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姻缘使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不过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倒霉的地方。工作,工作,总之,能够离上司远一点就很幸运了。
钟学馗和铃丫看着游少菁在那里转来转去的,心里都急得不得了。当然,要是刘汉在这里,恐怕就不仅仅是急得不得了,而是要气得脑溢血了……
这个游少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把刘汉那种以填鸭授课方式讲述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不,她这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而是压根儿从一开始就没听进去过,要不然总该多少有点印象吧。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两个人相互看着,可是谁也不敢自告奋勇提醒游少菁。要知道,万一被游少菁发现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屋里转圈的游少菁忽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说:“我总觉得,我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许……听到过类似的情形……”
还好,刘汉的心血没有白费。
“好像是……”游少菁皱着眉头又想了一阵,然后很果决地说,“还是打电话问问钟学馗。”在窗外人担忧的目光中,她打着电话,然后又在无人接听后把电话重重一扔:“可恶,都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一直没人在家!趁我不在就造反,等我回去再收拾你们!”
很可怕的威胁,钟学馗和铃丫都不怀疑她执行的决心。
可是钟学馗和铃丫不明白,斑斓到哪里去了?就算钟学馗不在,他也应该在家啊,难道……这个时候,钟学馗和铃丫的心里都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两位,可以打扰一下吗?”
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令钟学馗和铃丫的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请问你们是不是阴司的人?如果是,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袭击我们姻缘司的姻缘使呢?”
钟学馗和铃丫僵直在那里,却不敢回头——一回头人家不就看见他们的长相了吗。
那个姻缘司的官员从背后传来的气势,说明他的实力是超过钟学馗和铃丫的。现在可以庆幸的就是铃丫是以成年人的模样在行动,只看背影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逃……”钟学馗大喊一声,同时在铃丫背上推了一把。
铃丫本来就是为了自己才来这里的,不能让她再冒更大的险了。而自己私入阳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会受到惩罚的心理准备了,就算现在被抓也值得了。
“想走!”背后的那个姻缘司的官员冷笑一声,甩出一条白色丝带往铃丫缠去。
虽然情况紧急,可是在这一瞬间里,钟学馗还是产生了“果然是姻缘司的人,竟然使用这种武器”的念头。
钟学馗伸手抓向那条丝带,想要为铃丫争取逃走的机会,这时,一截树枝从旁边飞来,把那条丝带打斜了一些,然后,钟学馗和铃丫同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快走……”他们两个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按照那个声音的吩咐,同时向着远处冲去。
姻缘司的那个官员也不去追赶,转身对着破坏他这次捕捉计划的人,眼睛中闪烁着奇异光芒:“凌岩小姐,幸会、幸会,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
凌岩看着那个笑得温婉的女子,不知如何应付。
单听声音,这个姻缘司官员声音沙哑低沉,像个中年男性,可是当她从树丛中走出来,凌岩看到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外表十七、八岁,一身白衣,身形姗姗,弱柳扶风一样地走来。她就像其它姻缘司的人一样,显得娇弱不堪,美丽的面孔甚至带着一抹病容,让身为同性的凌岩看了,都有我见犹怜的感觉。
不过这个女子走来,樱唇轻启,却说出了一句令凌岩大惊失色的话语,“凌岩小姐,幸会、幸会,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凌岩完全没想到对方能认出自己来。
她只是个新进鬼差,上任不过几年,甚至连地府各部门的人员都还认识不全,更何况是在遥远的天庭?更不要说她和姻缘司从未有过接触,对方怎么可能一开口就叫出她的名字。
“凌岩,你以为你们偷看我们姻缘司的姻缘簿,真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吗?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你是人类还是鬼差,终究都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女子用正气凛然的口吻质问凌岩,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瞄着因为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而跟在凌岩身后走出来的刘汉。
他与当年相比丝毫未变,除了眼神中少了一份飞扬的神采,多了一些深沉的无奈。在人间的日子一定不是那么如意吧,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够忍受和那些污浊不堪的人类混在一起,而且还被剥夺了所有能力。
天道真是不公,真是不公。
那个白衣女子发现,刘汉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露出一抹赞同的眼神,心里便闪过得逞的快意,更加一团正气地看着凌岩。
什么叫以为“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铃丫翻看姻缘簿的时候,那几个姻缘司的童子不就站在旁边,边吃铃丫“孝敬”的东西边闲聊,还用得着他们再刻意去发现吗?凌岩看着这个白衣女子,凭着女性直觉,她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敌意,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是另有隐情。可是问题在于,凌岩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啊,就凭她那副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嗓音,见过一次的人都很难忘记;既然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得罪她呢?
凌岩看着那个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犯了错,就和我回去接受惩罚吧。”在凌岩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究竟和她有什么过节时,白衣女子忽然就逼到了近前,伸手往凌岩的手腕上抓去。
凌岩不是不想抵抗,而是发现,自己与那个白衣女子之间的水平竟然相差这么多,在对方出手的时候,连及时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刘汉上前一步,手指一弹,把女子的手逼开,沉着脸说:“这位天官,你说的是正理没错,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偷看姻缘簿的似乎并不是她,即使你要问罪,也不该找上她才对吧。”
女子听了刘汉的话,表情僵了一些:“刘将军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徇私,怎么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了?难道她以鬼差之身私离地府,就不算是过错?”
“天官此言差矣,你是姻缘司的官员,怎么就能一口咬定地府的鬼差是不是私离地府?难道你有断定这方面问题的权限?即使她私离地府,是不是犯错,也有地府的法度来斟酌,怎么能由你们姻缘司来评定。即使要抓拿审问,也有地府的鬼差判官执行,你们姻缘司可更没有这个权力吧。”刘汉言语铮铮,把白衣女子呛在那里。
本来姻缘司和地府就是两个不同的机构,虽然名义上来说,姻缘司是天庭的司部,说出来似乎更好听一些,可是地府是个独立机构,是和天庭相对存在的,虽然权力上比天庭差一些,但毕竟是属于平行单位,天庭部门姻缘司的官员,显然没有任何资格对地府的事情置喙,或者说,就算是地府的鬼差有了什么违纪现象,这个白衣女子也只能投诉,无权处置。
按照刘汉的脾气,对于越权这种行为的厌恶,甚至大于不守规矩,谁教前世的时候,他就是因为一个有雄厚出身背景的副将越权行使军令,才致使全军败仗,然后副将的长辈又把所有责任加诸在刘汉身上,给刘汉按了一个叛国的罪名处死。这样的刘汉,对于妄图行使自己没有的权力的人,自然分外厌恶。
女子见刘汉这样维护凌岩,心中火气冒了出来,沙哑的嗓音压得更加低沉:“刘将军,您严守法纪的名声六界皆知,今天怎么为了这个女子说出这么多强词夺理的话!难道真如传言,你们之间有什么私情?”
刘汉皱起了眉头,刚才这个女子叫出他的名字,他已经感到惊讶了,毕竟他已经贬入人间多年,在阴司都有很多鬼差不认识他了,天庭的人员怎么会叫得出他的名字,更何况还是当年他不太喜欢的姻缘司,他和这个司的人不熟啊。
当然,也有之前他们有过交集但是刘汉自己没有注意,可是对方对他印象深刻的可能性。毕竟刘汉曾经率领阴兵多次参与天庭与妖魔的战争,曾有段时间几乎一直侍在天界。可是他与凌岩那半清不明的“未婚夫妇”关系,在阴司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要知道刘汉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大秘密,知道凌岩和他的关系的,都是他信得过、性命相交的兄弟,相信他们不会乱说,那么这个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刘汉心中满是疑窦,可是脸上却一丝也没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刘某孤身一人,又不是清修的佛家,有位红颜知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天官何谈私情二字。我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难道刘某和凌姑娘,都是谈不得婚嫁的,在一起就要扯上私情?我们阴司的姻缘,还轮不到姻缘司管吧?”
“你……”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她的衣色还要煞白,愣愣地看着刘汉问,“她、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刘汉皱眉反问:“这与天官有伺关系?”
即使姻缘司,也管不到自己这个现任“家庭宠物”和鬼差的男女关系上吧?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她其实是凌岩的仇人,想要藉这个机会伤害凌岩?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凌岩是现任鬼差,明知道自己在被罚转世的时候做了手脚而不举报,反而与自己走得这么近,这个罪名足以令她受罚了。不过这还不够,对于有仇的人来说,仅仅让凌岩受到处罚恐怕还是不够的,她一定还有其它打算……
刘汉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没错,于是睨向凌岩,目光中尽是责怪之意。刚刚当上鬼差没有几年,怎么就得罪了天庭的人,难道自己平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们要谦恭,他们都当作耳边风?一个个都这么能惹麻烦!
