惊云接口说道:“你我之事天下人都欣然接受了,再加一个太上皇和圣公主的故事,也没什么。”
凌傲天微微苦笑着说道:“我都成了天下痴情人的模范代表,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典型例子了,天下人还能不接受吗?”
步惊云顿了顿,轻声说道:“也无非是因为你拒不登基,偏让你外孙登基为皇的缘故。”说着步惊云忽而问道:“师父究竟是为什么拒不登基呢?”
凌傲天笑了笑,揽着步惊云的肩膀,靠近他的耳边说道:“自然是因为……我不爱江山爱美人啊……天下人都知道……”
步惊云微微偏了偏头,静默不语。
凌傲天又喝了一杯酒,微微叹息着说道:“登基为皇于我毫无意义,反倒全是麻烦,我又怎会想要那样做?”
“为何?”步惊云也有些许惊讶,疑惑地问道:“师父定鼎神州,却偏偏不君临天下,令人不解。”
凌傲天轻笑了起来,悠悠地说道:“我不君临天下,还不照样是圣皇?这普天之下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何必非要坐那皇位,自找辛苦?”
步惊云若有所思,凌傲天侧头靠在他肩上,淡笑着说道:“我得天下是为了掌控一切,却不想被天下束缚,登基为帝日日上朝有什么好的?说不得还会有不长眼的在我耳边叨叨立后纳妃的事,到时你当如何自处?”
步惊云心下微微一动,伸手揽着凌傲天的腰,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当皇帝麻烦事情太多了……”凌傲天撇了撇嘴说道:“若我真的登基,我只有幽若一个女儿,这天下断没有传给女婿外孙的道理;到时候天下人都要吵着让我去再生个儿子,岂不是要被烦死了?”
步惊云微微颔首,更是把手收紧了几分。
“再说了,”凌傲天悠然地说道:“当皇帝哪有与你同游天下来得畅快逍遥?”正说着凌傲天忽然顿了顿,过了良久,才慢慢地说道:“这般说来,其实我还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原来天下人……比我看得更清楚……”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正文到此就完结了,十分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鞠躬~~!
不过,曲终人不散……之后还有各种天雷或是有爱的番外系列陆续推出,,,外加福利小剧场等~~~敬请亲们继续支持哟~~~——
以下是结文感想的分界线——
这是我的第一篇文,今年1月开坑,到今天正文完结,真的感触颇多呢。
一开始开坑也就是随性而为,纯属假期里的某一天忽然发现文荒了,头脑发热当场随便注册了个笔名就开坑了。
在完全不存在存稿,在绝对小白一个的情况下以极高的热情三天就更了15章三万多字,而后又以日更+多更的方式继续更新,每天乐呵呵地码字,纯属自娱自乐型。
然后我就发现,读者们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我本来就是自娱自乐型,甚至开坑的时候就想过,写不下去没灵感的时候就坑掉好了。不过是个新注册的笔名,原来就是个纯读者+深海潜水霸王,所以当时真的是半点儿自觉都没有的。
不过自从有亲们留言后,我的心态就慢慢转变了。
我觉得那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我写的文有人喜欢看,有时即使是随便说两句,我都会觉得很开心。大概是假期一个人在家其实也很寂寞的缘故,我又比较宅,就越发喜欢和读者们交流,几乎每条评论都认真去回,被人关注得多了,就越来越放不下了。
我大概到了更了一两个星期后才摸索出存稿箱的作用,而这两个星期的时间已经更了40余章,绝对是热情十分高涨的。
于是亲爱的编编就来和我讨论签约的事,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了的。原因十分小白,因为我写**,我可不希望我爸妈看到……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是多尴尬的情况。
而签约要邮寄啊,很显然不可能瞒着爸妈做,就拒绝了。后来编编又和我探讨了一番,我就说等开学到了学校的时候再寄合同吧,心里也没太当一回事,就觉得大概是写得还不错,有编辑欣赏,还蛮开心的。
后来我才慢慢关注爬榜之类的问题,之前根本就没注意。然后就愕然发现由于我极高的热情,就那样上了新晋榜。当时其实我也就是哦了一声,就没再多管了,继续热情高涨地码字去也~
大概三个星期里我就写了接近二十万字了,结果这时候上学期的成绩出了,我很崩溃地挂科了。于是每天上网N小时的事被爸妈联合狂K,当然我自己也后悔得很,也很伤心。于是只好挂个公告,在家里是断然没法上网了,只能等到学校再说了。
不过那时我就发现,我好像已经放不下了。
当时我挂个公告就隐遁了,其实是被禁网了,心里既难过又忐忑。我觉得我要是就这样不出现了也太对不起给我留言的亲们了,但是也确实是没办法。
我觉得肯定有一大堆亲们要抛弃我的,我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用手机上网来看,却发现很多亲们都留言说会等我回来,于是我真的感动了。
然后我就每天都用手机去看评论,但是我都没回复,大概是一种鸵鸟心态吧。可我每天看到又多了几条支持我等我回来的评论,心里都会越发火热几分。
十天之后我回学校了,立刻就决定继续码字,顺带着把合同也寄出去了。不过停了一段时间思路断掉了,又恢复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好起来。
后来就入V了,那种想坑掉的念头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每天更文然后等评论然后回复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而且还遇到了十分热情的亲,真的让我欣喜不已。
有时候也会很累很想放弃,有时候也卡文,不过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今天终于把结局写了出来,回头看去,竟然已经五十多万字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想想以前写个八百字作文都憋个半天,写个几万字论文报告都贴来贴去,这五十万字居然是我一个一个字想出来打进去的,真的震撼到我了。
回过头来看这近4个月的码字经历,真是有些唏嘘不已啊。有时候回头看看一开始的一些章节,都觉得当时写得真是粗糙极了,文风也没定性,全是随性而为。
我真的进步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当然我也有失去,有后悔,有难过,有痛苦。有时候在学业和码字中做选择,在心底狠狠地鞭挞自己,但偏偏,就是停不下来了。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曾经有想过要做个作家,但这个理想就和幼稚园小朋友说想当警察和医生一样,很快就被抛弃,湮灭在岁月的尘埃里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我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在逐步接近这个尘封多年的梦想,我有欣喜,但也彷徨。
我赶报告的时候后悔过码字花的时间,我考砸了的时候更是想扇自己几巴掌;我码字的时候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当初我不选中文系呢?可是世事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无法预料。
