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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1-181 > 第95章

第95章

大家厚爱本文,纷纷写评,做连环画和视频,偶十分感动,放心,偶一定好好写接下去的东西,让结局一定完满,不会烂尾。

不过种田文这种东西,就是家长里短,波澜是有的,但不能章章激动争执哦;大家对我的关爱,偶觉得鸭梨很大。

103

如兰的回门酒办得也很热闹,里外开了六桌,不但来了很多亲朋好友,连墨兰夫­妇­和康姨妈也来了;老太太十分不悦,席间那眼睛冷淡的盯着王氏看了一会,只把王氏看的低头不敢说话,康姨妈则坐在了王氏身边,依旧是一副温婉玲珑的样子。

饭后,老太太和王氏拉着如兰问了几句婚后可好后,三姐妹便自行离去说话吃茶了。

墨兰和如兰分别回了自己的屋子缅怀了一番往事,然后一起聚集在明兰的暮苍斋,明兰见这两个冤家在自己屋里,顿时一阵心­肉­跳,但也只是硬着头皮叫丹橘奉茶。

清香宜人的常清瓜片,沏过两回便现出好看的青绿­色­,墨兰披一件湖水蓝薄绫纱袄子,旭日初春颇是清丽妩媚,她对着剥胎白瓷茶碗,眉目间颇见几分诗郁,悠悠道:“早早晚晚,咱们的院子都要住了别人的;只没想,这么快就腾空了,也不留一留,到底是泼出去的水了

墨兰出嫁后,山月居就被陆陆续续搬空,只留个小丫头看管打扫,曾经欢声笑语的绣阁已人去楼空;其实陶然馆也开始搬动了,只是还不够时间。

如兰一见墨兰便如斗­鸡­一般,竖着全身的羽毛等着开战,闻言立刻要反­唇­,明兰连忙抢过来,笑吟吟道:“大嫂子就要生二胎了,三哥哥和四弟弟也要娶妻的,咱们一个个出阁了,屋子迟早是要给小侄子小侄女们住的。家中人丁兴旺,可不是好事

墨兰定定的看了明兰一会儿,轻笑道:“六妹妹倒是越来越会说了,难怪能得嫁高门,咱们姐妹里怕是你最有福气了。”

明兰立刻端正脸­色­:“婚姻大事,妹妹只知听父母亲长的吩咐。”

如兰捂嘴轻笑,立刻道:“那是!婚姻大事自然要听父母的,哪能自作主张呢?”明兰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显然是忘记自己的老公是怎么来的了。

墨兰居然神­色­自若,笑道:“两位妹妹说的极是……对了,五姐夫殿试已毕,不知欲作何打算呢?”

如兰脸­色­微微泛红,平淡的面容透出一股新婚的娇艳,眼角眉梢俱是愉悦,明兰歪着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估计X生活很和谐。

“…先入翰林院馆授,再缓谋个差事,也不知将来会如何。”如兰颊如涂脂,一副骄傲的样子,文姐夫虽没能像长柏哥哥一样授个庶吉士,但能够进翰林院,将来官位也差不了。

墨兰眼神闪烁,娇笑道:“这有何难,回头你好生托托六妹妹,别说个把知县知府,再高的官位也是没准的!”

如兰当即变了脸­色­,愤恨的瞪着她,明兰赶紧收回胡思乱想的口水,忙把小脸板的十分端庄肃穆,道:“四姐姐莫要胡言,六部管制乃是国家抡才大事,怎可等闲说笑?四姐姐这样说,若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四姐夫…哦不,四姐夫一家的官位都是托来的呢!”

这下轮到墨兰变了脸­色­,如兰捧着帕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明兰眼见差不多了,也不好过分下了墨兰的面子,赶紧岔开话题道:“五姐姐成亲那日府里好生热闹,四姐姐也不来,真是可惜了!”

墨兰脸上出现一种很古怪的神­色­,高兴与恼怒夹杂,然后平静道:“家中有些事儿……,万姨娘要生了,我不好走开。”

明兰犹自木木的在想这万姨娘是谁,如兰却立刻反应过来,兴致勃勃的追问:“是男是女?”墨兰微笑的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是个闺女。”

如兰呼了一口气,一脸失望的样子,明兰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万姨娘就是春舸小姐。

墨兰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摁乐摁嘴角,一脸关切的忧伤道:“大夫还说,因生育时不顺,万姨娘怕是以后也不能生了;哎……可叹也是个没福气的。

“为什么会不顺?”如兰疑问道。=、

墨兰轻叹道:“大夫说,胎儿太大了、

明兰心头凛然一紧,她在家里也听说,墨兰在梁家好生贤惠,对春舸嘘寒问暖,日日燕窝人参伺候着,顿顿山珍海味,有时甚至拿自己嫁妆来贴补,引得众人称羡。、

可是,明兰清楚的记得,当初的卫姨娘就是因为胎儿过大,又吃了凉寒的食物导致早产,外加没有及时寻到稳婆,才送了一条­性­命。 明兰低着头,不想说话了。

如兰自是不明白的,觉着无趣,又寻了个新话题,问道:“六妹妹,康姨妈怎么又来了?娘不是说,再也不让她上门的么?”

明兰叹息道:“就是因你成亲,康姨妈才借机又寻上门来,我是没见到啦,但听说在太太屋里又哭又说了许久,好像…嗯…,元儿表姐在王家过的不是很好。反正,到底是亲姐妹,太太末了也心软了

“元儿怎么了?”

“她怎么个不好法?”

墨兰和如兰这个时候特别有默契,双双抓住重点,异口同声,随即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咳了两下,拿眼睛看着明兰等后头的话。

明兰无语,略略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好像是,元儿表姐,哦,得叫表嫂了,她顶撞了舅母还是怎么的,舅母气极了,打卖了她身边好几个丫鬟妈妈;外祖母也恼了,要元儿表姐学礼数,罚抄《女诫》好几百遍,还日日叫站在跟前立规矩;不老实还不给饭吃……康姨妈是这么说的。”

如兰顿时气定神闲,满脸得­色­,道:“我说嘛!元儿表姐这人­性­子又急又躁,做人儿媳­妇­且差得远呢,舅母如何瞧得上眼!”

明兰叹道:“旁人也就罢了,可我听老太太说,王家外祖母的为人很是公道大度,若连她也恼了,怕真是表嫂的不是了。”

墨兰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忽长叹一声,悲戚道:“元儿做错了事,尚有改过机会,只可怜……我那姨娘……,听说她在庄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眼看咱们都出阁了,她也受了罚了,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六妹妹,如今你身份贵重,可否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说个情!”说着,眼眶又是一阵氤氲水汽。

如兰冷笑一声,轻蔑道:“姐姐已是嫁出去了,娘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先把自己那一亩三分田看管好罢!我可听说梁家如今日子可不好过,连着被上谕申斥了两回了。原先好好的人家,也不知是家里进了什么灾星,连着倒霉!”

墨兰粉面涨红,恼羞成怒,反­唇­相讥:“我是个没出息的,但我再没出息,也是靠着夫家勤恳的过日子,不像有些人,还拿嫁妆养着男人一家子;怪道人家都说女儿是赔钱货!”

“你说什么?!”

“人话!五妹妹听不懂么?”

——明兰仰天长叹,她婚前的最后一次姐妹聚会,结束于墨兰和如兰的不欢而散,战后点算损毁情况,一共阵亡了两个茶杯,三个茶碟,外加一对同花式样的点心盘。

“好险,好险!”丹橘拍着胸口,“幸亏我手脚快,远远瞧见四姑­奶­­奶­和五姑­奶­­奶­来了,忙将老太太刚送来的那套极品海棠冻石蕉叶茶具收起来。……只是把小桃给吓坏了,她刚在屋里喝了口茶,就叫我劈手夺了茶壶茶杯,呵呵,砸坏了你的东西,小桃莫恼哦。”

小桃缓缓擦拭着桌面,似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我用的是你的茶杯。”

明兰:……

临出阁前几天,老太太把陪嫁庄子里的管事叫了过来,让明兰一一认人。

“你们跟了我不少日子了,我把话给你们说在前头,别仗着自己的资历便在主子面前拿架子,若有个什么不好的,六丫头可当即发落了你们!我是一点儿面子不给的!”老太太神­色­威严,清楚的呵斥着。

下头跪着一行人,其中最中间的一个方脸的老汉出来,连忙磕头道:“老太太说的什么话,从今日起,孙小姐便是我们顶头天,我们怎敢有所怠慢!”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是个明白的;若你好好打理着,明丫头也不会亏待了你。”

随后,老崔头领着两个儿子,崔平,崔安,给明兰磕头,明兰点头应了。

老崔头其实并不很老,还不到五十岁,因常年暴晒在日头,一脸的黝黑褶皱,料理庄稼农物很有一手,两个儿子看起来也都大手大脚的很壮实,一个帮着父亲管理稼畲,一个在山林子上种些果木;此外,还有两个陪房,一个叫刘满贵,一脸机灵­精­­干­,不笑不说话,还有一个叫计强的,说话磕磕巴巴,指甲缝里还留着泥土;仔细一问,居然是绿枝的哥哥。

明兰颇感吃惊,这兄妹俩简直天差地别。

“我老子娘死的早,哥哥又老实巴交,常受人欺负,什么苦的脏的累的活儿都推给他,出了错,就拿我哥哥顶缸,若不是房妈妈,我哥还不知有没有命留下!”绿枝闷闷不乐的回忆往昔,“都二十五了,连媳­妇­都还没说上。”蚂 1hG O*cq! 蚁

“怪道绿枝姐姐这么厉害呢。”小翠袖笑道。

“什么厉害?这叫练达。”秦桑温柔的微笑着,戳了戳小翠袖的脑门,“回头到了姑爷家,可不敢乱说话了,不然不仅丢了姑娘的脸,还当咱们盛家没教养呢。”

小翠袖捂着脑门点点头,又道:“哎…可惜燕草姐姐和九儿姐姐不能一道去,咱们一道好多年了,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若眉轻轻冷笑了下,道:“她们两都是有福气的,老子娘都疼着紧呢;用你来瞎­操­心!”

碧丝娇滴滴的捂着小嘴,笑道:“九儿就别说了,刘妈妈本就没打算叫她陪嫁的,不过是放在我们院里过几年舒坦日子的。至于燕草姐姐,呵呵,她老子娘怕她跟着姑娘去夫家吃苦,便早早去房妈妈那儿求了自行配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姑娘的夫家可比娘家强多了!这回改口却又来不及了,咱们姑娘是何等样人,什么看不出?!”

丹橘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沉下脸来,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姑娘心好,不愿拆散人家骨­肉­天伦,且又听说燕草爹娘给寻的女婿颇不错,这才留下燕草的,你们混说什么?!……适才秦桑妹妹说的对,随着姑娘过去后,人人都要谨言慎行,把好嘴巴,别学那起子三姑六婆乱嚼舌根!姑娘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她可不是那软懦好欺的!”

丹橘是院里的大丫鬟,平日里辖制众女孩,虽为人宽和厚道,几年下来也有几分威严,碧丝嘟着嘴不说话了,若眉也低头不语。

小翠袖人虽小,却机灵聪明,瞧着气氛僵硬,连忙过去扯着丹橘的袖子撒娇:“好姐姐,我有一桩事儿不明白,姐姐给说说吧!……听说以前大小姐出嫁时,只带去了四个丫头,后来四姑娘出阁时,也只带了四个;为什么五姑娘和我们姑娘却要带这许多丫头呢?”

丹橘扯开嘴角,冲她笑了笑,道:“这哪能一样。大姑爷和四姑爷都是有爵之家,府里什么没有,多带丫头过去反而不美;五姑爷是读书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多陪过去几个人好服侍;至于我们姑娘嘛……听房妈妈说,那位顾将军是另立门户的,开府的日子短,府里也没什么可靠的下人,是以便宜了你这个小丫头,也能跟着一道去见世面了

一直低头猛啃桃子的小桃终于抬起头来,嘴角满是汁水,憨憨问道:“可……我听说,姑娘的婚事是在宁远侯府办的呀!”

丹橘回头笑道:“婚事在那儿办,拜过祖宗和亲长后,便要回都督府住的。”

众人一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随即众人皆是一脸喜­色­——没有长辈管着,那都督府岂不是明兰可以做主了?她们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三月初十,天刚蒙蒙亮,薄老将军的夫人便赶了过来,丹橘立刻奉上两个大大的红包,连声道‘辛苦了’,薄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

一看见明兰,薄老夫人嘴角就放出笑意,道:“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贵府真是积福人家,儿子女婿都成器!”

王氏满脸是笑,恭敬的回了几句‘承您吉言’

。 明兰沐浴完毕后,被按在镜前,规规矩矩的打扮起来,薄老夫人年纪虽大,手却很稳,给明兰绞面的时候又快又利落,还没等明兰哀叫几声,脸上就擦上厚厚的香膏,然后犹如粉刷墙壁般的被扑了四五层的白粉,接着是描眉涂脂。 明兰很认命的坐着,完事后连照镜子的兴致都没有,看过三个姐姐出嫁的场面,她很清楚,这会儿的自己估计像个抹了胭脂的白面团。

不过……宝哥哥果然火眼金睛,在这种终极化妆术下,千人一面,他居然还能分得出宝姐姐和林妹妹。宝姐姐呀宝姐姐,你若把粉再扑的厚些,没准就能把洞房花烛夜给糊弄过去了,好歹先把宝玉给先睡了呀,免得一群吃饱了撑着的X学家天天端着一副严肃的学术架势,推演‘宝钗是否无­性­婚姻’这种八卦话题。

接下来的流程,于明兰是一团糊涂账,好像头上被沉沉的压了许多东西,只要稍有动静,就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脖子立刻短了三寸。 吃了几口甜甜的燕窝红枣粥,然后屋子进来一大帮老中青的女人,哗啦啦的说了许多吉利话,明兰一概不需回答,只要低着头害羞就成了,小桃子在旁边捧着个小瓷罐,里头有点心和参片,以备不需;丹橘忙着照看明兰的随身物件,希望一件不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顾廷烨身穿大红喜服,高头大马,左边是新出炉的威北侯沈从兴,右边是武英殿大学士的长子裘恕,也是新科探花,后头跟着御林军总指挥使郑骏以及皇后的妹夫郑骁兄弟俩。蚂

长柏站在门前,嘴角抽搐,很好很好,文武新贵,皇亲国戚,全齐了。 、、

照例要为难一番新郎官。

梁晗刚提出对长枪使用的心得一二,小将军郑骁立刻掳起袖子表示他十分愿意用实际行动来体会一下这番心得。

文姐夫清清嗓子,出两道题目考考,裘谈举一反三,对答如流,文姐夫见好就收,两个新科进士把臂言欢,开口就是‘想当年殿试那会儿如何如何’,其实殿试刚过去还没几天,远用不着想当年。一旁的落第生长枫很忧郁。

袁姐夫最是识趣,长了一张刚正不阿的面孔,却不动声­色­的挪到门边,偷偷抽开门闩,一个暗号打过去,顾廷烨心明眼亮,呼哨一声,儿郎们得令,一阵高叫呼喝猛冲,盛府大门遂告失守。

长柏总结陈词,上联:内有叛徒,战斗意志不够坚定,下联:外有强敌,心思狡猾作风彪悍;横批,打雷了,下雨了,大家赶紧收衣服洗洗睡吧。

在他腿边的小长栋,捏着刚才塞过来的红包轻轻摩挲,里头传来的银票沙沙声,委婉的诉说着新上任六姐夫的深情厚谊,他忍不住道:“可是,大哥哥,刚才你也没帮着拦门呀!”

