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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姻缘无线

天刚暗下来,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透过窗帘,橘­色­的灯光看起来暖洋洋的。

这是一户看起来很平凡的人家,位于很普通的小区公寓里。

这里的建筑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现在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有诸多不便处,外部的马赛克砖也已有许多脱落,显得斑驳不堪。在较矮的楼层,一些小广告像牛皮癣一样牢牢“钉”在走道的墙壁上,那些清洁工们越是试图清除,它们就越是用残破但坚定的躯体显示着风情……要是有心人仔细注意,就会发现,偏偏就在这栋楼的102室附近,墙壁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小广告或小孩涂鸦的痕迹都没有。

102室里面,一切更是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家庭,简单的旧家具,几件­精­致的小摆设,虽然不富裕,却弥漫着祥和宁静的气氛。

现在房子的主人不在,只有一只狗和一只猫在屋子里。

猫是只格外肥大的花猫,正蜷缩在沙发上,似睡非睡,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扫一眼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动物主题的动画片,看猫脸上丰富的表情,就好像他能看懂一样。

在另一个房间中,一条很丑陋的杂种狗正在上网。他用一只爪子控制鼠标,用嘴叼了一支笔敲击键盘,打字速度居然十分敏捷,一点也不逊于人类。此时他神情严肃,正在一个以讨论社会问题知名的论坛上和网友激烈争论。

这么平凡的房子里有着这样的动物已经很怪异了,再加上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令人咋舌的怪景象——一张面目狰狞、五官不正、卷须蓬发、­色­如锅底的人脸,竟然从墙壁中伸出来,微微地前倾着,不时发出鼾声,他竟然正在呼呼大睡。

只要是多少有一点神怪知识的人,看到这张脸,恐怕都会联想到一个知名人物。而那位人物最出名的,除了擅长捉鬼之外,恐怕就是他那丑到丢了­性­命的绝世容颜了。

现在这间平凡的屋子里,就有着一张和那位历史知名人物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样的猫、狗和鬼脸,让原本普普通通的房子显得无比怪异。

在这怪异的环境中,再有个高大雄壮的牛头人凭空出现,已经不会再引起什么震惊了。屋里的所有生物们都泰然自若,连看都没多看这个忽然冒出来、惹人注目的怪物一眼。

牛头一挥手中的钢叉,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才勉强引起在场“生物”们的注意,墙上的鬼脸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看,发现牛头人后,高兴地叫:“铃丫,你怎么上来了?凌姑娘呢?游少菁出门去了,你自己去厨房里拿水果吃。”

牛头伸手在脸部一抹,做了个揭东西的动作,顿时,大约两公尺高、硕大无比的牛头怪物便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骤然急速缩小,变成了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水灵可爱,穿了一身红袄红裤,两个小辫上扎了小小的铃铛,一动便轻轻响动。

她把手指竖在­唇­边,对墙上的鬼脸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确定狗在书房里忙着上网,对自己并没有多加理睬之后,便神神秘秘地趴在鬼脸耳边说了起来。随着她的说话,鬼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大叫了一声:“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女孩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叱责:“别叫,你想让刘将军听见吗!我这可是在公然泄露天机,你要害死我啊!”鬼脸马上噤声,小心翼翼地往书房里瞄瞄,见狗依旧在专心上网,才偷偷松了口气。

狗听到外面的声音,转头向客厅中看了看,见那个女孩正在和鬼脸窃窃私语,作了个咧嘴苦笑的表情,不去理他们——钟学馗和铃丫总是神神秘秘的,自己要是多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早就被烦死了。这个铃丫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动不动就跷班跑到这里纠缠钟学馗,这一次一定是知道游少菁不在家,又生出什么坏主意来了。幸亏波波也跟着出去了,不然他和铃丫凑在一起,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游少菁不在,可没有第二个能压住他们的权威了。

反正他们不惹出事来就好了,其它的他才不会关心呢。

狗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那些能源问题、道德思考之类的大事上去,把外面的两人抛在脑后,专注地开始和网络另一头的人——也许是人吧,反正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你是什么——热烈地讨论着关于环保和稀有动物保护的问题。

等到讨论渐渐偏离主题,回帖往人身攻击发展时,狗才摇摇头,注销了论坛,慢悠悠地走出书房。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到墙上的鬼脸保持着张嘴瞪眼的表情僵在那里,狗才猛地意识到,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同时不见的,似乎还有镶在墙里的鬼差的灵魂。

他们去­干­什么了?连声交代都没有就跑出去了?

狗眉头紧锁,有了不好的预感。钟学馗跟铃丫一起鬼鬼祟祟地溜出去,恐怕离不开惹事和生非这两件事。游少菁刚出门他们就这样,万一真的闯出什么祸,自己怎么向游少菁交代?

就在他皱眉思忖他们可能去哪里的时候,屋中的空间再次轻轻发生动荡,又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中。这个身影与牛头体格相仿、衣着一致,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生了颗巨大的马头。

马面一出现就立刻揭去了头套,变成了个一身劲装、英气勃发的短发少女,对着狗叫起来:“刘将军,铃丫她来过吗?”

“来过,刚刚带着钟学馗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见到这个少女,狗的模样也马上出现了变化,以身着劲装的青年模样站在屋里。说起那两个人,他的眉头依旧皱着,一脸无奈和不悦,“这个铃丫做的,准没什么好事。凌姑娘,你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吗?偏偏游少菁出远门去了,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捣乱。”

“游少菁真的出门去了?”凌岩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声音。

“‘真的’出门?”刘汉看着她反问,这个“真的”实在让人不安。

“别提了,铃丫这次真的闯祸了!”凌岩跺着脚。

她哪一次不是真的闯祸?刘汉微微瞇起眼睛,但是没有说什么,静静等着凌岩继续说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凌岩的语调有点慌乱,毫无疑问地,事情一旦说出来,只会令刘汉大发雷霆,而现在祸首不在,自己这个正好站在刘汉面前的人就不得不成为代罪羔羊。看着刘汉的表情,凌岩真希望自己并没有来这一趟,而是事先找个角落给游少菁打通电话再说。

游少菁啊游少菁,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了远门呢……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您也知道,月老的姻缘簿和我们地府的生死簿,彼此之间有着许多关联,为了避免­操­作执行出现出入,每隔百十年,地府和月老的姻缘司便会派人‘对帐’。这一次的对帐地点,是在­阴­司……而且,而且……这一次‘对帐’的时候,负责地府这边接待工作的陈判官,正好是铃丫的老师……于是、于是铃丫就、就……”

刘汉的眉头都快要拧在一起了:“她­干­了什么?”

“她就突发奇想,跑去偷偷查看游少菁的姻缘簿……”

“什么!”刘汉不由得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闹!怎么敢­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她不怕姻缘司的人追究吗?”

各司各部的簿册,里面记载的内容都属于天机,即使是本部门的人员,不到一定地位,也无权随意翻看,更别说铃丫一个小小鬼差却去查凡人的姻缘,可是触犯天条­阴­律的大罪。凌岩看到刘汉气得五官移位,垂下目光没有说话: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刘汉这些年,为了教导铃丫、钟学馗、凌岩、波波——也算上游少菁吧,虽然算了她会在刘汉这位带过千军万马的大将的自尊心上,划上一道难以承受和治愈的创伤——付出许多心血。教学生本来就是件辛苦的事,教导顽劣的学生更是累上加累,更何况这些学生的资质还不是很好。

不得不说,在这几个“学生”当中,即使资质最好的铃丫,也远远达不到刘汉以前择徒的标准;就因为那时候标准太高,他才一个学生都没有收到——不过也是在“对付”这些资质平平的学生们时,刘汉渐渐发现了教导这种学生的乐趣。也许是一只狗的生活实在无聊,于是当老师便成了他平时最大的嗜好。这个嗜好的直接后果就是,除了一家之主游少菁依旧我行我素、不把刘汉当回事,钟学馗他们对刘汉的威严也有了更深刻直接的理解,现在一个个见到刘汉都像老鼠对猫、恶鬼对波儿象似地畏惧。

于是也就造就了现在凌岩虽然明知刘汉对于地府,甚至天庭普通职员们的行为准则有着极大的认知误差,可是也不敢当面说出来的情况。

刘汉在地府时就一直身居高位,他又严肃认真到古板的地步,对于各项规章制度与律条,向来执行严格、以身作则,他的部下们深知此事,自然在这方面加倍小心,即使有什么小动作,也会瞒着他进行。

刘汉当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律严如铁的天条地规当中,其实有多少执行者可以做的小动作,多少瞒上不瞒下的秘密规则。就像翻看那些在刘汉看来是天机的簿册,其实在鬼差们看来根本就是小意思,那些管理簿册的判官谁没有几个朋友,需要你帮这么点小忙时,难道还能摇头?要不然,凌岩她们是怎么知道游少菁将来会富贵双全、颐养天年的?

“她是不是已经看了姻缘簿!你当时怎么不阻止她!”