不过,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我真的挺喜欢写文的,我越来越这样觉得。所以我想继续下去,虽然我从来都缺乏恒心,但这五十万字似乎是在告诉我,我已然停不下来,由不得自己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大概就是因为那一条条的留言和鼓励吧。所以我想谢谢亲们,我已然做出选择,只要有你们在,我便不再彷徨了。
147、迷梦番外四(五)
最后众人总算是把自己的临时身份确定了下来,紫凝也知道他们还有事要谈,便带着眼睛乱转的步天和迷迷糊糊的步婷先回屋里了。
看着宝贝地抱着玉佩迈着小短腿儿一步三回头的步婷,凌傲天和煦地笑笑,心下也升起了几分柔情。
断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师父的表情,忽而开口说道:“师父,师姐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凌傲天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师姐这么大的时候天下会上下都给她耍了个遍,可不像某人只会偷吃点心撒撒娇。”
断浪“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天。
“你们有什么打算?”顿了片刻,凌傲天和‘聂风’竟是同时问出这一句,对视片刻,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我们也无非是在江湖上闲逛罢了,什么恩怨纠葛都与我们无关。”
‘聂风’微微点头,神色却是黯然了几分,微微遗憾地说道:“我和云师兄却是无法自主,都深陷麻烦里难以脱身了。”
凌傲天微微一笑,带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聂少侠之前有言,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知是否有幸得见?”
‘聂风’微微一愣,语气晦暗地说道:“她……我多年不归家,她已改嫁他人了……”
“哎?”断浪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一改之前臭着脸的样子,语气好奇地问道:“居然有女人把你堂堂聂风聂少侠给甩了?不知是哪位巾帼英雄?”
“咳咳咳咳……”聂风一口气呛住了咳喘不止,那边‘聂风’的脸色也有几分尴尬。
“是第二梦姑娘吧。”凌傲天浅笑着说道,倒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嗯?”‘聂风’微有诧异地看着凌傲天,点头说道:“是的,十余年前我们就成亲了,可惜……”说着目光又黯淡了几分。
凌傲天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们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依我看来她应当不会弃你而去的,说不定是你误会了她。不如先去把事情弄清楚,免得因误会而造成遗憾。”
‘聂风’眼睛一亮,恳切地说道:“多谢提醒,想来是我太急躁了,事情都没有弄清楚,我……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凌傲天风轻云淡地说道:“无妨,毋需客气。”故作没看到那边断浪咬牙切齿横眉竖眼的样子。
接着凌傲天又说:“我们也该离开了,两位自己多保重吧。”
‘聂风’拱手示意,真诚地说道:“多谢阁下。”
‘步惊云’颇为冷淡,只微微点头示意。
凌傲天微微一笑,看着‘步惊云’和‘聂风’若有所指地说道:“两位,我等这便告辞了。有一个小小的忠告,在江湖上行走,可要记得护好自己的家人才是。”说罢也不等回应,便和步惊云携手离开了。
待得走出好一段距离,凌傲天才侧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步惊云,淡笑着问道:“云儿觉得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步惊云沉默片刻,才淡然说道:“与我毫无关系。”
凌傲天轻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十分可爱。”
跟在后面黑着脸直把笑得十分讨好的聂风扔在一边的断浪忽而说道:“师父你该不会是想把孩子也一起拐带回去吧?”
凌傲天瞥了断浪一眼,悠悠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只要你们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带上几个儿女回去。”
断浪的脸色扭曲了,聂风连忙说道:“师父,刚刚那个聂风绝对是没有什么儿女的,就连妻子都有点悬。”
断浪瞪了聂风一眼,脸色才有所缓和,凌傲天又说:“就算那个聂风没儿女,断浪也可能会有——”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断聂两人说道:“你们真的不考虑弄一个继承人回去?”
断浪愤愤地说道:“我看是师父你看中云师兄的那个儿子了吧,还叫做步天,连名字都刚刚好。”
步惊云冷眼扫过断浪,凌傲天浅笑着说道:“要是云儿喜欢我倒是觉得没问题,那孩子天资却是极好的。”
步惊云微微皱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喜欢。”
“嗯,”凌傲天悠然地说道:“那便不提了——”说着看向聂风断浪说道:“我决定和云儿四处逛逛,你们也爱去哪儿就去玩吧。”
“嗯?”聂风奇怪地问道:“师父不去拿龙元凤血了吗?”
凌傲天微微笑了笑,说道:“拿是要拿的,不过暂时不着急。”
断浪撇了撇嘴接口说道:“师父肯定是要等帝释天老贼屠龙的时候坐收渔利的,不然我们还得费力去屠龙杀帝释天,倒不如先四处游玩一番,等时机到了再说。”
凌傲天颔首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虽说以我们四人合力要屠龙或是杀帝释天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却也没必要凑上去浪费力气。”
断浪连连点头说道:“好啦好啦我和风就四处玩玩去,不打扰师父和云师兄了。”说罢拽着聂风就要离开。
聂风语速很快地说道:“师父云师兄保重。”然后就被断浪拉走了。
步惊云看着断聂二人飞快消失后便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凌傲天悠悠地笑着说道:“骑上暖暖,去看戏。”——
那边厢‘聂风’与‘步惊云’告辞去找第二梦,两人分别后‘步惊云’去破庙取回绝世好剑,准备另觅地方安顿紫凝呣子三人。路遇怀空奉师命前来夺绝世好剑,怀空不敌‘步惊云’,怀灭却趁势掳劫了紫凝来威胁‘步惊云’。
“步惊云,只要你交出绝世好剑,我们非但不会伤害尊夫人,还能以秘方为尊夫人治疗眼疾,你看如何?”怀灭侃侃而谈,怀空心里犹豫愧疚,却还是站在怀灭这边,恳切地劝道:“如此行径非我等所愿,然师命难为,还望阁□谅。”
‘步惊云’面色渐冷,目光森寒。就在此时,一道劲风直接将怀灭怀空兄弟击开,令紫凝安然脱身。几人愕然望去,来人却是凌傲天。
凌傲天淡然地看了警惕戒备的怀灭和错愕不已的怀空一眼,悠悠地说道:“师命难违?却不知二位可认识令师的胞弟铁狂屠?”