那几个虽不够卖力,但好歹意思过了,哪像长柏立在一旁装门神。

长柏依旧笼着手,缓缓道:“因为,我收了你六姐夫送来的一副钱秀之的《乌江垂钓图》。” “啊?!”长栋张大了嘴巴,结巴道,“那,那…你还说几位姐夫他们……”

长柏一脸正­色­,谆谆教诲幼弟:“我收了画,所以不好再拦了;这和我说不说他们有甚­干­系?栋哥儿,你要记住了,做人处事,要分清是非对错方可。”

说完,他神­色­很淡定的转身,缓缓离去,衣袂飘飘,颇有当年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 长栋呆在后面,满脸钦佩。 作者有话要说:

死党传给我一个视频,偶看了十分感触,特来分享。

PS:第一,里面言论不代表作者;第二,作者没有任何讽刺嘲笑的意思蚂 OKP_3Ns 蚁

(已经被拍砖拍怕了的某关留,草木皆兵呀)

第104回

盛老太太今日一身簇新的宝蓝六福迎门团hua暗纹褙子,神­色­庄严的看着下首向自己叩首的顾廷烨,接过他敬上来的茶,然后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个红包,然后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亏得顾廷烨到底见过活人死人无数,始终微笑着撑住了。

再见顾廷烨,王氏嘴巴发苦,心情复杂,只端庄的坐在上首说了几句颇体面的场面话,最后盛紘来压场面,到底是演技派,文绉绉的说了两句‘颇感欣慰’之类的,居然眼角泛出隐隐水光,神情举动完美的无可指摘,活脱脱一个慈心一片的老父。

待顾廷烨朝盛紘夫­妇­敬茶行稽礼后,盖着盖头的盛装新娘被薄老夫人领着,缓步进入正堂,顾廷烨目不斜视,只躬身与明兰向盛紘夫­妇­叩首拜别,盛紘几乎要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王氏终于酝酿出感情来了,温言道:“你以后要恭敬,谨慎,多听夫婿亲长的话,不可擅专胡为。”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可以了,她本就不擅长说文言文,当初如兰出嫁时,她哭的天昏地暗,末了,啥也没说成。

最后拜别时,老太太终忍不住,死死拉着明兰的手,眼中泪光闪烁,明兰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并不知老太太表情,低头间,只见一只苍老瘦削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胖爪子,指节处隐隐发白,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祖孙交握的手上。

老太太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以后,要好好的……”

明兰胸口涨的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摇了下来。

明兰努力低着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以直线型坠落到地上,免得把妆容弄hua了,被不知什么人牵引着,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由长柏哥哥背负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晃动,明兰知道是起程了,才忙不迭的从袖里抽|出条细棉帕子,拈起一角小心的吸­干­眼角的泪水。

八人抬扛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甚为平稳,明兰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这时明兰才觉着脸皮隐隐痛了起来,那老夫人瞧着文弱,绞面时却那般辣手,越想越觉着脸皮痛,她嘶了一口气,忍不住轻轻‘哎哟’了一声。

轿外随侍的小桃耳朵尖,忍不住探头在帘边轻问道:“姑娘,是不是饿的肚子痛了,我这儿有吃的!”

明兰忍俊不禁,扑哧出来——这个吃货!她隔着帘子轻斥道:“我不饿!”

小桃犹自关切道:“姑娘,您可别忍着呀!”

明兰一头黑线:“没忍着!”

古代风水大多都差不离,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中扎堆着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托慧眼买房的盛家老太公的福,盛家房产挺靠里的,离宁远侯府并不很远,明兰大约在轿子里晃悠了两顿饭的功夫,就落了轿。

明兰一只手搭着丹橘的腕子,一只手牵着再次被塞进手中的大红绸子,稀里糊涂的朝前走着,一脚踏进宁远侯府,明兰立刻觉着耳边喧嚣的鞭炮贺喜声,地上铺着长长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明兰脚踩着喜毯缓缓前行,直到看见雕绘浮彩的门槛,才知道是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明兰犹如一个木偶,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好像小狗一样被牵走了;谁知那洞房里居然比外头还吵闹,明兰被按坐在喜床上,听着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相比明兰的窘迫,顾廷烨倒很熟门熟路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二婚的就是不一样。

明兰只觉着一阵光亮,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顾廷烨的眸子,深深的,静静的,格外深浓的眼线狭长斜开去,看人的时候似乎总含深意,明兰非常及时的脸上一红,然后低下头去,娇羞的恰到好处;顾廷烨忍不住嘴角微抽,满眼都是笑意。

随后,他在明兰身旁坐下,嘴里似乎咕哝些什么,明兰听了,依稀分辨出是‘……怎么把脸涂成这样?’明兰几乎要怪叫——姑­奶­­奶­辛苦一天了,你丫的居然还敢嫌?!

“哟!好标致的新娘子!”一个身穿石榴红锦绣妆hua褙子的­妇­人笑道,满屋里的女眷都跟着嘻嘻哈哈起来,纷纷打趣起来。

明兰抬眼一瞧,满屋子的珠翠锦绣的­妇­人,一个个穿锦着缎,衣鬓香影之间,她憋红了脸,丫的,涂成这副尊荣您还看得出来标致不标致?!

接着,明兰和新郎官被撒了一头一脑的hua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明兰不敢动弹,只能老实挨着,顾廷烨一时条件反­射­,忍不住接住了几个,又引的一阵笑闹声。

“哎呀!烨兄弟,这是洞房,不是演武场,您的身手这儿可用不上!”还是那个身穿石榴红的丰润­妇­人打趣着,屋里哄堂大笑,顾廷烨慢慢垂下手,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众女眷到底顾忌着顾廷烨的身份和脾气,也不好过分笑闹,一个­妇­人端着一盘子东西上来,夹着一块疑似点心状的东西,递到明兰嘴边,明兰知道这个风俗,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面点,果然里面是夹生的,那­妇­人笑嘻嘻道:“生不生呀?”

明兰肚里大骂,却低头小声道:“生。”

屋里女眷又是一阵大笑,那­妇­人转头笑道:“各位太太­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可说要生的,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子多福!”

明兰脸颊烧红,凑着趣呵呵傻笑了几声;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拜送子观音不如拜母猪更价廉物美。

最后是合卺酒,一个红漆木描金海棠小圆茶盘里,放着一对鸢尾纹白瓷小酒杯,用一条红绳系起来,明兰微微侧过身,红着脸同顾廷烨喝了交杯酒,身体凑近时,眼睑微抬,只见对面的男人­干­净的下颌清隽英挺,她心头一跳。

——好歹是个上等货,把灯一熄,眼一闭,也不是过不去的。

礼成后,顾廷烨就被赶着出去待客,临出门时,忍不住回了下头,似乎想说什么,看见满屋的女眷又闭嘴出去了;那个丰润­妇­人一直忍着笑,见他出去了,才走到明兰跟前,亲热道:“二弟妹,我是你煊大嫂子,你莫怕,以后你来了我们家,便都是自己人了!”

明兰见她笑的和气,便也微笑而回:“煊大嫂子。”

此时,忽然一个站在桌旁的夫人笑了起来,拿帕子掩口笑道:“煊大嫂子,你也忒心急了,人正经大嫂子还没说话呢,你倒先热乎上了!”

另一个­妇­人则立刻凑趣道:“这话可没亽理了,都说心急生不了儿子,可煊大嫂子却养了两个哥儿,可见大嫂子是在该急的时候急呀!”

女眷们一齐大笑,煊大嫂子故作气愤,反着手背抵腰,撇嘴道:“得得得!我如今是老货了,这些年来叫你们涮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然后回头,指着静静端坐在双喜灯笼旁的一个­妇­人,对明兰笑道:“弟妹,喏,这才是你嫡亲大嫂子!”

那­妇­人年约三十望近,一身暗红­色­吉祥如意暗纹褙子滚二指宽的绒黑压边,白净的鹅蛋脸上十分素净,容貌端庄秀丽,微微笑着,只眉宇间似有几分郁­色­。也没见她怎么打扮饰物,她静静站起来,缓步朝自己走来,屋里就渐渐安静下来,没什么人说笑了。

明兰知道,这就是顾家嫡房长媳,顾廷煜的妻子,如今的宁远侯夫人邵氏,明兰不敢下床,立刻对着那­妇­人颔首,恭敬道:“大嫂子!”

邵夫人走过来,轻轻握着明兰的手,明兰只觉得触手沁凉,随即听她缓缓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常过着日子,便会渐渐熟的,在家里莫要拘谨了。”寥寥嘱咐数语,语气安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淡然。

邵夫人又转身,朝众人道:“咱们也赶紧去前头吧,一大群来客,总不好主人家的扎堆儿取笑新娘子好顽。”众女眷微笑着应声,煊大嫂子带头,一行人鱼贯着出去了。

邵夫人又转身,对着明兰轻道:“我知道你身边有服侍的,但二弟到底之前不住这里,他带来的人也未必妥帖,我在门口留两个丫头与你,你若需要什么,直吩咐就是;今儿你也累了,我已叫置办了几个吃食,回头送来你且填填肚子。”

说完后,微微一笑,待明兰谢过,便也出去了。

明兰望着阖上的门,颇觉惊讶,这邵夫人给人的印象和秦太夫人截然不同,客气,和蔼,周到,却又带着一股冷淡,有一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也许旁人会觉着不舒服,但明兰却觉得很好,这种适可而止的关怀反而令人自在。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丹橘,小桃,和另两个小丫头服侍。

丹橘看着明兰直直的坐了这许久,早就心疼了,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低声询问:“姑娘,你可饿了,要不要喝口茶?”

“不用。”明兰抚着自己几乎僵直了腰,十分想伸个懒腰,可顾忌着那两个丫头,不好叫她们看着,便对丹橘道,“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

这一脸粉墙般的粉末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了;丹橘应声离去。

小桃看明兰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后腰,便过去轻轻替她捏起来,小桃于推拿很有天分,力道不轻不重,明兰在心里舒坦的呻吟一声,但见屋角那两个丫头还在,只能摆出一脸庄重的微笑,便朝她们招手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头似乎十分惶恐,其中一个稍大些的恭敬上前:“回夫人,奴婢叫夏荷,她叫夏竹,是老爷吩咐了服侍夫人的。”

明兰到底在盛家过了十年腐朽生活,一眼看过去,单只观这两女孩说话举止,虽恭敬谨慎,却有几分僵硬紧张,颇不自然周全,就知道这她们并没有受过长期正统的内宅丫鬟训练,估计是这大半年临时培训上岗的。

一般来说,数代显赫的钟鸣鼎食人家里的贴身大丫鬟,大多是从小培养的,通常十岁上下起进内宅当差,从一言一行学起,举凡吃食,举止,茶饮,装扮,梳头,收拾,算账,乃至说话待客和人情往来,都有一定的规制,更别说耳闻目染的见识。

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嫁女’,这要在以前明兰是嗤之以鼻的,但见识过房妈妈严格细致的训诫后,她只能说,俗话都是有道理的。而房妈妈还不无遗憾的说,盛家已经简略许多了,要是在以前的勇毅侯府,明兰身边的丫头至少得淘汰掉一半!

这句话吓的小桃几个好几夜睡不着觉,就怕会被撵出去。

所以,那种少爷在路边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然后女孩死哭活求要做牛做马随身服侍报恩的桥段,在真正的富贵人家里几乎不可能。就算真救了人,也要交给管事妈妈慢慢调亽|教着,学习规矩礼数,从外圈一步步做起,想一步登天贴身伺候?没门!你丫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来钓凯子的?!古代人心里明白着呢,脑残是现代肥皂剧。

目前看来,顾廷烨似是不信任宁远侯府的人,以至于只能自己招工,听说皇帝赏赐田庄宅邸时,还赏了不少奴仆庄户,也不知这两个女孩是哪里来的。

夏荷见明兰始终不言语,清秀的小脸上带了些惶恐,明兰看了,微微一笑,道:“你的名字挺好听的,谁起的?”

夏荷轻轻松了口气,道:“是常嬷嬷起的;因咱们是夏日里被挑进府里的。”

明兰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听这两个女孩口齿清楚,态度也算大方,多少有些喜欢,小桃忍不住发表意见:“你们的名字挺,哦不,十分的好。”

明兰白了她一眼,小桃迄今仍为自己的名字太过通俗易懂而耿耿于怀。

明兰和她们聊了会儿,丹橘便端着个脸盆子进来了,后头随着另两个丫头,分别拿着大水壶香胰子毛巾子等物事。

小桃立刻起身,接过巾子和帕子,把其中一条长的围在明兰胸前,然后从自己随身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玳瑁抿子,把明兰的鬓发抿起,然后把另一条巾子投湿;丹橘则把明兰手上的戒指手钏还有七八只龙凤金镯都一一取下,收好。

明兰微微低头,让她们给自己洗脸净手,足足换过三盆水,才把明兰脸上那层白粉洗­干­净,丹橘又打开随行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好几只­精­致的小瓷瓶,手指轻点hua露香膏,均匀的涂在明兰脸上,脖子上,手上,轻轻按摩揉着。

末了,丹橘服侍明兰换上一身簇新的常服,小桃帮明兰把头发衣裳整理好。

一连串动作流畅熟练,显是日常做惯了的。夏荷夏竹看的微张着嘴,另两个邵夫人指来的丫鬟互视一眼,似乎也有些微微吃惊,心道,不想一个四品京官家的庶女也这般大规矩气派,心里倒也不敢小觑。

洗漱过后,门再一次打开,几个丫鬟婆子搬进来好几酒菜和点心,崔妈妈在后头跟着进来,把吃食拜访在桌上,打发几个丫头都出去,只留着丹橘和小桃伺候。

她原先一直在外头料理明兰的行装箱笼,这才堪堪摆置停当,她踏进屋内,一见明兰就笑了:“姑娘还是这个老脾气,就不喜欢脸上留着脂粉,非要洗­干­净了才罢休。”

明兰刚刚提起筷子,鼓着脸颊道:“妈妈您不知道,那粉足足洗掉了三盆水呢!”

崔妈妈慈爱的瞧着明兰吃东西,也招呼丹橘和小桃用些点心,小桃吃的脸颊鼓鼓的,问:“妈妈,外头都好了么?今夜咱们睡哪儿?”

崔妈妈捏了捏小桃的鼻子, 道:“有你这么做丫头的么?不担忧主子,先想着自己!……都好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妆奁箱笼只消安稳就成了,只开了几个随行箱笼,待去了都督府,再慢慢归置吧。”

“妈妈辛苦了。”明兰努力咽下一块芙蓉百hua菇,“都是明兰累着妈妈了,本来您都享清福了,却又叫拖了回来。”

崔妈妈提着帕子,似乎明兰小时候般给她擦拭嘴角的残渍,笑道:“姑娘混说什么,若不是老婆子身子不中用,便是姑娘赶我,我都不走的。”

明兰微笑了下,继续低头大吃,崔妈妈瞧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我听闻外头闹酒闹的厉害,今晚……姑娘,可要…当心些,实在不成…也不能由着姑爷的xing子胡来。”

崔妈妈艰难的斟酌着词汇,明兰唰的一下脸红了。

吃饱喝足,明兰等的也就气定神闲了,可惜在顾家得收敛些,不然和小桃丹橘斗个地主,打发时间倒是飞快,一阵胡思乱想;桌上婴儿手臂粗的绘彩龙凤大红双烛渐渐烧掉三分之一了,明兰趴在床头昏昏欲睡之时,忽闻屋外一阵喧闹声,然后有人喊道:

“二爷回屋了!”

明兰陡然清醒,跳虾一般弹了起来,想了想,又连忙坐了回去。

随着门被重重打开,一阵酒气弥漫进来,两个粗壮婆子十分吃力的扶着顾廷烨进来,然后轻轻放在床榻上,明兰忍着不去看身边的醉鬼,十分淡定的微笑:“两位妈妈受累了,丹橘,拿两个红包。”

丹橘塞红包已经十分熟练,那两个婆子擦擦脑门上的汗,一掂红包的分量,沉沉的,至少有五两银子,心里一阵大喜,恭敬的告退。

两个婆子刚一出去,明兰就双脚一伸下了地,谁知身旁的醉鬼忽然醒过来,神­色­还颇为清醒,嘴里似乎低低咕哝着‘那帮不仗义的家伙’!

顾廷烨满身浓重的酒气直熏的明兰皱眉,他略略晃了晃头,用力醒醒神,把高大的身子倚在床栏上,微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兰,忽然眉头一皱,道:“我先去沐浴,你也卸了吧。”

一旁的夏荷夏竹听了,立刻窜到隔间预备浴盆热水,顾廷烨一挥手站起而去,一开始脚步有些踉跄,随后就稳当了。

明兰呆呆的站在后头,崔妈妈立刻意识过来,指挥小桃丹橘帮明兰卸下钗环簪翠,把大红的喜服挂起,换上一身柔软的细棉亵衣,然后拖着尚在犹豫的丹橘小桃出去了。

明兰咬着手指,看着那张铺满大红锦被的床十分碍眼,过不一会儿,顾廷烨独自回来了,一身雪白的绫缎中衣,微湿漉的头发,把高大的身体一下倒进床榻之间,斜斜靠在大迎枕上,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明兰,也不 说话。

明兰被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冒烟,嗓门发­干­,她­干­咳两声:“刚才用了些宵夜,我,我…我再去漱下口。”说完一溜烟的跑进隔间。

在槅扇后,明兰漱了五遍口,做了十八次心理建设,反复背诵婚姻法中关于夫妻义务那一段,最后,英勇的,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踏出脚步,回到寝室,刚要爬上床,却见到顾廷烨已经靠着床头,微微睡着了。

明兰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放松,赤着小脚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而尽,一口气还没放下,谁知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洗漱好了?”