果然,主要目标不在眼前,就开始对着自己这个代罪羔羊出气了。

凌岩见到刘汉生气,只好低头不语。她对刘汉的感情在这几年的相处之后,变得更加复杂,这让这个少女既渴望有机会和刘汉独处,又害怕这种机会真的降临——她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刘汉才好。

之前她对刘汉满腔爱慕时,毕竟还和刘汉没有什么相互了解,那种感情更像是对爱情充满绚丽幻想的花样少女的一见钟情,其中掺杂了无数她自己为刘汉塑造的形象和幻想。在凌岩成了鬼差之后,她和刘汉的互动反而多了起来,甚至在­阴­间,铃丫还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到处宣扬她是刘汉的未婚妻——因为刘汉并没有否认,所以凌岩和铃丫也确实因此捞了不少好处!可是刘汉对凌岩从来不假辞­色­,在教导他们时也是一视同仁。刘汉从来不和凌岩有多一点的交谈,有些话甚至由游少菁来转告。

这种相处方式让凌岩对于“未婚妻”的身分很惶恐,在她想来,刘汉一定会因为铃丫和游少菁时不时故意提到“未婚妻”这几个宇,而在心中累积着对自己的不满。他对自己的冷淡,绝对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在讨厌自己。只不过他不能违抗自己是游少菁朋友的身分,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出现在他身边。

待在­阴­司的时间越长,从别的鬼差那里听来、关于刘汉的事情就越多,而那些鬼差说起刘汉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崇拜、敬畏的态度,这让凌岩更加对自己竟然“敢”胆大妄为地爱慕一个这样的传奇人物而感到惊讶。于是,深深的自卑也就更加地在凌岩心中滋长着,这样的念头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成了对刘汉的深深畏惧,现在面对刘汉,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凌岩沉默不语,刘汉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做的事,总是再怎么往坏处去想都不过分的,不用问,那个铃丫一定是已经看了姻缘簿,并且因此把钟学馗叫了出去。

“凌岩……”刘汉一向礼数周全,对凌岩客客气气地称她“凌姑娘”,直呼其名也就说明他真的气坏了,“你和那个丫头不一样,一向是个稳重的人,怎么这次也这么胡涂,看着她做这种事也不阻止——就算阻止不了,向上司告发她,让她在铸下大错之前就被处罚一下,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好啊!要是姻缘司追究起来,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凌岩低着头不作声。

她当然也不敢跟刘汉解释,铃丫­干­的事不过是欺上瞒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行为罢了,未必会有什么后果——她们去看姻缘簿的时候,在那里“偷”看的鬼差都快要排起长队了,而姻缘司的几个官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一边装作打瞌睡的样子。

这些真实情况凌岩不敢说,她害怕刘汉因此把她当成一个不守法的鬼差,为了掩护铃丫而在胡扯。

“那么后来呢?”刘汉压抑住怒气问,见凌岩茫然的样子,又加上一句,“她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我跟她一起去了……可是,可是我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看……”凌岩怯生生地说。

“你……”刘汉真是为她们的上司感到悲哀,这种部下要是当年在他的军队中,不是早就被他剔除出队伍,也终究会因为触犯军律而被处置了。

凌岩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瞄着刘汉,他气得脸都发青了。

其实,凌岩并没有认真去阻止铃丫,原因就是她自己对姻缘簿也很感兴趣。毕竟凌岩心中对于自己的姻缘一直充满不安,所以她很希望看看自己和刘汉究竟有没有缘分,自己究竟是不是刘汉命中注定的人。对于女­性­来说,自己的伴侣会是谁是很重要的问题,要是有机会知道,所有女­性­都很难去抗拒这种欲望。

不过,等她们去看时,凌岩才明白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人类的姻缘簿上,怎么可能有身为鬼差的她的姻缘,同样地,也不可能有一条叫斑斓的狗的姻缘。

那上面只记载活人的名字,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享有寿命、姻缘或者别的……

“她看到游少菁的姻缘了?那上面有游少菁的名字?”

凌岩点头。

“那……那就是说游少菁的姻缘不是钟学馗……”刘汉皱皱眉。

这几年,游少菁和钟学馗之间的情愫,任谁都看得出来,就算是他们两个,各自心里恐怕也是雪亮的,就差没人主动戳破而已。现在就连莫潇和铃丫,似乎也都默认了。现代人适婚年龄变晚了,刘汉原本认为他们之间之所以维持这种暧昧关系,是因为游少菁年纪还轻,刘汉原本计划等游少菁再大几岁,只要自己找个适当时机去帮钟学馗提亲,游少菁应该就会答应的。

可是现在,姻缘簿上却有游少菁的名字。

如果游少菁有和钟学道在一起的可能,她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姻缘簿上,因为在世间的凡人之中,并没有她的另一半。同理,既然她的名字出现了,就表示在凡尘间的芸芸众生中,有个男子正借着彼此身上系的红线,缓缓地向游少菁靠近,等到他们相遇,游少菁和钟学馗就……

“那个男人不是莫潇?”刘汉又问。

如果不是钟学馗,游少菁身边最亲近的男­性­就是莫潇。莫潇为游少菁默默付出了很多,他对游少菁的情感一点也不比钟学馗逊­色­,要是游少菁的姻缘在他身上,估计钟学馗也只能认了。

但要是那个男子真的是莫潇,铃丫她们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异常了,难道也不是他?

凌岩看看他,没有回答。

刘汉完全不懂女人心,游少菁和莫潇认识那么久,如果他们之间有可能,根本不用等钟学馗出现。既然这么久了,甚至莫潇都表露了心意,游少菁还是把莫潇当作哥哥——其实应该是舅舅——谁都知道游少菁对莫潇没感觉,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

“那个人是谁?”刘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姻缘并不一定代表爱情,更不代表幸福。

所谓的姻缘只标志了两个人可能会结成夫­妇­,至于这场婚姻会不会长久,会不会幸福,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谁也不知道。

虽然看游少菁的面相和她在­阴­司簿册上的福禄,她是应该有完美姻缘的,可是刘汉毕竟无法占卜未来,谁能保证她这次遇到的男子就是陪伴终身的人,从游少菁和钟学馗的感情来看,她就算嫁给别人,也不会幸福快乐吧?

刘汉对游少菁很关心,不仅因为游少菁是他现在的饲主,而是他真心喜欢这女孩,就像父兄对待自己家里最小的女孩一样,怎么能让她冒不幸福的危险。

刘汉总是这样关心游少菁,令凌岩不禁感到一丝嫉妒。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游少菁那样自然,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地和刘汉相处呢?

“她的姻缘是个名叫乔冠中的人。乔冠中本来是她的高中同学,原名乔骅,前些日子刚刚改了名……”凌岩也和游少菁做过几个月的同学,对那个叫乔骅的少年还有点印象。记忆中他是个外向、开朗的男孩子,高中时代似乎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游少菁和他并不熟,来往很少,为什么现在游少菁的姻缘会系在他身上?

“他改名前和游少菁之间并没有红线相连,可是改了名字之后,他们就有了夫妻之缘……姻缘簿上记载,他们两个这个月会重逢,之后,再过三年就会……结婚……”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红线还没有系上!”刘汉恍然大悟。

有些人出生之后,在姻缘簿上并没有名字,有时这种无缘会跟着他们一生,让他们终身孤单,过着没有伴侣的生涯。但是大多数人,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忽然生出姻缘来。有时候,仅仅是两人在擦肩而过时互看一眼,便有了红线纠缠,看来游少菁也属于这种情况。

名字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游少菁和乔骅本来没有缘分,却因为乔骅改名,变动了他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把游少菁缠了进去。

“那么……钟学馗他们是去……走,我们马上去阻止他们!”刘汉明白钟学馗和铃丫要做什么了。

现在游少菁和乔冠中之间还没有被系上红线,因为游少菁还不认识一个叫“乔冠中”的男子。可是等到游少菁和这个改了名的老同学重逢时,他们之间就会被红线系住,再也解不开了。

只要游少菁和那个乔冠中不相见,两人间的红线就不会被系上。

当然,虽然最好是游少菁不要和乔冠中见面,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们毕竟是老同学,总不可能以后都阻止游少菁和高中同学、朋友联系,并且不去参加同学会吧?那么他们终于相见的时候,红线还是会系起来。所以一劳永逸、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姻缘司的红线“万一”被什么状况阻止了,不但不能系到他们身上,而且断掉了的话……

所以铃丫和钟学馗才那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们不仅是要去阻止游少菁和乔冠中相见,而且想­干­脆就把红线给……可是阻止注定姻缘的行为万一被姻缘司的人发现,可真的是违反了天条,就算地府也护不了他们!

“赶快想些办法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真的去破坏——就算要破坏,也万万不能被发现。

刘汉觉得自己已经在红尘间堕落了……

“游少菁去哪儿了?钟学馗他们一定是去找她了,只要找到游少菁,就能找到他们。她去学校了吗?”凌岩仔细看看屋里,发现不仅游少菁不在,就连平时这个时间一定在睡觉的波波也不在家。

“游少菁她……怎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刘汉握了一下拳头,怎么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呢!

“怎么?游少菁她……到底去了哪儿?”凌岩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游少菁的生活满规律的,除了上学、买东西、当家教之外,基本上就是待在家里。她偏离生活轨道的时候,多半是跟钟学馗和斑斓去捉鬼了。这次看到波波也不在,凌岩本来以为游少菁一定是带着波波去处理和恶鬼有关的事件,可是看刘汉的反应,又似乎不是这样。

“她出远门去了……”刘汉叹了口气。

原来,前些日子游少菁的舅妈因病住院,结果被检查出一种很棘手的病,虽然这种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却需要几百万的医疗费用,而且之后更必须持续使用昂贵的药物治疗。游少菁的舅舅和舅妈都是普通工人,怎么可能凑得出那笔巨款,一家人顿时陷入了困境之中。

游少菁与生母的关系一向冷淡,特别是在游少菁父亲坐牢之后,她们母女一年也联络不到一次。可是游少菁与舅舅一家的关系却非常好,尤其是舅妈对她十分关心,那种中年­妇­女的关切和絮叨,让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母爱的游少菁感到很幸福。除了父亲,舅舅一家就是游少菁最亲的亲人了,舅妈生病,游少菁当然义不容辞地要帮忙。

比起舅舅一家,游少菁似乎还算是有钱人。父亲出狱之后在做生意,靠着以前的经验和人脉,生意似乎做得不错,每个月都给游少菁几万元的生活费。而游少菁自己也有一笔存款,那是她和凌岩一起捉鬼时赚的,可是这笔在游少菁看来已经不少的钱,与舅妈需要的医疗费用相比,仍然无异于杯水车薪。

怎么办,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游少菁眼看着舅舅和表妹因为焦急、担忧而一天天憔悴,看着他们出去借钱然后被亲戚朋友拒绝的失落眼神,看着舅舅快速变白的头发,和表妹越来越少的笑脸,她自己心里也备受煎熬。

可是游少菁也只是个学生,她当家教赚的钱是她唯一的收入,那点钱连她那一大家子吃饭都不够。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难道穷人连生病的权力都没有吗?