刘汉生性古板,对于眼前这位女子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感到奇怪,可是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可是凌岩凭着女性的敏感,已经从这个女子的态度中感到了某些不对劲。
仔细看看这个女子,柳眉杏目瓜子脸,肤如凝脂,身如摆柳,鬓丝如云,眼波如水,步步走来嫋嫋娉娉,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古典气质。
她对刘汉……如果她对刘汉有“意思”的话,刘汉会有什么感受,他一定比较欣赏这种古典的大家闺秀吧,想到这些,再想想刘汉对自己的态度——那种更像是在对待徒弟或部下的态度,不正说明了他对自己并没有男女之情吗?
凌岩顿时感到心烦意乱,在刘汉责怪的目光投来时,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把刘汉弄得莫名奇妙——她自己惹了麻烦还有理?
不过现在不是教训凌岩的时候,刘汉把目光移向那个白衣女子。
女子盯着刘汉,沉默半晌之后,才用幽怨的声音问:“刘将军把话说得这么疏远,莫非已经忘了小妹?”只是她的嗓音那样特殊,用幽怨的语气说这种话格外刺耳,令凌岩不由得感到身上发毛。
小妹?刘汉又愣了一下。
阴司的军队虽然和阳间的古代军队几乎同时出现,但是与古时候的阳间军队不同的是,从一开始,阴军就不排斥女性加入。所以在刘汉的部属中,当然也有很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而在同袍之间情谊深厚,以兄弟姐妹相称的更是很多——大家在一起同上战场、同生共死久了,彼此慢慢地也会忘记了性别上的区别,一视同仁起来。
刘汉以前当然也有过很多这样的姐姐妹妹,可是对这个女子,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像她这样嫋嫋娉娉、弱柳随风的人进了军队……刘汉若是将领,不论她的实力如何,一定第一个就把她开除,看了就影响士气。
“请问天官高姓大名,刘某以前与您认识?”刘汉用带着谨慎的口吻,向白衣女子抱抱拳。
听刘汉的话,就知道他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女子眼眶泛红,泪水顿时涌了上来,自己苦苦相思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上一面,难道换来的只有这么一句“刘某以前与您是否相识”?难道自己就这么容易被他遗忘?
“刘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女子看着躲在刘汉身后的凌岩,真觉得这个女鬼差越看越碍眼,偏偏刘汉还一副非常护着她的样子,“刘将军真的不记得小妹纤茵了吗?”
“纤茵……”刘汉锁着眉头努力回想,终于还是摇头。
纤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把嘴唇咬得发白,可怜兮兮地看着刘汉,似乎还在期望刘汉能够想起来。可是刘汉看向她的目光,终究还是那么疏远而且疑惑。
“刘将军,你身后这位鬼差偷看我姻缘司的姻缘簿,请您让开,让我带她回去问话。”纤茵咬咬牙对刘汉说。
“我说过了,她并没有看你们的簿册,至于她是否私离属地,是否需要处罚,那不是你们的管辖范围。”见这名女子执意要带走凌岩,刘汉更加确定她与凌岩应该有什么过节,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她有没有看过,恐怕刘将军说了不算,要由我们姻缘司的官员判定。我带她回去,把事情弄明白了,自然还是要交给地府处置的。”名叫纤茵的女子口气也硬了起来。
“天官要抓我们地府的人,总不能空口无凭就动手,不知您的令牌在什么地方,亮出来让刘某看看,刘某自然不会让您难为。”
这名女子的出现突兀而古怪,如果上面发现了铃丫她们的行为,要抓她们回去处置,也应该由地府鬼差执行,审问明白了才会会同姻缘司共同协商处置办法,绝没有让姻缘司的人来捉捕鬼差,然后回去审问明白了再交给地府处置的道理。且不说姻缘司是不是会公平处理,单就脸面上来说,地府也丢不起这个脸。
再说,刘汉相信凌岩不会骗自己,这件事是铃丫一手闹出来的,凌岩根本就没有犯下偷看姻缘司簿册的罪行,她顶多算是私离属地,而这与姻缘司毫不相干。这个姻缘司女官不去追赶铃丫,却拦住凌岩纠缠不休,里面必然有古怪。
纤茵当然拿不出什么令牌,她看看凌岩,再看看刘汉,又说:“刘将军,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出现在这里也不合法理吧?”
刘汉眉头一扬:“那又如何?刘某的事,还用不着不相干的人来说三道四!”
他以刘汉的身分出现时,那种久居高位的骄傲便不由得表现出来。面对这个姻缘司的女官纤茵,他认为自己已经以礼相待、客气得足够了,对方明知他的身分,还这样逼迫不休,实在是没见过刘汉发怒时的厉害。
刘汉心里其实很不想见到以前认识的人,因为他现在的处境令他在熟人面前会感到极度的尴尬,这就是他从来不许那些知情的老弟兄们来阳间看望他的原因。这个女人认识他、知道他的身分本来也没什么,刘汉相信,凭着他那些老弟兄们在地府的威信和权力,这件事就算是被姻缘司的一个官员知道了,也不会在阴司掀起什么风浪。可是她刚才的话,无疑是想要用这件事作为威胁他的工具,这种情况终于也把刘汉彻底激怒了。
很有意思,竟然挑衅到刘某的头上来了,看来离开军队真的太久,以前认识的人都忘了刘汉这个人的性子。
刘汉看着纤茵,露出凌厉得令人不敢正视的神情。
纤茵一下子窘在那里,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得与她事先想象得不一样?
纤茵本来认为,所谓的“未婚妻”只是个趁刘汉身处难中用狐媚手段勾引他的狡诈女人,只要自己当面揭穿她不守法度、公然偷看天机,按照刘汉个性,一定会马上大义灭亲、严守律条地把她送去受罚,她和刘汉之间那根本没人会相信的婚约,自然也就会消除。可是没想到,刘汉竟然会一心一意地护着这个凌岩,难道她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一向严守律条的刘汉也要徇私?
她提出刘汉出现在这里的不正常,本来是想对刘汉表明自己不会泄露他的秘密,自己是和他一条心的,他应该相信自己而不是那个凌岩……没想到已经被她先前态度激怒的刘汉,会说出那么生硬的话来。至于刘汉的表情,纤茵倒不害怕,反而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怀念感:那个时候的他,骑乘着阴兽立于千军万马之中,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神情……只是那个时候他是针对敌人,而转身面对自己人时,就会恢复到温和的神态。
现在他用这样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他的敌人一样,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凌岩的骗子,都是因为她的出现……
纤茵眼眶中转着泪水,对刘汉说:“刘将军,您误会小妹了……小妹只是……只是不想看你被来历不明的女人骗了……”说着,狠狠瞪了凌岩一眼,“小妹终究会把事情说个清楚,让您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想来我再说什么,将军您也不会听下去了,那么我先行告辞了。”说完,深深看了刘汉一眼,转身飞上空中,云霞闪动间,身影已经消失。
刘汉皱着眉头,这个女人的来去都这么诡异,让人想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凌岩看着纤茵远去的方向,心里几乎已经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苦涩地说:“她……她是……”
“你以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早就被她撕成碎片了吧?嫉妒中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刘汉点点头说:“我想你也可能不认识,开始时我还以为她是你的仇家,可是现在看来,她多半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不记得以前与她有过什么恩怨,不过刘某自信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来纠缠,刘某都不怕她。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刘汉说话时一脸严肃,言辞铮铮、神色冷峻,显然正在思索着对方什么时候和他有的过节,是什么样的过节,是怎么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的,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准备怎么对付他,应该怎么应对等等……
不,不会吧……那个纤茵就差没扑到你怀里哭喊她喜欢你了,你还能想到对方是和你有仇上去?