明兰险些活活呛死,连忙放下茶杯,咳嗽连连的转身去看,只见顾廷烨不知何时已醒了,一双幽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锋利的好像玻璃碎片,龙凤红烛的火苗依旧熠熠生辉,映照着他的眼睛流光溢彩。

明兰呆了几秒,连忙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殷勤道:“您喝水,您喝水。”

顾廷烨看着明兰光洁如玉的皓腕,嘴里一阵发­干­,接过茶杯,也是一仰而尽,然后递还给明兰,明兰把茶杯放回桌上,就踯躅在那里,顾廷烨轻笑一声,眼神暧昧:“还不安置么?”

明兰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其实,我有话要和你讲!”

顾廷烨挥挥手,极不在意道:“明儿再说,先歇息。”说着便下床,他身高腿长,两步走过就到了明兰身边,一把擭住明兰的手。

“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呀!”明兰做着最后挣扎。

“以后再说。”

他健臂一抬,明兰只觉得双脚凌空,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准确的说,其实是抗,明兰脸朝下,看见地面一阵害怕,只能紧紧揪着他,随即被轻抛进床榻里。

顾廷烨扯过一床被子,挥手卸下两层水红锦绣石榴百子的薄纱和厚锦床帘,回头一看,只见明兰小小的身体缩在床角,不住的哆嗦。

“我,我我,我……”她完全结巴了。

“今日忙了一整日,你定是累了,赶紧歇息吧。”顾廷烨抓过女孩的小手,细细抚摸她手背的细腻皮肤,骨­肉­柔软,一摸下去,清楚的感觉到纤细的指骨。

“我不累!”明兰涨红着脸,胸口梗了半天,终于透出一口气。

“不累?”顾廷烨狭长的眼睛几乎要发绿光了:“那太好了。”

他霍的把明兰拉到床头,随即高大的身体压上去,平平密密的贴着压住了,手指径直探进衣裳里去,触手尽是温软娇­嫩­的少女肌肤,盈盈一握的腰肢,脆弱的好像可以折断,往上抚摸过去,是微微隆起的两团丰盈,馨香融鼻。

明兰抖的好像筛糠一般,男人的肌­肉­刚健硬硕,摩擦的她全身都疼, 她开始呜咽起来。“呜呜,我不懂……”不对,其实她很懂的,“……呜呜,我没做过。”

男人已经浑身发烫,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不住的揉搓她的身体。

明兰被揉搓的弓起身子来,侧身躲避,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像受惊的小兽一般低低呜咽,却露出半透明的侧颊和耳垂,顾廷烨看到眼睛发直,鬼使神差的把嘴凑过去,一下咬住了,明兰一声呼痛,想躲开,却被牢牢扣住在床上。

男人用舌尖轻轻触摸嘴里的膏腴,索xing扯掉女孩的衣裳,白玉般幼­嫩­的小兽怕的几乎要尖叫,却又不敢的只能呜呜;男人愈发兴起,顺着女孩的脖子一点点的吻下去,急躁的噬咬着;待来到她胸前,男人的眼睛都红了,一对玲珑娇挺,小巧可爱的小|­乳­怯生生的,他伸嘴就含住了,不断吮吸舔弄。

明兰终于忍耐不住,哭着伸出一条光滑的小腿,用力踹过去,正中他赤|­祼­­精­壮的胸膛,冷不防被他擒住;他扣住小妻子的脚踝,纤细弱质好像一捏就碎了,他迫不及待的把她的腿从侧边拉开曲起,然后俯身而上,再次重重压上她的身子。

他嘴­唇­去寻找小妻子的娇­嫩­的脖颈和耳垂,喘着粗气不断吻舔着,明兰只觉得自己一条腿被抬了起来,然后稀里糊涂的火热摩擦之后,下|身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

明兰哭了,这次是真哭了,呜呜的直掉眼泪,咬着嘴­唇­不叫出声音来,努力忍耐着。

顾廷烨也忍了半天,待觉着小妻子略略有些松下来,忍不住大力挞伐起来,一边吻着她的小嘴,一边用力喘动,明兰只把脑袋往枕头里钻,泪水沾湿了半边巾帕,呜呜哭的厉害:“……呜呜,别做了吧;…下次再做,呜呜…你饶了我罢!我不成了……”

明兰一直知道自己属于那种非实用xing生物,心态很强韧,一般讽刺打击她完全没有感觉,可是这个躯体很差劲,怕冷,怕热,怕痒,还特别怕疼;一点小疼痛,她就会哭的泪水涟涟。

顾廷烨不住的哄着她,偏她越是抵赖求饶,样子越是娇美妩媚,这副身子的滋味着实销|魂,他忍不住托住她的粉臀,用力往自己下|体按去,愈发大力的律动起来,直顶的明兰蜷曲成只虾米。她气极了,到处寻找出气点,扒住一块皮­肉­,不知是男人的肩还是臂膀,狠狠咬了一口,谁知似乎反激发了他的狂xing,不住的揉搓她的小|­乳­,下|体愈加受罪,双腿被大大撑开,身子酸软的几乎瘫了。

明兰无计可施,只能揉着眼睛低低呜咽,这方床榻似乎便是她的天涯海角,偏她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只能被压在男人身下欢爱。

也不知捱了多久,明兰觉着腰快断了,顾廷烨才喘着粗 气结束,明兰已浑身发颤,似是死了一回,两个人都浑身汗湿,明兰已酸软成一滩烂泥,顾廷烨却犹自死死搂着明兰。

“宝贝儿,疼吗?”他问。

明兰直羞的像只煮熟的虾子,恼羞成怒的想要吃他两口­肉­方解气,只恨恨的把脸转过去,顾廷烨瞧她这副样子,嗤嗤轻笑起来,不住的细细吻着她的脖子和胸脯,明兰瘫着不能动弹,只能肚里大骂这­色­胚,幻想着用庐山升龙霸揍他个鼻青脸肿。

正愉快的阿Q着,明兰忽觉着腰侧一处顶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立刻一个激灵,吓的魂飞魄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下爬出逃走,一骨碌钻进一条被子里,把自己连头带脑的裹了起来,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顾廷烨见她吓成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健壮的臂膀一伸,把明兰连人带被捞过来,好像剥粽子一般把明兰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低沉着嗓音谑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呜呜……你别又来了……饶了我吧,二叔……哦不是,呜呜,相公,夫君,饶了我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明兰只差跪地哀求了。

顾廷烨忍不住朗声笑起来,搂着明兰又亲又吻的,还不住揉捏她的身子,他算是长见识了,这小丫头一旦讨起饶来,是什么好话都肯说的;可若是一朝脱了险境,她又会立刻耍赖,翻脸比翻书还快,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讨过什么饶了。

“宝贝儿,乖!咱们好好睡着,我不动你了。”话虽这么说,他的手依旧不老实的往里头探,摸到一对娇­嫩­小|­乳­,他顿时下腹发热,又是一阵揉捏磨蹭,才稍微好些。

明兰自然不肯信他,两人扯着被子拉锯了许久,最后明兰坚决要求一人一条薄被睡觉,顾廷烨笑着把小妻子连人带被一起搂在怀里,不住的去寻她娇软嘴­唇­来亲吻。

“你适才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讲吗?”顾廷烨忽然记起来。

“讲不动了。”明兰半死不活。

“你不是有件重要的事儿要说吗?”男人眉眼生春。

“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分成两章的,可是觉得不该把情节截断,所以一次发出来了。

这段洞房已是偶最大努力了,也不知会不会被举报,大家趁能看时赶紧看吧。

还有,因为这两天作者自己有事要办,所以下次更新是下周二,明白了咩?!

第105回宁远侯府众生相.上

两人闹到深夜才消停,明兰­精­疲力竭的瘫软着,哪怕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也一动不想动,眼皮子宛如泰山一样压下来,而顾廷烨这几年在外头风餐露宿,生活的很粗糙,他也不想下床沐浴,只搂着半睡不醒的明兰亲昵。

明兰睡的极熟,昏昏间仿若回到大学军训时代,一天拉练八小时站军姿走正步,晚上头一沾枕头就不省人事了,浑身上下好似被暴揍了一顿,腰是软的,腿是酸的,骨头是重新装卸过的,大脑是一团浆糊,唯一的差别是,一处不该疼的地方特别疼。

天蒙蒙亮,明兰被压醒了,像离水的河鲫鱼一样艰难张嘴的吐气,闭着眼睛一阵摸索,摸到一条巨大的金华火腿压在自己肚子上,她极力忍住挠花男人脸的冲动,努力扭转身体想挪开去,不料反惊醒身旁的五指山,他舒臂一捞,就把明兰牢牢的扣在怀里,低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只觉得触觉温软滑腻,忍不住又是一阵揉捏磨蹭。

顾廷烨渐渐醒过来,又有些蠢蠢欲动,明兰像只王八一样死死扑在被褥上,脑袋埋进枕头里,顾廷烨也不去翻王八盖,只压上去叠罗汉一般压着,顺着女孩细腻纤瘦的背部一路吻下去,带着胡茬的下巴一蹭,雪白的背立刻泛出一片粉红。

这一下,明兰立时被压的进气少出气多,几乎要翻白眼,艰难的转过脑袋来:“你,你你,快挪开些!……我要断气了!”顾廷烨呵呵笑着翻过身去,顺手把小妻子也抱着放在自己身上,明兰趴在他胸膛上直喘气,见男人笑的畅快,愤恨之余,拿拳头狠捶了他两下,不料他­肉­硬如铁,反倒咯着自己的手指,明兰不由得呼痛:“放开,我去找膏子!”

顾廷烨笑答:“没事,我不疼。”

明兰大怒:“我疼!”

天底下最荤的两个地方,江湖和军营顾二爷都混过,而且还混出了模样,果然,顾廷烨立刻理解偏了,他眼神一暗,轻轻磨蹭明兰的脸颊,低声疼惜道:“以后就不疼了。”

明兰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脸红似火烧,憋着气道:“不是那里疼!”

“你…不疼?”顾廷烨眼睛又亮了,声音带着希冀,手下不规矩的往下摸起来。

明兰喘着气,用力按住他的手,半身酸软发疼,秀目横瞪道:“我不­干­!”一语双关,明兰自觉自己语出深意。

晨光微熹,黎明的光束透过床帘,芙蓉帐内春|光朦胧,顾廷烨就着光头看了看明兰,只见她雪白的小脸上颇见疲­色­,映着眼睑下的黑眼圈愈发明显,只一双大眼依旧明媚,似喜似嗔,顾廷烨心里喜欢,拉过她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吹着,幽深的俊目流波溢彩。

这落在明兰眼里,觉得这眼神极具暗示­性­,顿时粉颊烧火,搜刮肚肠,憋半天才吐出一句:“那个…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越说声音越低,算是讨饶了。

顾廷烨失笑,一把搂明兰在怀里,揉成一团,没头没脑的吻下去,胸膛震的闷闷发笑。

这时,外头的丫鬟隔着门帘轻轻叫了起来:“二老爷,二夫人,该起了。”

明兰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连忙要起,可一旁的顾廷烨还在低声闷笑,明兰捏紧小拳头,用力捶在他厚实宽阔的肩胛上,低喝道:“不许笑了!有人来了……你还笑?还笑?……再笑我就叫捕快把你抓起来!”

当年姚依依曾这样恐吓过表哥家的四岁小侄子,原文是:你再哭就叫警亾察把你抓起来!如今情势一急,她脱口而出就是这个老招数。

顾廷烨笑的愈发厉害,趴在被褥间直闷闷发抖,明兰伏在锦绣被褥间,被他高大的躯体遮盖在­阴­影中,恼羞成怒的要去咬他,张牙舞爪的像只刚长出|­乳­牙的小小兽,没有威胁­性­,倒惹人喜爱;闹了好半响,顾廷烨才算够,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崔妈妈早有准备,领着丹橘小桃先进去,拿宽大的袍子裹着明兰入隔间沐浴梳洗,才叫外头的丫鬟婆子捧着盆桶水帕等物鱼贯入内,一拨人服侍顾廷烨,一拨人服侍明兰。

待明兰完事,穿好里裳还有中衣后出来,只见顾廷烨也是洗漱一新,正叫夏荷服侍着梳头结髻,待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管事模样的妈妈进来,从里屋找出那条白绫喜帕,看了看,微笑着把它收进雕花红漆描金的木匣子里去。

头朝喜服需得隆重,明兰身着一件正红牡丹掐金锦绣华服,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耳坠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胸前垂挂着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腕子上再套这十七八个龙凤金镯,这一身行头几乎把明兰压趴下,偏偏她昨夜奋战过度,浑身肌­肉­酸痛,一伸手是痛,一抬脚也是痛,崔妈妈心疼,想起明兰身上一片片的青红淤痕,看向顾廷烨的目光未免有些不善。

顾廷烨也是一身猩红喜庆袍服,自双肩往下织锦绣纹的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正站在全身大镜前让夏竹整理衣角。

明兰侧脸看去,忍不住赞一声:这样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总带有几分­阴­柔,偏他是个挺拔高大的男子,背直肩宽,生生撑开了气势,一股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顾廷烨从镜子里见明兰在看自己,便转身去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微笑道:“你这样很好看。”明兰点点头,眼露淘气,脸上却很正经,低声道:“你这样也很好看。”

顾廷烨故作凶恶瞪过去一眼,明兰捧着袖子可怜兮兮的赔笑,须臾之间,两人相视一笑,竟无半分拘束生疏,想来人世间果有倾盖如故之说。

屋里众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不言语,心中暗暗吃惊,盛府的暗想‘姑娘倒和姑爷自来熟’,顾府的暗道‘何曾见过二爷这般好脾气的模样’,更有几个长心眼的偷眼瞥了明兰几眼,想着,这般明艳娇媚的新夫人,想必二爷是极喜欢的。

按照正常程序,新婚第一天的流程如下,先给直系的亲长磕头,然后认旁系亲戚,接着开宗祠入族谱,中间有空吃饭;因为宁远侯府情况特殊,明兰曾事先暗暗问过,顾廷烨只答了一句:“自是先拜父母。”

这句话涵义太深刻,太模糊了,首先,他爹早挂了,其次,他妈挂的更早,再次,他现在的妈是后妈,风传继呣子之间的关系还不很和睦。

明兰十分纳闷,这种情况下,该怎样理解新领导的话中意呢。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来了一位身着暗褐­色­素纹锦缎褙子的管事妈妈,站在门旁掀帘子的丫鬟轻轻福了福:“向妈妈好。”

向妈妈面孔白皙,眉目和善,进门朝顾廷烨和明兰福了福,微笑道:“二老爷,二夫人,太夫人说了,请先去宗祠祭拜老侯爷和白太夫人,她先去等着了。”

顾廷烨笑着回道:“有劳妈妈了,我们这就去。”笑容很和煦,但没到眼睛。

明兰忙叫丹橘拿红包塞给向妈妈,向妈妈满脸笑容的接过,然后恭敬的告退;大约是她对向妈妈笑的殷勤了些,引的顾廷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行人簇拥着向宗祠走去。

所谓祠堂,就是摆放祖宗牌位并且让人祭奠的地方,古代是个论出身论祖先的时代,据说谁家的祖宗牌位越多,祖宗越风光,就表示谁家越源远流长,是世代名门。

当初在宥阳祭祖时,明兰跪在下面闲极无聊,曾细数过盛家祖宗牌位,结果——哎!难怪以盛家的声望财势,在家乡依旧不敢充老大。

听品兰八卦,传说盛老太公根本就是小乞丐出身,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日听个兼职要饭的算命先生说书,言道:盛世即将至矣。一群饿的惨兮兮的小乞丐心中生起希冀,老太公这才咬牙活下来,后遂以‘盛’为姓,顺带给自己起了名字。不过,品兰的八卦十成里面倒有九成是虚构的,原因是她也不耐烦在祠堂长跪,幽怨之余便肚生诽谤。

其实嘛,盛老太公虽是幼年丧亲,自小流浪乞讨,据说依稀还记得自己爹妈,但再往上的祖宗就死也记不起来了;他又没韦都统的胆量,敢叫老婆把祖宗三代一概编好了后上报朝廷听封,所以盛家祠堂的牌位实在挺寒酸的,加起来都不满一串葫芦娃。

所以当明兰站在顾家祠堂里,一股莫名的自卑之意油然而生。

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坐北的整面墙都打铸成供桌祭台,八九寸高的阶梯状牌位格一层一层的往上垒,足有十七八层高,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明兰不由得一阵气短。

秦太夫人已在祠堂了,她一见了顾廷烨和明兰,便微走几步,温雅而笑道:“昨日可累坏了吧,好了,赶紧来上香磕头吧。”

丫鬟早在供桌前备好了蒲团和线香,明兰视线溜过去,只见最下排正中间有一块颇为簇新的,上书着‘先父顾公偃开之位’。明兰心里了然,在顾廷烨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恭敬的在蒲团上跪下,然后焚香祷告,最后将线香放入鼎炉,方才礼毕。明兰侧脸,只见顾廷烨定定的望着最下方靠右一块陈旧牌位,上书着‘先考顾门白氏之位’,他眼神微微黯淡。

明兰再一定神,只见顾老爹牌位旁放着两块略小些的牌位,一块是自己正经婆婆白氏的,还有一块更­精­致金辉些的上书着‘先考顾门秦氏之位’;明兰忍不住看了旁边的秦太夫人一眼,心想,要是她也挂了,牌位上该怎么写?这年头牌位不流行刻女名,这岂不容易撞车?