游少菁被那个巨大的数字弄得坐立不安,心急之下,却突然想到了一条财路。

当年凌岩捉鬼时的那些收入,可是给过她很大的刺激;当时凌岩曾经很慷慨地分给她那些收入的一半,仅仅是一半,就已经多得让游少菁惊讶不已了……要是没有人平分,游少菁自己独得那些酬劳的话,不用几次,就可以把这笔钱凑齐吧……

对,这种工作,恐怕是游少菁能够想到的,赚钱最多、最快的职业了。

对于捉鬼来说,游少菁本身没有什么法术,可是她有非常优良的装备:飞剑、鬼珠、波儿象的|­乳­牙、地府大将的灵符、鬼差的衣角、判官的废笔等等。而且还配备了很有本事的跟班:波儿象一只、地府大将一名、半调子鬼差一个……以这样的硬设备去捉鬼——软件问题游少菁就不考虑了——绝对能捞一笔啊!

于是,游少菁便兴致勃勃地宣布成立游氏捉鬼有限公司,准备在这个特殊行业大­干­一场。

不过,很快地游少菁就从财源滚滚来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公司成立了,却没有业务来源。虽然这些年她也没少参与过灵异事件的处理,但都是自愿加入、主动寻求的,并没有人委托她处理,处理之后也不会有人给她一分钱。而当年仅有的几次有酬业务,承揽人都是凌岩,但凌岩是怎么找到委托人的,游少菁却完全不知道。现在捉鬼公司没有业务,她总不能到处问人“你有没有活见鬼”、“你家要不要除鬼”吧?

就在游少菁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不久之前游少菁用法术(其实是用钟学馗的法术)帮助过的一个人,竟然主动找到游少菁,说她的一个朋友也遇到了灵异事件,需要帮忙,求游少菁发发慈悲救人。游少菁吞吞吐吐地说明自己要收费之后,对方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之后见到的客户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而出事的人,正是她儿子。做父母的为了子女总是不惜一切,这位正在为儿子担心的母亲自然也毫不吝惜,一口就报出了一百二十万这样一个在游少菁眼中接近天文数字的数目。

被一百二十万元这巨大冲击影响,游少菁脑子一热,连是什么事件都没问,就接下了第一笔生意。

之后游少菁才明白,委托人的儿子是个非常有名的大明星,最近却不知为什么老是遇到不好的事,他本人还不太担心,但是他母亲非常迷信,自作主张地找来了游少菁这位“捉鬼大师”,委托她全权处理。

也许只是那些有钱人自己神经过敏,说不定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去看看就可以回来了,自己这样坑人家的钱,似乎不太好吧?不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人啊。呵呵呵呵,要发财了……

游少菁抱着不赚白不赚的神棍式乐观态度,揣上波波和一大堆符咒、法宝,便出门去了——委托人的儿子现在正在一处深山老林中拍电视剧外景,她当然只能跟去贴身保护。

“她去了哪儿?钟学馗他们一定是追去了,我要去阻止他们……万一让姻缘司的人发现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凌岩焦急地说。

刘汉点点头:“我先打电话给莫潇,请他来照顾猫猫。”

半天之后,在“后勤队长”莫潇充满担忧的目光之中,刘汉和凌岩走了出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莫潇叹口气,摇摇头。

自从几年前的那个冬天,莫潇发现了游少菁的秘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也渐渐深陷这些怪力乱神事件中。在莫潇之前的岁月里,对这些传统迷信向来都不相信,可是现在,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已经对这些事习惯到麻木了。

这次游少菁出门的原因莫潇也知道,可是他没办法阻止。因为没钱治病是个多么现实的问题,莫潇只是个小记者,完全没能力帮游少菁舅妈一家,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游少菁为了钱去奔波。这个女孩好像注定要承担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总是要去为大多数同龄人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拼命努力。

莫潇本来对游少菁的能力还有一定的信心,而且她还带着那头像大象一样的小猪,莫潇知道那个小家伙很厉害。可是现在连刘汉他们都出去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再仔细看看,钟学馗也不在。

难道是有什么事游少菁自己应付不了,所以钟学馗、刘汉先后去支持她,连凌岩都从­阴­间赶来了?要是这样,就一定是件很严重的事吧?

莫潇独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心中越想越不安,终于忍不住拨了游少菁的手机。

“莫潇?有事吗?我在上海呢。”游少菁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不像有什么事发生。

“没、没事……”莫潇决定不提刘汉他们全部出门的事,如果有必要,刘汉他们会自己告诉游少菁的,他们既然不说,就一定有某种原因,自己还是不要多事得好。面对这个奇怪的“世界”,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啊。“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所以问问你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游少菁得意洋洋地说,“小事一桩,我没发现什么鬼怪,多半是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撑着神经过敏。不过李灏真的好帅啊,别人都说明星本人都不怎么帅,可是他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帅喔!我还要了两张签名,一张给怜怜,另一张你可以拿去给你女朋友……”

“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嗯,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我见过的恶鬼多着呢!”

莫潇放下电话,又叹了口气。

游少菁是为了安慰自己才那么说的吧?对明星从来不感兴趣的她,到现在连李灏是歌星还是影星都分不清楚,还说什么人家很帅要签名……这女孩已经长大了,终究她要走上自己的路,那是一条自己今生很难接触到的道路,分离是从她一开始接触那个奇异世界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为什么没能把她留在身边呢……

看着墙上那个呈塑像状的鬼脸,莫潇再次叹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透入房间,莫潇仰望着明月:人和人之间的情感,真的有月老用一根红线在维系着吗?如果有,游少菁的红线又被什么人、系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不能……不能留在自己这边……为什么……

大城市的夜­色­在霓虹灯的映衬下如此缭乱。凌岩到了­阴­间之后,每当再次走在人间街头,都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凌岩是负责这一带的鬼差,在阳间行动还算是比较自由的,出入并不需要什么繁杂的手续。而且在工作之余,谁没有一点半点的私事呢,所以离开自己辖区乱跑,用人类的形象出现、不穿工作服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被同行们发现了,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铃丫是个喜欢热闹、新奇的孩子,有她这种搭档在,凌岩自然也少不了类似的行为,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对于刘汉来说,这就是很过分的违纪行为了吧?他现在是不是更讨厌我了?凌岩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瞧瞧刘汉那张板着的脸,心里极为志忑不安。

不过刘汉根本就不在乎身边的女孩在想什么,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钟学馗他们身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探究别人心理的人,更何况在他的观念中,与女­性­过于亲近,是违反行为准则的。身体上的亲近都不行,更何况去探究别人的内心?大概除了与那个粗暴少女游少菁的接触已经让他习惯了——或者说认命了;之外,其它女­性­他都会下意识地保持着严肃的态度,以维持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特别是面对凌岩,刘汉总有一种很尴尬的感觉,不板着面孔,就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虽然那个未婚妻的谣言,确实不是刘汉传出去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在为这个谣言推波助澜的人当中,有很多是他的老朋友、老部下,至少管教下属不严这条罪名他是躲不开的。更何况,现实中未婚妻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他刘汉承认也好、否认也好,对于凌岩的名节毫无疑问地已经造成了影响。虽然凌岩平时装作不在意,可是好好一个女孩家,谁会不在意没有三媒六聘、父母主言,就成了一条狗的未婚妻?

凌岩偏偏对这件事什么都没说,这让刘汉更是不知所措。

刘汉宁愿凌岩为这件尴尬事哭闹一场,也比现在什么都不说让他安心。

但是凌岩是个坚强得令人吃惊的女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默默承受着,从来不抱怨也不后退,即使是面对死亡或其它艰难,也不会改变她的坚强——游少菁为什么就不能多向人家学一点呢?她为什么就不能凡事自己承担,而不是拿起坐垫来找靠近她的生物出气呢。

无疑在刘汉眼中,凌岩是有很多优点的少女,可是糟糕的就在于他从来都不知道把这种赞赏之情表达出来,哪怕是经由游少菁他们转个弯表达也好——但是表达对女­性­的赞赏,在他看来也是一种有损女­性­名节的行为……

于是,两个不知道怎么相对方相处的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一起走着。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谁都不会留意一个黑衣女子领着一条狗,匆匆忙忙穿过了城市。

李灏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自称二十岁的她,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小巧的五官,虽然不算漂亮,但是有种特殊的娟秀。一身运动服,长发在脑后束成了马尾;这身装扮倒是­干­净利落。不过她这么年轻,身材也娇小玲珑,一身书卷气,虽然不像个骗子,依旧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能胜任“那种工作”?

或者说,李灏对于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灵异事件还处在信与不信之间,当然也就对被母亲和母亲的朋友说得神通广大的捉鬼大师不是十分相信。

再说这个叫游少菁的少女,看起来也实在不像大师啊。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换作是我,我也不相信。”游少菁开门见山地说,“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母亲已经付了订金,我就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好!如果是灵异事件,就交给我全权处理,保证结果让你满意;如果不是,那么按照之前的约定,订金我可是只会退还一半的。”第一次做生意,成不成功是一回事,一定要给对方留下诚信的好印象才会有熟客。

李灏笑笑,不太在意地说:“没关系,只要让我妈安心就好。如果不是灵异事件,我希望你也能对我母亲说灵异事件已经解决,让她安心。至于订金,就算了,怎么样?”母亲因为担心而发的唠叨,已经接近神经质,为了在家里不得不整天听母亲唠叨的可怜父亲,李灏总得想办法解决。如果用一点钱收买神棍可以解决问题,李灏倒是不在意那点金钱上的损失。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的客户其实是您的母亲,而听她的描述,您遇到的事确实很诡异,我还是要认真调查一下才行。”游少菁听得出李灏的意思,心里因为这个人的轻视而有点恼火。是,游少菁的本事是不怎么样,可是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就差脸上写着“你是神棍”了。

李灏在娱乐圈沉浮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知道即使是个神棍,故弄玄虚的话还是得说的。眼前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很认真,可是根据李灏的经验,神棍们的演技,总是好过他们这些职业演员。

“那就这么说定了。”

究竟说定了什么啊?游少菁有些不满地看着李灏。

李灏叫来一个助理向游少菁详细说明事情始末,而他自己则声称要去录音室录制新专辑,丢下游少菁就走了。

李灏也好,他的女助理也好,游少菁知道他们都没把自己当回事,也知道他们既不怎么相信所谓的灵异事件,更不相信像自己这样的人能够把事情解决——岂止他们这么想,连游少菁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呢——不过,要相信硬设备可以弥补技能上的不足。而且不是还有后盾吗?如果真的不行,就把凌岩拉来,不信堂堂的正牌马面还解决不了一件半件灵异事件。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游少菁一边集中­精­神,认真去听女助理讲述这次事件的始末。