怀空疑惑不解,刚要开口询问,怀灭却面色微变,骤而接过话来拱手说道:“我等多有得罪,承蒙阁下不计;这便告辞回岛,尽量劝服家师不再寄念于绝世好剑。”
凌傲天微微颔首,却说道:“药方留下。”怀灭心下松了口气,恭敬地递上治疗眼疾的药方,便拉着怀空离开了。
这时‘步惊云’却冷然说道:“你们跟踪我?”
凌傲天面色坦然地说道:“不过顺路而已,就此别过。”说罢将药方塞进‘步惊云’手中,转身便往树丛方向而去,却又遥遥留下一句话来:“不妨将妻儿安顿在中华阁……”
‘步惊云’沉默不语,却也觉得无名的中华阁相对可信,便带着紫凝先治疗眼疾,然后便往中华阁之所在赶去。
孰料‘步惊云’一家就在中华阁附近遇到了剑晨和楚楚,以及他们的儿子,云儿。一瞬间几人都陷入了尴尬里。
同时陷入无语状态的还有一路上跟着凌傲天一起游玩和看戏的步惊云。
凌傲天笑眯眯地说道:“哟,楚楚的儿子也叫做云儿呢。”
步惊云面色黑如锅底。
而那边厢的“两家人”真是无比尴尬。楚楚至始至终倾心于‘步惊云’,却在阴差阳错下和剑晨发生关系,还生了个儿子。楚楚本欲寻死,最终‘步惊云’表示不会计较此事,并会照顾楚楚呣子,楚楚才慢慢放下心结。孰料‘步惊云’又遭遇意外失踪近十年,在这段时间里剑晨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楚楚呣子,并多次表达出希望能被楚楚真心接受,以孩子父亲的身份和他们呣子生活在一起的愿望。
楚楚一直没有答应剑晨,直到近期才隐隐有些松动,孰料竟再此时重遇‘步惊云’,然而步惊云身边竟然已经有了妻儿子女!
楚楚双目含泪,哽咽地说道:“步大哥……”
剑晨面色有些难堪,那个孩子云儿也满含敌意地看着‘步惊云’。紫凝心下暗生疑虑和忧心,却坚定地站在丈夫这边。
步天用肉肉的小手指点着嘴角,看看剑晨和楚楚,又看看自家爹娘,天真无邪地问道:“叔叔阿姨是天儿爹爹娘亲的朋友吗?这个小哥哥又是谁呢?天儿想和小哥哥一起玩。”
楚楚眼中含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剑晨倒是爽朗一笑,对步天说道:“小哥哥是叔叔阿姨的儿子,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
剑晨说着,不顾楚楚愤然的眼神,又看向‘步惊云’,和气地说道:“惊觉是来找师父的吗?一起去吧。”
‘步惊云’见状也放下了,对剑晨点点头,便拉着紫凝和儿女们一起往中华阁而去——
另一边断浪和聂风正在到处闲逛,却好巧不巧地就看到了‘聂风’和第二梦。
第二梦幽幽地看着‘聂风’说道:“风!你误会我了,龙儿只是我的义子,我和怀空少侠只是朋友而已。”
‘聂风’歉然又深情地揽过第二梦抱在怀里,感慨地说道:“梦,是我对不起你,一去十余年,如今还误会了你。”
“风,我不怪你……”
“梦,我想你……”
聂风无比局促地看着一旁怒极反笑的断浪,低声说道:“浪……”
断浪嘴角边咧开一个大弧度,森森地笑着说道:“风啊,原来你还能这么肉麻……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呢……”
148、迷梦番外四(六)
‘聂风’和第二梦冰释前嫌后,便和龙儿一起一家三口幸福平淡地生活在一起。
断浪无比郁闷,拂袖而去,聂风一个劲儿地陪小心,两人打打闹闹,四处祸害江湖。
断浪和聂风没有想到,等他们再次见到‘聂风’等人的时候,竟然发现徐福就在他们身边,而且还和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断浪和聂风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徐福就是帝释天,断浪经观察发现‘聂风’他们并不知道徐福的真实身份,想也知道徐福另有所图,便也不再多管。
而后断浪和聂风四处游逛,终于和悠悠闲闲的凌傲天步惊云两人会合到了一处。
“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开不开心?”凌傲天把头靠在步惊云肩上,悠悠地问道。
断浪看了看一动不动静坐钓鱼的步惊云,还有一副闲散样子的师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道:“哪有师父这么潇洒?”说着眼珠子一转,就把一块小石头踢进了水里,眼看着一群鱼一下子跑了个无影无踪。
步惊云冷眼扫了断浪一下,拉起鱼竿扔到一边,抱着手臂淡淡地说道:“聂风有妻有子,你很生气?”
断浪的脸扭曲了一下,忿然说道:“师父倒是心胸宽广……可你的那什么紫凝在我们那儿存不存在都还是两说,第二梦却是大家都见过的!”