凌岩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汉,都说男性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可是迟钝到这个地步,也太过分了吧……凌岩心中忽然觉得,那个纤茵有点可怜,她对刘汉有情恐怕都不知几百年了,换来的竟是刘汉这种态度,要是自己易地而处,怕是死心了。
同时她又不知有多么感激起游少菁来,如果不是那个八卦至极的游少菁,在那个时候抓着斑斓的脖子喊“凌岩爱上你了!”的话,自己的感情大概也和那个纤茵差不多,几百年后刘汉都不知道。不,说不定还要更糟,因为自己恐怕连到刘汉面前表达情感的勇气都没有。
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感情,而且他没有拒绝,即使刚才在纤茵逼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
回味刚才刘汉的话,凌岩又生出了希望——也许他对自己……也许……有那么一点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啊……
“我曾经见过的人通常都不会忘记的,为什么完全记不起曾经见过她?”刘汉知道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从来没遗忘过某个认识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小人物。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和自己有过节的人,自己完全记不起来。
凌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记忆力很好吗?连这样出众的女子都记不住?
“她似乎对我的事很了解,她想对付我的话,也许会去找游少菁他们,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刘汉锁着眉头说。
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偏离原本来阻止钟学馗和铃丫的最初目的,这个突然出现的姻缘司官员来意不明,一切就像一团迷雾般,看不清楚啊。
这个人,唉……凌岩叹口气,乖乖跟在刘汉的后面。
她实在没有游少菁的勇气和行动力,不敢去拎着刘汉的领子大叫:“白痴,那个女人喜欢你!”而且她也不希望被刘汉看作是一个爱吃醋的女人。
不过那个纤茵,她究竟想做什么呢?为了得到意中人,谁都可能做出任何事情吧,更何况那个女人……她是姻缘司的天官啊……
凌岩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真的变成了一团看不清楚的迷雾了。
纤茵伏在云彩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他喜欢坚强有担当的人,所以自己不能哭,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无情的眼神、那么冷酷的态度对待自己!
七百年了,自己已经为了他等了七百年了啊。七百年来,自己默默地努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惊讶、让他痴迷。在姻缘司中,自己为了他的一丁点消息就可以兴奋几天几夜,为了他又一次扫荡群魔而雀跃,为了他一次的不慎受伤而担忧哭泣,为了他的升职而欢呼……
当听到他被部下拖累,遭贬入凡尘时,纤茵更是当场便昏了过去,之后在月老面前苦苦求了三天三夜,想用自己这一点小小的道行去清弭他的罪过,哪怕自己的全部道行只能面让他的罪行减轻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好,自己都会毫不吝惜地拿出来。
知道这个念头行不通之后,她又想跟下凡去投胎当家畜。刘汉当狗她就当狗,刘汉当猪她就当猪,只要和他在一起,仙宫身分算什么,人类身分算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不过天条森森,她的愿望依旧无法实现……
刘汉被贬的这些年来,纤茵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对她来说,生活的目标不存在,她连自己为什么存在都不知道了。只有偶尔听到来自地府的消息时,她才会有一点激动,不过听到的内容都只是刘汉死了,又入轮回,死了,又入轮回……而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也一点一点地把纤茵的生命温度带走。
就在纤茵以为自己没希望盼到刘汉归来的一天时,她从刘汉以前部下的口中,听说了一件对她而言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有一个新任鬼差,自称是刘汉的未婚妻。
那个刘汉的老部下对纤茵很有好感,一直想撮合纤茵和刘汉,所以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纤茵。不过他并不像李百义那样和刘汉有着深厚的交情,也不太了解刘汉在人间的详情,纤茵并无法从他那里知道更多事情。
仅仅是这样一个消息,已经足以令纤茵如坠地狱了。
刘汉有了未婚妻,刘汉有了未婚妻……
这件消息,纤茵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了他日夜牵挂,天天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时,他竟然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无情,难道他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一直在等他,等着有一天能达到他的要求,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边去……为什么啊,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是怎么把刘汉的心勾引走的?她是什么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纤茵便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收集凌岩的资料上,她千方百计地打听凌岩的行踪,甚至利用到人间的机会跟踪在执行公务的凌岩,终于慢慢摸清了凌岩的情况,顺藤摸瓜,她甚至也发现了刘汉在人间的情况——他今生变成了一只狗,那个英姿不凡、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现在成了一条狗。而那个凌岩,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去勾引他,靠近他的……
她是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女人!
明明是自己更早认识刘汉啊,为什么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纤茵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刘汉的时候。
他骑在一匹高大健壮、全身黑色、佩带着金色饰物、金色马鞍的阴兽身上,身穿一身银甲、仰首立马,气势如雷,就连那些同一阵营的金甲天将们,在他面前也失去了所有颜色。
那时的纤茵,还只是一个姻缘司刚刚收录的小童,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被吓得不能动弹,她用长长的斗篷包裹住自己,在战场一角一辆翻倒的云车下蜷成一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同伴都不见了,只剩下她独自在那样残酷而纷乱的战场中,眼看着血肉横飞、无数的生命灭亡,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战局在发展,战场也缓缓推移,纤茵用来遮掩身躯的那些云车残骸,不知不觉被击散,她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战阵之中,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那些血和利刃面前。
纤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不能动、不能喊,甚至不能思考;那个时候的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要和那辆云车、那些被卷入战阵的未来同僚们,以及战场上的残骸一样,瞬间被这恐怖的战斗磨成齑粉了,她连恐惧都不能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最靠近的一个妖魔向自己伸出了已经被凝固的血渍包裹得更加厚重的大刀……
那个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起那些在人间的往事,本来曾经发誓永远不忘记那一切,同时也认为那一切会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划在自己心底。可是在生死关头,她却完全没有想起那一切。
那个时候的纤茵,想到的只是活下去。
她不能就这样死掉,好不容易在经历了那样的绝望和死亡的痛苦之后,她才获得了现在的新生,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不能死掉。
是的,不能死……
等到纤茵的意识恢复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抓着一条云车上碎裂下来的车辙,猛力地抽打着眼前的一个妖魔。一下、再一下……
不能死,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打死你,打死你,你去死好了……
那个妖魔从最初被一个看似已经昏厥的小孩攻击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后,自然不会任由她继续打下去,于是挥刀削断了那条车辙,然后当头劈向了纤茵。
就在那个时候,那位银甲将军出现在眼前。
看起来庞大、恐怖的妖魔,在一瞬间就成了尸体,然后,纤茵就感到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整个身体被提了起来,放在了阴兽背上。
虽然看起来和阳间的骏马很相似,长着一身皮毛,可是阴兽的脊背其实很硬,那些毛也像是一根根坚硬的细针,透过姻缘司配发的轻薄衣物,刺得纤茵浑身难受。阴兽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气息,让刚刚来到天庭,甚至还没有正式就职的纤茵,有种受不了的感觉,就好像在慢慢被冻结一样。
战斗中的阴兽奔跑起来非常颠簸,纤茵好几次差点被甩下去,都是那位银甲将军用手把她拉了回来。后来纤茵注意到,如果银甲将军分出一只手来护住自己,就会影响他的攻击节奏,于是纤茵毅然抽出一条丝带,用颤抖的手把自己缚在马颈的饰环上,然后双手死死抱住了那位银甲将军的腰。
这样我就算被甩下去,也会挂在马脖子上,所以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绝不会让自己掉下去的。
那个时候,纤茵仰视的视线中,看到了那张原本满是肃杀之气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赞许和一个挂在嘴角的淡淡笑容。那个人的笑容非常温暖,那一瞬间,纤茵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阴兽身上传来的寒冷。
纤茵一直坐在——或说趴在阴兽上,像腾云驾雾般地上下颠簸着,一直到战斗结束。一切都结束了。耳边忽然就没有了喊杀声,然后就是一波又一波宣布胜利的欢呼。
纤茵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蔓延到地平线那端的战场,和战场尽头的那轮夕阳。
究竟是夕阳把这片土地染成了现在的颜色,还是这片土地上流淌的鲜血把夕阳映衬成了血红色,这个问题纤茵一直没有想明白。
“结束了,小家伙,你很勇敢。”银甲将军摸着她的头称赞说。
“我……我……”纤茵很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恸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会的,你会好好活着,然后长成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银甲将军温声安慰她说。
是的,现在纤茵整个身体几乎都包裹在斗篷中,阴兽的寒冷使她坐在阴兽背上时更加地用力裹紧自己,再加上她的嗓音,所以有些重男轻女的刘汉看到她令人赞许的表现之后,想当然耳,认为这个勇敢的孩子是个小男孩。
可惜有点爱哭,不过能撑到现在才哭出来,也算是可造之材了。看这个服饰,他是姻缘司的新人吧,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到了那个司里,恐怕很快就被同化了。
一直在恸哭的纤茵,完全没注意到刚才这位银甲将军的用词,这个时候的她,只能用哭泣作为发泄内心感情的方法,所以一味地哭着,直到昏昏睡去。
等到纤茵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被银甲将军从阴兽身上抱下来,递向一位身着姻缘司服饰的女子。纤茵这时才感到自己头重脚轻,于是推开那个姻缘司的前辈,跪在路边大吐了起来。
“这孩子胆子满大的,战争中一声哭泣也没有,可是身子骨差了点,连阴兽天然的气息都承受不了。”银甲将军这样对姻缘司的前辈说。
而姻缘司的前辈回答:“我们姻缘司要的孩子,只需要胆大、心细、记忆力好,最好是心肠硬一点,有这几条就够了,身子骨倒不太重要,反正他们又不用舞刀弄剑。”
事后纤茵才知道,那位前辈自恃是天官,很看不起地府的武将,明明那位地府的将军救了姻缘司的人,她却还是故意这样说话,让那位将军不快。
“是啊,你们姻缘司的人要是多少懂点刀枪棍棒,这次也不会死得只剩这么一个小孩了。”银甲将军的话语一点也不饶人。
纤茵还没有到过姻缘司,不知道姻缘司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去那里了。因为很明显的,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姻缘司没有什么好感。
“那本来就是武夫们的事。”姻缘司的前辈丝毫没有因为这次姻缘司的新进人员只剩下一个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依旧是淡淡地说,“各部各司都有自己的司职,要是到了要我们姻缘司去舞刀弄剑的时候,某些人的失职也就到了无可原谅的地步了。”
“只想着要别人来保护的人,是没有资格责备一直在奋斗的人的。”银甲将军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纤茵当时不知怎么了,竟努力拾起头,向那位将军大声说:“我想做个能舞刀弄剑的人,我要是把身子骨练好了,能不能跟你去,留在你身边!”