李灏是个大明星。

游少菁之前只知道李灏是个演员,钟学馗甚至在电视上看过他主演的电视剧,可是向来听歌不记名、看电视不记演员的游少菁,现在才知道李灏是个多么有名的大明星——当然也有可能是助理在夸大其词,不过看她一脸专业正经的模样,似乎又不像。

总之,李灏是个很有名、红透半边天、影视歌三栖、早已经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且很能引起混乱的明星,这是游少菁此刻必须建立的观念,因为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在这个基础上发生。

李灏是个比较低调的人,虽然是现在数一数二的明星,可是很少传出乱七八糟的新闻——这是助理一再强调的,虽然游少菁觉得她这么说其实是出于工作需要,现在哪有没乱七八糟新闻的明星啊——除了工作,李灏也很少和这个圈里的人交往,可就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洁身自爱的人,最近却惹上了麻烦。

开始时还没放在心上,他的歌迷后援会中有几个和他比较熟的歌迷,最近忽然接连发生意外,走路被车撞,在家里瓦斯中毒,从楼梯上被人推下去……李灏虽然为这些歌迷担心,可也没联想到自己身上,直到其中一个歌迷悄悄打了电话给他,说在出事之前曾经收到一封要她离李灏远一点,不然让她好看的信;而其它几个出事的歌迷,也都收到过相同的信。这些歌迷对李灏可说是超级死忠,她们知道要是说出实情会影响李灏的形象,竟然都没向家人或警察说实话。

李灏以前也听说过有关疯狂粉丝的事,可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照理说,自己从一开始就声明有女友,不应该还会让别人什么幻想才对啊。

之后的一段日子,李灏刻意与歌迷保持距离,并且请公司的人暗中调查,可是犯人却没有了动静。几个月之后,就在李灏认为已经没事时,却又开始接连发生事情。

这一次受伤的不再是他的歌迷,而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而且伤害的程度也变得更加严重,几乎是要置人于死地。这时李灏顾不得别的,马上选择了报警。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一切变得很顺利,他们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并且找到犯人。犯人是李灏公司里的一名女子,她承认因为太喜欢李灏,所以才要把接近他的女­性­都消灭掉——很可怕的宣言,李灏庆幸自己从没有让女友曝光。

犯人抓到了,公司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警方没对外张扬,一切似乎应该结束了,可是没过多久,类似的事情又开始在李灏身边上演。

不仅仅是歌迷和同事,就连一起合作的其它演员也开始受到波及,而且犯人的行踪飘忽不定,就连警方都无法锁定嫌疑犯,就好像那个人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洞察一切般。

这一次,似乎不仅是刑事案件这么简单了。

李灏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蹊跷,而他的母亲却恰恰是个很迷信的人。在不知道找一个什么半仙帮李灏卜了卦之后,就自作主张请来了游少菁这位自称是恶鬼专家的高人。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更严重的是……”女助理顿了顿又说,“李灏的女朋友也收到了恐吓信……”

“喔……”找个明星当男朋友真可怜,游少菁在心里感叹。

女助理看看这位大师,心想:说不定她真的是一位从事“特殊行业”的高人呢,像她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们熟悉的事物,她似乎都不明白。“李灏的女友一直是个秘密,因为怕她受到歌迷和记者的­骚­扰,李灏从没对外公布过她的真实身分,就连我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了好多年的助理,都不知道小亚的真实身分。”

谈恋爱谈成这样……做明星真不容易啊。游少菁再次感叹,不过她也明白这个助理的意思了。李灏这样保护自己的女友,照道理来说,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应该不会很多,那么在李灏的女友也受到恐吓之后,需要调查的范围就不会太大了。但是,这件原本看起来应该不难调查的事,却毫无结果。

“听起来很复杂……”游少菁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摸着下巴,但是马上就发现,那个女助理正用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我想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要不然你们也不用找我来了,不是吗?既然事情是围绕着李先生的,还是要从他的身边查起,麻烦你带我过去看看。”

“李灏正在工作,你……”

游少菁打断了女助理的话:“我不会打扰他的。”说着,拿出一张符咒贴在自己身上。

本来还用看神棍表演的目光看着她作秀的女助理,忽然发现,游少菁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可是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女助理知道游少菁就在这里,眼睛也看得见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这里没人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感觉被什么东西遮住一样。

游少菁有些得意地看着女助理,故作自然地说:“这样就不会打扰别人工作了,我只是要看看就好——我要调查的内容,跟你们是讲不清楚的。”

哼,敢瞧不起我,让你们看看地府大将制作的符咒的厉害。

游少菁在变得很恭敬的女助理引领下,走过走廊,看到擦身而过的人都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禁翘起了尾巴,洋洋得意,却没有注意到,在这条走廊的某个房间里,一双眼睛似乎完全不受符咒影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跟着她到走廊转弯处……

钟学馗被铃丫用法术带着,赶到游少菁所在地时,并没有看到游少菁的踪影,倒是那个叫作李灏的委托人,正坐在房里认认真真地读着一份像是文件的东西。

钟学馗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不禁撇撇嘴:“大男人打扮得这么花俏,真是……”真是什么——钟学馗并没有说出来,不过那个故意拖长的尾音,充分说明他对那外型的不屑。

铃丫白了他一眼,这个钟学馗的审美观,已经扭曲得和麻花差不多了。李灏是谁?大明星。连­阴­司都有他的粉丝,就算不说他的名气,他也是个长得英俊——好吧,确实比不上钟学馗,不过想必钟学馗也不稀罕这种优势——的青年,有必要因为外表被这么鄙视吗?

“不知道那个乔冠中会不会在这里?”钟学馗在李灏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附近有不少熟面孔——而这种熟悉感完全来自电视,他在墙里整天没事,看电视就是最好的消遣——这里有不少面孔都常在电视上看到。那个乔冠中不是一心想当明星吗?他是不是也在这里?游少菁就是在这里和他重逢,然后……勾搭在一起!

钟学馗不由得妒火中烧。

回想一下乔冠中的资料。乔骅这个名字,钟学馗还算熟悉,因为在游少菁高中时代,乔骅在游少菁他们班上算是比较特别的,游少菁经常在家里提起他。乔骅自国中时代开始,就立志当歌星,在他与游少菁同学的高中三年当中,他的梦想可说是班上的一个主要话题。但由于他和游少菁并不熟,游少菁对他的梦想也不感兴趣,所以自从高中毕业,钟学馗他们就没再听到游少菁讲起这个名字了。

原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还会出现在游少菁的生活中,而且和游少菁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密切,密切到让钟学馗咬牙切齿的地步。

高中毕业之后,昔日的同学各自走着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乔骅一直坚持着梦想。命运并没有忽视这个少年一直以来的付出,终于在他大二——也就是今年——的时候,参加一次选秀比赛脱颖而出,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这家知名公司的签约艺人。

本来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与别人无关,与那个早就和他没有任何联络的高中同学游少菁更是不相­干­;可是,就在他走上梦想的道路时,却有一件事把他的人生和别人的人生连在一起了:公司认为乔骅这个名字太俗气,要求他改名,于是,乔骅就改名成了“乔冠中”。

本来没有姻缘线的游少菁,却在乔冠中这个名字出现时有了改变,他们这两个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络的老同学,就要走向重逢的道路,而在他们重逢时,一条红线就会把他们的后半生系在一起:游少菁会嫁给他,共组家庭,生儿育女……

可恶,绝对不行!游少菁怎么可以嫁给那种男人,她应该……应该……可是在将来,她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不是吗……她终归是要回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轨道,不是吗?

钟学馗想到这样的后果,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不能让那条红线系上。就算这样做是卑鄙地破坏游少菁的姻缘也顾不得了,自己无法忍受游少菁和别的男人……和那么丑的男人在一起……

“你在发什么呆!”铃丫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游少菁和波波来了,快走!波波一定会发现我们的!”

既然是在破坏游少菁人生,那么首先就是不能让游少菁这个受害者发现。虽然铃丫和钟学馗的能力都比游少菁厉害不知几百倍,就算站在她眼前,她也不一定看得见,可是波波却不是好对付的。这几年,波波已经完全被游少菁收买,为了讨好游少菁,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钟学馗。而以他的嗅觉,在近距离发现铃丫和钟学馗,简直是易如反掌。

“钟学馗,你不要太过分了!谁给你权力来千涉我的私生活!”

——钟学馗甚至现在就可以听到游少菁发现他和铃丫的图谋之后的吼叫声。

为了不让游少菁发出这么可怕的咆哮,为了不让自己的脑袋接受来自坐垫、雨点般袭击,钟学馗和铃丫迅速消失在房间中。

“李先生……”

钟学馗他们前脚消失,游少菁后脚就迈了进来。她口袋里的波波甚至偷偷地探出头,对这屋里的空气抽抽鼻子。好在刚才游少菁让他嗅了太多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气味有些神经过敏了——这地方怎么可能有钟学馗的味道。

李灏正认真地看着手里一张财务报表,对游少菁连门都没敲就进来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快,沉着脸看着对方。

“情况比想象中糟糕!”游少菁同样沉着脸说,“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你之前遭遇的,确实是灵异事件。”她Сhā在口袋里的手指,正在捏弄着几颗小米粒般的珠子,那是恶鬼形成的鬼珠。

“灵异事件……”李灏早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不然她的业务怎么展开呢。“你就是为了这种事,急匆匆地闯进我的办公室?我不是说了吗,一切由你全权处理,只要能够让我母亲安心,钱我会照约定给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游少菁瞇起眼睛。

这些鬼珠都很小,表示那些恶鬼的力量都小得可怜,而这还是其中比较厉害的几个,其它甚至无法凝聚成鬼珠就消散了。

可是,问题在于这些恶鬼的数量。

在这栋办公大楼里,游少菁发现了超过二十个这样的恶鬼,而且都附身在工作上和李灏比较接近的女­性­身上。李灏魅力多大游少菁没有感觉,可是从现况来看,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女­性­还真不小。