凌傲天笑眯眯地说道:“浪儿醋劲不要那么大,风儿桃花运旺盛你早该习惯了啊。”
聂风微微有些苦笑地说道:“什么桃花……我和梦只是朋友而已,她的丈夫大家也都见过的啊。”
断浪扭头不语,凌傲天也不管他们两个之间的别扭,淡笑着说道:“好啦,趁着现在徐福到处乱跑,我们去他老巢把凤血先拿了吧。”
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便一起去了一趟。事实上大家对帝释天的老巢地下冰宫都十分熟悉了,自从帝释天死后,这冰宫就成了天下会的专用冰窖了,天下会弟子的其中一项福利就是四季都有新鲜瓜果蔬菜食用。
帝释天不在冰宫内,四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入密室里把凤血拿了个精光。
孰料当四人刚要离开冰宫时,却恰好遇到了‘断浪’以及正与他对峙的‘步惊云’和剑晨。
‘断浪’此时正为帝释天效命,之前无名来探帝释天的底已然失手被抓,故而此次‘断浪’能将紫凝和楚楚都抓到了天门,用以胁迫‘步惊云’和剑晨为天门效命。
剑晨焦急万分,语调难掩担忧地说道:“断浪!你想怎么样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女流之辈!”
‘步惊云’面若寒霜,抿着唇紧握着绝世好剑,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断浪’大概已经死了几万次了。
‘断浪’邪笑着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尊上能看中你们两个是你们的造化,你们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到时你们不但能保住自己的女人,还能得到尊上的奖赏,何乐而不为呢?”
那边的三人在剑拔弩张地对峙,这边的众人却都是悠闲的旁观者。
“咦?”聂风看得十分疑惑,微微蹙眉说道:“这边的浪怎么看都是邪派一流的人物,这等作为实在是……”
断浪“啧啧”两声,略带几分感慨地说道:“真不错啊,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怎会?”连凌傲天也被提起了几分兴致,微微好奇地问道:“浪儿的功力远在那一位之上,有什么是他做得到你做不到的?”
断浪撇了撇嘴,低声说道:“我这辈子也别想抓住云师兄的家眷来威胁他了。”
凌傲天怔了一下,哭笑不得;步惊云用森森寒寒的目光看了断浪一眼,慢吞吞地转过身去继续看戏;聂风好像被噎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那边‘步惊云’和剑晨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停留在附近的城镇里等待天门的消息;凌傲天等人则是先一步往龙神岛上去了,守株待兔。
‘断浪’成功以紫凝和楚楚钳制住了‘步惊云’和剑晨,帝释天又抓了第二梦喂她服下兽丸,致使第二梦完全失去神智,成为只知杀戮的兽人。当‘聂风’找到第二梦时,她已大失常态,脸上青筋暴跳,张牙舞爪,有如野兽般狂嚎,而且功力倍增。
‘聂风’不忍伤害第二梦,无法将她制住带走,十分痛苦。而后‘聂风’遇到‘步惊云’和剑晨,得知他们要为帝释天屠龙,便商议让‘聂风’暗中跟去,找机会对付帝释天。
帝释天终于集齐七武器:绝世好剑、天罪、英雄剑、火麟剑、天刃、贪狼和惊寂,于是带领众高手出发屠龙。
龙神岛上帝释天带领的众人与龙神族人发生冲突,双方正在对峙的时候,神龙却突然出现,顿时飞沙走石天崩地裂,龙神族人死伤无数,众高手也开始合力屠龙。
凌傲天四人隐在一边,却也不敢离太近,神龙和帝释天都极强,太近的话容易被发现。
应该说凡事都会有意外,虽说凌傲天计划好要弄到一整颗龙元,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龙元被分成了七份。于是凌傲天四人决定分工合作,各自去追龙元。
帝释天看到有人竟然敢坐收渔利抢龙元,愤怒不已,但凌傲天等人却不与他缠斗,只追着龙元而去。
事实上凌傲天郁闷极了,好好的一颗龙元又分成了几份,飞得到处都是;于是乎凌傲天只好和步惊云一起往一个方向去追,又让断浪和聂风下海捞龙元。
另一边厢‘步惊云’和剑晨趁机救出紫凝和楚楚,并把她们和孩子们都送往灵龟岛避祸。
结果最终帝释天竟然还是得到了两颗龙元,一如既往地强练五雷化极手被‘断浪’杀死,而‘断浪’终于得偿所愿,一举服下两颗龙元,一跃而成为顶尖高手。
然而龙元能量巨大,‘断浪’强行服之,身体上出现了龙化的迹象,双手化为龙爪,但确实威力巨大。
至此,‘断浪’成为武林最大的魔头,杀人盈野,而江湖人敢怒不敢言。
‘聂风’和‘步惊云’欲为武林除害,共战‘断浪’,然而‘断浪’此时已然今非昔比,风云二人很快就占了下风,形势堪忧。
当是时,‘断浪’正欲一举击杀‘聂风’,骆仙却飞身为‘聂风’挡下一招,重伤将死。
‘断浪’正要再接再厉把风云都留在这里,忽而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和‘断浪’战成一团,打得天昏地暗,令‘聂风’和‘步惊云’都讶异不已。
“势均力敌呢……”凌傲天笑眯眯地说道,兴致勃勃地观看断浪和‘断浪’的交战。
毫无疑问,那个蒙面人就是断浪。
凌傲天四人上山下海巧取豪夺,终于收集到了五颗龙元,凌傲天想着要是剩下两颗还没被用掉,就还有机会。孰料他们还在路上,江湖上就已经传遍了大魔头‘断浪’的种种事迹。
其实断浪一开始是十分开心的,江湖上的第一大魔头可不是想当就当的。断浪长这么大,周围都是极其优秀的人,还没能当一次“第一”呢,因此断浪不但乐见其成,还隐隐有些傲然。
结果四人及时赶到风云大战‘断浪’的现场,看到‘断浪’那极其邪异的形象还有那双兽爪子时,断浪彻底萎靡了。
就连聂风也摇着头颇为遗憾地说道:“浪费了两颗龙元啊……太浪费了……”
断浪郁闷极了,不过看在‘风云’两人联手都打不过‘断浪’,心情略有回升,顺便又和步惊云争执了几句。
结果正在断浪稍有得意的时候,就发生了断浪’欲杀‘聂风’,骆仙却飞身为‘聂风’挡下一招的事,凌傲天悠悠然地笑着说道:“浪儿啊,爱而不得就毁掉是不对的。”
断浪的脸都扭曲了,当即撕下一片衣摆蒙上脸就飞身出去和‘断浪’打成了一团。至于为什么要蒙脸……断浪他觉得丢脸啊……
‘风云’得以乘机离开,而两个断浪打得不相上下,最后以断浪给‘断浪’留下了一个黑眼圈作为结局。
断浪占了便宜便迅速离开了,徒留大魔头‘断浪’在原地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四人悠闲地去吃饭,断浪的脸还是有些黑,凌傲天轻笑一声,故作疑惑地问道:“这里的断浪一个人独战风云二人都丝毫不露败相,不正好侧面说明浪儿天资甚高嘛,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断浪语气不善地说道:“要不是那个蠢货吃了两颗龙元能成这样?真是白瞎了两颗龙元,给他吃了真是浪费!”