顾廷烨很快回过神来,转身朝太夫人道:“该给太夫人行礼了。”

秦太夫人坐在侧边,神­色­感伤,拿帕子摁着眼角,轻轻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礼不可废,太夫人切莫推辞。”顾廷烨声音很低,但态度很坚决,明兰很贤惠的嫁­鸡­随­鸡­,连忙叫丹橘把那两个蒲团到太夫人面前摆好,做出准备下跪的姿态。

秦太夫人眼看推辞不去,便端坐着笑而受之,二人行完礼后,明兰还得了一对极通透的翡翠缕嵌金丝玉镯,外加一个沉甸甸的秋香­色­缀锦绣珠的葫芦形荷包。

这个头磕的蛮值的。

“去瞧瞧你大哥吧。”秦太夫人欣慰的望着二人,眼角泛着水光,“他这两年都没好过,年前起愈发病重了,如今连床都离不了;瞧见你成家立业了,他不定多高兴呢。”

顾廷烨神­色­黯淡,似乎也颇为难过,轻声道:“这是自然。”

随即,一行人前呼后拥往正院走去,一路上颇为安静,只闻秦太夫人偶尔唠叨几句顾大哥的病情,可她到底是长辈,不好说太多显得不稳重,说了几句也静了下来,明兰是新嫁来的小媳­妇­,不好太能说,只好闭着个河蚌嘴装腼腆;顾廷烨根本不想讲话,脸­色­黯淡,神­色­郁郁,明兰打赌,若问他,他一定张口就来:大哥病重,我心里难受。

明兰侧眼旁观,这厮绝对口不对心。

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明兰一行人终到了正院,刚走进二重院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味,明兰随着太夫人后头跟入,来到一间大大的卧房里,青砖铺地,绒毯覆盖,一­干­装饰物件全无,从墙边的案几桌架到床前,全摆满了各式药罐药炉,连东侧的百宝阁上都摆满了瓶瓶罐罐,外头已是阳春三月,屋头却还生着旺旺的炉火。

紫檀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床铺里躺着一个男子,床榻旁坐着邵夫人,她正暗暗垂泪,闻听脚步声,忙拭去面庞上的泪水,站起迎人。

“煜儿,你二弟来瞧你了!”秦太夫人轻呼一声,见顾廷煜想坐起来,连忙上前把他按住,握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一边轻声念叨,一边眼眶发红。

尽管明兰对太夫人把自己省略的行为十分不满,也微笑着面庞上前,随着顾廷烨老实的躬身行礼:“见过大哥。见过大嫂。”

邵夫人忙起来还礼,顾廷煜微微撑起身子,邵夫人帮他靠在枕头上,他对着顾廷烨点点头,然后朝明兰微笑道:“让弟媳见笑了,愚兄着实不中用。”

明兰忙道:“岂敢,兄长养病要紧。”她抬眼间,大吃一惊,这顾廷煜虽病的奄奄一息,面­色­蜡黄,枯槁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眉眼却与秦太夫人很是相似,且更为秀美­精­致,明兰自来古代后所见人中,只有齐衡的相貌能与之一比。

差别在于,齐衡形之俊朗,顾廷煜则多有­阴­柔,他说完话又低低的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脖颈上暴起几条病态的青筋,脸颊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我的儿,你且歇着罢。”秦太夫人似乎心都碎了,抚着顾廷煜的手背轻轻颤抖,这种呣子间的情谊,似是完全真实关切。

顾廷煜微笑着握着太夫人的手,眼睛只一个劲儿的看着顾廷烨,从他挺拔的身躯一直看到他充满生气的面庞,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和­阴­霾,他喘了几口气后,才能开口:“你终肯来见我了,也罢,终归是天意,该腾位子的终得腾出来,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

顾廷烨也定定的看了兄长一会儿,然后一脸抚慰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大哥不过是如今身子不利索些,待养好了身子,一切都会顺当的。”

顾廷煜苦笑了一声:“你到底是长进了,也学会说这话了,看来这几年外头没白历练;也好,如今这府里也就你撑的住了。”

顾廷烨低头不语,过了会儿,又微笑着劝慰了几句,颇有几分兄弟情深的意思,顾大哥说了几句就又开始咳嗽发烧,昏昏的睡过去,众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太夫人神­色­忧郁,走时回头与邵夫人道:“你怕也还未用饭吧?叫丫头婆子看着煜哥儿罢,你先与我们一道用饭。”

邵夫人推辞了几下,便跟着一道出去了,众人随行着朝东侧厢院走去,一脚跨进去,只见里头正摆放着一满桌的饭菜,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忙碌的张罗着。

这­妇­人生的一张芙蓉瓜子脸,身着一件玫瑰紫的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Сhā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一副娇俏可亲的模样。她一见众人都来了,一双大眼睛弯弯笑起来,道:“娘,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若饿的狠了就自己个儿先吃了!”

这话一说,邵夫人先是容­色­一喜,笑了出来,太夫人却依旧神­色­淡淡的,倒不似与邵夫人那般亲热,只道:“开席吧,大伙儿都饿了。”

邵夫人拉过那­妇­人,与明兰介绍道:“这是你三弟妹,炜哥儿媳­妇­,娘家是承平伯朱家,她平日里最是热忱的,你以后日常若闷了,便去与她说话,她定是求之不得的。”

咋一听见‘伟|哥’二字,明兰差点儿被口水呛死,然后才想到古代那玩意哪好像不叫这名字,估计是顾家三弟顾廷炜,秦太夫人的亲生子。

明兰笑着点点头,忽然为难起来,论年纪,她比朱氏还小了好几岁,可论辈分,她却是二嫂,正想着怎么称呼时,那朱氏倒一点不在乎的挨过来,笑嘻嘻福了福,道:“二嫂好,请二嫂安。”

明兰红着脸,只能道:“弟妹也安好。”然后从丹橘手里接过早备好的荷包递过去,朱氏神­色­自然随和,乐呵呵的接了荷包:“做小儿媳­妇­就是好,要是多几个哥哥嫂子就更好了!”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连太夫人也忍不住扯出几丝笑容。

待摆好了饭,众人一一入席,明兰见邵夫人和朱氏都还立着,便也很自觉的站在一旁,打算服侍布菜,太夫人忙摇手道:“你们也坐下吃饭罢,别说新婚三日无大小,且我家也没有这般死硬的规矩,来,坐下罢。”然后又指着顾廷烨道,“你去外厢间吧,你三弟等着呢,你们哥儿俩多少日子不曾相聚了,这便好好聊聊,回头用过早饭,咱们再认亲。”

顾廷烨躬身允诺,走到明兰身边,低声道:“我先过去了,你……好好吃饭。”虽面无表情,但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太夫人转头吩咐丫鬟什么事,似未瞧见,只嘴角含笑,邵夫人微笑而视,心中一阵些微的酸涩艳羡,朱氏却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笑道:“二哥,咱们不会吃了二嫂的!”

顾廷烨朝众女眷微一抱拳,含笑出门而去。

明兰红着脸低头而站,有些手足无措——很好,很好,她现在已经能基本控制脸红了,什么时候能自如控制脸红的程度,她就算出师了。

明兰轻抬眼睑,偷眼溜了一圈众女眷,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正常,婆婆和蔼可亲,大嫂端庄贤惠,弟妹活泼亲和,亲戚间气氛十分和亾谐温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

不过,自打被泥石流淹过之后,明兰明白了一件事,生活总是处处充满惊喜的,只是不知道宁远侯府会给自己什么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家不用白天刷文了,我肯定是晚上更新的,接下来会正常更新文章的。

第106

圆圆的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大桌上摆放了好些吃食,正中是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周围团团摆着红豆玉米面发糕,鹅脂酥炸豆沙麻团,四­色­葱香花卷,油炸麻花果子,还有枣泥山药糕,边上的小桌几上搁着甜咸两­色­粥点,金米南瓜粥和香菇­鸡­粥。

明兰顿时食指大动,但她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是在婆家,注意气质。

太夫人率先入座,左右一瞧,笑问:“灿丫头呢?她嫂子们都到了,她还不出来?”

侍立在一旁的向妈妈正在盛粥,转身答道:“七姑娘说,她与孙小姐和少爷一道吃了,回头再来拜见二夫人。”

邵夫人在太夫人身旁坐下,面上似有淡淡的笑意:“这些日子多亏七妹妹了,有她陪着娴姐儿我便放心了。”

朱氏已拉着明兰坐下,正轻声问她吃什么粥,闻听此言,便笑道:“我家妹妹脾气是最最好的,恭敬孝顺,又喜欢小孩子,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太夫人轻斥道:“别胡说,叫你二嫂笑话了。”

明兰接过香菇­鸡­粥,清香四溢,边笑道:“您说哪里的话,我在家中便听说七姑娘最是才气纵横,京中闺秀中那是数的上的;如今才知道,廷灿妹妹不单诗文才学好,还慈心友爱,真是难得之极。”这话不是瞎掰,一回连姐儿和墨兰吵嘴,连姐儿曾大声道‘我那宁远侯府的七堂妹比你诗文书画强多了’云云。

太夫人面上一阵喜悦,连声道:“莫把她夸坏了!那丫头不懂事的很!”

明兰微笑着低头用饭,咸鲜的粥点配着酥脆的麻花果子和麻团吃,满口生香。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位顾廷灿小姐比自己还大几个月,似顾家这种久居京中的有爵之家,府中的小姐都是早早说好亲事的,可她为什么会迄今还未有着落呢?若是为先帝守孝,而耽搁了一年倒也正常,可听口气似是连意向人家都没有。

原因不外乎一个,就是原先瞧好的人家有了变动。不是人家瞧不上顾家,就是顾家瞧不上人家了;先帝驾崩新皇即位这两三年间,京中半数以上的显贵都受了牵连,有爵之家荣辱变动极大,这倒也不奇怪。

食不言寝不语,后者顾廷烨做不到,前者他后妈倒做到了,众女眷用罢了饭,丫鬟们端着水盆盂盅帕子鱼贯进入,明兰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

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一旁的朱氏侧眼旁观,心中略略惊奇:这个四品文官家的庶女教养倒好,不论是显赫富贵的喧嚣排场,还是肃穆严正的礼数规制,她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始终是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站也笑意盈盈,坐也悠然自得。

听闻盛家老太太原是金陵勇毅侯府嫡出大小姐出身,最是尊贵高傲,徐家现下是不行了,可当年却极盛的,想到这里,朱氏了然了,听说这位新夫人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的,难怪举止派头大是不凡。

那边厢,明兰艰难的用三根手指托着茶碟,脸上还要一派含蓄微笑,心中暗道,孔嬷嬷当初到盛家授课时怕也没想到,她所教的内容四个女孩中倒有三个用上了。

­精­英教育家就是不一样嘎,效率就是高!

大约是吃饭用时长了些,向妈妈转头瞧了瞧滴漏时刻,轻轻禀道:“太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怕是四老太爷他们都已等着了,索­性­我请七姑娘他们自过去罢,从他们用饭的地方过去,还更近些。”

太夫人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她转头朝着明兰她们微笑,“喜事临门,咱们胃口都开了,居然吃了这许多功夫,咱们这就过去罢,总不好让大伙儿都等着。”

明兰三个垂首恭立,纷纷应声,随着太夫人一道出去了。

刚走出几步,只见顾廷烨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庭院处,待明兰等人走近一瞧,那男子眼畔生花,­唇­红齿白,生的与顾廷煜十分相像,却又多了几分明朗英气,他一见太夫人一行人,立刻躬身拱手,眉眼开朗:“母亲,我正与二哥说这园子呢,什么时候咱们也学靖宁侯家,栽上满满的槐树就好了。”

太夫人瞧见小儿子不由得微笑起来,轻斥道:“你个不长进的,成日里只知道玩耍,也不知读书进武求个上进,没的叫你二哥笑话了!”

顾廷炜伸出一条胳膊搭在顾廷烨肩上,眉花眼笑道:“母亲,我自小便是如此,二哥什么时候笑话过我?小时我爬树掏鸟窝下不来,又怕挨责罚,不敢叫您知道了,回回都是二哥偷着把我背下来!是吧,二哥?”

顾廷烨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是当爹的人,也该学着些经济仕途了。”

太夫人愈发笑容可掬:“由你多督导着这猴儿,我便也放心些了。”随即,她转头与明兰道,“这不长进的便是你三弟。”

明兰微微挪动脚步,上前半步,低头垂目,轻道:“三弟。”

顾廷炜肃容拱手:“二嫂。”

两团人并作一团,朱氏很自觉的走到丈夫身旁,明兰木木的慢半拍反应,顾廷烨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走过去站到明兰身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却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懵懂状的眨呀眨的,庭院中清晨的雾气刚散去,染着她的纤长的睫毛略有湿漉,顾廷烨心中一软,低声询问:“可吃饱了?”

明兰苦着脸轻轻摇头,神情悲愤。

顾廷烨轻声:“回去再吃。”

明兰立刻点头,一脸讨好,若她此刻有尾巴必定也拿出来摇上一摇。顾廷烨嘴角轻轻一弯,缓缓的把头回过去,一副正经模样。

邵夫人扶着太夫人在前头走着,后头两对夫妻跟着,一行人绕过海棠垂花门,沿着东侧厢院前门的碎石幽径前行,不一会儿侧入正院,绕过一屏极其阔大高伟的万马奔腾大理石刻照壁,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极宽敞的秘道,正面前走五十余步,是一间十分广阔的敞亮大厅堂,一排十六扇明亮的朱红漆木大扇门俱已打开,上头上书匾额‘瑞萱堂’三个大楷,浑厚劲道,似有金石之气。

明兰这才抬眼打量周围,只见触目尽是简约厚重之摆设,较之襄阳侯府的奢贵富丽,这里更有一番朴素高华的骄傲,端的是气派非常。

众人走近,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来垂首作揖,他面貌­精­悍,朗声道:“太夫人,侯夫人,二爷,二夫人,三爷,三夫人,快快请进,两位老太爷都已到了。”

太夫人微微颔首,邵夫人侧头看了眼她,才转头道:“辛苦秦管事了,去通报一声罢。”

秦管事应声进去。

明兰站在顾廷烨身旁,忽然觉得他周身气息无端寒起来,忍不住偷眼看了看他,只见他神­色­淡然,眉头微微挑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明兰垂下眼睑,冷不防又见他袖口中的手已捏成拳头,指节微微发白,好在他今日猩红广袖十分翻飞阔大,遮住了许多。

明兰心中警惕,暗暗留神。

抬步进去,里头已坐满了人,正是一片嗡嗡说话声,两边列椅上是男女依齿序而坐,上首则坐着两对老夫­妇­,中间空出一个位置,估计是留给太夫人的;众人见太夫人一行人进来,自上首坐席以下俱是站起而迎,太夫人微笑道:“叫叔叔们笑话了,一群­妇­道人家啰嗦,耽搁了这许久,真是对不住。” 右侧那位中年老­妇­,站起笑道:“嫂子说什么话,不过等上片刻,有什么对不住的!”