游少菁从这些恶鬼身上,感到了一种相同的东西,那就是对李灏赤­祼­­祼­的独占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们之间甚至会相互攻击,当然,也会去个别或连手攻击其它接近李灏的女­性­……

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疯狂,值得吗?游少菁难以理解这种情感。这个男人有多好?这样值得吗?而且李灏那种对待神棍的敷衍态度也很令她生气。

“李先生,我想现在你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周围的人的安全。现在仅是年轻女­性­,可是接下来范围就会扩大,甚至你亲近的男­性­朋友,或者像你母亲这样的女­性­长辈,都有可能成为目标——疯狂会随着时间扩大,这是它们的行为模式。”

李灏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眼前的少女。的确,神棍都会表现出很认真的样子,并且不断夸大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眼前的少女,眼底却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在他这个优秀演员看来,不像是演技的东西。

“恶鬼……”游少菁看着他说,“是一种特别的鬼魂。恶鬼的种类繁多,总地来说,附身在人身上为恶的鬼魂,都可以称之为恶鬼。或者说,它们其实并不是人类的灵魂,而是由因为过于执着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凝结体。比如说,有个人生前虽然十分憎恨另外一个人,并在心中刻画着用种种残酷手段对付对方,但是由于自身或外界因素,他的仇恨生前并没有发泄出来,所以死后灵魂还是一个无罪的灵魂,很快就进入了轮回,开始了新生活。可是他的负面仇恨却有可能保留下来,并且不断因为周围同样的情绪而壮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仇恨这种情绪的鬼魂物体,如果再给它机会附身在人身上,吸取了人的生气,一个恶鬼就诞生了……”

“这……算是学术­性­的东西吗?”李灏听得一头雾水,饶有兴趣地看着还准备讲下去的游少菁。

“这是常识!”游少菁双手按在桌子上,对这个一点都意识不到事情严重­性­的男人咆哮,“现在你身边到处都是被这种恶鬼附身的人!”

游少菁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些恶鬼的可怕——目前看到的恶鬼都是一些实力弱小到不用波波出手,游少菁就能处理的程度——而是它们的数量。在这样一栋工作人员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人的办公大楼里,游少菁已经发现了二十多个被恶鬼附身的人。

游少菁这些年来,在各种情况下见过很多恶鬼,可是能够超过这次恶鬼密集程度的,只有三年前的那一次。而那一次所经历的,却是游少菁一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的噩梦。

在那次的经历中,游少菁亲眼见证过,因为一只成形恶鬼的吸引,无以计数的恶鬼向着同一个地点聚集的景象。在游少菁这样拥有­阴­阳眼的人眼中,那种情形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而现在,是游少菁自从接触了这个“世界”之后,看到恶鬼数目第二多的状况。

虽然眼前这些恶鬼的能力与那次的恶鬼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是恶鬼聚集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极为可怕的征兆。

难道又有一个成形恶鬼出现了?这个设想让游少菁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在这里的恶鬼都很弱小,而成形恶鬼的吸引力,却是越强大的恶鬼越难以抗拒。而恶鬼们聚集的时候,强大者会很自然地吞吃那些弱小者,也就是说,这里聚集了这么多弱小的恶鬼,正好表示这里至少没有比它们强大很多的恶鬼。

可是,恶鬼是为什么众集起来的?它们这样聚集在一个地方,会给这里的人们带来的伤害可想而知。

问题是它们为什么聚集?为什么?

游少菁上下打量着李灏。

很显然,那些恶鬼的目标就是这个人。

游少菁从来没听说过人类有吸引恶鬼的体质,基本上在这些“常识”中,她没听说过的,几乎就等于不存在。可是这些恶鬼为什么都一致地把目标指向李灏呢?按道理来说,人类的外表对恶鬼并没有任何吸引力啊?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人帅到连恶鬼都着迷?哦,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帅?

“游……游小姐……你有话请直说……”李灏被游少菁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身为明星,他早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可是这个少女看他的目光截然不同,那是种带着思忖的睿智者观察非生命物体般的目光。

“也没有多帅啊……”游少菁轻声嘟哝着。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恶鬼都集中在这个人身边,并且都很明显目标是他?

“游小姐,我请你来不是要评定我的外表。”李灏用不满的口吻说。

“可是这似乎正是一切麻烦的根源。”游少菁一点也不客气地回答,“那些人都是迷你迷得过分了,才吸引恶鬼附身的。”

这让李灏更加火大,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把自己的成功都归结于长相,难道他的努力和才能真的一文不值?

“游小姐,我希望你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不让我母亲担心,酬劳我会照给的,但是,即使故弄玄虚,我也不见得会出更多的钱——你原本的要价就不低了,不是吗?”

这些神棍就是这样得寸进尺,他们真的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他们那一套唬弄得失去思考能力吗?

“李先生很关心您的母亲……”游少菁看着李灏,瞇起眼睛说,“可是,那些被恶鬼附身的人呢?还有那些被这些人威胁的歌迷呢?她们的安全你就不管了吗?她们是因为谁才身陷现在的处境啊!”

“只要不让我母亲担心”的论调让游少菁很气愤。

只要他母亲安心就可以了吗?其它人的安危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为了他才身陷危险的人,所能得到的就是这种响应吗?可怜的怜怜还是他的歌迷呢,这种人凭什么拥有歌迷啊,凭什么让那些无辜的女孩为了他神魂颠倒,甚至遇到危险都不敢去报警啊?

看着李灏,游少菁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把这个罪魁祸首处理掉,会不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游小姐,要是你坚持要说这是灵异事件,请你拿出证据来。我很关心那些无辜的同事和歌迷,所以我更不能让一个神棍在这种情况下浑水摸鱼——你觉得对吗?”李灏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了。

“你说得很对……”游少菁若有所思地点头。

似乎……错怪这个人了,他不是不关心别人,而是不相信我啊。

那就给他证明一下。要怎么证明呢?让波波出现并且变大?不好,那种情形总有点搞笑,给人的震撼相对就会减小;拿张符咒出来?他说不定会认为是障眼法或者魔术,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验。那么,最好的选择就……

游少菁把这间办公室的门关好,窗帘也一一拉上。

李灏用略带惊愕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游少菁严肃地对他说:“看着我,看看这个情形,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说着,向李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李灏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游少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凌岩看着刘汉,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他不知道游少菁去除鬼的客户是谁,他记得城市名,也记得对方是个大明星,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反正据说很有名……”刘汉很小声地咕哝,但也没躲过凌岩的耳朵。

凌岩急忙扭开头去,免得忍不住在刘汉面前笑出来。原来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原来他也不是从来不会犯错、失误的神人。

刘汉觉得真的很郁闷,他对那个明星确实不怎么关心,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确定游少菁的所在,凌岩却坚决反对,说什么不能让游少菁知道钟学馗的企图,不然会出大乱子。

刘汉认为这是钟学馗在关心游少菁的表现——为了她,甚至不惜违反天条,游少菁难道不应该感动才对吗?

当刘汉这么说的时候,凌岩看着他,许久没有出声。

和这个人有时候很难沟通。

凌岩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向他保证,要是游少菁知道钟学馗和铃丫的企图,只会大发雷霆,绝对不会感动。刘汉完全不能理解,可是幸好这位无所畏惧的地府大将在经过这几年游少菁的训练后,对于游少菁已经产生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即使仅仅是有可能,刘汉也绝对不想面对游少菁的咆哮。

在无法直接联络游少菁的同时,钟学馗他们也主动断绝了一切联系。可以想象,刘汉在急于想要抓住钟学馗的同时,钟学馗和铃丫也在努力不想被他抓住。本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游少菁,可是刘汉却记不起游少菁去找的人是谁了。本来他还知道那个娱乐公司的地址,可是到那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之后,也没发现游少菁的踪迹。

凌岩甚至违反规定,读取了几个工作人员的记忆,可是也没找到关于这个公司的哪个明星找人捉鬼的讯息——可以想见,谁也不会把自己找人捉鬼这种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于是,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刘汉和凌岩站在这家公司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能打电话给游少菁,也无法联系上钟学馗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岩很快就从无奈中清醒过来,然后再次潜入那座娱乐公司的大楼,出来时带了许多该公司所属艺人的宣传海报。“这些当中一定有那个人,你看看有没有点印象?”她把海报一张一张在刘汉面前摊开,只要刘汉能够认出那个艺人就好办了;这个公司里总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找到这个人,自然也就找到了游少菁,找到了游少菁,钟学馗他们就跑不了了。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不是……”

“这个也不是——我记得是个男的……”

凌岩凛然地看着刘汉说:“这张海报上的人就是男的!”