凌傲天想了想,若有所指地说道:“要说原本风云也有龙元的话未必不能和那断浪一战,可如今龙元都被我们拿光了,要不我们也顺手除魔卫道了?”
聂风一听连忙说道:“这……不好吧,要杀了那个谁吗?可他也算是浪啊。”
断浪听闻此言十分受用,却还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那又怎样?刚刚要是我不出手,那个断浪还不是就把那个聂风给解决了?”
聂风犹豫了一下,又说:“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步惊云忽而说道:“你不是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聂风为难地抿了抿嘴,断浪一下子拍在他的肩膀上,半眯着眼说过:“他们的死活也与我们无关……”说着眼睛转了转,带着点儿笑意看向自家师父说道:“再说了,有师父这么个好榜样在前,我又怎么能放任那魔头危害天下?”
断浪目光灼灼,大义凛然地看着凌傲天说道:“师父为了维护正义,眼睁睁地看着这边的那位死在眼前,天下会灰飞烟灭,真是吾辈楷模啊——师父您说是吧?”
凌傲天也浩然正气地颔首说道:“正是如此,无论是哪个世界,百姓皆是无辜受难,为师自然要匡扶正义——那大魔头就由为师亲自出手好了。”
凌傲天和断浪两人都一副正道侠客的样子湛然对视,然而眼底深处都泛着无可形容的流光。
凌傲天确实想杀了这边的断浪,这本来应该是风云的事,可如今这边的风云没了龙元,反被断浪所杀都有可能——凌傲天并不多在意风云,可他担心这个吃了两个龙元的断浪。
把危机掐灭在源头里,这是凌傲天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这断浪吃了两颗龙元成了半人半兽的样子,功力也十分奇怪,万一这次没有顺应天命而死,谁知道将来会成长成什么模样?万一哪天他穿越时空裂缝跑到凌傲天的那个太平祥和的世界里去捣乱,才是真的麻烦。
凌傲天不想这边的‘断浪’活着,断浪也不想这个半人半兽的家伙继续丢人现眼,两人真可谓一拍即合。
步惊云也猜到师父是另有原因,便淡淡地说道:“我出手就好。”
断浪撇着嘴看看步惊云,嘟囔地说道:“云师兄早就想不留手地教训断浪了不是?”
步惊云闻言微微颔首,正色到:“是,忍很久了。”
“……”断浪被步惊云的直白噎住了。
凌傲天想了想,忽而笑着说道:“不若风儿和云儿一起,刚好代替那两人来个风云大战断浪,岂不是很有意思?还能把我们出现的痕迹掩盖掉。”
“……”另外三人都对自家师父大人的想象力十分敬佩。
另一边厢‘断浪’怒极,本以为吃了两颗龙元是天下第一了,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蒙面人一拳打在脸上,简直是大大地丢了脸。
‘断浪’心下愤恨,便抓了来不及和‘风云’一起离开的第二梦。
此时第二梦已有身孕且临近产期,‘断浪’将她关在阴寒的地牢内,第二梦十分倔强,大骂‘断浪’,火上浇油——‘断浪’一怒之下想击杀第二梦,却被芸苓阻止。
这芸苓是当初‘断浪’因缘巧合下救下的女子,芸苓一直跟随‘断浪’,此时也身怀六甲。芸苓可怜第二梦身怀有孕,故而为她求情。然‘断浪’全然不念芸苓怀着他的孩子,狂言道“不稀罕你肚子里的那坨肉”。芸苓心下绝望之时,孰料‘断浪’忽而又放过了她们——原来‘断浪’是想用‘聂风’的孩子把‘风云’二人引出来。
第二梦与芸苓在几日内接连生产,第二梦生下一个儿子,而芸苓则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断浪’广布天下,要在‘聂风’之子满月之时召开武林大会当场杀死‘聂风’的儿子,江湖中人都深恨‘断浪’残暴不仁,却无可奈何。
‘风云’此时已接到消息,又惊又怒,正欲前往与‘断浪’决一死战,凌傲天几人便从天而降。
‘聂风’一怔,愕然说道:“阁下这是……所为何来?”说着眼光复杂地看着断浪。
凌傲天和煦一笑,诚恳地说道:“两位并非那位服了两颗龙元的断浪的对手,此去不过徒劳送死而已。”
‘聂风’神色微黯,却坚定地说道:“我绝不能放任自己的妻儿不救,在此处苟延残喘。”
凌傲天微微颔首,继而说道:“自是如此,若我说我有一个好方法可以帮你们,两位如何看?”
‘步惊云’略微有些警惕地问道:“是何方法?”
凌傲天往步惊云和聂风那边示意了一下,淡笑着说道:“让云儿和风儿代替你们俩去与断浪决战便可,保证替聂少侠救出妻儿。”
‘聂风’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一直站在一边的断浪翻着白眼说道:“哼!那个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丢尽了本少爷的脸,还是死了干净!”
