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声转柔,劝哄道:“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而且,为了左家,完颜烈不会伤害我的。你快走,免得到时我们谁都走不了。”
“是。”小依一咬牙,急忙收拾行李,匆匆离去。
左绯璃静静坐在房中,一双眼空洞无神,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下。
黑暗的房内一片阗寂。
小依已经离开四、五个时辰了,左绯璃却连动也不曾动过,她就这么痴痴地坐着,泪水早已流干。
只是,泪水会流干,悲伤却不会消失,心痛也不曾停歇……痛到最后,她似乎已经麻木,胸口空荡荡的,彷佛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她才回过神来,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啥滋味。
完颜烈走进房中,见里头一片黑暗,关怀地问:“绯儿,你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找太医为你瞧瞧?”
“我很好,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凤眸闪着无尽的痛苦。他为什么还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什么还能表现出一副对她呵护备至的态度?
骗子!骗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你的声音似乎不大对劲……”似乎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一般。
“你听错了。”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心中疑惑更甚,却也不敢多问。“我叫仆人把灯点上,顺便把晚膳送进来可好?”
“不,我不饿,只是有些累,你别管我。”
她疏离的态度令他一怔,就着透进房内的月光打量她的脸色。“绯儿,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我……只是有些想家而已,我要睡了。”她别开脸,不敢让他见到自己红肿的眼,起身走向床边。
“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想家吗?她……若是知道他为了他俩所做的决定后,会有何想法?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
轻轻喟叹一声,他黯然地步出房外。
待他离去后,左绯璃翻身下床,眼中带着某种奇异的光芒,她俐落地收拾些衣物、首饰,然后悄然无声地踏出房门,翻过王府高墙。
望着浓浓夜色,她面上浮现茫然之色。她……能到何处去呢?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凤眸微黯,她用力吁出一口气。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他就好。
不是不恨他的背叛,也不是没有报复的念头,但是……她能怎么做呢?杀了他?不可能的,他贵为宥虎国太子,若是她伤他半分,只怕龙、虎两国将会发生争战,百姓们再无宁日,她不能这么自私。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奸计得逞,这应该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吧!
数日后
宥虎国边界
小茶棚中,左绯璃身着男装,刻意压低声音,“伙计,请问往吉拉马大漠怎么走最快?”
她必须尽快脱离完颜烈的势力范围,因为她明白,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不是她还存有痴心妄想,以为他会对她念念不忘,而是为了左家,他绝对少不了她。
所以,他一定会设法抓回她。
“哦,客倌要上吉拉马大漠去吗?从前面这条路绕个弯,再转往北方的市集,之后再往西南走,约莫也要十来天吧。”伙计十分热心地说明。
她微微皱眉。“还要这么久?这里不已经是宥虎国和吉拉马大汉的交界处吗?”
“唉,这一听就知道您必定不是宥虎国人,只要是宥虎国人就会明白,宥虎国和吉拉马大漠的交接处也是一片沙漠,但在这时节,这沙漠是万万走不得的。”
“怎么说?”
“因为现在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北风正强,而这沙漠地势特殊,常会引起强烈的沙暴,人畜若是遇上沙暴,几乎无一幸免。”
心绪一转,左绯璃心中已有了主意。“也就是说,在这时节,宥虎国人绝不会走这沙漠是吗?”
“是啊,谁敢同老天爷作对,又不是不要命了。客倌,您还是绕远路来得安全些。”
她点点头,掏出银子摆在桌上。“我明白了,谢谢你。”
起身走出茶栅,远远地便瞧见远方卷起一阵烟尘,她心中一凛,陡地生出一股不安。
她轻盈地跃上树梢,极目远眺,望见前方带头者那熟悉的魁梧身影时,她一震,心跳立时失序。
是他!他果然追来了!
没有多想,她立刻跃至地面,匆匆上马,往那危险的沙漠疾驰而去。她绝不能被他抓到,即使沙漠中有致命的沙暴也无妨,只要能逃开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伙计急得大叫,“客倌,那里不能走啊!”
就在她进入沙漠没多久,便瞧见远方一片漫漫黄沙,如脱缰野马在大汉上飞驰,那正是宥虎国人最畏惧的沙暴。
她一惊,勒马停下,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完颜烈追了上来,他神色惊喜,却也掩不住忧心,大声呼唤着她,“绯儿!”
他终于找着了她,自从那日她不告而别后,他日思夜想的只有她,怎么也不明白她为何会离开。
“别过来!”她厉声喝斥。
他一怔,心中的不安更甚。“绯儿,快过来,那儿很危险,你没瞧见沙暴正逐渐逼近吗?”
她不言不语,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冰冷沉郁。
见她仍是不动,他心急地驱马上前想将她拉回,但她见他一动,立即策马往后退。
“我说别过来!”
为了顾及她的安全,完颜烈只得停下,“你……你这是为了什么?”
她勒住马匹,冷漠地望着他。“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什么问题?”
“你娶的究竟是我,还是左家?”她语气平稳,执着缰绳的手却微微发抖,心更是隐隐作痛。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也清楚他绝不会承认,可她仍是克制不住的问出口。
他心中一惊,挤出僵硬的笑,“你……你在说什么?”
她冷冷凝睇着他,面无表情。“我全都知道了。”
“你……是谁告诉你的?!”
“何必管是谁告诉我的?重要的是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根本是在利用我,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想藉由娶我来拉拢左家的势力。”每说一个字,悲伤与痛苦也随之倍增,要到什么时候,她的心才能不再为他而痛?
完颜烈神色慌乱,连忙解释:“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事实不是那样,我那么做只是权宜之计,好让父皇同意我立你为太子妃,绝没有半分利用你的念头。”
左绯璃的笑转为讥讽,声音有着掩不住的浓浓苦涩,“你别再骗我了,事实就是……你违背了对我许下的承诺,你背叛了我!”
见她如此悲伤,他心痛不已。“不!绯儿,你相信我,假如你爱我,就该相信我啊!”
“我爱你,所以应该相信你?”她放声狂笑,神情悲愤。“假如你爱我,又为何背叛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绯儿……”他无话可说。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何谓悔恨。
“不要叫我!我恨你!”她眼中充满怨毒之色,语气激动,“完颜烈,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神情错愕,为她狠绝的话语而心神大乱。“不!绯儿,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不!他不要她恨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啊!他对她的感情绝对是真心真意,绝无半分虚假。
“我曾经爱过你,但现在,我恨你!”左绯璃语气决绝。
望见她身后的沙暴愈逼愈近,他勉强收摄心神,试图说服她,“好,你恨我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但你先过来,那儿很危险,你先同我回府,我们再慢慢谈好吗?”
她只是冷笑,“与其回到你身边,成为你的棋子,我宁愿死!”
他又想骗她了,她才不会傻傻地让他抓回府中,成为他控制左家的棋子!
眼角余光瞄到逐渐逼近的滚滚沙暴,她心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与其留在他身边,那么,她宁愿选择死亡!
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施展轻功往那沙暴疾奔而去。
望见这画面,完颜烈心胆俱裂,放声嘶吼:“绯儿!不!求求你回来啊!”
见她毫无折返之意,他急得想策马追上前去,却被一旁的徐齐和兵士们所制止。
他绝望地咆吼:“放开我!绯儿!绯儿!”
沙暴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望之令人触目惊心,但左绯璃却一点也不害怕。
在被沙尘覆盖的那一瞬间,她竟感到些许释然,虽然对不起爱她的家人,至少,她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他……也永远不必再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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