刘汉看看凌岩,再看看那张海报,再看看凌岩,再看看海报……最后用很敏捷的动作翻到了下一张海报上。

“好像……是这个人吧……”刘汉指着一张海报,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

比起前面那些艺人,眼前这张海报上的青年显得太“不出众”了,他既没有留着比游少菁还长的头发,也没有画着浓到看不出五宫的妆,更没有佩戴奇怪的耳环戒指、穿着款式很少见的衣服,可是他身上有种吸引人的力量,一种即使前面那些艺人的穿著打扮再怎么显眼,也无法胜过的吸引力。

既然是那么有名的人,那么在这些海报当中,也只有这个人有那样的份量了,而且这个名字自己也有点印象。

“李灏,这个人确实很有名,我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线明星了。”凌岩看到刘汉指出的人并不觉得意外,连­阴­间都有李灏的后援会,当然,主要是那些可以出入阳间的无聊鬼差组成的,其中就包括了凌岩和铃丫的上司。这个公司里最红的艺人应该就是他,看来游少菁第一笔生意就找到了一个大金主。

“李灏现在正在拍电视剧,这几天他应该是到外景地去了……就是这个地方。”凌岩很快就打听清楚了,“游少菁多半是跟着去了。”

“我们也去……”刘汉果断地说。

自从来到这个娱乐公司之后,所有事情都是凌岩在做而他只能看着,因此刘汉急于想离开这个令他郁闷的地方。

凌岩已经顺手拿来了一张地图,听刘汉这么一说,马上打开地图:“要是我们用法术过去的话,中午之前就能到达。但是我建议使用交通工具,因为游少菁他们一定也是乘坐交通工具的,我们并不需要比她更早抵达。另外,使用交通工具也比较不容易被­阴­司或天庭的人注意,虽然不一定有人认识我们,但是我们的行动总是越隐密越好。”

刘汉赞许地点头,凌岩处理事情果然­干­净利落,至少比和这个时代脱节的自己强多了。虽然身为一只狗,了解社会有一定的难度,但是自己确实也到了应该努力的时候,而不是整天锁在游少菁家里。

“你做得很好……”

刘汉很少夸奖别人,所以当他微笑地对凌岩这么说时,凌岩不由得脸红了,低下头咬着嘴­唇­,但依旧难掩越来越亮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赞自己。而且笑得那么温柔……

“走吧。我对阳间的交通工具不太了解,还是要靠你才行。”

刚刚并不是错觉,他现在还是这么温柔地说话。

凌岩的脑子似乎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后就和刘汉并肩向火车站走去。

在带着狗的少女走过之后,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之前站过的地方,看着凌岩他们离开的方向,很久……

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凭空消失……

“我找到了,找到了……”铃丫放开眼前的那个娱乐公司员工,对钟学馗欢呼。

“小点声,先放开他再说。”钟学馗竖起手指,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铃丫放开那个工作人员,和钟学馗来到外面,确定了那个工作人员在清醒之后继续工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对钟学馗说:“看来那个乔冠中真的不怎么样啊,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都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熟悉他情况的——你说游少菁不会这么没眼光,看上那种人吧?”

提起这个,钟学馗就一脸沉郁。

早知道会有这种事,他在几年前就多注意一下那个叫作乔骅的少年了。那时候明明什么征兆都没有,游少菁偶尔才会提起这个同学,并且多半是因为他的绯闻,或者对他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坚持自己梦想的评价……是啊,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游少菁就已经很欣赏他这一点了,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游少菁喜欢坚强的人,因为她自己总是不得不在面对需要坚强的局面。所以他们重逢的时候,才会被对方吸引吗?

“现在他不在这里,去外景地拍电视剧了,这样应该就遇不到游少菁了吧?游少菁的那个客户是大明星,和他可不在一个层级上。”铃丫很有信心地说。

钟学馗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天定的姻缘岂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消弭于无形,要是真的可以那样,事情不就简单了,自己又何必冒着违反天条的危险来到这里?

“反正他不在这里,我们就不用担心了,还是去跟着游少菁,看看她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吧?嘻嘻,我敢和你打赌,她一定是找到那个肇事者,然后对方要真的是鬼,她就直接拿着波波扔过去。”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毕竟她和波波永远处于“敌对”状态,想到波波要倒楣,她就会很高兴。

钟学馗点头,他总觉得事情一定还会出现什么波折,但是目前却看不出来——也许那个乔冠中会突然回到公司来吧——可是在这之前,还是跟在游少菁身边好了。对于游少菁的捉鬼能力,钟学馗说是担心还高估了她呢。虽然可以确信她身边有波波保护,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那个客户是出了高价的,要是因为雇人不淑而遇到什么倒楣事,也就太可怜了——既然他雇了游少菁,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似乎还满高的。

还是先跟着游少菁吧,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情,总是会围绕着她来发展的。

钟学馗和铃丫再次去寻找游少菁的时候,才发现游少菁不见了。只是短短几十分钟,刚才还在大楼里晃来晃去的游少菁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客户明明还在。

钟学馗和铃丫花了几分钟就轻易搞清楚了,原来游少菁的客户,是乔冠中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主角,所以外景地拍摄自然也少不了他的戏分。现在,游少菁已经先行一步到那个外景地去了,而这位客户也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出发。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怎么去防范,终究还是走到了既定的轨道上。

“我们赶紧去追!”铃丫大呼小叫着。

钟学馗却有些泄气的感觉。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没在游少菁身边,她就已经朝那个少年的身边而去了,即使自己就在这里,也没有时间阻止。那么就算自己追上去了,就一定可以破坏那条红线吗?

钟学馗回想游少菁一生的命运,应该说,整体来看,游少菁还算个被命运所眷顾的人,她的童年和青少年虽然颇多坎坷,可是上大学之后的生涯,还是一帆风顺的。她应该有很好的事业、家庭,和很出­色­的孩子。

钟学馗总是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从自己出现在游少菁家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对游少菁的人生产生了影响。现在的游少菁,还会成为一个上班族吗?在过了这么久自由自主的日子之后,她还能忍受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吗?她真的会爱上那个叫乔冠中的人,然后结婚生子,去过幸福的生活吗?

钟学馗不知道现在的生活对游少菁来说算不算好。

是的,游少菁接触到了一个普通人一生都不可能接触的世界,她的生活变得与众不同,使她的生活永远不会无聊,可是,也变得不再平静,不能按照常人的轨道进行。

是不是自己现在这样,等于是夺走了游少菁身为正常人的幸福?也许游少菁真的会很喜欢乔冠中,也许他们两个之间会产生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你怎么了,为什么咬牙切齿的?”一边的铃丫很奇怪地看着钟学馗正握紧拳头,把牙咬得格格作响,一脸狰狞得像要吃人的表情——不得不说,还好他是用真面目站在这里,要是顶着那张鬼脸,光是这种表情,就足以在白天吓死人了。

钟学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理智地想到了游少菁可能和乔冠中相爱,说不定其实是属于她的幸福……然后,思绪似乎就不知不觉地扯到了要把那个自己不认识、叫乔冠中的男人送到十八层地狱去,一层一层地押着他参观体验去了……

这样不对,这样不对……钟学馗用力拍拍自己的脸。

自己应该为游少菁着想才对,要想那个男子也许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对游少菁很好……该死的戏子怎么可能有好人,他一定是个感情骗子,一定不会对游少菁真心的……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这么诬蔑不认识的人,要从善良的角度去想别人,那个乔冠中应该是个好人,不然游少菁怎么会看上他……

一定是被他骗了,这个笨蛋女人!一定是……

“钟学馗,你再这样下去,就要­精­神分裂了……”铃丫用很同情的口吻在旁边说。

这个其实已经一百多岁的丫头,人小鬼大,当然对此时钟学馗心里在想什么一清二楚。

要不要提醒他呢?

真是不甘心啊,为什么自己死的时候只有十岁,而不是十六岁?哪怕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来长大也好啊,那么现在就不用面对这种处境了。

铃丫知道游少菁是个好人,而这也是令她最为扼腕的。要是游少菁是个讨厌鬼多好,那么自己就可以问心无愧地破坏她和钟学馗的感情了。可是游少菁不是个会令人憎恶的人,当铃丫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生活中有游少菁,和她那种带着别扭的关心时,铃丫就知道自己对钟学馗的感情注定是要就此结束了。

或者说是因为她很明白自己对钟学馗的感情,更像是妹妹对待哥哥的感情,才能这么想吧,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感情不够深和强烈,而不能责怪突然出现的游少菁。可是即使这样,要她去帮助那两个在感情方面明显很白痴的人,也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有那么善良。

在过去几年里,铃丫就冷眼看着钟学馗和游少菁那令人翻白眼的情感游戏,再加上有个一心想要帮点忙的斑斓……真是看不下去啦,为什么这两人总是可以让铃丫体会到自己的聪明出众呢?

也许出于能者多劳的心理,也许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铃丫终于决定帮钟学馗一次。

好吧,就这么一次,要是这样他们两个还不能正视这分感情,那么就让游少菁嫁给别人吧,

反正对铃丫来说,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么努力要阻止游少菁嫁给别人,究竟是为什么啊?”铃丫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问。

“当然是因为不能让她被坏男人骗啊!”钟学馗把歪理说得理直气壮。

“你凭什么说人家乔冠中是坏人啊,你又不认识人家!”铃丫毫不客气地驳斥他。

“可是他,他……”

“他竟然敢喜欢游少菁是吧?明明就是在吃醋,何必找什么理由!”铃丫一针见血地说,“我劝你自己想清楚啊,你要是喜欢游少菁,最好趁现在她对你也有好感时先下手为强!不然啊,你的对手可不止乔冠中,莫潇也在那里虎视眈眈,还有那个狄云浩,三不五时打电话,可不一定都是为了猫猫。还有刘汉,天天生活在一起,‘日久生情’你总听说过吧?还有她那些同学朋友也不是瞎子,游少菁的好总是会有正常人发现的,这可是防不胜防,到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我、我喜欢游少菁……我、我喜欢……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只是在关心她而已……”钟学馗的脖子都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继续嘴硬。

“那你就继续关心吧……我不是没警告过你啊,这次就算成功破坏了游少菁的姻缘,下次也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就被我看到姻缘簿。到时候游少菁和别人两情相悦了,你再去捣乱,她第一个就不放过你——要是你是她的男朋友就不一样了,阻止她和别人的姻缘就是你的权利。”

“权利……”钟学馗幻想自己对游少菁的姻缘明目张胆进行破坏的场面,似乎……自己真没那个胆量。“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她的男朋友就不一样了,阻止……”

“不是这个,再往前。”

“你到底想问什么?”

钟学馗有些扭捏地搓着手问:“就是那个……那个……你刚才说的……游少菁她对我……那个……是真的吗……”

铃丫指着他的鼻子大吼:“游少菁对你有好感,这件事除了你和她以外,有眼睛的都知道好不好!还用得着我说吗!”

“可是,可是她从来没……”

“废话!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叫游少菁主动向你告白?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让她以为你根本不喜欢她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嫁给别人。”

好了,终于说出来了……铃丫说完,瘪着嘴看着钟学馗。自己可算是为了他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了,他要是还那么执迷不悟,自己回头就去撮合游少菁和莫潇,让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钟学馗听了铃丫的话,一下子愣在那里。

游少菁她真的对我有好感?真的吗?真的吗?

那么为什么她平时总是……其实她平时确实对自己挺关心的……

可是……

要是……

但是……

“好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都要跟着你打结了!”铃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中的钟学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游少菁,阻止那条红系起来,不然什么都是白费。”

“对、对,去找游少菁,去找游少菁……你说她去了哪儿啦?”

