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嘲弄地道:“尊使是不是觉得我们离不开你呀,啊……”周围的内卫一阵哄声。
如燕气得嘴唇发抖,双拳紧握。凤凰冷冷地道:“好了,你已完成使命,可以休息了。”说着,冲身后内卫衣挥手道,“将公主扶上官轿。”
“等等。”公主武元敏说话了。凤凰道:“公主还有什么要说的?”武元敏道:“本宫要沐浴更衣后再走。”凤凰愣住了:“这……”
武元敏冷冷地道:“怎么,这有什么为难吗!难道要本宫穿这身叫花子的衣服去见皇帝!”
凤凰想了想,只得点头:“好吧。”武元敏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春红伺候我梳妆。”
全副武装的内卫将后堂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裹起来。
后堂内为公主沐浴挂起了纱幕。地上扔着叫花子的衣服,纱幕内传来武元敏一阵阵戏水声和歌唱声。
丫鬟春红在梳妆台前收拾着桌上的金银首饰、钿头银篦。一只脚在地上走着,留下一个个水脚印。春红仔细的收拾妆台没有发现异样,一只手缓缓伸到她背后,春红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
堂内传来尖厉的呼救声,门前的内卫吃了一惊,冲进后堂。
公主武元敏身穿至胸裙头朝下趴在榻上,春红背对堂门,跪在一旁拼命地摇晃着她:“公主,公主,你醒醒!你醒醒!”内卫们一拥而入:“怎么回事?”
春红喊道:“公主晕倒了!你们在这儿看着,千万别动她!我去叫王爷和大阁领!”说着,她跳起身向门外奔去。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这跑出去的哪里是春红,竟然是公主武元敏。
武元敏飞奔而出,四下看了看,向后门方向跑去。
如燕回到自己的房间气哼哼地坐在榻上,张环、李朗站在一旁,忿忿不平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内卫吗!咱们忙活了一天,他们来了就摘桃,什么他妈玩意儿!”
如燕猛地站起身道:“别说了!今后只要有内卫Сhā手的事,打死我也不会管!就是叔父说也不管用!”话音未落,外面乱了起来。张环道:“怎么回事?”
后堂中一片混乱,内卫们往来奔跑,大呼小叫。凤凰和武攸德奔进后堂问道:“出什么事了?”一名内卫脸如土色指着卧榻,结结巴巴地道:“大阁领,您快来看看吧!”
凤凰和武攸德奔到榻前定睛一看,登时目瞪口呆,只见丫鬟春红穿着公主的至胸裙,靠坐在榻旁,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脖颈。武攸德倒吸一口凉气道:“公主呢?”
春红带着哭腔道:“王爷,公主从后面将婢子打晕,穿着婢子的衣服跑,跑了……”武攸德一声惊叫,连退两步。凤凰脸如死灰,一ρi股坐倒在榻上。
如燕房间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名卫士跑了进来。张环迎上前去道:“出什么事了?”卫士道:“公主又跑了!”
如燕惊叫着站起身来:“又,又跑了!”卫士道:“听内卫们说,公主将丫鬟春红打晕,穿着她的衣服逃 走了。”
如燕急道:“那还不赶快追……”猛然,她想到了什么,耸耸肩膀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着什么急,真够奇怪的。”说着,又坐在了榻上,对张环李朗道,“来来,咱们喝茶。”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凤凰和武攸德冲了进来,焦急地喊道:“如燕,公主,公主又逃走了!”如燕连理都没理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凤凰急道:“你听见没有!”
如燕斜了她一眼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凤凰道:“你是寻访使……”
如燕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刚刚有人说,我们这些外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公主移交给皇帝的贴身禁卫,我可以休息了,啊……”
张环道:“不错,好像卑职也听到了。李朗,你呢……”李朗道:“嗯,听得还挺清楚。哎,小姐,您喝茶呀。”说着,李朗给如燕倒满了一杯。
凤凰的脸上青一阵儿紫一阵儿,她咬着牙道:“你不管,我就到皇帝驾前,奏你抗旨!”
如燕冷笑一声道:“看你能耐不大,坏心眼儿还不少。好啊,现在就走吗?”说着,如燕大步向外走去,凤凰吓了一跳,想拦又不好意思。
武攸德赶忙上前拦住如燕道:“哎呀,尊使,此事还是不要再惊动圣上了,否则我们都会领个大不是!”
如燕停住脚步,对武攸德道:“我为什么要领个大不是?啊……刚刚在后堂,我说要亲自护送公主进宫,是哪个王八蛋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不劳我费心!”