“哈哈哈,小小孩子,倒有点志气,你的身子骨好了就来找我,我让你跟在我身边!”
“那么您的尊姓大名?”看着银甲将军已经跃上阴兽,纤茵提高声音呼喊着。
“地府刘汉。你呢,小家伙?”
“我叫小茵。”看着这位将军,纤茵直觉地说出了只有亲近的人才叫的小名。
阴兽带起一阵阴风,转眼间就载着那位将军消失在军队之中,可是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直留在纤茵心里。
“这些武夫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们没有能力自保……”姻缘司的前辈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们……要不是他们没有防守好边界,那些妖魔怎么可能冲得进来……十三个孩子啊,十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就这么走了,他们明明可以好好地活着……谁能把我们的孩子们还回来……”
这位看起来有些严厉的女子,就这样捂着脸哭了起来,哀悼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成为姻缘使就夭折的孩子们。
纤茵看着她,忽然觉得之前对她的少许不满已烟消云散了。
十四个孩子和两个姻缘司的前辈,坐着精致典雅的云车,快乐地穿行在云海中的平原上,小家伙们不停地对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生活提出各种问题,而两位前辈就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讲解着,那个时候的大家,对于未来都是那样期盼,怎么知道等待在前路上的,竟然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命运。
小狐、琴儿、七七、抱桑、鹏哥、年姑姑和清姑姑……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吗……只剩下我一个人……
纤茵和那位来接她的姻缘司前辈抱头痛哭,为了那些在这次战乱中丧生的无辜者。
过了一会儿,那位前辈才好不容易收住了哭声,抚摸着纤茵的头说:“你是这次唯一的新人了,我知道经历了刚才的那场折磨,你的心里很难受,可是你要记住,我们姻缘司的工作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整天看着那些悲欢离合,并不比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轻松。”
纤茵成了一名姻缘使。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当时那位前辈说的话,姻缘使的工作怎么会不如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厮杀轻松呢?在纤茵看来,姻缘使的工作很轻松啊,所以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锻炼身体,使自己强壮起来。
是的,姻缘司的工作,至少让她明白了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孩说“留在身边”这句话的涵义。
是啊,那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不是吗?
刘汉说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只要自己能够变得强壮,他不喜欢弱不禁风的人,所以自己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话,就要变成他喜欢的女子。
问题在于,自己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偷偷想到这个问题的纤茵,脸一下子变得发烫起来,这么羞人的问题,自己怎么好意思去考虑,真是羞死人、羞死人了……她捧着脸,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再寻找答案了。自己每次回忆起那个一身银甲的身影,就会脸红心跳,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纤茵在事后,也透过各种管道打听过刘汉这个人物,得知刘汉是地府的十大将领之一,以为人公正严明、治军严谨著称,法力高强却又平易近人,而且从来不近女色,至今不仅没有娶妻,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他一定是在等着我的出现才这样洁身自爱,一定是这样的。纤茵因为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出众而自豪。
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日夜苦修,希望自己能够变强,早一天符合刘汉的要求。凭着这股干劲,她进步神速,远远超过了同侪,所以在司中的地位也开始慢慢得到提拔,不过她志不在此,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到那位将军身边去。
纤茵一些同司的姐姐们,在知道纤茵的意中人是刘汉后,都不同程度地表示了对她这分痴心的反对,理由是刘汉这个人十分不解风情、麻木无趣。以前,也有其它鬼差和天官爱慕他,不过那些女子的结果都很“悲惨”,因为这个刘汉似乎是木头做的,根本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他生前在阳间明明也有过娶妻生子的经历,可是现在,对于所有对他表示好感的女性,刘汉竟然都用一种“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的态度应对。
那是因为他在等着真正的缘分出现啊。而我就是他在等着的那个人。
纤茵认定了自己就是刘汉的另一半,所以对刘汉那种面对爱慕者时近乎无情的行为,不但不感到担忧,反而一想到就甜在心头。
之后的岁月中,纤茵也曾经见过刘汉一次,她甚至还跟他说了几句话:“将军,您、您还记得我吗?”
“这位天官是……”
“我是小茵,我是小茵,您不记得我了吗?”
刘汉沉默。
“我是你当年救过的人……将军,您还说要是我能够变得强壮,您就、就留我在您身边……”
“喔……我记得……你是姻缘司的人吧?现在应该是姻缘司的官员了,怎么能跟我到地府?”刘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我要去,我要去!”纤茵连忙提高了声音——可是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那好,我等着你,刘某从不食言……”
那次的重逢,他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隔着翻滚不休的无边云海和狂风,那天云层是那么厚重,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影在什么方位……
可是他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不是吗?
纤茵凝视着一片云层,在那后面就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但自己现在却没有冲过去相见的资格,万一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感到失望或厌恶。
纤茵一直在努力想要按照刘汉的要求锻炼自己,可是事实却总是不如人意,这么多年来,不论纤茵怎么努力,不管法力怎么提高,她的身子骨却始终没有什么长进,她始终是那副软弱不堪的样子,比起小时候,长成少女模样的她甚至看起来还更加柔弱了一些,按照某些同僚的说法,就是像林妹妹般。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我不是永远都达不成当初约定的资格。
这么多年来,纤茵早就把当初的约定当作可以去刘汉身边的唯一理由,要是做不到,自己就没有资格到刘汉身边去,所以她一直在不断努力着,即使刘汉被贬入凡尘,她也没有放弃。
她相信总有一天刘汉会回来,到时候自己要是已经达到了目标,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刘汉身边,和他永远在一起了。自从刘汉被贬之后,纤茵一切的希望都跟着破灭,要不是等待刘汉回来的心愿在支撑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活不到现在。
可是现在,终于得到刘汉的消息了,却是他有了个未婚妻。
自己不顾现在这副模样就跑来见他,为什么看见的却是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甚至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他不是说自己从不食言吗,怎么可以在纤茵还在等待的时候就有了未婚妻。
他不是最守法度的吗,怎么为了那个女人,就可以无视她犯法的事实!
那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刘汉迷成现在这样的!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刘汉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行,刘汉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能就这样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对了,把她和她的同伴都抓起来,让他们认罪伏法,这样的话,在证据面前,刘汉就会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就会摆脱对她的痴迷了。
对,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救刘汉。
纤茵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要坚强、要勇敢,现在自己必须去帮助刘汉,让他变回原本那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刘……”凌岩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什么,可是只吐出一个字,就被刘汉正在皱眉思考的模样吓得缩了回去。刘汉的样子看起来严肃认真,有些可怕。
那个白衣女子走后他就一直这样,难道那个女子真的与他有些什么,而他之前不认识对方的说法,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不会的,刘汉不是那种人,他是绝对不屑于去做那种伪装的,要是他真的和那个女子有过什么,他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承认,并且负起应负的责任,他就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那么会是因为什么呢?刘汉和那个女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现在在思考的又是什么呢?