铃丫白了他一眼,领悟到这个时候的钟学馗是靠不住的,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了,而这也就是一种能者多劳吧……

拉着钟学馗,铃丫往游少菁去的外景地飞去。

凌岩坐在座位上,在火车行驶时发出的规律声响中看着窗外。外面的葱绿原野向前伸展,掩映着不远处的村庄屋舍。这样的画面凌岩生前经常看到,可是自从到了地府之后,已经很久没这样像活着的人一样乘坐人间的交通工具了。

虽然为了避免进入轮回而做了鬼差,可是严格的地府章程,依旧规定鬼差不得与生前的亲人联系,不得用任何理由或借口参与与生前亲属有关的事件处理,甚至连偷偷去看一眼都是不被允许的。

凌岩在阳间能够联系的对象,只有游少菁,也是经由游少菁,凌岩才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的现状,知道父亲在自己死后,甚至恍惚得在除鬼工作中频频失误,有几次还是游少菁出手帮他才能渡过危机。直到后来,游少菁以“我又不是鬼差,少拿你们的标准来要求我”的理由把反对的斑斓一脚踢开,隐讳婉转地把凌岩现在在­阴­间的职务告诉了她的父母。

凌岩的父母也是修行者,他们知道女儿依旧存在已十分欣慰,并不在乎她是人还是鬼。再说修行的道路殊途同归,只要努力,说不定还有相见的一天。

因为游少菁的肆意妄为,斑斓还和她冷战了好几个月,不过严厉刻板的地府大将,终于还是屈服在游少菁这个暴力少女手中,让这件严重违规事件不了了之。

凌岩知道游少菁为自己做了很多,所以现在她也想为游少菁做点什么,即使后果有可能会违反天条,甚至会令刘汉更加不喜欢自己。

是的,其实凌岩的目的和钟学馗他们是一样的,她不能让游少菁被系上红线,游少菁喜欢的人是钟学馗,凌岩不能让这段违背游少菁本人心意的姻缘出现。只不过凌岩在发现自己被铃丫这个叛徒抛弃之后,选择了刘汉做自己的搭档。

按照刘汉的个­性­,一定会去追赶钟学馗他们,至于他是会同流合污,还是要坚决地阻止这桩违纪事件,凌岩现在还不能肯定。可是,凭着刘汉的经验和能力,找到钟学馗他们应该轻而易举,到时候就是三对一,二正要把他拖下水才行。

凌岩知道,仅仅凭着钟学馗和铃丫,或者再加上自己,还不一定能够阻止那条红线,因为姻缘司的使者们也是天庭官员,绝对不臼正好惹的。刘汉身居高位的时候,一定曾和姻缘司的人有过来往,他才是大家当中最了解姻缘司的,只有他在,才能顺利进行。

这就是凌岩的目的,一定要把刘汉拉进来。

只不过事后……凌岩偷偷看看刘汉,暗暗叹息一声。

刘汉坐在她对面,对他来说,使用那件法宝以长时间维持人类的外表,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车站的人也不可能让一条狗上火车,他只能以人的模样出现。旁边要是有特殊能力者,也许会看出刘汉的古怪,不过这个世界上有那种能力的人,显然还没有多到在火车上也能随便遇上一个。

刘汉知道凌岩在看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接触到凌岩。

在旁边的座位上,一对年轻男女几乎是用缠在一起的姿势坐着,这让刘汉感到很不安,因为凌岩就在眼前,正和他一起面对着这样的场景。

现在的人已经很开放了,现在的人都是这样的……

刘汉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定格在窗外,不过从窗户的倒影上,他看见凌岩的目光掠过那对男女,然后快速地移开,并且紧紧皱着眉头。

还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不适应,现在这个社会,总还是有人记得以前的观念,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完全陌生。其实游少菁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孩。可是她的粗暴举止,让刘汉看了只会更加对这个社会现状感到失望而已。

只有凌岩不同,她的那种大方和矜持,可以令刘汉感到一些安心。

凌岩发现刘汉正很认真地盯着自己,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就与刘汉的目光遇个正着。

刘汉的眼神深邃,就像黑­色­的漩涡般,可以把凌岩的情感完全吞噬进去……

啊,我在做什么?

发现自己正与刘汉对视之后,凌岩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刚刚冒失的举动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藏。

刘汉却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的目光依旧盯在凌岩脸上,却用眼神示意凌岩不要动,而且自己也不动,就保持着那个姿势。

怎么了?凌岩发现刘汉一脸严肃,也不禁紧张起来。

刘汉一直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就连视线都不移动分毫。时间一点点过去,凌岩看到刘汉的脸上渗出了汗水。

不知道为什么,凌岩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于是伸出手,用手帕拭去了刘汉额头上的汗。刘汉的脸红了,可还是咬牙不动,一直到火车停下来之后,又等了片刻,他才吐了口气,放松下来。

“刚才有什么人在车上?”凌岩问。

她明白刚才刘汉的行动,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发生;而且她要赶紧转移焦点才能让自己忘记刚才的举动:一次次地帮刘汉擦汗,而且有时候手指还会不小心触到刘汉的面颊……

“姻缘司的人。”刘汉也在努力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事。

“他们……怎么可以坐火车……”凌岩不由得叫了出来。

在这里遇见姻缘司的人,如果不是巧合,应该就是要去给游少菁系红线的工作人员了,他们怎么可以乘坐阳间的交通工具去完成工作?要是鬼差这样做,可是违法的啊。

“姻缘司的姻缘使们,大都是些很柔弱的人,大概除了司云司的人,就数他们看起来最娇弱,就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让他们靠着自己的双腿奔波的话,就太难为他们了。”刘汉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姻缘司人员,苦笑着说,“所以他们下界来的时候,不是自己带着坐骑,就是乘坐交通工具,这是大家都默认了的。”

“啊……”凌岩张张嘴。

确实很意外,她本来认为在地府看见的那个姻缘司官员是个例外,真正的天庭职员们都应该是英明神武、­精­明­干­练的样子呢。

“不过,他们也有很特别的本事,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妖怪用法术欺骗姻缘使,使得姻缘使把红线错系在人类和妖怪之间,所以天庭给了姻缘司一种特技——那就是可以轻易看穿幻术的能力。”

刘汉所使用的法宝,其实也算是在制造幻术,只不过这个幻术特别真实罢了,所以刚才他才会那么紧张。刚才刘汉用仅有的法力做出了一个屏障,掩饰自己和凌岩,可是一旦移动,就会令空间产生波动,所以他才维持不动。凌岩很敏锐地发现了不能让他的汗水滴落的事,只是……不行,不能再想这件事了。

“是在赶往游少菁和乔冠中的相见地点吧?”凌岩没再继续刚才法术的话题,让刘汉感到松了口气。

“应该是的,他们有办法知道目标的准确方位,可是游少菁现在一直在移动中,他们也就只好一路追上去了。”其实刚才看到的姻缘使是两个人,也就是说,负责游少菁和负责乔冠中的两个姻缘使现在正一起行动。反正结果都是要把这两个人绑在一起,不如­干­脆一起走——刘汉几乎可以猜测他们是怎么想的——问题是,这是违规的行为啊。

在­阴­司或者其它司部,执行任务的官员们基本上都是两人或者更多人一组行动,这样既是为了保证任务成功,也是为了防止腐败,毕竟在有同伴监督的情况下,以权谋私的机率就会低一些。可是在这当中,姻缘司就是一个特例,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单独行动,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姻缘毕竟属于可以影响一生的大事,又事关男女双方的隐私,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才会有这样的规定。

对于­阴­司的鬼差们来说,说不定一个个都恨不得能够单独行动,那样多自由、多顺心啊,可是对于姻缘司这个以柔弱为其主要特­色­的部门来说,那些工作人员对于单独行动的“特殊优待”,根本就视为一种痛苦。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段姻缘最基本的组成就是要有两个人,没听说过一个人也可以把红线系起来的。既然这样,那么最起码就至少会有两个工作人员同时去执行系红线的任务,如此,他们自然可以结伴同行。若目标人物在一起,那么两位姻缘司的姻缘使无意中巧合地走了同一条路也很正常,上司总不能连执行任务期间走什么路线都管吧。

“反正那个司的成员都很不守规矩,而且很没有担当,犯了错、遇到事就会哭……”刘汉这样结束了自己对姻缘司的回忆,看得出来,他不太喜欢姻缘司的成员,大概是在以前的接触中对方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那么他们应该不难对付吧?”凌岩抱着希望地问。

刘汉看看凌岩,板着脸说:“好对付?那你就错了,他们难对付得很。他们的基础法术,就是在你想要对付他们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把他们当作你的意中人。敌意消失了,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敌意出现,这种感觉就会出现。”

真是好可怕的能力。

意中人……凌岩觉得自己的汗都渗出来了。

“不过,什么样的法术都要法力作为支持的,只要你的法力足够,就能不受他们的迷惑……我们走吧,火车要开了。”

“好、好的……”凌岩慌忙跟上了刘汉的脚步。

游少菁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同学乔骅,不对,现在叫乔冠中了。几年不见,原本带着稚气的少年,已经显得稳重成熟;原本就很帅的他,经过了所谓的商业包装,更加地引人注目。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演员了吧?奇怪,明明记得以前他说自己的梦想是当歌星的。不管怎么说,他的梦想都算已经在实现了,在当年的同学们当中,他可能是目前在事业的道路上走得最远的一个吧。

在游少菁的记忆中,高中时代乔冠中的坚持可说是那么地不容易,老师反对,同学们当他是怪胎……不过他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得到了回报。

游少菁向来很佩服能够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因为她自己总是在向现实低头,所以就更加敬佩那些从来不肯妥协的人。

和乔冠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游少菁觉得能够和老同学见面,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可惜的是,自己这次到这里来的目的实在诡异,没办法对他明说。再说,在陌生人面前装神弄鬼也就罢了,反正事后各不相­干­,可是要在自己认识的人面前捉鬼……游少菁幻想着以后的同学会上,所有同学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看,那个据说会捉鬼的就是她”、“游少菁不是优等生吗?怎么成了神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原来是那种人”、“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应该没有吧?那么说自己能捉鬼的人不就是骗子?”……这些幻想令她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能让乔冠中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绝对不能!