凤凰大怒道:“你,你骂人!”如燕冷冷地瞟着她道:“是你说的吗?”凤凰登时被噎在当地。
如燕冷笑道:“在场的所有人亲眼看着我如燕将公主交到你们手里,还不到半个时辰公主就跑了……你告我抗旨?我告你私自买放公主逃走!”
凤凰吃了一惊,一时竟不敢回言。如燕道:“现在想起我这个外人来了,啊,晚了!本小姐今晚除了喝茶,什么也不想做!”说着,她坐在榻上,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凤凰没辙了,求救地望着武攸德。武攸德道:“好 了好了,刚刚的一些误会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找到公主要紧。”如燕道:“你们去找吧,人在你们手上丢的,你们就应该负责将她找回来。”
武攸德恭维道:“尊使足智多谋,大有狄公断案风范,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公主,真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呀。离开尊使,我二人恐怕还真是无能为力。”这几句吹捧正说到如燕心坎儿里,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了武攸德一眼,没再说话。
武攸德一见这招奏效,赶忙踏上一步道:“圣上将此事交予了狄公,万一没有找到公主,不但是你我,恐怕连狄公也会受到牵连。尊使,你说呢?”
如燕点了点头道:“道理我都明白。圣上封我为寻访使,本来寻找公主也是份内之事。但有人却说不需要外人干预,我也不知道,谁是外人,谁是内人……”武攸德看了凤凰一眼,冲他使了个眼色。凤凰不情愿地扭过头去。
武攸德咳嗽一声,凤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扫眉耷眼地道:“尊使,刚刚是本阁领说话不周,望乞见谅。”
如燕看了她一眼,揶揄道:“大阁领这可让如燕为难了,刚刚您还说我可以休息了,可现在这意思是,本使的任务尚未完成……”凤凰脸带愠怒,想发火又强压着,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如燕冷笑一声道:“看起来,大阁领这些年没长别的,光长脾气了。我要是想求人,就不会是这种态度。”凤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干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武攸德道:“大阁领已经道过歉了,看在圣上和狄公的份上,尊使就不必再计较了吧?”
如燕站起身来道:“此事我可以管,但话要说清楚。到底听谁的?”武攸德赶紧道:“你是圣上亲封的寻访使,当然听你的。”说着,他冲凤凰使了个眼色。凤凰点了点头。
如燕道:“不管是内卫还是千牛卫或衙役捕快,一体听我调令。二位有异议吗?”武攸德道:“愿听尊使号令。”如燕的目光望向凤凰道:“我怎么没听到大阁领说话呀。”凤凰紧咬嘴唇道:“没有。”
如燕点点头:“丑话说在前头,再发生类似今早之事,如燕转身便走,再不回头!”武攸德和凤凰对视一 眼,只得点了点头。
如燕道:“此次公主逃走,定然是直奔城外。大阁领,你立刻命手下内卫传令,提前关闭所有城门。”凤凰答应着转身向外跑去。
如燕道:“张环、李朗立刻撒出所有衙役捕快,全城搜查!”张李二人答应受命。如燕轻轻叹道:“但愿公主还没有出城。”
已是酉初,徽安门城头上响起了雄浑的号角声。不远处的空场上停着几辆运货的马车。
旁边的小饭铺里热气蒸腾,七八名车夫围着桌子吃着面条。一个年岁大的车夫抬起头,朝城门方向看了看对大家道:“吹第一遍号了,大家快点儿吃吧,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
另一人道:“嗨,急什么,还有两遍号呢。”年岁大的车夫道:“这两天洛阳城门没个准儿,还是赶早儿。”
其余人点头道:“对,大叔说得对,快吃吧。”
一条黑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转眼间便到了马车前,正是公主武元敏。她四下看了看,纵身跳上马车,揭开苫布藏进货物当中。
第二遍号角响起,守城军士们走下城头,来到城门旁。四五辆运货的马车从不远处的空场处缓缓而来,鱼贯驶出城去。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内卫飞驰而来,手举令箭高声喊道:“内卫府有令,立刻关闭城门!”守城军士赶忙奔到门边推动城门,厚厚的城门在轧轧声中缓缓关闭。
几辆运货的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走着。最后一辆大车的苫布缓缓掀开,武元敏露出头,向城门方向望去。城门轰然关闭。武元敏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苫布。
五柳镇位于邙山深处,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四周密林莽莽,群山环抱。正值清晨,蒸腾的雾气中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几匹马破雾而来,马上的乘客正是狄公、李元芳、曾泰和随行卫士。
狄公勒住马,指了指前面道:“照地图所示,这里就应该是五柳镇了。”元芳点了点头道:“不错。大人,已经三天了,咱们一路行来,经过了六七个镇甸,一点 儿线索也没查到。这五柳镇可是官道的尽头了,若是再没有收获,咱们……”
狄公笑道:“元芳,不要着急。你想一想,银匠失踪已经两月有余,再加上此案留下的线索本来就少,追查困难也是能够想见的事情。要耐心,线索往往出现在不经意之处。”李元芳笑着点点头。曾泰在旁询问道:“恩师,我们进镇吗?”