“她的声音我觉得很耳熟……”刘汉忽然对凌岩说。
确实,那样的声音任谁听过一次都不会忘记的,因为和她的外貌实在太不相配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小因’……这个名字……”刘汉很是不解地说,“我救他的时候,他明明是个男孩子,我知道姻缘司的修炼方法可能有些问题,会使修炼的人越来越……越像豆芽菜……可是也不会把男人练成女人吧?”
“噗。”
凌岩发出一声呛到了的声音。姻缘司的人像豆芽菜?难道审美观扭曲的人不仅只有钟学馗,看起来很正常的刘汉也……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是独身,真正原因难道是在他的审美观中,美丽的女子根本就不存在?
刘汉看着表情古怪的凌岩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她原来是个男人?不会吧,你说她原来是个男人?”凌岩先是慌乱地摇头,接着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叫了出来。那个纤茵是个男人?姻缘司的男人都长成那样?而且这个已经长成那样的男人,还对刘汉存着觊觎之心……
不能再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太令人浑身发麻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刘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弄清楚人家的性别是男是女吧——凌岩想到这里,不由得扫了刘汉一眼。
刘汉一脸坦然,完全不明白凌岩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他的记忆力确实非常好,这一点他没有说谎,于是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连两人之间的对话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于是你就认为他是男孩子?”
“他的声音根本不像女孩子,而且他那么勇敢,女孩子……我就以为他是男孩子了,他自己也没有否认啊。”刘汉想到凌岩为了同伴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生命的行为,及时收回了他认为女孩子不会那么勇敢的话。
她自己不否认?拜托,一个小孩子在那种情况下,除了哭,哪还能多注意些什么?
“然后你就跟她说,只要她达到你的要求,你就让她留在你身边?”
“是啊。”刘汉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对话很正常啊,即使对方不是男孩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才对,怎么就会惹得那个女子跟自己好像结了深仇大恨似的。
基本上,那个纤茵是个可怜的白痴,竟然会喜欢上这种木头人!
凌岩没有因为刘汉的爱慕者出现而吃醋,是的,她有的只是对那个女子深深的同情;这算什么嘛,就这样一句当事人都弄不清状况的话,就浪费了人家几百年的青春和痴恋!
“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女孩子说‘留在我身边’这种话,在女孩耳中听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刘汉的神情还是很认真,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
凌岩深吸口气:“她会以为你是说要和她共同生活、双宿双飞。”
刘汉的表情终于扭曲了起来,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冷静:“你是说……她会以为我是在调戏她,因此才如此仇恨我?”
凌岩张着手,几番欲动,她恨自己没有游少菁那样的行动力和勇气,虽然现在很想抓着刘汉的脖子大吼“你这个笨蛋”,但却不敢实行。
“她不是以为你在调戏她,而是以为……以为你在向她求婚……”凌岩决定采用比较能够令刘汉接受的方式说明。
要是她详细说明,女性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会不会以为对方在调戏自己,是因人而异的——就是说,要是对方是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就会当作是求婚或者示爱;而对方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就会当作被流氓调戏了——这种解释只会令刘汉更加弄不清楚状况,这点凌岩可以确定。
即使凌岩已经采取了自认为能够被刘汉理解的方式来说明,可是刘汉的反应还是令她惊讶。
只听刘汉哈哈一笑说:“你别开玩笑了,没有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她会以为我在向她提亲?”
凌岩无语地看着他,和这种连求婚和提亲都分不清楚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她真的是女孩子,大概真的因为我当时出言不慎而记恨到现在吧?下次见面,我会向她赔不是的。”女人就是小气,虽然当时自己的一言语对于女性来说轻薄了些,可是毕竟自己刚救了她的命,竟然只记得不满,忘了恩情,还一直记了这么多年。当初自己怎么会还觉得她是个很有志气的孩子呢?
“那你说的‘留在身边’的意思是……”
“当我的亲兵啊,我本来还觉得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很适合当兵呢。”刘汉上网上久了,连“心理素质”这样的名词也学会了。
“亲兵……刘汉,那个女孩喜欢你,她为了你等了这么多年——她刚才的态度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她在吃醋——她喜欢你不是恨你,你明不明白!”凌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刘汉的衣领,大声吼叫起来。
刘汉真的被吓住了,不是由于凌岩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行为。
“她很喜欢你,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呀……你不觉得你这样她很可怜吗……”不知道是出于对纤茵的同情,还是同病相怜的自怨自艾,凌岩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刘汉推开凌岩抓住自己的手,审视地看着她。
完了,他一定很生气,因为他一向讨厌举止无度的女人(游少菁除外,因为那是他的合法主人)。
“你……在生气吗?”刘汉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凌岩用力摇头,现在她还敢生气?只求眼前这位大将军不要发雷霆之怒就好了。
“我不会纳妾的,你放心吧。”刘汉不明白女人怎么都这么古怪,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我们还是先去找到钟学馗他们吧。”
他刚才说什么?不会纳妾?他这么古板传统的人竟然不支持三妻四妾的“优良”传统?
不,不是说凌岩希望他回去纳什么妾,而是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即使纤茵想嫁给他,也只能做妾了吗?那么……不对,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说这句话,难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他不会纳妾?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这个?难道是他认为自己有权利过问这个问题……要是自己有权利过问这个问题,那不就说明……凌岩感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把她的脑子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让她都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了……
走在前面的刘汉,正在疑惑凌岩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回头却看到凌岩正昏了过去。刘汉来不及多想,抢在她的身体落地之前把她接住。
按照刘汉的思维模式和道德准则,凌岩即使有他未婚妻的名衔,现在做这样的接触也是属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范围,可是问题在于,不管凌岩愿不愿意,已经被那么多人传说是刘汉的未婚妻,甚至连天庭的人都知道了,按照刘汉的观念,她是已经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既然刘汉已经玷污了人家的名节,他就必须负起责任娶凌岩为妻。只不过现在刘汉还是一条狗,他没有办法做出以一条狗的身分请人去提亲的行为,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给凌岩交代”。
虽然没有下聘礼,可是凌岩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了,那么作为正妻,丈夫的妾都属于她的职权管理范围,妻子坚决不允许的话,丈夫是不应该纳妾的,这是深受传统思想毒害的刘汉心中的道德准则之一,也是前世他妻子趁他出征时把别人送的几个妾室全都活活打死之后得到的教训。
再说,虽然现在凡尘之外的修行者们,大都还保留着以前的风俗习惯,一夫多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地府是和人间接触最多的部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亡和出生——接受人间的新事物也是最快的,他们的习俗和道德观一般也会和阳间最为接近。阳间没有一夫多妻的习俗之后,这种情况在阴间也逐渐消失,即使有人想要这么做,也不会有法律去束缚他们,但是这种婚姻状况还是在阴间渐渐消失。
刘汉也不是个好色之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纳妾的打算,其实原本就连娶妻的打算都没有。
看到凌岩在纤茵出现之后表现得很异常,刘汉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向她说明白得好,免得让她那么矜持的人竟然激动地对着自己吼叫。
虽然那是她的权利,可是自己是不是太冤枉了点?
很显然,刘汉和凌岩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他想的和凌岩想的是完全不同方向的东西。刘汉抱着凌岩走向了钟学馗他们的方向。
钟学馗和铃丫发现游少菁离开这个外景地时,并不着急,因为乔冠中还在这里,按照姻缘学说,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况且她的客户还没有脱离危险呢,游少菁才不会放过这样一笔进帐。等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期间钟学馗承受了巨大的折磨。
一边是姻缘司官员在寻找他们,刘汉和凌岩也在试图捕捉他们;另一边,则是铃丫喋喋不休的唠叨。
什么“你再不努力游少菁就会被人抢走了”;什么“你这样的人,游少菁一定还是嫁给别人比较幸福,你看人家乔冠中,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长得比你帅多了”;什么“你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懦夫,连喜欢人家都不敢承认”;什么……
钟学馗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她弄得嗡嗡作响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游少菁嫁给别人的,可是要是她不嫁人……她要是永远不嫁人多好,自己就可以一直这样赖在她家里,然后等到她老了、死了,到了阴间做鬼差,自己就可以在阴间照顾她,再然后……
不对、不对,这个念头要是被游少菁知道了,一定会被她打死的。
可是真的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啊,不管那个男人多好,自己都不能接受啊。
“你怎么就这么笨!不就是三个字吗?‘我’、‘喜’、‘欢’、‘你’,你怎么就说不出来!你听着,钟学馗,‘我喜欢你’!这很难吗?很难吗?”铃丫踮着脚尖,拽着钟学馗训斥。
“我喜欢你……这是四个字。”
“你这个笨蛋去死吧!去死吧!等到游少菁回来,你要是不去跟她说,我就帮姻缘司的人去把红线系上,你给我等着瞧!”铃丫已经被钟学馗折磨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开始胡乱地规划着。
“可要是我真的那么说,游少菁会杀了我的!”