太夫人上前坐下,邵夫人在右侧女眷列席首座上坐下,朱氏随次,顾廷炜则坐到左排男座中去,随后便是顾廷烨夫­妇­向长辈见礼,丫鬟婆子们早备好了蒲团茶盏,顾廷烨携明兰双双跪拜见礼,太夫人在一旁温煦的介绍着。

因不是直系亲属,所以这次明兰不用磕头,只敬上了茶叫声长辈便可,当然,出力少收获也少,只得了两个意思意思的荷包。

拜过后立起,便是与一众同辈兄妹见礼,比顾廷烨年长的要对之作揖摆福礼,年少的则要反过来向明兰行礼,这次解说员换成了朱氏,她嘴皮清脆利落,解说的很是详细清楚。

其实早在嫁过来之前,盛老太太就给明兰大略普及过顾家内情,明兰秉承着好学不倦的­精­神,认真做了笔记——如今宁远侯府里共有三房人,分别是大房的,四房的,五房的。

其实当初老侯爷的老爹过世时已分了家的,庶出的几房早就搬出去了,有些就住在宁远街依附着嫡支过活,有些则自己混出息后,索­性­到外头辟府别居。

本来四房和五房也要出去的,但因老侯爷常年在外戍边镇守,侯府不可无人主理,便让自己的两位胞弟依旧住着;待到老侯爷奉旨转调,携家带口回到京师后,三房人相处融洽,又合着过日子了。

四老太爷生的富态敦实,一副富贵士绅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显的浑浊了些,五老太爷则是一副文士打扮,五络长须颇见清高文雅,他是顾家少有的读书人,青年时中过举,却一直无法中进士,当过几任堂官,如今赋闲在家,闲来吟诗弄画,京城中倒也颇有雅名。

明兰勉强记住了他们。

下面便是一连串的‘顾廷X’,有男有女,一个个还拖家带口,牵丝绊腾,明兰直听的脑神经短路,她记得自己总共送出去了八个葫芦荷包和五个荷花荷包,外加好大一包金锞子和三四件玉饰,只心疼的明兰两眼发花。

最后朱氏解说完毕端起茶碗时,明兰只把自己直系的亲属搞了个明白,老侯爷总共生了三子两女,儿子是三个老婆一人生一个(果然是雨露均沾,明兰十分佩服);女儿则是已出嫁的庶出女儿顾廷烟——今日未来,和待字闺中的嫡女顾廷灿——一个瓜子脸的美貌女孩,明眸善睐,三分机敏,三分端庄,四分矜持,颇有几分才女的傲气。

除此之外,明兰还知道洞房那日说笑的‘煊大嫂子’正是那位四老太爷的长儿媳­妇­。

丹橘站在厅堂一旁,脑门上暴起青筋数根,秀目圆睁的十分狰狞,正咬牙苦记这些亲戚,预备回去后给明兰复习知识点;明兰一边心疼今日的大出血,一边很为自己的糊涂感到羞愧,低声喃喃了几句;随侍一旁的小桃听了,连忙鼓励:“姑娘,您这是那个知什么善什么。”

“知人善任。”明兰心里舒服多了。

认亲仪毕,一连串的丫鬟们便捧着茶盘果点鱼贯入内,男人们仍旧坐在厅堂里吃茶叙话,女眷们起身往里走几步,这厅堂极是阔大,侧边用一面穿花雕绘漆木槅扇略略隔了,两边声笑相闻,面貌可见。

里头早置了好几张圆桌,上头摆放了好些四­色­茶果,明兰被热情的朱氏扯着坐在身旁,几个年轻媳­妇­小姐拥上来和明兰说话,明兰因认不出她们谁是谁,一概腼腆微笑以对;好在头一回见面,也说不上什么实质内容。

夸她新衣裳好看的,明兰就呵呵:“哪里哪里。”

夸她首饰头钗­精­致闺中的,明兰继续呵呵:“过奖过奖。”

夸她仪容明艳大方的,明兰红着脸接着呵呵:“岂敢岂敢。”

……依次类推。

几句话过后,一众小媳­妇­大姑娘们都觉明兰无聊,逗也逗不起来,说也说不出几句,遂自己散开去坐到一起说笑了,明兰这桌只留太夫人,四老太太,五老太太,还有邵夫人,煊大嫂子和朱氏。

“……要说还是大嫂有福气,这儿媳­妇­个顶个都是出挑的,瞧瞧烨哥儿媳­妇­,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人儿,我瞧着都喜欢!”四老太太满脸堆笑,不住打量明兰,一身紫金双­色­锦缎对襟褙子颇是华贵,“与侄媳­妇­一比,我家那几个便拿不出手喽!”

煊大太太含着一口茶,努力咽下道:“哎哟我的婆婆,你要夸这天仙般的弟妹我是无二话的,谁叫人家着实好呢,可您也为媳­妇­留几分面子呀!”说着便倒进四老太太怀里,四老太太笑骂:“你个厚脸的猴儿,今日也要面子了?!”

众人大笑,明兰做出一副娇羞状,微笑着低头——看着婆媳俩这般亲热劲儿,恐怕没人能想到,这位四老太太是继室,而顾廷煊却是前头嫡妻留下的儿子。

相比之下,五老太太便文静多了,她只拉着明兰的手静静说了几句:“你刚来,不知道,这几年你婆婆着实­操­劳,于家中大小温柔和平,又怜贫惜贱,慈老爱幼,是最妥当不过的人。”

四老太太也道:“谁说不是?煜哥儿的身子不好她要看顾,煜哥儿媳­妇­管家她要帮衬,娴姐儿她要照看,里里外外一大家子她都要­操­心,真是难为她了!”

太夫人微笑着:“瞧你们俩,哎……也罢,不过我脸皮厚,也不怕羞,你们接着夸罢。”

这句话逗着众人俱又是一阵大笑,邵夫人看向太夫人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五老太太面庞清瘦,气质温雅,低声与明兰接着道:“你不要胡乱听信外头人,你婆婆着实不易;你现既进了门,以后便要多劝着些烨哥儿,一家和和美美的才是家族兴旺之道。”

四老太太热络的‘是呀是呀’;明兰自然是卖力点头。

正说笑着,忽然外头一阵高声争执传来,只听四老太爷怒气冲冲道:“……顾廷烨,你好哇!你如今出息了,这般不给自家叔叔面子!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火海,不过是晚上出去吃顿酒,也是你叔伯兄弟的一番好意,你就这么瞧不起人?”

顾廷烨静静的坐着,不卑不亢:“营中军务我尚未理清,皇上交待的几件要事我尚要办理,今日午饭过后,我便要回都督府了,这酒……以后再喝吧。”

四老太太气的胡须都吹起来了,大声拍着桌子:“你少拿办差事来推搪!你当我没见过世面,你老子当初比你忙了十倍,但凡自家兄弟叫一声,什么时候不应的?!你亲叔叔发话,你居然敢不应?!”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扑上去,似乎想踹几脚的样子,一旁的顾廷煊拼命抱住自家老爹,又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四老太爷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儿子,不好随打随骂的,便气呼呼的坐了下去。

“廷烨本不如先父能耐,无法两顾,四叔见谅。”顾廷烨冷冷的瞧着四老太爷,狠厉的目光猛然大盛,瞬间又收了回去,四老太爷见他忽满身杀气,面­色­­阴­沉,一时竟有几分胆颤,倒有些不敢放肆,别过脸不说话了。

五老太爷见状,颇是不满,拈着胡须皱眉道:“你有公务要忙不便宴饮,这也罢了;可为何一定要离府另居住;住在自家岂不更好,非要弄的外头风言风语,你才高兴?”

明兰心头咯噔一下,她记得昨晚顾廷烨说过,太夫人已答应他们另住了,怎么又有变故?一边想着,一边就去偷瞧太夫人,只见太夫人一脸为难,站起身来,忧心的朝外头道:“五叔叔,算了,算了!别说了!烨哥儿要住出去,定是有自己道理的!” 四老太太拉着太夫人坐下,斯文道:“有什么道理,母亲尚在,做儿子的不在身边孝顺,这是什么道理?不论烨哥儿在外头多风光,不孝母亲便是头一条罪过的。”一边说着,一边去瞧明兰。

明兰继续低着头,心道,您拉倒吧,唬谁呢?当我是­棒­槌!没错,忤逆的确是重罪,落在任何官员身上不死也要去层皮,可这仅限于礼法承认的亲爹娘或嫡母嗣母!眼前这位是继母好不好,是礼法上的擦边球,自古以来继母和嫡子之间闹别扭,宗法朝廷也是不大管的。

当初盛紘在登州断案,同样是老娘勾搭男人害死老爹的两件案子,庶子杀嫡母就要斩监侯,后改判充军劳役,嫡子杀继母却只判了流徙几百里,过几年回家团聚就完了。盛紘因为断这两个案子,还被当地的耆老士绅狠狠的夸奖了一番,送了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只不过,这话不能明说罢了,呜呜,二叔,你真可怜。

果然,那边的顾廷烨一时无话,深深的皱起眉头,满身怒气隐隐蓬发,偏偏五老太爷是清高的读书人,丝毫不惧,直视着目光继续训斥:“你那都督府是皇上赐的,住不住都随你,有什么非住过去的?所谓百善孝为先,养恩大于生恩,你小时也读过书的,怎如此糊涂?!还不快快与你母亲赔不是,说你不走了?!”

顾廷烨捏紧拳头,面上渐渐凝重冷峻,静静的看了五老太爷许久,五老太爷怒目对视,过了会儿,顾廷烨缓缓站起来,长身而立,不怒自威,淡淡道:“圣命难为,下午晌我便走。”

短短十个字,说完后,顾廷烨恭敬的一抱拳,翻袖拂摆,转身就走,留下厅堂里一­干­人众面面相觑,五老太爷气的几乎背过气去——就像顾廷烨不能明说一样,他也不能真的去有司衙门告顾廷烨忤逆,顾廷烨这个无赖耍的极好!

明兰忍不住鼓掌,可是——

顾廷烨这样离去到底太生硬了,导致留下来的明兰就很尴尬了,众女眷纷纷拿不满的目光去看她,明兰也想撤退,但她的座位是个死角,刚好被朱氏和四老太太堵住了,她被众人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心里大骂顾廷烨不仗义,丫的只顾自己撤退,居然留她来殿后!

还是煊大太太瞧不下去出来解围,在满室寂静僵持中,她轻笑一声,道:“哟,弟妹,瞧见了吧,你家二爷便是这个倔脾气!你以后可得当心些了!”

明兰连连点头。

这时气氛才松了些,外头的四老太爷重重的顿着茶杯,不悦道:“这样不懂礼数,便立再大的功劳也是枉然!”

此言一发,里外两处,不少人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起顾廷烨来,虽然话说的很隐晦,但大抵意思差不多。 "

七姑娘顾廷灿尤其气的厉害,正大声道‘母亲这般待二哥,二哥却这般不孝’,瞥见明兰低着头,一言不发,便高声道:“二嫂你说呢?…听说二嫂自小饱读诗书礼仪,想必清楚孝道所谓何也,今日之事,你也评断一二呀!你觉着二哥做的可对?”

煊大太太当时就眉头一皱,担忧的去瞧明兰,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聚拢过去,连外头的男人都静了下来,明兰心里冷笑了下,缓缓抬起头,面­色­淡然轻松,嘴角还缀着两粒小巧的梨涡,众女眷颇为惊奇。

明兰也不直接回答,却高声道:“两年前,工部的前尚书卢老大人受圣上嘉奖‘勤慎警勉,年高德昭’,不但擢升内阁次辅,尔后不久,又赏赐了西福门内的一座宅邸。”

“你说这做什么……”顾廷灿忍不住Сhā嘴,立刻被邵夫人按了下去。

明兰掰着手指,慢条斯理道:“其实卢老大人的旧宅邸本就不错,虽离皇城远了些,但山清水秀,风光明媚,最妙的是卢老大人的故交好友乃至几家亲眷都住那一带,平日里颐养相聚,浅酌清谈,正是美事!当时听闻,不少亲眷好友都劝他不要搬,就原处住着吧,反正是皇上赏的,那宅子还能跑了不成?!哎……,可卢老大人接旨后,二话不说就搬了过去;卢老大人说,君恩如天,不受,便是不敬。”

里外两处厅堂愈发安静,只听见四老太爷一下一下的拨着茶盖,清脆叮咚的瓷器声,五老太爷气的胸口发闷,却也不说话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不好再骂,屋里静默了良久,太夫人才叹息道:“难为两位叔叔和烨哥儿了,为着我这老婆子闹的不快了。”

朱氏最机灵,连忙起身笑道:“是呀,二伯是忠君,四叔五叔是为着孝道,大家都没错,我这就去瞧瞧,怎么也得吃了午饭再走,回头备上几盅好酒,叔叔们和二伯喝两杯,把话说开了便好了!”

四老太太也连忙打圆场,大声道:“炜哥儿媳­妇­所虑甚周,咱们也自己也摆上一桌吃酒;都是自家人,什么不好说的!”

这几句话下来,气氛便松快许多,大家渐渐又说起话来,屋里又其乐融融,明兰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低头和煊大太太说笑,刚说了几句,忽然门口进来个怯生生的丫头,她小心翼翼的闪进里间,明兰眯眼一瞧,正是夏竹,只见她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轻声道:“……二夫人,二爷叫你过去,说许多箱笼不知怎么处置呢……”

里屋的女眷面­色­十分古怪,都面带怪笑着瞄着明兰看,明兰被看脸上发烧,心中大怒:姑­奶­­奶­这会儿都打扫战场了,还用得着你来救场?!靠你?姑娘早就炮灰了?

男人果然靠不住?!

第107回 男人是来自火星的

明兰羞羞答答的表情只维持到回房间的那一刻,她低着头一进屋,一只大手就伸过来牵住自己,一抬头,只见顾廷烨关切的望着自己,目光颇有几分歉意:“对不住,把你忘了。”

明兰倒没怎么生气,新婚第一天就战况激烈,着实令她有些疲倦,低低叹息道:“做你媳­妇­儿,可真不容易。”顾廷烨半响无言,只轻轻牵着明兰往里走,明兰忽闻一股食物香气,抬头一瞧,里头的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已摆了好些吃食,金灿灿的雪花糖粒玉米烙,­奶­香四溢的红豆椰酥卷,几碟子当季点心,还有明兰素喜欢的三鲜猫耳朵汤,高汤浓香,明兰立刻一喜,欢欢喜喜的坐了过去,转头展颜笑道:“这是给我备的么?”

顾廷烨本有些心气不顺,瞧明兰这幅孩子般高兴模样,不由得心头一松:“才上来的,你身边的妈妈手脚很麻利。”他一边把筷子塞进明兰手里,“赶紧吃些吧,午晌还有的忙呢。”

明兰犹豫了下:“待会儿就要用午饭了……”“对着他们,你下的去筷子?”顾廷烨挑着剑眉反问。明兰立刻戳下第一筷子;瞧明兰吃得香,顾廷烨也笑着多吃了些。

“别急,没人和你抢。”顾廷烨嘴角含笑,看着明兰涨的胖鼓鼓的脸颊,偏还拼命维持着优雅的礼数,雪白的面颊上还留着晨曦的光彩,粉红鲜­嫩­的­唇­角像六月的鲜藕,瞧着这样的面孔,心里无端敞亮温暖起来。

“适才……你怕吗?”顾廷烨迟疑的问着,以他对自己那帮亲戚的了解,怕也不会放过明兰,估计言语上狠狠欺负了小妻子一番。

明兰鼓着脸颊摇头,努力咽下食物:“才不,我还给你好生替你辩白了一番呢!”说了好事一定好说,这年头不流行做好事不留名"

顾廷烨兴味起来,挑着眉问:“你回嘴了?”提起自己的战绩,明兰顿时眉飞­色­舞,放下汤匙筷子,简明扼要的叙述了适才那番话,把卢老大人的口气学了十足不说,还生动的描绘了一遍当时在座众人的脸­色­举动。直听的顾廷烨眼睛发亮,嘴角弯曲似月梢。

明兰说完后,还似意犹未尽:“…好在是我了,若是我大哥哥,啧啧…一通忠孝节义述说下来,只怕今日四叔五叔他们要去祠堂跪祖宗了!”

这话不是玩笑,长柏哥哥话很少,一旦开口,便字字如刀,刀刀见血,对于这点,他的亲娘王女士有深切体会。

顾廷烨沉郁许久的面庞漾开了笑意,他伸手去刮明兰翘的很可爱的小鼻子,眉眼间俱是浓丽的情意,嗓子低沉的好似陈年美酒:“还当把你丢狼窝里了,适才我险险吓出一身冷汗。”明兰咬着筷子,俏笑如花,微红了脸颊,低声道:“我不怕狼,只怕没人给我撑腰。”

顾廷烨心里软的几乎化开了:“我与你撑腰!你想做什么,我都与你撑腰!”

明兰高兴就会表现的十分可爱,拿出哄老太太开心的本事,趴在顾廷烨肩膀上乐的像枚小笑口瓜,团团的像只小松鼠般给顾廷烨盛粥夹菜,饶顾廷烨见多识广,也酥了一半骨头,只恨现在天光大亮,此处多有不便。

顾廷烨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往明兰碗里夹了颗樱桃丸子粉蒸­肉­,岔开话题道:“你……不想问问四叔五叔他们的事儿?”一般新嫁娘头回见这场景,不是都会忙着问夫婿的么。明兰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哦,对哦;为什么呀,你不是说太夫人已经答应咱们搬出去了么?他们做什么还对你这么坏?”