狄公点点头道:“还是老样子。”说着,他翻身下马,从侧袋内取出一面幌子,上书:“悬壶济世,华佗再生”。元芳和曾泰也跳下马来,从马背上取下药箱,背在身上,将马缰交给卫士。元芳吩咐道:“你们在附近休息,听响箭为号。”几名卫士拱手答是。狄公三人举步向镇内走去。
雾气渐渐散去,通往镇子的土路两旁,树林荫翳,百鸟争鸣。狄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漫声道:“道过深山雾气迢,巧唱清鸣隐林荆。一尺阳光云雾散,半山鹂鹭半山青。”
曾泰和元芳对视一眼,笑道:“恩师,诗兴大发呀。”
狄公笑了:“我这也是随口拈来。”元芳笑道:“听大人吟颂的甚是好听,能不能说说是什么意思?”
狄公道:“嗯。这头两句:道过深山雾气迢,巧唱清鸣隐林荆……是说走进深山中,四周雾气蒸腾,看不到景色,鸟儿隐藏在树林荆丛之间巧唱清鸣。后两句:一尺阳光云雾散,半山鹂鹭半山青……是说,待到旭日东升,驱散云雾,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层峦叠嶂的青山翠谷中,两旁黄鹂、白鹭声声鸣唱,高歌低吟,婉转动听。”
元芳笑道:“大人这诗做得甚是高明,不但写出了景色意趣,还道出了我们目前的处境。”曾泰道:“哦,说说看。”
元芳道:“我们出城追查线索,却一无所获,这就像置身于迷雾之中,但终有云开雾散、真相大白之日。”曾泰笑道:“果然有几分道理。”
狄公大笑道:“好,元芳,说得好!”
话音未落,旁边的树丛中嗖的一声飞出一个人,元芳一惊,飞身挡在狄公面前,手摸向腰间的短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身形落地,双腿一软,竟然扑通 一声跪倒在李元芳面前。元芳一愣,赶忙道:“快起来,为何行此大礼……”说着,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哪知道,那人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跳起身来。
元芳定睛望去。只见此人脸上涂满泥土,衣衫褴褛,刚刚这一下显见是摔得不轻,这下跳起来用力过猛,疼得嘴里直哼哼。元芳与狄公、曾泰对视一眼,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忽然,那人手臂一动,竟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切菜刀,李元芳登时愣住了。
只听那人高声念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若是不给钱……”他一扬手中的菜刀,像唱戏的念白一般,“嘿嘿……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李元芳、狄公、曾泰对视着,猛然发出一阵大笑。”
那人的自尊心显然是受到了伤害,他踏上一步,扬起手中的切菜刀,厉声喝道:“你们笑什么你们!”
李元芳笑道:“姑娘,你要劫道啊?”
那人登时傻了,连退两步吃惊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李元芳笑道:“你说话的声音,不是姑娘难道还是个男人不成?”
那人沮丧地嘟囔道:“又白费劲了。”她一摆手中的切菜刀道,“少废话,将随身的盘缠交出来!否则,嘿嘿……”
曾泰道:“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跑到路上打劫行人财物,这也真是奇哉怪也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事情?”
那人双眼一瞪,厉声喝道:“你们到底给不给钱!”
元芳笑道:“好了,快走吧。你一个大姑娘,做不了这路买卖。”说着,他对狄公道,“我们走吧。”
狄公点点头,三人向镇子走去。猛地,那人一声怪叫,手抡切菜刀向李元芳扑来,元芳侧身躲过,刚想说话,那人反手一刀向元芳腹部砍来,速度还挺快,元芳一伸手抓住那人手腕,将切菜刀夹手夺过,右腿下意识地踹了出去,正踹在那人胯骨之上,那人一声惨叫,登登登连退十几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元芳也没想到这一脚对她来说会这么重,也怔在了当地。狄公和曾泰对视一眼,刚想说话。
猛地,那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踹腿又打滚, 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口中哭喊道:“你们是坏人呀,怎么坏人都让我碰上了!你们欺负人,欺负人呀,我都三天没吃饭了,不给我钱我可怎么活呀!妈呀……”狄公、元芳、曾泰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那姑娘边哭边抹着脸,不一会儿,脸上的泥土都抹干净了。这强盗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武元敏。狄公走上前去道:“小姑娘,别哭了,啊……你没饭吃,可以告诉我们,但不能抢啊,这是犯法,被官家抓住是要坐牢的。明白吗?”