“让她杀掉或者她嫁给别人,自己选。”
“我不能选啊……我不能选啊……”
“我才不管你呢,给我滚开……”
原本那个可爱娇气的铃丫,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和游少菁走得太近的关系?
钟学馗痛苦地发现,铃丫这个他照顾了很多年、活泼伶俐的小姑娘,现在正在游少菁化,而且很可怕的是,她只有粗暴的一面变成了游少菁的样子,游少菁的温柔和体谅,她却一点也没有学到。
铃丫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有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的错觉。
这个人不但婆婆妈妈爱啰嗦,还有着与众不同、极度扭曲的审美观,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多大本事还喜欢充好汉,无聊的正义感特别强,和他在一起,就等于给自己的生活设下无以计数的麻烦。如果说这些都是可以容忍的事,那么他对于感情的麻木,就简直是无可原谅的缺点了,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在幻想着和游少菁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暧昧关系,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里,压根儿就恨不得游少菁会主动向他告白。
自己到底哪里少了根筋,居然曾经一心觉得自己喜欢他?
游少菁,我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出现,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倒霉的那个女人就很有可能是我了——反正愿意正眼看他的也就只有咱们俩。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为什么非要忍受这个人!
钟学馗和铃丫抱着相同的念头,度过了等待游少菁的这段时光。
游少菁回来的时候,乔冠中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她。虽然房间里还有那个叫李灏的明星,可是钟学馗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诅咒:无耻、色狼!
不过,这个时候乔冠中看向游少菁的眼神,确实与他们刚见面时不太一样了,那是男性对女性有好感的神情,不仅李灏在一边似笑非笑,就连钟学馗都看得出来他的企图。
乔冠中刚才出现在房间里,姻缘司的两个姻缘使就跟着冒了出来,看来他们也和钟学馗他们一样,知道反正游少菁还会回来,就没有跟着游少菁奔波,而是盯牢了乔冠中,来个守株待免。现在游少菁这只可爱的小白兔已经落网,他们当然要出来把“缰绳”系上了。
钟学馗看着他们的动作,也做好了捣乱的准备。
就在两个姻缘使往游少菁他们冲过去,而钟学馗和铃丫也准备动手的时候,一条丝带横在了钟学馗和铃丫面前。
“你们还不束手就擒?”随着嘶哑的嗓音,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走了出来——姻缘司的人怎么长得一个个都这么没有人样。这是钟学馗的心声。
钟学馗他们知道这几天有个姻缘司的官员一直在追踪自己,但是这个官员可能真的是当官当久了,不但对人间一点都不熟悉,而且处理事情时反应也有些迟钝,所以他们两个尽情地领着她转圈子,对方也无计可施。所以现在钟学馗也不怎么着急,面对这种对手,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是逃走可一点也不难,更何况还有刘汉和凌岩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钟学馗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不会不管自己和铃丫的。
所以当这个女子拦到面前时,钟学馗依旧保持着冲向那两个姻缘使的动作,并没有因为白衣女子的拦截而改变行动;同时,铃丫也冲向了另一个姻缘使,他们两个的表现,就好像一点也不把那个白衣女子放在眼中一样。
“大胆!”纤茵怒斥,手中的丝带一挥,卷向了钟学馗的腿。
毕竟对方是阴司的鬼差,她嘴上说得再狠,也不会真的伤了他,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好像钟学馗他们之前也竭力避免真的伤害到那两个姻缘使一样。
然后,就如同钟学馗他们预计的,凌岩出现了,挡在那个白衣女子身前,让钟学馗他们顺利越过了白衣女子的阻挡。
纤茵一看见凌岩,立刻把钟学馗他们抛在了脑后,对凌岩厉声说:“还说你没有私看姻缘簿,没有的话,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凌岩叹口气说:“纤茵姑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纤茵一脸横眉竖目,在她看来,凌岩是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用不正当的手段勾引刘汉、破坏自己姻缘的恶人。
“刘汉他……”还真的没办法帮刘汉解释,怎么能和纤茵直说:“那个白痴男人根本就认为你是男的,他说的话根本就是想让你去他那里当兵,而不是当情人。”凌岩以己度人,要是自己在喜欢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之后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而纤茵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么能承受得了。
“他在哪里?我不想跟你说话。”纤茵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他在后面,因为看到几个被恶鬼附身的人,所以停下来了。”凌岩说完,嘴唇也抿起了。
是啊,他确实是那样的人,要是遇见了恶鬼或者别的妖魔鬼怪在害人,他是一定要去管一管的。纤茵想到刘汉的英姿,不禁露出了微笑。
凌岩说:“其实应该跟你解释的是他,可是我想,要是由他来说,你一定会更加难过,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说说事情的始末。”想想刘汉对这件事的那种描述方式和态度吧,那是连作为局外人的凌岩都受不了的,更何况纤茵本人。
“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说话!”纤茵误会了凌岩的意思,大声喊着。
凌岩苦笑:“他……没人能代表他的……你知道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在凌岩和纤茵交谈时,钟学馗他们已经冲向那两个姻缘使,并且分别成功地把两条红线抓在手中,用力地抢夺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双双感到了不对劲,因为手中抓住的红线竟然毫无韧性,仅仅是用手抓住的力量,就把各自手中的红线都弄断了。
断开的红线在空气中像蛛丝一样地浮动,飘落。
钟学馗和铃丫心中都闪过“上当了”的念头。
就在这片刻工夫,那两个被抢了红线的姻缘使,各自又抽出一条红线,用极为纯熟的动作往游少菁和乔冠中的脚踝上缠去。
他们工作久了,系红线的动作可以说是快、狠、准,钟学馗再次扑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淡淡的红光在游少菁和乔冠中之间环绕,似乎在宣布着命运已经把这两个人的后半生永远联系在一起。
“不要……”钟学馗大叫一声。
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见两条红线已经结合在一起,变成了牵扯着两个人的存在,而且颜色也逐渐暗淡,似乎很快就要融进他们的身体中了。
就在这个时候,游少菁忽然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她好像听到了钟学馗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往窗户走了几步。
然后,那条红线——
被系在她和乔冠中之间,曾经被钟学馗用力扯了好几次都安然无恙的红线,在她一动之下就那么断掉了。
很轻很柔地断开,飘落在地上,然后闪动着越来越微弱的光,消失在空气中。
游少菁对此什么感觉都没有,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回过头,继续观看两个男人的战斗。
怎么会这样?两个姻缘使面面相觑地叫了起来。
这根红线明明很结实的,几次被抢夺都安然无恙,这表示这个女人也是很重视感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断掉。难道那两个鬼差竟然这样胆大妄为,连生人身上的红线也敢切断,这可是毁人姻缘的大罪啊。话说回来,天定的姻缘岂是那么容易被斩断的,这两个小小鬼差应该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才对。
两个姻缘使不明所以地呆站在那里,看着游少菁。
游少菁丝毫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而是在那里不断地拨打手机,然后在第三次无人接听之后用力地合上了手机,恶狠狠地宣布:“钟学馗,你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竟敢不接我的电话!”