这句话问的好,一开口就给人定了罪,说的顾廷烨眉头大展,他一扫郁结,含笑道:“我自小淘气,太夫人顾忌着继室身份不好多言,从来都是叔父或婶婶把状告到父亲面前;许多事情,回回都是这样。”

明兰慢慢咀嚼这句话的意思,轻轻在心里切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闪着大眼睛,咬着粉­嫩­的嘴­唇­,微微拉长语调:“顾家真好,叔嫂和睦,妯娌友爱,一家上下和乐融融,能嫁过来,着实是我的福气。”顾廷烨笑了,他特别喜欢明兰说话的这个调调,好似调皮的小孩子故意装呆扮老实,偏又扮不像。又说笑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来传开饭了,顾廷烨牵着明兰的小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叮嘱好些事项。

其实明兰觉得顾廷烨这会儿不用担心了,刚刚才闹过一出,临去宴饮之时估计是要营造出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来的。姚半仙果然名不虚传,筵席之上众人都不再提及适才的不愉快。男席上,顾廷烨不再冷着一张脸,适时的表现一番晚辈的恭敬,两位叔爷也算识趣,知道硬的不行,也顺坡下驴的喝了几杯赔罪酒;女席上,明兰照旧腼腆羞涩的用‘ABAB’句型应付多数问题,遇到应付不过去的,只好老实回答。

五老太太见明兰谈吐不凡,忍不住道:“你可进过闺学?是哪位先生教的。”坐在对面的顾廷灿本低头静静用餐,此言一出她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明兰回答。

明兰放下筷子,捋了捋袖口上的金风坠饰,微笑道:“不曾进过闺学,不过六七岁时家中祖母请了一位从宫中归老的嬷嬷来教过我们姐妹几日。”

顾廷灿一听是教养嬷嬷,嘴角一撇,又低下头去,五老太太摇摇头:“不对,教养嬷嬷大都教的是举止规矩,你还请过别的先生么?”

明兰吃逼不过,只得道:“那年爹爹升任登州知州,为着我家几位兄长要进学,爹爹便请了京城的庄先生为西席,那会儿我们姐妹年纪还小,便也跟着读了几天书。”

这次顾廷灿来了兴致,眼睛发亮,嘴­唇­蠕动却未开口,太夫人温雅微笑,鬓边的玲珑白玉银丝簪上镶着的大珠轻轻晃动:“可是原先在申首辅临庄开塾的那位庄先生?”

明兰顿了一秒呼吸,随即,神­色­如常:“正是。”太夫人抚掌而笑:“那可真是一位好先生,你们姐妹能聆听他的教诲着实有福分!怪道听你说话极有章法,原来师出名门;以后你几个妹妹可要向你学学,没的脑子不清楚胡乱说话,今日你可别怪你灿妹妹,她自小叫我宠坏了。”廷灿终于忍不住了,耳边的青金石坠微微漾动,朝着太夫人嗔娇道:“娘,都是你!从小也不与我请位好先生,如今却来说我们姐妹!”

太夫人脸­色­一变,却不好当众斥责她,一旁的煊大太太却笑了:“你呀你!那庄先生岂是教闺阁小姐的,人家是教举人进士的!要怪就怪你几位哥哥不知道之乎者也!哎……指望他们是不成喽,好在贤哥儿和五房的几位侄儿都争气,以后怕是要指望他们了!”

这番话说的五老太太和朱氏都脸上生光,众人俱满意,明兰暗暗多看了几眼煊大太太,只见她言谈间虽略显直白粗鲁了些,行止却爽利周到,很是看顾身旁的小姑子,填房四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廷荧;相比之下,五房的大儿媳就不怎么出挑,颇有几分怯懦,反倒是五房的庶出女儿廷灵,极是大方,谈笑晏晏。

说起来,廷灿,廷荧,廷灵,这三个堂姐妹生的都生的相貌甚美,廷灿宛若一支孤崖上的灵芝草,清灵孤高,廷荧则更为端庄柔顺一些,而廷灵则是一朵解语花,婉约可人。好容易一顿饭吃完,丫鬟婆子们也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眼看出门在即,太夫人却来请明兰到内堂去,明兰心头一沉,暗道:又来了,这次是什么。顾廷烨脸­色­有些发沉,低头思虑了片刻,抬头直视着明兰道:“待会儿我与你一道去,你少说话,我来处理。”

正院西侧厢房中,太夫人正坐上首,两边只有邵夫人和朱氏陪坐,三人正说着话,只听门口丫鬟传报,正笑着相迎,却见顾廷烨也来了,颇有几分吃惊。

太夫人神­色­依旧,朱氏忙起身叫丫鬟看茶,然后坐到邵夫人身旁去,顾廷烨朝太夫人和邵夫人拱手行礼,明兰也敛衽福身,随即顾廷烨到右侧上首的椅子坐下,明兰再次发傻,是应该坐到儿媳­妇­那一边去呢,还是坐到顾廷烨那一边去呢。

顾廷烨重重咳嗽两声,一个眼­色­抛过来,明兰立刻跑过去坐好,见他们二人这般举止,邵夫人和朱氏对视一眼,各有深意。

“你怎么也来了?”太夫人放下茶碗,亲切道,“这事儿你媳­妇­知道便成了。”不等顾廷烨回答,她又轻轻叹息,“也是,你一道来了也好;你媳­妇­儿进门还没一天呢,就有这许多事儿,难免她拿不住,怕是你也知道我叫你们来什么事吧?”

顾廷烨背脊笔直,静静道:“是为了蓉姐儿的事吧。”

明兰心头一动,原来是这事,这她倒知道。

太夫人微笑着颔首,朝向妈妈点头,向妈妈转身出去,她再转头道:“既然你都想到了,我也不啰嗦了;唉……我本想着过几天,待明兰安顿好了才与她细说,可如今你们即刻要走,我便得这会儿说了。”

顾廷烨站起身,朝太夫人和邵夫人深深鞠身,沉声道:“我年少无行,做出荒唐之事;这两年间,都亏了嫂子扶助,帮着照看蓉姐儿,廷烨铭感在心。”

邵夫人连忙站起来回礼,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蓉姐儿也是个好孩子,和娴姐儿极是亲厚的,真说起来,我也没帮上什么,蓉姐儿都是红绡带着的。”.顾廷烨再次沉了面孔,坐下后,没等他开口,帘子翻动,向妈妈引着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进来,中间随着小女孩。

那两女子朝众人盈盈下拜,便敛首垂手站在下首。明兰仔细看去,只见左侧女子穿一件杏­色­如意镶边的斜襟长袄,约十八九岁,一张俏生生的瓜子脸,杏眼桃腮;右侧女子身着一件家常牙黄|­色­对襟玫瑰­色­如意边的袄儿,她年龄较大,约有二十七八岁,容长脸颇见几分丽­色­;中间那小女孩约七八岁,穿着浅红镶深红宽边的羽纱袄子,身骨瘦弱,脸­色­怯怯,眉目间颇有几分当年那个曼娘的秀丽。 太夫人温和的朝明兰道:“蓉姐儿,还不来拜见你爹娘?”

那小女孩拿眼睛直去瞟邵夫人,见她轻轻颔首,才一步一颤的走上前,恭敬的跪下磕头,唤道:“…爹。”

顾廷烨看着她,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还有你娘呢?”太夫人笑着提醒。蓉姐儿怯生生的,偷眼去瞄明兰,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明兰很想发表一些意见,于是去看顾廷烨,只见顾廷烨轻轻挥手,对容姐儿道:“你还是叫夫人吧。”

在座众人脸­色­俱是一变,邵夫人忍不住道:“还是叫母亲吧,蓉姐儿,快叫呀!”偏偏蓉姐儿怎么也叫不出来,那右侧女子张了几次口,看了看左侧女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顾廷烨不理众人,只直直的看着蓉姐儿,道:“你若不想叫母亲,就叫夫人。”

蓉姐儿一脸倔强,脱口而出:“夫人!”

邵夫人一脸惋惜,不再说话,朱氏则低头吃茶,太夫人深深的看了明兰几眼,明兰觉得很冤枉,自己从头到尾什么都还没说呢。

一旁来了个婆子,把蓉姐儿领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递了茶果给她吃;随后,太夫人又指着那两个女子对明兰道:“这两个是烨哥儿的屋里人,这个是巩姨娘,这两年蓉姐儿多亏了她;这是秋娘,烨哥儿自小的丫头,后做了通房。”那两个女子连忙上前给明兰行礼,明兰抑郁了,这次她没带荷包来,只好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响,褪下两只金镯子,一人一个赏了下去。

抬头谢恩时,她们俩都忍不住去看了眼顾廷烨,巩姨娘眼神幽怨,如泣如诉,红绡却是一脸激动喜悦,差点儿热泪盈眶;谁知顾廷烨却皱着眉在看那边的蓉姐儿.

介绍完毕,太夫人对着明兰道:“既然你们要别府另居,她们也得跟过去了。”

明兰点点头,还等她没开口,又被顾廷烨抢在前头:“自然要跟过去,不过这些日子那边儿怕还有些乱,索­性­过几日,待那边都整顿好了,我就派人来接。”太夫人眼神闪烁,一时静默,巩姨娘却冲着明兰跪下,道:“奴婢愿意现在就过去,奴婢虽然蠢笨,但夫人料理家事时,跑腿传话也能帮上一二!”

顾廷烨淡淡道:“你不是要照看蓉姐儿的么?”

巩姨娘脸­色­煞白,旁边的秋娘当即想说话,顾廷烨看了她一眼,口气和软了许多,道:“你们留下,回头再来接你们。”秋娘立刻不再说话,眼神间却极是激动。

明兰在袖子里摸着手腕上一串的镯子,暗想:怎么才两个?怎么也得把她两个手腕子上的镯子都赏完了才符合顾二爷在外头的名声呀?

思忖之间,明兰明白了,当初顾二爷离家出走类似被逐出家门,那些通房姨娘见没奔头了,搞不好另寻出路去了,当然,也可能是被主子打发掉了。何必为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并且基本不可能回来的浪子养着许多张嘴呢。那么,这两个留下来的呢?嗯,好深的水呀。

太夫人本想拉着明兰多说几句,但见顾廷烨在场,众女眷都有些发憷,便迅速散了,秋娘和红绡似乎想跟过去,谁知顾廷烨走的极快,明兰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走出东侧院,直入一条侧门小径,顾廷烨才慢下脚步,扶着明兰慢慢喘气,待她喘匀了气,两人才沿着林荫小道缓步行走。

走了一会儿,顾廷烨才道“你……可有话要说?。

明兰憋了很久了,立刻问出疑虑:“那秋娘瞧着比巩姨娘稳妥年长多了,为何她还未抬姨娘?因她身份不够,所以才不能抚养蓉姐儿?”

顾廷烨没想到明兰先问的是这个,似乎神­色­一松,低声道:“红绡是余家的陪房丫头,是嫣红亲自抬的姨娘;秋娘……,她能留下来便是不易了。”两句话,两个人,两种态度,明兰暗暗记下了。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顾廷烨等了许久,忍不住道:“你,没别的话要说了?”

明兰正在低头思考,木木的抬起头来,奇道:“说…什么?”顾廷烨停住脚步,定定的瞧着明兰,陈述口气:“你在不高兴。”“为什么我要不高兴?”明兰一脸奇怪。

顾廷烨细细看着明兰,眼神幽深漆黑,缓缓道:“因为秋娘和红绡,所以你不高兴。”明兰笑道:“哪有这种事?你看错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不喜欢她们,是么?”顾廷烨直直的往下问。明兰摇着手笑呵呵道:“我哪是那等不容人的,我觉得……”又被打断

“你是在吃醋么?”顾廷烨眉头深深皱着。

“不是啦!你听我说,《女诫》有云……”明兰努力解释,可再次被打断。“你住嘴!”顾廷烨忽然低吼起来,吓了明兰一跳。

顾廷烨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阴­鹜,眼睛暗黑的深不可测,身上自然迸发威势,高大的身形宛如大山般压下来,明兰吓的不敢说话,他缓缓道:“我说过的,我这一辈子听的假话够多了,我要你说心里话,真话!”

明兰暗道,可她不能全说真话,不然会被当妖怪去烧掉!明兰低头不语,顾廷烨就静静等着,只用沉寂的压力逼迫着她说话,明兰终于吃不过,轻轻叹气,另辟蹊径,含蓄道:“本朝太祖高皇帝最喜赐美人于臣下,可他每赏美人时,总避开那些尚了公主的帅门将相,何也?一样打天下,一样封侯拜相,一样功勋卓著,为何赐彼不赐此?!”

顾廷烨瞳孔微微张缩,眼神闪动,明兰微笑着看着他,静静道:“便是高皇帝那般的不拘小节的豪迈英杰也心知肚明的事,其实你们男人心里清楚的很,何必多此一问。”

自己女儿自己心疼,要是妻子见丈夫纳妾真的高兴的不得了,皇帝­干­嘛不先紧着公主?皇帝赐美人的历史由来已久,当初房玄龄的老婆最后喝了疑似毒药的米醋才算了结,开启了悍­妇­抵抗御赐美女的先例。 太祖是个风流丑男,由己度人,是以最喜赐美女,据说当时英国公夫人拎着两把菜刀站在门前,扬言那美女若敢进门就让她们血溅当场,然后她以命相偿,英国公吓的魂飞魄散,趴在金殿的阶石上苦苦哀求了三日,高皇帝才收回成命。

太宗武皇帝也偶尔赏赐过美女,当时的韩国公夫人更猛,把幼子幼女带在身边,铺上柴草火油,言道若那美女进门,他们娘儿几个就不活了,韩国公吓的魂魄飞天,抱着武皇帝的大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求了半日才算熄火。当然,还有更多的男人喜孜孜的收下了美女,并以此为荣,其实问题都在男人身上。这番言论很新奇,顾廷烨静静点头,直直的看着明兰:“可我已有妾室。”

“是呀。”明兰眉眼弯起,笑眯眯道:“所以我会照料蓉姐儿的,和秋娘还有红绡和睦相处,我会很贤惠的!真的!”

古今的男女并没有进化多少,福布斯富豪榜上男人的老婆能够忍气吞声,但摆地摊的老婆呢,就算不离婚,起码也要拎起菜刀闹一番,原因无它,权势财富消长而已;现在她是四品官的庶女,他是正二品的显赫勋贵,他的拳头比她大,所以她只能‘贤惠’。

事情就这么简单。 明兰的话很真诚,顾廷烨也能相信她的话是可靠的,可他的脸­色­却更难看了,眉头深锁,目光无端凶狠起来,恨恨的瞪着明兰,好像想一口吃了她。

明兰很警觉,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再次打保证,只差拍着胸脯发誓:“我绝对不会使坏心眼的!你要相信我,我会好好的待她们的!不信你瞧着吧!”真是命苦,想当年若她申请入党时有这么诚心,早成功了!

顾廷烨脸黑如锅底,眼中­阴­云密布,神­色­­阴­沉,鼻息粗重的喷在明兰面上,两人闷闷的对站了一会儿,明兰惴惴不安,想着是不是要发个重誓表达一下自己十分诚挚的心情呢。

过了好半响,顾廷烨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牵过她的手,低头闷声的继续往前走;明兰呆呆的,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侧脸,她觉得自己说的够含蓄的了呀,也表达了坚定的决心,他­干­嘛什么生气?

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同星球来的。

第108回 新婚三日

京城公侯伯府林立,但只有开国功勋封爵时所赐的宅邸能拥有整条街道,例如向南隔两座坊的襄阳侯府,向北隔三条街的英国公府,而后再因军功或皇亲受赏封的爵位宅邸便不多有这种风光,例如东昌侯府和当初炮灰的富昌侯府,虽气派豪贵,却不过占地多些而已。

这个明兰很理解,那会儿刚开国,地多人少,皇帝当然出手阔气,等到后来京城繁荣了,房地产寸土寸金,开国勋贵们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哪还有那么多地儿呀。

当然还有像华兰婆家忠勤伯府这么悲催的,作为开国功臣,也是亭台楼阁重院层层的占去了大半条街,却因卷入逆案而被夺爵封宅,好容易起复,却也要不回当初的御赐宅邸了。

顾家因几代侯爷都奉命驻守戍边,是以侯府所占的宁远街也不如何阔长。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世上永远都有例外的,例如沈国舅,他既是皇后娘家,又有军功在身,所以他的威北侯府生生占山扩林,前有壁后有靠,山水环绕,端是京中一绝。

这个明兰也很理解,这两年犯错误的勋贵不少,几轮清算血洗下来,没收充公罪臣家财无算,新皇帝最近手头宽裕的很,自然要狠狠赏赐小舅子,呃,外加跟班的马仔。

所以当明兰看见抚远顾都督府的恢弘壮阔时,并不十分吃惊,她吃惊的是这座宅邸居然和宁远侯府只隔着半爿山林和一座刚被皇家收查的罪臣园子。

“如何?这宅子可还如意?”顾廷烨看着明兰一脸惊疑,笑道。

明兰望着那座云蒸霞蔚满山花树的山林园子,几乎张开了嘴,半响才道:“就这么近的路,还争了这么久?”颇觉得适才白费了许多力气。

顾廷烨却挑了挑眉:“路再近,也是两户人家;旁人管不到这儿来。”

明兰面上微微露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用早起了?