武元敏点了点头,偷眼看了看狄公,猛地,她一伸手抓住狄公身背的包袱,跳起身扭头就跑。狄公一愣,李元芳一声大喝,纵身而起。
狄公喊道:“元芳!”元芳停住了脚步道:“大人,这厮甚不成人……”
狄公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随她去吧,看这孩子也就十六七岁,几天没吃东西,又被你重重地踹了一脚,怪可怜的。行了,我的包袱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几两银子和两件衣服。”
元芳不忿道:“可,可这厮甚是无赖,今次放了她,下回又要去抢别人!”
狄公道:“她有了钱,有饭吃,也就不会再去抢劫了。好了,我们走吧。”曾泰笑道:“元芳,就当东西丢了吧。”李元芳摇摇头,三人快步向镇子走去。
三十几户人家的五柳镇,只有一条街道,虽然说不上热闹,但饭铺、菜店、杂货店倒也是应有尽有。狄公手持幌子走在街上,元芳和曾泰身背药箱跟在身后。前面不远处的街边,出现了一个小饭铺。
狄公道:“元芳、曾泰,我们到那饭铺中略坐一坐,打个尖儿,喝碗茶,顺便再打听打听。”二人点点头,向饭铺走去。
饭铺刚刚下板开张,伙计正忙碌着。狄公三人走进门来,伙计赶忙迎上前去,招呼道:“哟,三位客官,早啊。”
狄公点点头道:“小二哥,给我们沏壶茶,来三碗面条,炒个豆腐、青菜。”伙计答应着跑进里边。狄公三人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小二拎着茶壶跑了出来,给三人沏上了茶。
狄公道:“小二哥呀,这儿是五柳镇吧?”小二道: “正是,客官从哪里来的?”
狄公道:“啊,我们从洛阳来。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小二道:“您说。”
狄公道:“大约两个月前,你们有没有看到,几辆马车载着二十几个人往深山里去了?”
小二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客官,我们这五柳镇就已经是深山中了,很少来外人,如果真有几辆马车过去,应该能记得住。”
狄公道:“哦,是这样。小二哥,我看这官道并未到尽头,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啊?”
小二道:“再往前走个五十多里,便是上灵村,那里才是路尽头呢。”
狄公愣住了道:“上灵村?可地图上为什么没有标注呀?”
伙计刚想说话,忽然,店门前人影一闪,武元敏走了进来,一见狄公三人,她吃了一惊,立时停住脚步。元芳一见是她,登时双眉倒竖,站起身来,被狄公一把拉住道:“哎呀,元芳……”元芳气哼哼地坐了下去,双眼死盯着武元敏。
武元敏一看元芳没有动,胆子又大了起来,她大步走进店中,大马金刀地坐在狄公的桌旁喊道:“小二!”
伙计赶忙跑了出来,一见是她,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我说你怎么又来了,前天给了你俩馒头,昨天偷走我们一张烙饼……”没等他说完,“砰”的一声,一锭十两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伙计登时闭上了嘴,吃惊地望着武元敏。武元敏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样?”
伙计张口结舌地道:“你,你这是到哪儿发财去了?”
武元敏看了看狄公三人道:“这是别人赔给我的。”狄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李元芳脸色铁青,双手握成了拳头。
伙计道:“赔给你的,干什么能赔这么多钱呀,我说兄弟,您也带我来来,就是挨顿打也值呀。”
武元敏道:“去去去,什么都有你。少废话,赶快给我做菜去!”
伙计道:“哎,得了,您想吃点儿什么?”
武元敏看了李元芳一眼道:“他们都要了什么?”
伙计道:“嗨,您管人家干吗……”
武元敏一瞪眼道:“你听见没有!”
伙计道:“是,是。人家三位客官,要的是面条,炒豆腐和青菜。”
武元敏道:“好啊。给我也来面条和炒豆腐青菜。”伙计道:“怎么,你也要这些?”