“……”在场的两个聂风都静默不语。
‘步惊云’听闻此言忽而看向凌傲天,语气肯定地说道:“你当初也是嫌那人丢了你的脸,才放任我杀他。”
“……”凌傲天和步惊云也沉默了。
决战当日,步惊云和聂风准时到达,在‘断浪’的哈哈大笑声中一同出手,简直是在压着‘断浪’打。
另一边厢‘聂风’亲自去救第二梦,两人喜不自胜,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断浪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温情,第二梦无比错愕地看着断浪,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一旁的芸苓也诧异无比,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聂风’简单地说明了断浪以及另一边在与‘断浪’大战的步惊云等人的来历,第二梦和芸苓都是一副犹在梦中的神情。
‘聂风’要带妻儿离开,凌傲天忽然拦下他们,淡淡地说道:“聂夫人怀里的孩子应该是这位断夫人的儿子吧。”
芸苓大吃一惊,在众人的目光中不得已说出了自己换子的缘由。原来芸苓知道‘断浪’作恶多端,若然他此次被风云所杀,江湖中人必然不会放过断浪的儿子,因而她一时鬼迷心窍,便将第二梦的儿子和自己其中一个儿子交换了。
‘聂风’和第二梦换回自己的儿子,告辞离去;断浪在一边因为这个“断夫人”而脸色发青。
凌傲天看着愁眉不展地抱着两个儿子的芸苓,温和地说道:“断夫人,这边的大魔头断浪必然会伏诛,如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将两个儿子都交给我们带回去。他们也算是浪儿的儿子,而浪儿又恰好没有继承人,必会好生教养的。如此两全其美,夫人也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你看如何?”
芸苓犹豫地看看断浪,喃喃地说道:“他……难道不会娶妻吗?若是另有了儿子,那……”
凌傲天不顾断浪越发发黑的脸色,悠然地说道:“在我们那里浪儿和聂风是一对,他们彼此互许一生,是绝对不可能另有子嗣的,夫人大可放心。”
“……”最终芸苓带着‘断浪’的金银细软,脚步虚浮神情怔愣地远去了,只留下两个才满月的幼子。
断浪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家一肚子坏水的师父,凌傲天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我为你好的神情,诚恳地说道:“浪儿,师父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你看,还有两个孩子,刚好一个姓聂一个姓断,多么完美啊……”
“……”断浪的脸色更差了,帅气的脸都扭曲了。
凌傲天悠悠地看着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的断浪,笑眯眯地说道:“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你说,风儿等会儿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迷梦系列番外终——
149、番外·正果
自从天下会的新任帮主秦霜上位后,聂风和断浪就在乐山建立了南北山庄,以纪念改变他二人一生的南麟剑首和北饮狂刀的乐山之战。
此后南北山庄蓬勃兴起,一跃成为江湖上的大势力之一,聂风和断浪二人也各收了弟子继承衣钵香火,兴复先祖荣光。
然而身为南北山庄庄主之一的断浪很郁闷,非常郁闷。
断浪简直无法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迟钝的人存在?
断浪的师父大人通过正确的舆论引导,让天下人都渐渐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也是可以接受的了,具体绝配范例可以参照他们家师父和云师兄。
虽然当初聂风终于弄明白他师父和师兄的关系之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很快也坦然接受了。可是为什么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就怎么也拎不清呢?
由于断浪在杀灭帝释天一事上立了大功,他向来十分不厚道的喜欢在一边看好戏的师父也难得心善地当了一回媒人,直接把聂风和断浪一起打包送到了乐山,还附送一个山庄建议起名叫南北山庄,同属于聂氏和断氏。
这简直都不是暗示了,是明摆着把他俩凑成一对了——当时断浪还以为自己要得偿所愿了,很是感激师父大人的成全,连带着也不再以戏弄他家云师兄为乐了。结果到现在断浪才明白送别时师父眼里的那丝戏谑的意味——遇到这样迟钝的人,媒人再多也没用啊。
在南北山庄的一年多里,断浪简直憋屈得想要吐血。再露骨的话聂风都能当作没听出来;有好几次断浪都打算直接提枪上马,把喝醉了的某人吃干抹净了事了,偏偏那人瞪着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拍着断浪的肩膀喊着好兄弟,然后就睡得和死猪一样,直把断浪弄得没了脾气。
这一日是断浪的生辰,多年以来,每年的这时候聂风都会和他把酒畅谈,尽兴而归。此时断浪早早就准备好了顶级的美酒佳肴,只等聂风回来了。
事实上断浪还准备了一点儿别的东西,可是他犹豫来犹豫去,也没能下定决心把这些东西用在聂风身上。这般想来,断浪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身揣师父大人友情提供的支援,却硬是等了一年多也没下手,如此这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真是遥遥无绝期。
断浪心下犹豫,就微微有些急躁,偏偏聂风迟迟不归,断浪就越发地郁闷了,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从夕阳斜照等到夜幕森森,又从月斜柳梢等到月上中天,等到聂风终于回来的时候,断浪的脸色已然漆黑一片了。
“风,你去哪里了?”断浪缓缓地问道,一丝情绪也没有泄露出来。
聂风怔了怔,微有些局促地看了断浪一眼,略略笑着说道:“我去找梦,和她说……”
“轰”地一声从断浪的脑海里炸开,死死地攥紧拳头,断浪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牙切齿地说道:“第二……梦?”