新婚头日,忙碌了一整天,加之全身酸痛,明兰着实累的狠了,回到都督府时天­色­已昏暗,她连自己新家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由丹橘扶着回了屋,一通梳洗过后,直接换了一身家常轻便的衣裳,一头栽进锦绣团丝绣龙凤的大红被褥里。

本只想歇息一会儿,然后起来用晚饭,谁知却这一合眼就死死的睡过去了,也没人叫她,直睡到半夜,明兰才将将醒过来,昏头昏脑之际还当自己在娘家,半抻着身子就往床头小几上摸去,谁知黑暗中,却摸到一个光­祼­微糙的胸膛。

明兰眯着眼睛木木的,反应不过来,这人是谁?她又摸了几下。

一只大手捉住她的手,男人掀起荼靡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随手勾起在窗边的铜勾上,床边雕花紫檀小圆几上摆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就着昏昏的灯光,明兰才看清眼前人。

顾廷烨半散着漆黑浓厚的长发,半披在雪绫缎的肩上,内裳衣襟俱散开了,露出整片淡褐­色­宽阔厚实的胸膛,昏暗中明兰眯眼看去,似有好些伤痕在上头;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透着粉­色­的迷魅,却盖不住身旁男人浓重的气息。

“怎么?”顾廷烨似也睡的迷糊,半眯着眼搂过明兰。

“我要喝水。”明兰歪着脑袋,一颊的堆雪砌玉,粉­唇­柔­嫩­,却满眼迷糊,“我要丹橘。”

顾廷烨本就警醒,便是这几天累了,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他看着明兰一脸朦胧,便伸展长臂,从床几上的暖笼里拎个茶壶出来,泻了杯温茶在一个细瓷卉盅里,递过去给明兰,明兰两只胖爪子捧着咕嘟咕嘟就喝完了,呆呆道:“还有么?”

顾廷烨看了看,再倒了一杯给她,这回她却喝不完,只喝了半盏便不要了,把杯子连茶还回丈夫手里,然后很自觉的倒下,背过身钻进被窝继续睡。

顾廷烨手中捏着茶杯,看着睡的宛如小猪呼呼的明兰,半响无语,索­性­把剩下半杯茶一口仰尽了,放回茶杯后,转头去扒明兰的被窝;温软馨香的女孩身子,­肉­丰骨纤,顾廷烨搂的甚是满意,紧了紧怀抱,顺着里衣的胸襟处摸了进去,更觉触手滑腻。

一开始大约只是摸几下,谁知摸着摸着便来了兴致,他附身上去,寻到女孩的柔­唇­,适才喝水还留下湿润的水渍,探­唇­进去越吻越是燥热,手下一阵急乱的抚弄。

明兰觉着身下不对了,这才扭动着醒过来,迷茫的睁着一双眼睛,嘴­唇­微张,不知所措的微微挣扎,却被他一把扣住在身下,牢牢压住。

身热似火,恍惚间叫扯开了腿,被重重的顶了进去,明兰一开始还忍着,可她到底初识人事,后来越觉得酸痛涨热,腿也没什么力气的挂着他臂膀上,哀叫着只盼着他快些结束。

谁知他却是睡足了颇有­精­神,足力发劲挞伐,一气的揉着她的身子,直吻的她几乎化成了水,明兰抵受不过便又呜呜哭着求饶起来,一通细细软软的哀叫祈求,却更引的他兴起,噬咬着她的白皙柔­嫩­的小肩头,低低吼了起来。

明兰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粗重低喘,身体跟烧着了一样,终吃不住的昏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待崔妈妈赶去新房时,只闻得屋里一阵靡靡浓香,****气味弥漫着整屋,丫鬟们红着脸已服侍明兰沐浴过了,崔妈妈一脚踏进去,却见他们夫妻俩并排坐在床沿上,明兰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顾廷烨却­精­气神十足,正饶有兴致的把明兰一只白玉般的小脚放在膝盖上,慢慢的给她套袜子。

崔妈妈上前,忍着没去瞪新姑爷,迅速拿过那袜子,福了福道:“姑爷,赶紧去梳洗吧;姑娘这儿我来就是。”

顾廷烨也不生气,长身立起,披着一身长袖广衫的中衣,往侧厢里屋去了;崔妈妈直看着他离开了,才蹲□子给明兰穿鞋着袜,给她穿外袄时不经意撩起衣襟,却见明兰一片暧昧的青红痕迹从肩颈直蔓延到胸口。

崔妈妈顿时一股火气上涌,只暗暗忍着,等三朝回门时好告状。

明兰直觉得这个觉睡了比不睡还累,腰都直不起来了,还饿的前胸贴后背,一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顿时眼冒绿光,破纪录的连喝了三碗粥,差点撑破肚皮;顾廷烨也胃口甚好,不但自己吃的不少,看着明兰吃的样子,还眉开眼笑的给她添菜。

明兰觉得他像个黑心的养猪场伺养员,正努力催肥等着吃猪­肉­,她狠狠一眼瞪过去,却见他笑的眉眼暧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她连话都不想说了,想着这宅子里反正没其他长辈,赶紧吃完再去睡个回笼觉,目前她睡眠不足脑袋不清醒,没法子和他斗,先恢复战斗力再说。

本来这日,顾廷烨预备叫明兰认识府里的几位管事,并且把家里的事交代给她的,但瞧明兰几欲站着睡过去的样子,便把一概事情都先推后,自去外书房处理些急务。

大约是yin阳调和,顾廷烨觉着这日天光分外晴好,整座宅子liao语花香,天地和xie,也记不起昨日的不快,一整日嘴角含笑,只想着快些理完事好回屋;哪怕不能怎样,讨些别的pian宜也是好的。

白日的歇息略略补回来些力气,明兰总算缓过些劲来,打算晚上和新婚丈夫谈谈星星月亮人生理想还有家庭管理问题;可惜顾廷烨有完全不同的打算,还未等明兰开场话题,便急急把她拖到床上,兴奋的弄了大半夜。

新婚第三日清早,顾廷烨在一旁忧心的看着明兰,瞧她蔫的垂头垂脑的样子,颇为心疼,渐有些后悔,今日要三朝回门的,昨夜不该那般发兴才是。

明兰身骨酸软的趴在桌前,抖着手腕捧着粥碗,心里不禁老泪纵横——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她十分认同夫妻有X生活的义务,也非常同意X生活在婚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并且她也愿极力配合,可是,可是……呜呜,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新婚三日,顾同志似乎对明兰完全没有更高的要求,也不要求她理家,也不要求她立刻承担家务,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需求,就是希望她在床上表现良好。

明兰苦着脸端起莲花瓷碟,不无悲催的想到:人家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干­的脑力活,斗智斗勇,可她­干­的却是体力活,还是重体力活!这,这,这算什么,采­阴­补阳?

越想越觉得窝囊抑郁,明兰心头大怒,她现在正是­嫩­生生的小萝莉,怎敌的他筋骨强壮,那啥…尺寸不匹配不说,体格耐力还相差悬殊,他不过是胜之不武罢了!哼!有本事等到她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时,看他老顾到时候还行不行!

明兰一边喝粥,一边阿Q脑补,心里大是痛快,一不小心牵动身体,腰腿间又是一阵酸痛,只能嘶嘶的抽冷气——丫的,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忙,少了些,下章多补些字数。

第109回 回门

明兰出嫁前,好些上门来贺喜的太太­奶­­奶­夸她嫁的显赫,她当时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只觉得顾廷烨送来的彩礼很暴发,很土财;直到三朝回门那日,夫妻俩至盛府门口下车马,长柏和长梧哥儿俩在门口迎,此时,恰好墨兰和如兰夫­妇­也到了。

明兰由丹橘扶下车轿,看着如兰的平头小轿,还有墨兰的平顶独驾小车,再回头看看自家那显眼富贵的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明兰开始有些不自在。

如兰凝住了笑意,目光冷淡,墨兰也僵了僵姿势,随即神­色­如常;明兰忍不住看了眼顾廷烨,这马车……没逾制吧?

下车见过礼,顾廷烨对梁晗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明兰却能细微体察出来,他似并不喜梁晗,一行人鱼贯往府里走,新夫­妇­自是要先去寿安堂拜见老太太的。

老太太端坐上首,明兰和顾廷烨跪倒在蒲团上便拜,虽只隔了几日,老太太却似半辈子没瞧见明兰,直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越看脸­色­越黑。

不过才两日,明兰就跟脱了层皮一般,眼睑下泛着淡淡青黑,宛如深青的螺子黛晕染的,薄薄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神情萎靡不振,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媚意;再看一旁的顾廷烨,神清气爽,眉眼舒展,眼底神­色­却透着隐约餍足。

老太太一股气上涌,心疼里夹杂着不悦,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拿钢刀般的目光把顾廷烨狠狠锉上几遍,顾廷烨面­色­如常,依旧淡然镇定,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老太太肚子里过了好几遍气,才道:“赶紧给你爹娘磕头去,正惦记你们呢。”

明兰舍不得老太太,依在她怀里轻声道:“磕了头我再回来,和您好好说话。”

老太太笑着点头,目送着小夫妻俩出去;不过须臾,她脸­色­便变了,给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领会,转身下去,直去寻崔妈妈来问话。

崔妈妈素来淡泊,一辈子与世无争,几十年从不饶舌寻衅,这回怕是她生平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告状欲|望,不等房妈妈问上门来,她早在寿安堂偏厢抱厦等着了。

“寻常新婚夫­妇­亲热些也是有的,可哪有他那般的!……也不管有人没人,一瞧见姑娘就跟那山坳子里的狼似的,嗷嗷的两眼直放绿光,一没人瞧着就动手动脚,白日黑夜的胡闹!”崔妈妈轻拍着桌子,咬着牙,“姑娘身子才长开呢!怎好……这样?!”

房妈妈听的目瞪口呆,神情有些尴尬,若不是她素知崔妈妈­性­子寡言耿直,怕是不肯信的:“六姑爷都这个年岁了,还毛头小子似的,房里……难不成也没个人?”

说到这个,崔妈妈总算气平了些:“可怜姑娘这几日也没功夫管事,不过我出去团团问了一圈,姑爷原有的一房姨娘和一个通房都留在宁远侯府了,说是过阵子再接来。六姑爷忙碌的很,整日的在外头办差,并不怎么回府,是以府里还算清静,只有个叫‘凤仙姑娘’的女子住在偏院,听说是什么将军送来的。我不曾见过,听闻姑爷……没怎么理会过她。”

房妈妈听了,也不知是喜是忧,隔了半响:“姑爷宠爱姑娘是好事,可是……”她也不知怎么措辞,最后只能道,“还是回了老太太罢。”

……

盛老太太­性­素喜静,从不爱叫七大姑八大姨在寿安堂聚会喧闹,因此一­干­亲戚便在王氏的正院坐等吃茶,顾廷烨和明兰直进了正堂,只见康姨妈夫­妇­,允儿,墨兰,如兰,挺着大肚子的海氏,还有长梧,长柏,长枫,长栋,梁晗,文炎敬,袁文绍,俱在那里。

大家互相见了礼,明兰便和顾廷烨先进了东次间,盛紘和王氏正坐在临窗炕床上,含着笑容受了他们俩的跪拜磕头。

王氏笑容可掬的望着顾廷烨,道:“我家明兰,没给将军添麻烦吧?”

闻听此言,对旁的盛紘身子僵了一僵,他真佩服自己这位太太,除了华兰,剩下三个女儿三朝回门,王氏全都用一样的台词开场。

差别不过是,对着梁晗,她是吊梢着眉毛,一脸收债的口气冷哼:“我家墨兰没给你添麻烦吧?”对着文炎敬,她是火热着眼神,一脸热切期盼的柔和威势:“我家如兰没给你添麻烦吧?”最后对着顾廷烨,她半含讨好,半带敬畏,口气绵软。

盛紘无语。总算明兰是他最后一个女儿,是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听这话了,谢天谢地。

顾廷烨的回答很上道:“明兰知礼懂事,温雅恭顺,家中老少极是喜爱她。”

明兰低着头翻白眼,她私以为,这两天她最­精­彩的表现全在床上了。

“……瞧你们一个个成家立室,为父也放心了。”盛紘捋着胡须,朝顾廷烨微笑道,“若以后我和她母亲都不在京城,你可要多担待明兰这孩子。”

“父亲……您要外放了?”明兰心头一动,轻声道。

盛紘满意的看着明兰,要说他这女儿的确冰雪聪明,闻弦歌知雅意,他笑道:“你大哥哥在翰林编修已满期,前几日传来消息,不是授侍读侍讲,便是入六科为给事中历练历练,我们父子同朝为官多有避讳,还是老父让一让罢,哈哈……”

他这话虽是朝明兰说,眼睛却是看着顾廷烨的,顾廷烨心里透亮,沉吟片刻后道:“岳父所虑极是。翰林院清贵,进讲经史,草拟机要,六科给事中务实,抄发章疏,稽察违误,俱是位卑权重之所。则诚舅兄为人慎敏,不计哪处,必能应当。”

盛紘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后神­色­更加和蔼可亲,携着顾廷烨又多说了好些话。

明兰明白盛老爹的打算,盛家若能出一个阁臣,那就身价百倍了。据她所知,进内阁大致有两条路,一条是由进士入翰林,从皇帝身边的侍读侍讲一路熬资历到翰林大学士,直至入内阁,还有一条是翰林庶吉士期满后,入六部或六科实力办差,再一路熬资历升职,期间或可能外放一两任历练,然后累积资历直至六部侍郎或尚书,接着就可能进内阁。

长柏行事内敛谨慎,本来他的顶头几位上司大学士都是海家门生,有他们照看平步青云定是无虞,谁知在‘申辰之变’中几乎全军覆没,是以盛紘需要顾廷烨稍微表个态。当今天子强势,长柏又根正苗红,科途正当,纵算没有内阁人脉,只要皇帝心里有数,什么都好说。

明兰心底默念,这就是家族的力量!在不断联姻中结成势力,古代贵族阶层中,再没有比血亲姻亲更直白有力的权势纽带了,听着很庸俗可笑,但却是真理。

古代礼法以宗族为单位,讲究举贤不避亲,因为一人犯错,可能牵连三族,范围宽些要九族,运气不好碰上个别特有­性­格的皇帝,第十族的学生老师也可能炮灰。既然注定要一起倒霉,自然要有福同享。是以,只要亲戚不是太烂,或有才能,帮人就是帮己,相互提携,帮衬,家族才能前后相继,长盛不衰。

贾史王薛四家覆灭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四个家族自第三代起就全都后继无人,没一个能拿得出充场面的,贾家好歹出了个贵妃女儿,王家多少有个官至九省都检点的王子腾,唯一能读书的贾珠早早挂了,其余呢,为几把扇子弄的别人家破人亡的贾赦?打死人的薛蟠?勾搭王爷男宠的贾宝玉?惹祸生事倒是一个比一个能。

没有后继者的家族,衰败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明兰能听懂,所以安静待着,王氏却不甚明白,不禁有些无聊,她本想摆摆嫡母派头,当着显赫女婿的面教训明兰一番,可却被盛紘抢去了话头,从国家命运到民族前途,一句接着一句,她始终Сhā不上嘴。

好在过不多久,外头正堂上等着的众人就涌了进来,袁文绍和长梧等人笑着进来起哄,言道酒菜都快凉了,盛紘瞧着也说的差不多了,便笑着随众人到外头吃酒去了。

明兰则被女眷们拉着在内堂宴饮,丫鬟们摆上供七八人坐的如意黑漆木圆桌,待上菜后,大家围坐着边吃便说笑起来,王氏拉着明兰坐在身边。

在座都是­妇­人,看了眼明兰这幅模样,心里俱是有数,或有艳羡,或有酸意,或有欣慰,各人各有深思。

墨兰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明兰看,但瞧明兰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人眼花;临出门前,顾廷烨还往明兰手上塞了六七个金玉宝石戒指,弄的明兰都不好意思伸出手来。

这身装扮不止华贵显赫,且非上品级命­妇­不可穿戴,墨兰看的心里极不舒服,脸上偏要装着十分愉快,频频与明兰搭话。

明兰忍着头晕,索­性­端起酒杯来转身,看着王氏的眼睛,清声诚挚道:“这第一杯酒,女儿先敬太太,明兰幼时病弱,若无太太和大姐姐悉心照料,怕这条小命早交代了!明兰这里谢过太太了!”说着,酒杯一仰而尽,这番话至少关于华兰部分是真的。

王氏顿时眼眶湿润,一口喝­干­了酒,拉着明兰颇有几分感动,絮叨着:“你这孩子,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胡话!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自小就听话懂事,比几个大的都省心,我如何不疼你?!”情绪来了,说的她自己都当真了。

墨兰脸­色­一白,低头不语;明兰侧眼瞥了她一下,只见墨兰装扮的极是庄重­精­致,粉黛薄施,发髻规矩,连耳坠都是严整的环形,一动不动,样板般标准的正室太太范儿,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疲惫紧张,眉心中间渐现出一道思虑的深痕来。

明兰微微叹息,她不是想秋后算账,只是希望墨兰心里放明白些,别太拿自己不当外人,明目张胆的来提要求才是真的,这里先打个预防针。

看她们母女和睦,康姨妈有些酸溜溜的:“明丫头如今出息了,以后家里指着你的地方怕是不少,你可要记着你母亲对你的好处,不可忘本呀——!”她有一半嫁妆是折在庶子庶女手里,本想将就几门亲事算了,偏康家仗恃着门第显贵,穷要摆派头。

明兰嘴角翘了翘,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如兰却不高兴了,她本是个直肠子的,自康兆儿嫁入王家后,她便视康姨妈为卑劣小人,若不是看在允儿的面上,她早说‘盛家女儿回门关你康家什么事?有事没事的上门来蹭饭’之类的难听话了。

“姨妈,您说的对!六妹妹你可要记着,对你好的,就得回报,便是不能回报,也不能恩将仇报!”如兰一身滚粉绒边银红水绸妆花小袄甚是亮眼,更映着她面颊红润,气­色­颇好,显是婚后生活还不错。

康姨妈神­色­很不自然,低下头吃酒,允儿知道来龙去脉,也深为母亲的作为感到歉意,长梧待自己极好,这些年来又不断帮衬康家,而自己婆家与盛紘家是再亲厚也不过的了,她自不愿惹人厌恶,只盼望母亲少说两句。

她一边拉着如兰低声说话赔礼,一边给王氏连连夹菜,明兰看的心中一叹。

海氏瞧着气氛有些僵,便出来打圆场:“前几日,母亲去袁家瞧了大姐姐,说那肚子比我的还大,明明月份比我小的,别是里头有两个罢?大姐姐常喊肚子疼,没准儿是两个健壮的小小哥儿,正在里头练拳脚呢!”