武元敏点点头道:“但你听好了,我来告诉你面条怎么做。”伙计道:“您说。”
武元敏咳嗽一声道:“先炖只老母鸡,将鸡肚子掏空,里面放入火腿、香簟、榛蘑,再加雪参、枸杞,武火炖一刻钟,文火炖半个时辰。而后,将鸡取出扔掉,将面条下入汤中,煮半刻即成。再说豆腐,先将豆腐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儿,内中塞进鸡丝、肉丝、鱼丝和桔梗丝,以武火煎炸成焦黄色,而后上屉蒸一刻,配以麻油、莼菜,就可以端上来了。青菜比较麻烦,想你们这里也不会有洱海的弓鱼干儿,只能将就用普通鲤鱼吧,先将鱼收拾干净,鱼鳍、鱼刺全部剔掉,而后加入大酱文火蒸半个时辰,出锅后将鱼捣成碎块。将青菜用鸡油煸炒,至六成熟时,放入香葱、口蘑,炒至全熟,再将青菜倒入鱼中,以武火蒸一刻,即可上桌矣。”
她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说的伙计目瞪口呆。李元芳怒发冲冠,曾泰无可奈何,只有狄公似乎是若有所思。武元敏瞪了伙计一眼道:“听见没有!”
伙计脑袋一扑楞道:“听见了。做不了,您还是到洛阳城里吃去吧。”说完,小二转身就走。
武元敏一把抓住他道:“你干吗去?”伙计一努口嘴儿道:“给这三位客官端面去。”
武元敏道:“我的面和菜呢?”伙计打趣道:“您说的都是什么呀,鸡肚子里还放火腿雪参,我瞧您是饿糊涂了吧!”
武元敏骂道:“土鳖。你都有什么?”伙计道:“后边就剩一只鸡了,要吃就给你炖了,不吃就拉倒。”
武元敏道:“那好吧,把鸡炖了,用汤给我下面。”伙计点点头道:“好吧,好吧。”他一路摇着头走进后厨。
武元敏瞟了旁边的李元芳一眼,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李元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一双虎目瞪视着她。吓得武元敏跳起身来,一把抓起元宝,揣 进自己怀中道:“你,你要干什么?”
李元芳强压怒火道:“你抢了我们的钱,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才是,可你竟敢大摇大摆地跑到饭馆里来。这也罢了,听听你刚刚点的菜,我真想一拳把你满嘴牙都打掉地上!”
武元敏退后一步,胆怯地道:“你,你还要打我!”
李元芳怒道:“你就是挨打挨得太少了。这位老先生给你这么多银子,你就该拿去做本钱,干些正当买卖,养家活口,谁想到竟然在此挥霍,真真是气煞我也……”
武元敏一脸委屈地嘟囔道:“这银子不是你们给的……”
李元芳双眼一瞪道:“你说什么?”
武元敏道:“这是你把我打伤,赔给我治病的钱。”李元芳登时语塞。
狄公笑出了声,曾泰道:“好了,元芳,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李元芳望着武元敏,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坐在凳子上,不再说话。谁知道,武元敏倒来劲儿了,她踏上一步大声道:“再说。我怎么挥霍了?”李元芳不再理她。武元敏又踏上一步道,“我不就吃碗面吗,不就吃炒豆腐和青菜吗?你把我打成这样,连面条、豆腐青菜都不让我吃,你,你也太霸道了!”说着,她竟然很伤心地哭了起来。
此时,李元芳已经气得笑了出来,他连连摇头对狄公道:“先生,你看,这,这厮真是……唉……”
狄公冲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对武元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点的菜很普通啊?”
武元敏抬起头道:“当然了,在家的时候,吃早饭也比这个强啊。”狄公点了点头笑道:“如果这十两银子吃完了,你打算怎么办呢?”武元敏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想过。
狄公道:“难道,你还要去抢吗?”
武元敏沮丧地摇摇头道:“本来我一直是行侠仗义的,可每次行侠仗义完了都被人耍,还被人骗,而且,行侠仗义也不能管别人要钱……没吃没喝的,后来我想,还是抢来得痛快,这才……”
听了她这一番不着四六的话,李元芳哭笑不得道: “先生,您听听,这,这都什么呀……而且,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行侠仗义……”
武元敏猛地站起身道:“你别小瞧人,我虽然功夫没你厉害,但我有一颗侠义之心!”
李元芳冷笑一声道:“我还真没听说过,江湖上有哪位侠客是靠抢钱吃饭的。”
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武元敏,一时泪水涌出眼眶,她大声道:“抢抢抢,我才抢过几次呀!”李元芳怒道:“你还要抢几次呀!”
狄公瞪了元芳一眼,喝止他道:“元芳……”武元敏哭出声来,狄公赶忙劝道,“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侠客也得填饱肚子呀。”
武元敏点点头道:“嗯。老先生,还是你理解我。你是好人……”狄公笑了。
武元敏指着李元芳道:“他是坏人。”李元芳无奈地摇了摇头。
狄公笑道:“他不是坏人,他也是好人。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这句话触动了武元敏的心事,她抽噎两声道:“我,我……父母不要我了,要把我卖给别人……”
狄公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武元敏道:“我……叫小红。”
狄公道:“小红,嗯,小红,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你跟着我,保证你天天能吃这样的饭。”
元芳、曾泰闻言大吃一惊:“先生,咱们可还要……带着她……”狄公摆了摆手,二人闭住了嘴。
武元敏望着狄公道:“你是说真的?”