“是……是啊……”聂风还没说完,便被断浪一把推到了墙上,撞得肩胛骨生疼。
断浪欺身上前,扣着聂风的双肩,语气微微颤抖地说道:“聂风……你这个家伙……”
“浪……你怎么……”聂风微微有些反应不过来,才刚开口,就被断浪用唇堵上了。
断浪啃上聂风柔软的唇,又趁着聂风发愣的时候抢占进去,横扫侵略,不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聂风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去推断浪。岂料聂风的手才抬起一点儿,就觉得沉重无比,连带着四肢都失去了力气,若非被断浪撑着,都要直接倒到地上去了。
聂风愕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断浪;断浪松开口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沉沉地看着聂风。
“浪……这是……”聂风微有些艰难地问道。
看着此时红唇微肿,软弱无力地倚靠在他手臂上的聂风,断浪一刹那间就把所有的犹豫都抛出了九霄云外,冷静而缓慢地说道:“软筋散。”说着抬起一只扣在聂风肩膀上的手,指缝中赫然是一根泛着寒光的短针。
“你!为什么?”聂风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年长于断浪,功力也更高,要不是完全信任断浪,又怎么会给断浪暗算成功?
“为什么……”断浪的眼神暗了暗,随手一挥就把那短针扔在一边,俯身附在聂风耳边幽幽地说道:“忍无可忍,自然就毋需再忍……”说着一把抱起聂风,大步地往卧房里走去——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风与浪,聂家与断家,早在一开始便已纠葛不休,化作解不开断不掉的缘——
我表示这是一只大河蟹爬过的分界线——
看着全身遍布痕迹,已然沉沉睡去的聂风,断浪餍足地舔舔嘴角,却又带起了一个苦笑。
“真是酒壮人胆……”断浪喃喃自语道,其实以断浪的心性,就是强上了某个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可一旦对着这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自己心之所属的聂风,断浪就偏偏犹豫了这么久。
断浪心底也不是不忐忑的,等到聂风醒来……会不会生气?不过断浪很快就把这些心思抛掉了——哼,生气又如何?本少爷做都做了,还怕你生气?就算是想绝交,也要看看本少爷答应不答应了。
这样想着,断浪便俯身抱起聂风往浴室去了。想来这家伙这么心软,就算一时生气,也迟早会接受……的吧。
聂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此时躺在自己的房里,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微微撑起身来,依旧有些疲软的四肢和酸软的腰再加上某处异样的感觉,都在告诉聂风,那绝对不是个不可思议的梦境而已。
断浪端着一碗红豆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聂风怔怔地坐在床上,双目无神,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轻咳一声,断浪走进床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聂风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断浪,犹豫地说道:“浪……你昨天……”
断浪一下子打断聂风的话,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是,本少爷就是做了,你待怎样?”
聂风顿了顿,微微垂首说道:“其实你对我……我也不是不明白……”
断浪的手心里满是冷汗,直直地盯着聂风,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聂风想了一会儿,倒是微微笑了起来,在断浪错愕疑惑忐忑纠结的目光注视下,悠然地说道:“其实我昨天去找第二姑娘,就是去告诉她我和她并无可能,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说着聂风凝目看向呆滞的断浪,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就是你,断浪。”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师兄弟……年下……吃掉了……嗷呜~~~~~
(__)嘻嘻……于是那啥,,乃们懂的,,老规矩哈~~~~~某月拽着大河蟹的两个钳子炖汤去也~~~
PS:继续求包养请点【收藏此作者】,本人羞涩状躺平任调戏~~~
==公告
即日起发布此文全部正文加所有番外的定制印刷,这是发上来的倒数第二个番外,明天发最后一个番外了,并有特别剧场奉送。因为惯例和要求的缘故,发布定制的时候必须要有没有发上来过的番外,所以要和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亲们说一声抱歉了。我计划会有两至三个番外只在定制中发布,不过我也不希望给不买定制的亲们留下遗憾,所以不如这样,从头至尾买V的亲们,只要留下客户号和邮箱,我会在定制结束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后把无法发上来的番外发至亲们的邮箱里,聊作感谢和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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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番外·错失
“怀空,你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愣。”平平淡淡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怀空蓦然觉得心底生出了一股暖意。
于是怀空扬起头,迎着艳阳的金光,亲切地喊了一声:“大哥。”
怀灭看着弟弟在阳光的掩映下泛着柔和金光的俊朗的侧脸,心跳就忽然那么乱了一拍。
走上前去坐在怀空身侧的草地上,怀灭远眺着无边的蔚蓝大海,微微有些失神,良久忽而问了一句:“不开心?”
怀空顿了顿,笑着回道:“怎会?”
怀灭沉默了片刻,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拍散在岸边的岩石上,听不出语气地说道:“你喜欢白伶。”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怀空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说道:“师妹已经选择了大哥。”
怀灭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问了一句:“是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怀空怔了怔,茫然说道:“当然是兄弟……”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微微蹙眉说道:“可是师妹……”
怀灭打断怀空的话,肃然说道:“那便行了,你我是亲兄弟,白伶只是师妹,我不希望因为她而影响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怀空闻言轻松地笑了笑,朗声说道:“那当然,大哥你永远都是怀空最重要的人。”
怀灭忽而觉得心底有一块很柔软的地方,就那样缓缓地溢出了甜蜜又苦涩的汁液,弥漫了整个胸腔。
“怀空,大哥最……最重要的人,也是你。”
怀空笑得十分明媚,却语气认真地说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多想,其实只要大哥和师妹都能幸福,怀空便也会觉得很幸福的。”
金光遍洒在墨蓝色的海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细细碎碎的金色沉沉浮浮,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就恍若这人世间,最琢磨不透的情感。
怀灭和怀空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一如从前很多次那样,静静地并坐在一起,欣赏这海天相接日耀碎金的美景。
有暖暖的微风拂过蔚蓝的海面,又拂过淡金的沙滩,然后拂在两兄弟的心尖上,带起一点儿酥酥麻麻的遐思。
怀空用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心里既平和又放松,很快便陷进了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
大哥……大哥……只要在你身边,怀空便会很舒心;只要有你在身边,怀空就什么也不求了。
大哥……若是你娶了师妹……怀空还会不会依旧是你最重要的人?