虽然明知道游少菁极为厌恶在平时开启阴阳眼,现在应该看不到自己,但是感觉到明显杀气的钟学馗,还是不由自主地缩到了铃丫后面。
“也许……这个女人虽然很重视感情,可是却不是针对这个男人……”那个女性姻缘使若有所悟地说。
看着钟学馗望向游少菁的目光,和游少菁打电话没人接时的焦虑,这两个看惯了生死情愁的姻缘使,已经自动在心里编织起故事,一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结果却天人永隔,一个做了鬼差还放心不下自己的情人,另一个在内心深处也接受不了别人……虽然他们不能相见和交流,可是心里只有对方……
多么感人的爱情啊,即使身在姻缘司,也无法不为这样完美的爱情动容。
那个男性的姻缘使从和自己同伴的眼神交流中,也读到了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于是在一瞬间里也变得泪眼朦胧。
两个姻缘使就那样用朦胧的泪眼看着钟学馗,看得钟学馗毛骨悚然:该不会他们承受不了任务失败的后果,现在精神错乱了吧?
“你放心,那条红线既然断了,就不会重新系上了。”
“是啊,有些缘分就是用红线也改变不了的,你放心吧,她一定不会变心的。”
姻缘使们总是希望看到完美幸福的姻缘,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反而开始安慰起钟学馗来。
“你们的任务失败了,真的不用再系一次吗?”铃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两个姻缘使。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办法重来的。缘分这个东西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错过了自然就没了,这不能怪我们啊,要怪那个乱点鸳鸯的老不……老先生……呵呵,老先生。怪他点错了姻缘嘛,是不是?”
不用问,铃丫也能猜出他们口中要说的那个“老不死”,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月老了。看来这个姻缘司的管理,似乎比阴司还要混乱松散呢。
“那你们不会受到牵连吧?”钟学馗就是这样的人,那两个姻缘使一对他说几句好话,他就开始关心起人家来了。
“没事、没事,这可不算我们工作失误,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老不……老先生……呵呵呵……”
这位月老在部下们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很值得推敲啊……
“咳、咳……”
两声佯咳响起,才使得两个姻缘使醒悟过来,上司还在场啊,刚才的言论是不是有点……不,恐怕不仅仅是有点,而是很……
“大人啊……您大发慈悲啊……”
两个姻缘使不约而同地哭得梨花带雨,向着纤茵扑去,扑在她肩上撒着娇求饶。女性姻缘使也就罢了,只会令人看了又爱又怜,可是连男性姻缘使也做出这样一副娇态,实在很有冲击力。
纤茵显然也很受不了一个男人伏在自己肩上哭泣,坚持没有多久就投降,说:“好了、好了,那条红线的质量有问题——其它的我一概都没有看见!”
两个姻缘使马上就抬起头来,脸上一点眼泪都没有了,双双笑嘻嘻地说:“就知道大人心肠最好了,嘻嘻。”
——看来,这就是姻缘司惯常的处事的方式,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阴司的纪律还是好的。
纤茵看看自己的部下,再看看凌岩。
已经不可能再用偷看姻缘簿的名义为难凌岩了,因为那样就会把自己这两个笨蛋部下给牵扯进去;可是就这样看着她赖在刘汉身边,真是不甘心啊。
“这是怎么了?”刘汉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很细小的几颗鬼珠,随手丢给铃丫,看着眼前的场面问。
关于游少菁的姻缘,他这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在这件事当中应该怎么做。最后的结论是听天由命,看看游少菁和那个乔冠中的姻缘究竟有多深。要是他们的姻缘够深,钟学馗他们自然阻拦不了,要是被钟学馗他们破坏了,就只能怪两人缘分还不够吧。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刘汉在关键时刻找了个借口避开。凌岩显然很了解他,什么也没说就自己来了。
现在事情结局如何,刘汉也很关心。
“那条红线系在游少菁身上之后就断了。”凌岩对他说。
刘汉默默点头。
虽然有些意外,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纤茵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痴痴地不动,不过刘汉连眼角都没往那个方向扫一下,还故意背对着她。这也太过分了,要是之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明明已经跟他说纤茵喜欢他了。
“纤茵姑娘,刘汉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们到外面去说吧。”凌岩决定不管这档子事了。
不管刘汉愿不愿意,就用力把他推出了门外。纤茵看看凌岩,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哇,岩姐,你怎么这么大意,那个女人一定是对刘汉有意思,你放心他们单独相处,小心干柴烈火、奸夫淫妇……”铃丫着急得叫起来,那个女人一看就知是对刘汉有意思,凌岩怎么这么大意。
“胡说什么!”钟学馗急忙去堵她的嘴。
凌岩叹了口气,自己在一边坐了下来。
好累啊,喜欢刘汉为什么是一件这么有压力的事情。
她对纤茵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和同病相怜的哀怨。
为什么会喜欢上刘汉?为什么啊……他根本就不懂爱情,在他心里,女性只是家庭的附属品,他根本不懂得爱情,爱上他的人注定要伤心受苦。
看着目光停留在游少菁身上的钟学馗,凌岩有说不出的羡慕。
他们真好啊,不用语言的交流,就知道彼此的心情,就知道彼此心里只有对方。真好……
可是刘汉他永远都不可能这样,他永远是那个以大事为重、儿女私情一点都不懂的大将军,喜欢他的人,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却连作梦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改变的。是啊,凌岩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就要喜欢到底,至于他的心意……除非他有了别的人,他要是选择了别人,我就走开,用以后的时光在心里悄悄地想他。
但是,只要他不拒绝我,我就在他身边,谁也别想要我走开。
我喜欢他,我不要他的回应或回报,只要能让我在他身边,让我有个空间想着他……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凌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又难免露出一分苦涩,喜欢上这种人啊……
刘汉和纤茵谈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而且纤茵白色的衣裙上还沾了点血迹。
一堆诡异的目光——想看又不直接看,反而带着“我正在心里帮你们编故事”的神情,左顾右盼中用余光去看。
这些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两个以关心上司为名而留下来的姻缘使,他们的表情完全可以令人相信一部二十集的电视连续剧剧本,已经在他们各自的脑海中完成了——而且还是两人不一样的。
反正,除了心思全放在游少菁身上的钟学馗,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是不是……呵呵呵……所以就……呵呵呵呵……然后……呵呵呵呵……
刘汉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走向凌岩说:“你的手巾借我一下,我的在打滚时掉了。”
打滚时啊……
继续说,继续说,边滚边干什么了?
大家的耳朵都快要伸成兔子了。
凌岩木然地把自己的手帕拿了出来。
“真是痛快啊……”刘汉边抹脸边豪爽地笑着。
你很痛快吗?
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纤茵刚开始还没有感到什么,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刘汉那模糊暧昧的言语,以及周围那些诡异的目光在把事情指向什么方向了。她的脸腾得红了,于是帮助她的部下把电视剧的集数扩展到了三十集。
“能与刘大哥过招,小妹也感到荣幸,确实获益匪浅。”
“哪里、哪里,妹子你不愧是天庭的官员,确实身手不凡,看来刘某过去太目中无人了,姻缘司的人身手也可以练到这个程度,厉害……”
“小妹这点微末功夫,在姻缘司算不上什么的,刘大哥以后可不能再说我们姻缘司不中用了吧!”
“不敢、不敢,刘某以后可不敢再出轻慢姻缘司的言语了。”
他们两个相谈甚欢,周围的人却听得一头雾水。
难道他们不是去……那个了……而是去……打了一架?
刘汉把手帕还给凌岩,低笑说:“你真是多心了……”女人大概都这样,就像自己生前的妻子,一看到丈夫跟别的女性有什么接触,哪怕跟侍女说了句话,也要闹上一场,甚至把那个侍女卖掉或者打死。和她相比,凌岩已经算好的了。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看着凌岩就老想起自己的妻子。
刘汉和妻子一直相敬如宾,她为刘汉生了儿子,管理家务,伺候长辈,每一项妻子应该尽的职责,她都做得很好,而刘汉一年到头几乎都领兵在外,他与妻子成亲四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半。两个人婚前又不相识,所以四年夫妻,除了家务事之外,相处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当年妻子比刘汉死得早,等刘汉到了地府,她早已重入轮回。生死已了,缘分已尽,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牵连,刘汉从那之后,也就再也没有把那段和她一起生活的岁月放在心上。
可是,刘汉最近却总是想起她来,特别是在看到凌岩的时候。
妻子就是那样,至少在刘汉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时,他周围同僚的妻子也都是那样。
“她只是不服气我言语中轻慢了姻缘司而已,那确实是我鲁莽了,要是有人当面小看阴司,我也一样会生气的。现在我已经赔了礼,纤茵妹子也原谅我了,就算过去了。只是可惜了纤茵妹子这么好的人才,本来以为可以把你拉拢到地府来呢,哈哈哈哈……”
刘汉爽朗地笑着,随手把已经脏花了的手帕还给凌岩。
凌岩的目光越过刘汉的肩头,和纤茵那凄然欲泣的目光相遇,然后,在刘汉转身之前,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和刘汉面对面的交流,已经让她明白了自己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吗?