狄公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武元敏看了李元芳一眼道:“那,他还会打我吗?”
狄公笑道:“你不抢他的东西,他当然不会打你。”武元敏道:“那好吧。”正说话间,伙计端上了狄公三人的面条和炒菜。
狄公将面条递给武元敏道:“饿了吧,先吃点儿吧。”武元敏端着碗闻了闻,摇摇头道:“太难闻了,我吃不下。”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声,狄公冲他使了个眼色。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年届六旬的老 汉带着十几个小伙子冲进饭铺,一指武元敏道:“就是他,就是他!前天就是他到我们家里去过!”武元敏愣住了,狄公三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穿术士衣服的中年男人,左手执令符,右手拎着桃木剑,一指武元敏,对老汉道:“他就是害你儿媳的琵琶鬼,大家上前,抓住他!”老汉一声大喝,众人一涌上前。武元敏吓得一声尖叫,钻到了桌下。
“住手!”众人吃了一惊,停住手回过头。狄公走上前来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老汉道:“我,我们抓琵琶鬼!”
狄公道:“什么琵琶鬼?”
老汉道:“两天前,这小厮闯入我家讨要吃喝,老汉好心好意地茶饭招待。想不到,这小厮竟然是琵琶鬼,他走以后,我那身怀六甲的儿媳妇突然之间腹大如瓜,面如金纸,满口胡柴,请了郎中治病却丝毫不见起色……”
旁边一个年轻人道:“我请了捉鬼的法师,他说,这是琵琶鬼上了我媳妇的身!必须要抓住此鬼,放出血来喂我媳妇喝下,病才会好。我们想了想,那天只有这小厮到过我家,他定是琵琶鬼无疑!”
狄公道:“这是哪个法师说的?”“是我说的。”那个术士模样的人走到前面,阴阳怪气地道,“怎么样?”
狄公冷冷地道:“你是法师?”术士道:“不错。”
狄公一指武元敏道:“你说她是琵琶鬼?”术士道:“就是他。”
狄公道:“有何为凭?”术士冷笑一声道:“此乃天机,岂可随意说出。我自幼修炼阴阳之眼,能说过去未来之事,认人辨鬼最为拿手,我说他是琵琶鬼,他就是!”
狄公冷笑一声,将武元敏从桌下拉出来,站在堂中道:“用你们这些江湖术士的话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吧?你们看看,她有没有影子!”众人低头一看,果然,地上映着武元敏的影子。众人议论纷纷,术士的脸色变了。
狄公望着他道:“怎么样,大法师,她是人是鬼?”术士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当然是鬼,只不过法力高强,骗过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 狄公一阵冷笑,走上前去道:“那就请你这位大法师施展法力,让这个琵琶鬼现形,给我们这些肉眼凡胎看一看吧!”术士连连后退道:“你,你……我,我……”
狄公一把抓住他的左手举起来道:“你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举着鬼画符,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还等什么,请吧!”术士咽了口唾沫道:“此处人多眼杂,不便施法……”
狄公一声大喝道:“你这个江湖骗子,什么善于认人辨鬼,什么能说过去未来,真是一派胡言!”
他拉起武元敏走到老汉面前道:“老人家,乡亲们,大家仔细看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怎么会是琵琶鬼?”众人面面相觑。老汉看了看武元敏,又看了看狄公道:“可,可法师是这么说的呀。”
狄公指着术士道:“他是个江湖骗子,靠的就是蒙骗你们这些迷信之人为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的儿媳妇患了急症,并不是什么恶鬼附身!”
老汉看了看那术士道:“这位老先生说得对呀,这孩子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怎,怎么是鬼呢?我说法师呀,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术士冷笑道:“好啊,你信他的,就莫要求我。明天你儿媳死了,可别怪我没尽力!”说着,转身就朝外走。
老汉的儿子冲上前来拉住他道:“法师息怒!爹,您这是怎么了,法师说的话还能有错!万一媳妇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肚子里可怀着咱家的根呀!”老汉踌躇两难。
术士道:“想好了,可不要错打了算盘!我这一走,可就剩下琵琶鬼和你们了,到时候不要说你的儿媳,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毒手!”老汉浑身一颤。
儿子在旁边急道:“爹。您还想什么呀!”老汉一咬牙,抬起头道:“法师莫怪,是老汉糊涂。”说着,他走到狄公面前道,“这位老先生,请你闪开,我们要捉鬼!”