怀空……其实也很自私……真的……不希望你……爱上师妹……呢……
可是……怀空希望大哥幸福……只要……幸福……就好……
感受着身旁熟悉的气息,怀空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怀灭眼神深幽地看着已然失去意识,表情恬淡的怀空,便有幻幻灭灭的神色不断转换,又在下一刻破碎在眼底深处。
怀空……弟弟……大哥最……最爱的人,其实是你,我的弟弟。
怀灭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消散在悠悠扬扬的轻风里,带走了一丝惆怅。
怀空,你可知你一直敬爱的大哥心里有着多么龌龊的思绪?
你可知……你的大哥明知道你对师妹有意,却偏偏要施手段让师妹选择大哥?
只因为……大哥实在是很自私……不愿意看你,爱上别人……更不愿意看你,与别人双宿双飞……
便这般,做一世的兄弟,一世不离,就好。
那些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不能说,不能揭开,就这样,永远藏在心底。
怀空,怀空……为什么是你?我的弟弟……
身陷其中,却是心甘情愿……大哥不会让你烦恼,因为你总是那样爽朗,大哥会护着你一生……至于所有的烦扰,便由我一力承担。
俯身下去,渐渐接近,轻轻地吻上那浅红而柔软的唇瓣,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又恍若一片羽毛拂在了心上。
双唇分开,便再无一丝痕迹。
就如同以往很多次那样,怀灭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怀空的身上,黑色的披风和白衣如雪的人,如此,泾渭分明。
站立起身,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已然西斜的阳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留在了一人的身后,留在了另一人的梦中。
空空灭灭,求而不得。
如此错过,便失此生。
——“怀空……可惜,你从来都不知道……不过,也幸而你不知道……幸而是我替你来此……好好的,活下去……”
——“大哥……九霄碧落,怀空都会随你而去……便以此躯,尽化一剑……了结此生,恩怨情仇。”
作者有话要说:深沉地表示,此番外文艺了……
PS:感谢adade625亲扔雷~~~╭(╯3)╮╭(╯3)╮╭(╯3)╮
PPS:有鉴于很多亲们都想看两个断小小包子会给风&浪带来怎样的影响,特别奉上欢乐版小剧场“包子爹的悲催故事”,希望亲们喜欢~~~
=我是小剧场的分界线==
包子爹的悲催故事
最近天山之巅的气氛很奇怪,全是由于异界旅行团不但打包带回来一堆龙元凤血,还顺带着打包了两个迷你包子回来的缘故。
向来温文尔雅的脾气好好先生断家的贤妻聂小风童鞋表示无比郁闷,贤妻不一定就是良母,尤其是在那孩子还不是贤妻生的时候。
贤妻不高兴,某妒夫外加妻奴断小浪童鞋也觉得压力很大。在连续几晚被贤妻赶出房门之后,断小浪童鞋郁卒并且暴躁了。
暴躁的妒夫断小浪童鞋直接把矛头指向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每天乐呵呵地调戏小包子的腹黑老狐狸师父大人。断小浪在各种找茬行为都被师父大人云淡风轻地化解了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扬言到要把两个臭包子扔出去。
师父大人面色复杂,带着悲悯、同情、失望、伤心等等堪比影帝的表情,慨然叹道:“纵使浪儿不慈不认亲子,身为师父我也断不会把自己的孙子们扔出家门的。”这句话和旁边的某位冰山脸师母大人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打死你的表情很好地搭配了起来,造成了十分显著的效果,妒夫断小浪童鞋直接风中凌乱了。
而贤妻聂小风童鞋听闻此言则顿时觉得是自己太不对了,决定化身大度的贤妻良母,开始亲自照顾两个小包子。
断小浪心想虽然没有达到让罪魁祸首不痛快的终极效果,怎么也让贤妻勉强接受了两个讨厌的包子,要是这件事就此揭过从此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不行——这样想着,断小浪童鞋也就不和腹黑老狐狸师父大人多计较了,并且沉浸在贤妻归来的幸福生活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腹黑老狐狸师父大人把他和聂小风童鞋外加俩小包子一起打包扔回了南北山庄。
然而断小浪童鞋没有想到,这才是一切杯具的开始。
首先南北山庄里断聂两人的弟子们彻底掐上了,向来和他们的师父一样性格不是好好先生就是温柔淑女的聂氏弟子们彻底化身为男女霸王龙外加讨要说法咆哮帝,矛头直指惹上桃花债而且偷吃不擦嘴连桃子都结出来了而且还是双核的始乱终弃的南庄主断小浪;而断庄主的弟子们虽然有心支援自己的师父,举出无数譬如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等等例子,但终归是底气不足,每次看到自家师父也都是欲言又止的,显然想说些从一而终滥情可耻的劝诫之言。
断小浪简直郁闷地想要撞墙——本庄主根本都没吃到好不好?!儿子们是便宜拐带的好不好?!本庄主我现在连自家贤妻都吃不到了好不好?!不带这么倒霉悲催的……
聂小风倒是淡定微笑地对弟子们表示他并不介意,而且劳心劳力地亲自照顾两个小包子,收获各种同情、愤慨、鼓励、支持、声援以及隐晦地劝他另觅良缘的眼神和表情。
就连南北山庄的下人仆妇们也全数倒向了庄主夫人聂小风这边,那次断小浪好不容易等两个爱哭鬼小包子被哄睡了,想要偷偷摸过去吃点儿豆腐,就被来收尿布的洗衣大妈用眼神鄙视了。并且当断小浪童鞋被扔出房门的时候,再度收获了洗衣大妈幸灾乐祸的眼神一个。
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了……断小浪仰天哀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远在天山之巅的腹黑老狐狸师父大人每天看密报上的完全现场报道版看得无比欢乐,就连冰山面瘫师母的表情也有了几分松动,显然对这个睡前故事十分满意。
腹黑老狐狸师父大人在师母嘴上偷了几个香吻之后,决定要编著小包子教导手册,把包子们培养成外表纯良的超级无敌芝麻包,让欢快的睡前故事可以源源不断地持续下去。
小包子们……要加油嗷~!
——小剧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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