凌岩无声地在心底叹息。
姻缘司的人对于与情感方面相关的事情,有着特殊的敏锐度,所以两个姻缘使已经觉察到自己上司和刘汉之间的那种不同寻常;而铃丫又是那种没事也要编造出点事来的人,所以她的目光在凌岩和刘汉之间游移着。那种若有所思的暧昧感,令纤茵心中不由得不安起来。
现在,在场的人当中,除了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当事人刘汉之外,唯一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就是钟学馗了,因为钟学馗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游少菁身上。
游少菁处理事情虽然显得手忙脚乱,不过好在这件事基本上已经算是圆满解决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步骤——把恶鬼抓起来了。
在别人看来最难的步骤,可能对游少女目来说是最简单的。因为她不仅有波波这个贴身保镖,还有玲珑剑这把异常暴力的灵剑作为基本装备!
当年玲珑以自爆的方式与那个成形恶鬼同归于尽之后,游少菁还曾经非常伤心地哭了几次,对玲珑剑百般怀念,可是那时游少菁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她就会把“交友不慎”、“恩将仇报”、“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等等全都用在玲珑剑身上。
玲珑剑没有死。
虽然这样形容一把剑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玲珑剑在最后一击的时候,确实动用了自己剑灵的全部能量,以求同归于尽。不过,由于游少菁分出了自己的灵魂和她一起承担,最后真正毁灭的只有玲珑的剑身,而她剩余的一抹剑灵,则在最后时刻钻进了游少菁体内潜伏。
按道理说,一把剑即使有了灵性,也不至于狡猾到这种程度,可是玲珑剑却就是超越自我地做到了。
玲珑剑生为一把剑,没有什么其它嗜好或者存在目的,她就是想要战斗,想要证实自己的能力,想要成为一把“真正的剑”。但是她很明白游少菁的个性,是个绝对不愿意主动去战斗的主人,玲珑的主人运就是这么“好”,先是遇到了那个骄傲到不愿意用兵器的刘汉,然后就是连兵器也不会用的游少菁。
玲珑要改变自己只能作装饰品的命运,所以要靠自己的努力。
在游少菁体内默默无声地坚持了几年,即使游少菁为了她的消失那么伤心,玲珑也不动声色,直到悄悄地把游少菁的一条手臂炼成了剑,玲珑才露面。事到如今,游少菁想要赶玲珑走也已经迟了,除非她愿意从此成为一个独臂大侠。
钟学馗他们对于玲珑剑的行为倒是很赞许,这证明玲珑是真的把游少菁当作主人了,她们的灵魂已经结合在一起,生死难分,不管游少菁将来做了鬼差还是再入轮回,玲珑剑都会紧紧跟随,这可是冒冒失失的游少菁一个绝佳护身符。
果然,屋里的游少菁已经让玲珑剑出来了。
钟学馗松了口气,因为按照玲珑剑的性格,绝对会二话不说就上前把那个恶鬼砍成连鬼珠都凝聚不成的碎层。
不过紧接着放松的,是更加的紧张,钟学馗咬着牙、握着拳、瞪着眼,忽然大喝了一声,冲进了那间屋子里去。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纤茵和刘汉身上移开。
刘汉第一个冲向窗口,但却在窗外停住了。看到他的行动,其它人又把视线转移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他早就冲进去了,既然没有进去,就表示没什么事。
“也许钟学馗看见游少菁和别的男人亲热的画面了……他活该!”铃丫幸灾乐祸地说。
凌岩没有再去注意那边的闹剧,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纤茵身上,纤茵也在看着她。
两个女子就那样地对视着,眼神中都包含着一种莫名的凄凉。
终于,纤茵看看刘汉的背影,再看看凌岩,忽然对凌岩说:“我真同情你……”
凌岩愣在那里,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彼此、彼此。”
两个人再次无语地对视着,直到钟学馗带着游少菁出来,纤茵才对凌岩说:“我还没有放弃,你要小心我……”
“要是你能做到,我其实会感激你的……”凌岩真心实意地说。
纤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顿了顿才说:“要是你做到了……我会恨你的。”
凌岩摇摇头。其实现在她心里很乱,自己也不知道摇头是想要表达什么。
纤茵没有再说什么,她对还站在远处的刘汉挥挥手,就带着两个部下走了。
她其实真的是个很有承受力和勇气的女子,刘汉并没有看错人。
刘汉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对纤茵的离去有什么看法,其实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钟学馗和游少菁吸引过去了。
“刘汉、凌岩、铃丫……天啊,你们怎么都来了?”游少菁大呼小叫,还带着完成了一笔大生意的兴奋,完全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们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游少菁皱起眉头问。从刚才钟学馗突然出现,她就觉得很可疑了,他们这么一窝蜂地涌来,不是在集体算计自己吧?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关心你……钟学馗特别地关心你……”铃丫作着更加令游少菁生疑的解释——从她那闪烁的目光来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钟学馗……”游少菁一脸怀疑,首先逼问钟学馗。
“我很担心你,真的很担心你!”
“还有呢?”说他担心,游少菁相信,但是她也相信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钟学馗扭着手指,低着头,喃喃地不知道在嘟哝什么,游少菁看他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给我说实话!”
“我喜欢你……”钟学馗脱口而出。
全场一片安静,就连刘汉都张大了嘴。
“你……你……你说什么……”游少菁慌乱地看着周围,结结巴巴地说。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才来找你(破坏你的姻缘)的……我不能失去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活着变成老太婆,还是死了成为鬼差……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钟学馗故意把其中几个字说得极为含糊,这样应该也算是说了实话吧?
“谁说要嫁给别人了!”游少菁的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心脏怦怦地跳着。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虽然答案就在舌尖上,可是却没有办法吐出来。她把头低着,偷偷看看钟学馗,再把头低得更低一点,又偷偷看看钟学馗,再把头低得更低一点……
“那你……会嫁给我吗……”钟学馗就像在等待判决的囚犯一样,紧张不安地看着她,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其实我也一直……”游少菁更加结巴了,几乎说不成句子。
——这两个人就好像小孩子在玩恋爱游戏一样幼稚!
铃丫作出了一针见血的评价。
游少菁被铃丫的咕哝声惊醒,她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她和钟学馗的两人世界。左右看看,刘汉、凌岩和铃丫现在都和兔子差不多,耳朵竖起来,眼睛瞪得都发红了。他们刚才一直在,而且……都看见、听见了……
完了,没脸见人了……
“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钟学馗迟迟听不见游少菁的答案,于是继续表白着。
“闭嘴!”都是因为这个家伙,都是因为他选这么个时间、地点……天啊,以后还怎么见人——游少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钟学馗身上,对他怒斥一声。
“我是真心……”
“你是故意的!竟然在他们面前说……你还说、你还说……”游少菁拿出她一贯的凶悍,挥舞着波波往钟学馗扑去。
“这怎么能怪我?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回避的!”
“收拾了你我再去教训他们!”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刘汉等人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他们两个就连表白心意都要弄成这种状况才甘心吗……
过了片刻,刘汉忽然对凌岩伸出了手:“走吧。”
凌岩下意识地把手交到刘汉手中,才醒悟到自己的手被刘汉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不由得开始心跳加速。
“你们两个怎么也……天啊,她说回头就来收拾咱们……刘汉,你太过分了,竟然只带着凌岩逃走……等等我啊,不要把我一个人留给那个暴力女,她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铃丫意识到刘汉在逃命之后,马上也大呼小叫着追了上去。
“他们走了……他们都走了……”钟学馗慌忙地对游少菁叫着。
游少菁停下手,忽然感到独自面对钟学馗实在很有压力,诺诺地说:“我……我去把他们叫回来……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你自己回不去的吧?”
钟学馗小声说:“和你在一起就不要紧,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怕,时间久了,你的灵魂会受到伤害的!”游少菁大声反驳他。
可是她却在抬头时看到了钟学馗闪着光芒的双眼……虽然突然面对这么英俊的面孔有点不适应,可是他的眼神没有变……
他的眼神很温柔……
“我们去追他们吧?”
“嗯。”
钟学馗牵起游少菁的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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