狄公道:“老人家,我再说一遍,这孩子不是鬼!”老汉铁青着脸道:“你不闪开,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狄公道:“老人家,你们上了这个骗子的当了……”这些人哪里肯听,老汉冲身后的年轻人一挥手,众人呐喊着一拥而上。武元敏惊叫着双手抱住了头。
狄公冲李元芳使了个眼色。人影一闪,李元芳闪电般挡在武元敏身前,十几个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抓住他,用力向外拉拽,可李元芳却纹丝不动。
老汉急道:“废物,使劲呀!”话音未落,李元芳一声大喝,双臂一抖,十几个小伙子纸鸢一般飞出门去,摔在街道之上,登时一片哭爹喊娘之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武元敏张大了嘴望着李元芳,目光中尽是钦慕之色。李元芳缓缓走到术士面前道:“刚刚你说,自己能算过去未来,是吗?”术士面如土色,缓缓向门外退身。
李元芳步步逼近道:“你算出自己的额头,今天会有一块瘀伤吗?”术士愣住了:“什,什么瘀伤?”话音未落,李元芳的右手闪电般伸出,重重地打在术士的额头上,术士一声惨叫,连退几步,靠在门框上。额头登时一片淤青。
李元芳冷冷地望着他道:“现在有了。你算出来了吗?”术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猛地,李元芳一声大吼:“回答!”术士吓得一ρi股坐在地上,赶忙道:“没,没有……”
李元芳一把将他拎起来道:“那你告诉我,你能算什么?嗯?”术士哆里哆嗦地道:“我,我……”狄公走到他面前道:“你是个骗子,是吗?”术士结结巴巴地道:“我,不,不……”
狄公冲元芳使了个眼色。李元芳一声大吼:“说实话,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术士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道:“大,大侠饶命,饶命,我说,我说,我本是洛阳城里卖假药的,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想着乡下人好蒙,这才扮成法师来到这里,谁,谁成想……唉!”
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老汉走上前来,质问道:“你,你还真是个骗子!”术士点点头,沮丧地低下头。
老汉的儿子道:“你不是法师?”术士摇了摇头。“你说他是琵琶鬼,也是编的?”术士点了点头。
猛地,儿子抡圆了给了术士俩嘴巴,口中骂道:“你这泼天杀的,听你的话险些害死两条人命!你他妈不是人!”年轻人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狄公道:“好了,好了,乡亲们,别打了,将他送到保甲去,交给官府处置!”老汉连声道:“对,对!听这位老先生的,把他带走!”几个年轻人答应着,押着术士快步离去。
老汉面有愧色,对狄公道:“小老儿姓刘,在镇上开了家菜店,这是我儿子刘三。老先生,今天的事儿多亏了您,要不我们可就闯了大祸了。”说着,他对武元敏道,“小兄弟,对不起呀。”
武元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她用眼睛瞟了瞟李元芳,脚底连蹭几下,站到了他身旁。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我打你呀?”武元敏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李元芳无奈地摇摇头道:“真不明白,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武元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那边厢,狄公道:“老人家,你的儿媳得了什么病啊?”刘老汉一拍大腿道:“嗨,谁知道,突然之间就不行了,脸色蜡黄,肚子越涨越大……”狄公与曾泰对视一眼道:“听着像是中毒啊。”老汉道:“哦?”
狄公指了指竖在一旁的幌子道:“老人家,在下怀英,是走方郎中,专治疑难杂症。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去看看,看不好分文不取,看好了只求一茶一饭。”
刘老汉双眼一亮道:“哦,您会看病。”狄公道:“正是。”老汉道:“那太好了,儿子,这位先生会看病,咱们请他给你媳妇瞧瞧。”刘三急火火地道:“先生,咱们这就走吧。”
菜店位于小街的中央,一开间的门脸儿,门前挂着幌子。刘老汉的儿媳躺在炕上,一动不动。门帘掀开,狄公、曾泰和元芳在刘老汉父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刘三一指炕上的媳妇道:“怀先生,您看看吧。”
狄公走到炕边定睛向刘三媳妇脸上望去,只见她面如金纸,满面肿胀,气若游丝,往身上看去,腹大如瓜,手脚僵硬。
狄公拿起刘三媳妇的手,三指搭上脉搏,良久,他抬起头道:“三脉迟芤,表里涩结,血气凝缓,此脉象极似中毒。”他接过曾泰递来的银针,在刘三媳妇脸上刺了一下,放到鼻端闻了闻道,“味腥臭,定是中毒无疑。而且,是蛇毒。刘三,你们家中有蛇吗?”刘三道:“林子里毒蛇很多,家中却是没有。”
狄公缓缓点点头,凑到刘三媳妇脸前,仔细观察着。只见她左耳边处有几个细小的滴痕。狄公的目光向枕头上望去,果然,枕头上面也有滴痕,而且非常明显。狄公站起身,目光四下搜寻着;土炕上放着一只炕桌,桌上放着水碗等什物;炕旁边立着一个小火炉。狄公顺火炉向上望去,火炉上面是房梁。房梁正对着下面的刘三媳妇。
刘老汉道:“先生,诊出是什么病了吗?”狄公沉吟片刻道:“老人家,家里有梯子吗?”刘老汉一愣道:“有啊。要梯子做什么?”狄公道:“麻烦你将梯子搬来。”
梯子搭在房梁上,狄公小心地爬了上去。房梁上积满了灰尘和蛛网,显见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狄公鹰一般的眼睛迅速搜索着。忽然,印在灰尘上的一点爬痕映入了眼帘。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道:“找到了!”