车里,游少菁和乔冠中谈笑正欢;车外,一双简直要冒火的眼睛却在注视着他们。

­色­狼、不要脸、勾引良家少女……因为不敢对游少菁有什么意见,钟学馗的意见都冲着乔冠中,把他骂得简直不堪至极。

铃丫用很不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分明就是在嫉妒人家,有本事你也去哄游少菁开心啊。

“快躲起来吧,我看姻缘司的人就要来了。”铃丫把钟学馗黏在游少菁和乔冠中身上的目光强行拉了回来。

钟学馗又狠狠地瞪了那个对着游少菁一脸“­淫­笑”的男子,才跟着铃丫到路边埋伏起来。

姻缘司的两个姻缘使果然就像刘汉所说的,外表极为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样。要是他们都是女­性­也就罢了,那种娇柔的模样反而更能唤起人疼爱和保护的欲望,可是这雨位姻缘使中,却有一位是男­性­,他那娇柔、弱不禁风的样子,要不是服饰上的区别,钟学馗完全没办法想像世界上还有男­性­“难看”成这样,简直教人不敢直视啊。

铃丫听见钟学馗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按照钟学馗的审美观,这个姻缘司的男子确实是已经丑到了一个极致。于是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分心。

两个姻缘使完全没预料到会有人正准备破坏他们的工作,像平常一样,悠然地来到车窗外,打量着游少菁和乔冠中,对着将来要成为夫妻的两人进行了一番评头论足。特别是对游少菁的平凡长相和乔冠中的英俊大加议论,认为这桩婚姻一定是桩不公平的婚姻,看看那个女孩,要外貌没外貌、要气质没气质,根本就配不上那个男的嘛。这种论调,把钟学馗气得几乎就要冲上去教训他们,幸亏有铃丫死死地拉住。

两个姻缘使评头论足完了,才开始准备各自的工作。只见他们各自取出了一条红­色­的线,口中念念有词,那两条红线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地在空中盘旋,从车的两侧分别向游少菁和乔冠中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本来两个姻缘使还不在意,自然界的风不会影响红线,只是被刮上一头一脸的尘土实在太讨厌了,待会儿可得要好好整理一下。

可是,就在他们毫不在意的那阵风吹到了身边时——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两团灰尘迎面向他们撒来。毫无防备的两个姻缘使,被灰土撒了满脸满嘴,眼睛也睁不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于是各自忙着想要收回手中的红线,并且开始念起咒语、使用法术。

车厢中,游少菁忽然感到被藏在背包中的波波在用力蠕动着,急忙不着痕迹地在背包上拍了一下。大概是在里面憋了那么久,这小家伙闷坏了吧。等到了目的地,就放他到山林中肆意跑跑,他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姻缘使想要收回红线时,终究还是迟了一些,女子手中的红线倒是顺利收回来了,可是男子的红线却在要回到手中时,被一个从身边急速掠过的人一把扯走。

姻缘使大急,要知道这根红线可是标志着一个人类的婚姻大事,要是被破坏了,这个人的命运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化,自己这个小小的姻缘使,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他情急之下,顾不得眼睛中的沙土,猛地睁开了眼,大喝一声,左手接连向着前方发出几个法术,右手用力把红线往回一扯。其实这个举动,很有可能在两个人的争夺中把红线扯断,可是也比让人把红线完全抢走好。更何况红线的坚韧程度,是与红线目标对感情的执着程度成正比的,有些人因为太重视感情,红线甚至强韧到用法术都拉不断。

很幸运的,这个叫乔冠中的男子,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的红线经过这样的拉扯都毫发未伤,被姻缘使顺利地收了回来——叫游少菁的女人很幸运,一旦他们之间开始发展感情并且结婚,这个丈夫会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对待妻子的。

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里,一切已经发生并且过去。

两个姻缘使各自收回红线、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两个抢夺红线的暴徒,已经随着那阵狂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姻缘使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摸着。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袭击天官!”

“大胆狂徒,不怕森森天条吗!”

两个姻缘使义正词严的指责归指责,可是这样大义凛然的行为,却是站在原地进行的,一点追上去的打算都没有。这说不定就是姻缘司的特­色­之一,这个司司掌人类的姻缘,长期和那些爱恨离愁打交道,一个个都变得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是一段深情言语,吟风弄月、抒怀吟咏都是他们的强项,相对地,战斗这一类的事情,也就个个敬而远之了。

被自己的工作同化,应该算是一种为了工作的牺牲,或是属于职业病的范畴,并不能苛责这些姻缘使,可是他们的行为,也确确实实给那两个不法鬼差带来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钟学馗和铃丫乘风逃窜,对于没能把那根红线弄断,钟学馗还是满心遗憾。不过刚才的一瞬间,那个姻缘使竟然在他眼里变成了游少菁,这个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弄得他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待会儿再去下手,反正不能让他们把红线系上。

铃丫一直沉默着,她对于刚才姻缘使没有在她眼中变成钟学馗,而是变成了莫潇,受到莫大的惊吓。本来故意没有说出姻缘使的特殊能力、想要看钟学馗笑话的她,结果是自己的­精­神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巨大冲击。

姻缘使会在恶意的攻击者眼中变成对方的意中人。

意中人……怎么出来的是莫潇?

莫潇确实人很好,虽然长相不如钟学馗(从某个方面来说),可­性­格比钟学馗还温和,很会照顾别人,那种真心关心别人的态度,令接触过他的人都会很舒服:心里觉得暖暖的。他对游少菁的好,除了游少菁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会为之感动,有的时候铃丫也在奇怪,游少菁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男人,看上钟学馗的?

咦?自己怎么了,怎么会觉得莫潇比钟学馗好?

自己喜欢的是钟学馗啊,理应觉得他最好才对啊。不过做人应该实事求是,即使喜欢的人有缺点也要承认,钟学馗确实不像莫潇那么温和大方,而且总是文质彬彬的……

不对、不对……

等等,按照爱情剧里的法则,自己现在这么想,并且愿意帮助钟学馗追求游少菁,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心,不喜欢钟学馗了?

难道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莫潇?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的?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铃丫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打了无数死结,而且死结的数量还在随着思考速度继续增加着;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分钟之后,她的脑子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好在钟学馗及时打断了她继续想下去的可能­性­,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看起来红线还真是不容易弄断,刚才我明明都已经拉到了,可硬是没拉断。”

“那表示那个乔冠中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段婚姻他会倍加珍惜的。”铃丫随口回答。

“胡说!他绝对是个骗子、小白脸、花心萝卜……”钟学馗马上叫了起来。

“嫉妒啊你……你自己的脸比他还白呢……”铃丫嘟哝。

“我一定会把这根红线消灭掉的,你们等着瞧!”钟学馗咆哮着,拉着铃丫往游少菁乘坐的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个姻缘使郁闷无比。

这几天来,他们已经作了无数努力,每当游少菁和乔冠中聚在一起,他们就努力地想要把红线系上,可是每次一行动时,那两个狂徒就会出现进行破坏。虽然在两个姻缘使舍身忘死、奋不顾身、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保护下,红线没有被破坏,可是终究也没能把它系上。

这会儿又是这样,明明乔冠中对游少菁已经产生了好感,眼看着只要把红线系上,一对神仙眷侣就要产生时,那两个神秘人物又出现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破坏红线,不能破坏也要阻止红线被系上。结果这一次,虽然姻缘使们竭力反抗,可是他们还是得逞了,红线再次被阻隔,等到那两个人逃走之后,游少菁和乔冠中已经又分开了。

“一定是他们的仇人,故意来破坏他们的姻缘的!”女­性­姻缘使恨恨地说。

“我看多半是那个游少菁的仇人,能够遇上这样的男人,本来就是她占了便宜。”男­性­姻缘使对游少菁的观感不太好,一直认为她和英俊出众、重视感情的乔冠中不太相配。不过姻缘使们都乐于看到完美姻缘产生,对那些破坏姻缘的人深恶痛绝,现在遇到了这样近乎无赖的恶人,他们当然气愤不已。

“这两个恶人一定会受到天谴的!”

“就是,不管什么人都有遇到好姻缘的权利,他们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要是他们落到我手里,我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姻缘使也不是好欺负的!”

“让他们尝尝天庭的刑罚,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犯了多么重的过错!”

“是啊、是啊!”

“你们既然这么义愤填膺,为什么不追上去抓住他们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姻缘使们越来越激愤的交谈中Сhā了进来,令两个本来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姻缘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你们的任务,你们就这样等着他们再来?不打算做点什么实质的动作?”那个声音靠近了一些,但是其中的温度却大幅度地下降了。

两个姻缘使努力地相互靠近,想藉对方的身体来驱赶突如其来的寒意。

“你们除了在背后抱怨,就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就一点也不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那个声音还在接近中,一点也不因为两个姻缘使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放过他们,反而恶狠狠地下了结论:“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我们姻缘司的耻辱!”

“大、大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我们只是……”

男­性­姻缘使毕竟是个男人,这时候站出来保护女­性­同伴的意识还是有的。再说,什么他们两个是姻缘司的耻辱,明明姻缘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出像他们一样的选择才对,只有身后这个人才是姻缘司的怪胎,与众不同的难缠上司。男­性­姻缘使带着难言的悲愤开口反驳,为什么姻缘司这么多成员,就他们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上司。

不过他的勇气只持续到他转身面对上司的脸时,然后就在那凛然目光的逼视下,缩了回去,甚至还往女­性­姻缘使身后缩了缩。上司的脸孔沉得像是一潭寒水,两个姻缘使毫不怀疑接下来自己就要被冻成­棒­冰了。

“你们还不继续去跟着目标!那两个狂徒交给我来解决!”

奇怪,上司竟然没有继续为难他们,也没有强迫他们去找那两个狂徒决斗,反而轻易就表示事情到此为止,甚至还主动接下处理那两个难缠狂徒的工作;更奇怪的是,上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接受了去­阴­曹地府的工作,现在应该在那里对帐才对啊?难道是因为手痒,主动出来找事?嗯,以他的个­性­确实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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