刘老汉和刘三对视一眼道:“找到什么了?”狄公笑道:“找到病因了。”刘老汉傻了:“在房梁上?”
狄公爬下梯子道:“老人家,我来问你,这只火炉放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刘三赶忙道:“打我媳妇有孕之后,才加了个火炉,大概有两个月了吧。”
狄公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来,大家动手,先将病人移开。再将火炉点燃。”大家答应着,七手八脚动了起来。武元敏好奇地望着狄公道:“老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狄公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转头对刘老汉道:“老人家,请取一只粗磁碗,里面放上半碗菜油。”老汉点点头,小跑而去。火炉中燃起红红的炭火。
狄公站在梯子上,紧紧盯着房梁。元芳、曾泰、武元敏、刘老汉父子围着梯子在炕上站成了一圈,所有的目光都紧盯房梁。炭火的热气将房梁烤的发出嗞嗞的微响。就在此时,梁柱接口的缝隙之中窜出一条花红的小蛇,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狄公嘘了一声,众人捂住了嘴。
只见小蛇飞快地游走到房梁正中,停住,张开了嘴,位置正是刚刚刘三媳妇所躺之处。狄公屏住呼吸,静静地盯着小蛇。不一会儿,蛇口中流出唾涎,滴在炕 上。
狄公缓缓伸出左手,将盛油的粗磁碗放在小蛇下面,右手的小竹棍儿在小蛇身上轻轻一拨拉,小蛇掉入油碗之中,挣扎几下,便不动了。狄公长出了一口气,对围观众人道:“行了。”
刘老汉吃惊地道:“怀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公道:“《难经》中载,这种小蛇叫做花儿红,极为罕见,普通蛇毒都是血毒,只有花儿红的毒性是胃毒。”武元敏道:“什么是血毒和胃毒?”
狄公道:“所谓血毒,就是毒液进入血中致人死命。而胃毒则是毒液进入胃中会将人致死。”元芳道:“也就说,这种毒吃到肚子里才会死。”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刘三道:“可,这跟我媳妇有什么关系?”
狄公道:“所有的祸都是这个火炉惹来的。” 刘三吃惊地道:“火炉?”
狄公道:“正是。炉中炭火过旺,热气上窜,藏于梁柱间的花儿红难耐高温,便出来呼吸,毒涎从房梁落下,滴在你妻刘氏脸上、嘴边,这才致其中毒。”众人恍然大悟。
武元敏喜道:“真有意思。”元芳瞪了她一眼道:“人都快被毒死了,有什么意思?”武元敏伸了伸舌头。
刘老汉道:“怀先生,既查出了病根,该用什么药治呢?”
狄公笑着指了指碗中道:“花儿红将毒液吐在油中,再过一会儿,将蛇捞出来,把这碗油给你儿媳服下,此症可痊。”刘老汉吃惊地道:“这油里面有毒啊!”
狄公笑道:“《难经》中载,中花儿红之毒,必须以本毒方可解之。然花儿红之毒过剧,不能直接服用。因此必须要用菜油将蛇毒溶解后再服下。”刘老汉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怀先生,您可真称得上是神医呀!”
狄公笑道:“老人家过奖了!什么神医,不过幼时读过几本杂书耳。”他转向元芳道,“元芳啊,一会儿准备个小竹筒,将花儿红收入其内,以备后用。”武元敏好奇地道:“它,它还没死?”
狄公笑道:“当然没有,它只是睡着了。”武元敏钦佩地望着狄公道:“老先生,你真了不起。”狄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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