说着,众女眷都笑了起来,王氏最是高兴,得意之极,连着喝了好几杯,酒­色­上涌,说话都大舌头了;酒过两回,外头进来一个丫鬟,在明兰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兰起身,笑着与大家道:“老太太怕是要提点我几句,我先过去了。”

王氏已不甚清楚了,海氏笑道:“去吧,老太太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

明兰笑着道辞,转身随着那丫鬟离去,一出了门便加快脚步,直奔寿安堂,待一脚进了大门,拐进左次间,果然里头摆了一桌子饭菜,老太太正坐在窗边等。

明兰心里感动,笑嘻嘻的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摇着撒娇:“我和祖母心有灵犀,我就知道祖母等着我呢,特意空着肚子来的!”老太太板不住脸,笑骂道:“都是为了你这猴儿,等着我都饿了!”明兰扑到老太太怀里,讨好道:“我给祖母揉揉肚子!”

老太太拧着明兰的脸颊:“空肚子有什么好揉的,怕还不够饿的痛么?!”明兰扶着老太太坐到桌边,亲自给她满满盛了一碗冬瓜排骨菌子汤:“您吃,您吃!”

房妈妈瞧着眼眶发热,道:“老太太多久没这么高兴了!”

“什么多久?!”老太太回头瞪眼道,“不过才两天罢了!”

明兰捧着自己的小脸,一派明媚忧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哎呀,这么多个秋了,祖母定是想我想出相思病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谁叫我这么招人疼,没法子呀?”

老太太终于撑不住了,几乎笑出眼泪:“你个不知羞的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要脸不要!”

明兰歪着脑袋,把一张俏生生的脸伸过来,笑道:“不要!您拿去吧!”

老太太笑的直拍明兰,两个笑倒在一块儿。

这顿饭,老太太一直听着明兰叽叽喳喳讲述顾府人众,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明兰心里难过,知道这日以后怕不能常见老太太了,便着意粉饰太平,活灵活现的把新嫁的日子说的有趣好玩,好似顾家一片幸福美满。

老太太也含笑听着,用完饭,房妈妈吩咐丫鬟把桌子碗碟都撤下,合上房门出去。

“我有话问你,你坐好!”老太太肃了神­色­,明兰和她相处多年,知道她是要说正话了,连忙奉上茶盏递过去,然后乖乖坐好,等待训话。

看着明兰极力扮出的笑容下隐藏的倦意,老太太不禁纠结,自从听房妈妈转述崔妈妈的话后,她也十分为难,这种房帏私密之事并非旁人好过问的,最好看见也当没看见;老太太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开口:“他……待你可好?”

明兰努力不让自己的思路歪掉,绯红着面颊,低声道:“蛮好的。”您问哪方面?

老太太开合了一下嘴,不知怎样问下去,索­性­调转话题:“你府里现在何人管事?”

明兰迟疑了一下:“呃……这个,孙女不大清楚。”

老太太目光中似有责备,想了想后叹了口气,柔声继续问:“你府里房舍园子可好?听说那儿原是先帝重臣之宅,荒废了快有十年了,是否需要修缮?”

明兰一脸茫然:“唔……这我不知道。”她连卧室都没怎么出,府邸长啥样都还不清楚。

老太太眼睛有些瞪大,脸­色­再度发黑,急声追问:“那你府里现有多少定产?”整ri和夫婿窝在一块儿,至少得说些啥吧!

明兰扭捏道:“这……孙女也不晓得。”床上并不需要说很多话,不是睡觉就是运动。

一问三不知,老太太仰天无语,呆呆的看着小孙女,她培养出一个十八般武艺全能的,到末了却一概没用上,这位新姑爷只需要技术层级最低的本领就够了。

明兰羞愧难当,满心慌乱的想了半天,嗫嚅道:“祖母别忧心,其实他待我真的蛮好的。”

老太太浑身无力,只长长叹息。

“……祖母,明兰晓得您的意思,明兰会当心的。”明兰知道老太太是在担心她,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处境其实很麻烦,不是她不想奋斗,而是这两天实在没功夫。

“罢了,说说看,这两日你姑爷可有什么不顺心的?”老太太不叹气了,又问。

不顺心?明兰觉着他处处不顺心,后妈难缠,老哥半死,一家子极品亲戚,她想了想,忽轻声道:“祖母,依我看,他…似是想承袭宁远侯的爵位。”顾廷煜病入膏肓,能活多久都是问题,这时不可能再生出儿子来了。

“哦?”老太太来了兴致,目光兴味,“何以见得?”

明兰捧了碗茶到老太太面前,斟酌着语气:“孙女也是亲眼见了,才知道他对顾家人不是寻常的不和,几可说是‘厌恶’了;京城这许多地方,若他真想与顾家一刀两断,少些往来,没的住这么近做什么,皇帝赐哪里不成?”

老太太点点头,接过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去茶沫:“有理。”

明兰坐到老太太身边,轻轻皱起眉头:“孙女不懂就在这里;年前就听说皇上有意让他袭爵,还连连召见襄阳侯,他为何……?”

话没说明,但老太太已明了,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是他真想袭爵,襄阳侯府岂不更妙,财帛既丰,又可摆脱那起子污糟人,可是这么意思?”

明兰点点头,其实她是讨厌应付那些极品亲戚。

“你到底还年轻,不明白里头的­干­系。”老太太轻轻笑起来,拍拍她的手,温蔼道:“你想想,一样是头上压着石头,是继室后母好应付些,还是礼法周严的嗣母好应付些?”

明兰心头恍然,似有些明白了。

老太太眼中透着些许意味不明的闪动,笑道:“你姑爷本就是宁远老侯爷的嫡次子,长兄无嗣,他袭爵是天经地义,不用承任何人的情,只消皇帝推一把便成了。虽说如今是襄阳侯府显望,宁远侯府冷清颓落,可凡事不能光看外头,这会儿省心了,以后有的是麻烦呢。”

明兰大受启发,恍然大悟。秦太夫人是继室,别说顾廷烨,就是自己,正经的婆婆其实是已过世的白太夫人,只消礼数上过得去就行了;可如果顾廷烨想承襄阳侯的爵位,他以外系入本宗,以后不论是襄阳侯老夫人,还是一­干­同宗兄弟,他都得厚待着,照看着,否则便会叫人说‘忘恩负义’的闲话,以后烦心事不断。

老太太慢慢的向后靠去,舒适的卧躺在炕头上,闲闲道:“你姑爷这人,怕是个xing子桀骜的,生平最恨受人掣肘的吧。”老太太经典点评,明兰用力点头,这句话真是没错。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忽道:“这般­性­子的男人,你只记住了,一是莫要和他硬着来,……呵呵,不过,你也硬不过他!”明兰苦笑着叹气,老太太接着道,“还有,看他几番作为,应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明白人,你想做什么就直去说,莫要弄阳奉­阴­违那一套,不要藏着掖着,假作‘贤惠’,夫妻反生隔阂!”

明兰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崔妈妈,你传话好快。

老太太看明兰神情,知她还未全明白,索­性­一言说开了,她盯着明兰,语气发狠:“‘贤惠’这东西,不过是黄泥塑的菩萨,孔夫子的牌位,嘴里拜拜便是,你若真照做了,有你悔一辈子的!……你记着,你男人是你至少半辈子的依靠!你就是不喜欢他,也要拿住了他!别叫旁的女人得了空隙!不要摆什么清高的臭架子,便是男人没那花花心思,也得你有能耐看住了!”她似是说的急了些,喘了口气,嘴角苦涩,才道:“你,不要学我。”

明兰顿时泪水涌出,伏在老太太膝头哭泣起来,从很早前她就知道,老太太对她的种种教诲多少是在弥补自己当年的缺憾,她对明兰的幸福期盼,某种程度上也是自己的一种寄托。

明兰轻轻抚着老太太苍老皱褶的手,轻声道:“当年庄先生说史,孙女最喜《前金史.韩柏》一篇。韩大将军以孤城千卒抵御数万大军,众人皆劝其降,他坚不从,眼看兵败城破,他横剑于颈项,只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谋,未以搏一命。话音未落,对头峰坳山洪爆发,敌军被淹过半,危难自解。”

明兰的声音渐渐清朗,一字一句道:“孙女谨记祖母教诲,会用心过日子的。不论顺境逆境,决不轻慢,决不托大,决不骄横,决不疏忽,不怨天尤人,也不轻言放弃。谁知道呢,兴许老天开眼,孙女终能…春暖花开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古代家族的兴衰,有好些老话,什么富不过三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综合起来看,总归是以读书人家兴盛的时间长久些。

经典范例,范仲淹家族,从北宋到民国初年,八百年长盛不衰,基本上所以几百年显赫的家族都是走范氏家族的模式,设立族学,公置族产,培养族人,彼此帮扶,前赴后继。

其中学的比较到位的是海宁陈家。

‘世代簪缨,科名之盛,海内无比。三百年来,进士二百余人,位居宰辅者三人。官尚书,侍郎、巡抚、布政使者十一人,真是异数。’

而红楼四大家族从本质上来说,是皇亲官僚集团,从家族立身的根本来看,本就比书香世家缺少一份正直和清明,更不要说约束族人的行为方面,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薛蟠或贾赦生在这种人家,估计很快就被打死,或者逐出宗族了,当然也可能他们很快就改好了。

第110回

直至午后未时末,天空一片渲染金黄,夫­妇­俩才起身告辞而归,顾廷烨侧眼瞧见明兰眼眶红红的,低垂的纤长睫毛还湿漉漉的,知她定是哭过了,他心里不禁心中一软。席间与众人吃酒不少,他本就有两份酒意,见状,索­性­故作蹒跚几步,长柏等人一瞧不对,连忙叫人将他也一道送进马车。

宽敞的马车内尽有香炉小几,铺着薄薄的蓉覃毯,明兰扶着顾廷烨歪歪的靠在垫袱上,找了把扇子轻轻摇着,替他散散酒气,马车一下一下微微晃动,晚春的午晌颇有几分闷热,小几上的紫铜熏炉里吐着淡淡的柳岚香,若有若无,笼在半密闭的空间里。

顾廷烨本是装醉的多些,可这般光景反倒叫他生了睡意,不知睡过去多久,迷蒙间睁眼,只见明兰轻握着把粉面镶珊瑚珠鲨绡缎的团扇,微阖着眼睛也懒懒靠着。

明兰正迷迷糊糊的,忽觉眼睑上一阵痒痒的,睁眼伸手去摸,只见顾廷烨正静静看着自己,他的指腹略带几分粗糙,沙沙的抚摸在自己眼睑上,他道:“醒了?”

明兰点点头,放下团扇,撑着身子坐起来,嘴角翘出个梨涡:“可要喝水?”

顾廷烨正觉得­唇­齿­干­燥,遂点头,明兰从小几上的磁石茶盘里斟了杯温茶,扶着顾廷烨凑到­唇­边,让他缓缓喝下,刚放下茶盏,明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叫顾廷烨翻身压在蓉覃毯上,鼻尖对着鼻尖。

浓重的男­性­气息带着酒气重重的喷在明兰脸上,加上高大的躯体压着,明兰险些背过气去,努力推搡道:“…重,重…”顾廷烨挪开些身子,却始终盯着明兰,浓密的睫毛几乎戳到明兰的眼睑,他忽道:“你哭了?为何。”

明兰艰难的喘着气,低声道:“以后……不能常见祖母了?我难受。”

“不是这个理,你到底为何哭?”他多少清楚明兰的­性­子,大凡没有皮­肉­之苦,她都硬气的很,没事不会伤春悲秋磨磨唧唧,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把眼睛都哭肿了;就算祖孙分别有些伤感,以她的­性­子估计也是逗趣了之。

顾廷烨眸­色­深黑如夜,静静的盯着明兰,明兰心里惴惴的,莫名就有一种压力,只好结结巴巴道:“祖母,祖母训我了……”胸腔的压力稍微轻了些,明兰见眼前的男人没有挪开的意思,只好继续道,“祖母整日担忧我过的不好,训我这个不妥当,那个不周全,怕我惹你不喜,怕,怕她日后没法看顾我了…”

顾廷烨微微侧开自己颀长的身体,搂着明兰半坐起来,靠在绒垫上,语音上扬,颇有几分怪意:“所以,她便与你寻了个贺家?”

明兰头皮发麻,忽然羡慕起那些盲婚哑嫁的夫妻来,尽管妻子对丈夫不清楚,可是丈夫对妻子的过去也不清楚,哪像这位兄台,啥都知道。

“本觉着他家好来着?”明兰嘟着嘴低声道。

“后来呢?”顾廷烨只深深的望着她,眼中没有情绪。

这个问题很深刻,而且问非所问,意非所指。

明兰微微侧颊,忽另起一个话头,低声道:“那日,太夫人让巩姨娘和红绡出来拜见,你挡在我前头说话,其实……我很高兴。那日,你免去了我许多无措,又叫她们俩以后再进府,好叫我先掌了府务。你护着我,待我好,我明白的。”

顾廷烨眼中隐隐的­阴­霾都化去了,笑意浮起,他似是想掩饰,却又压不住想弯起的­唇­角。

明兰静静望着空气中袅娜的淡烟,轻轻道:“老太太曾说贺家公子好,可是,当曹家来逼迫我时,他明明晓得我不乐意,却让我一个女儿家自去应付;对着曹家姑娘,我对也是错,错更是错!”想起那时的愤恨冤闷,明兰不禁语气哽咽,然后慢慢转过眸子,怔怔望向顾廷烨,目­色­如水般澄澈:“可是你不一样!你站在我前头,挡在我面前,替我遮去风雨和难堪,我那时就觉着,便是前头有刀山火海,但凡有你在,我是一概不怕的!”

刘曜曾笑问羊献容‘我比司马家男儿如何’,羊献容毫不犹豫,当即言道:自我嫁了你后,才知道天下间什么是真男人!——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作为一个年华不再的再嫁皇后,羊献容能两朝为后,且独占胡皇刘曜的宠爱,以后生子而册封太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表白是个技术活,不能光喊口号,不能扭捏矜持,要言出有物,要恰到好处,该光明正大说出来时,就要清楚明白的大声表达。古代女子规矩严苛,作为一个有‘历史’的女子,明兰必须迅速作出反应,不要仗着丈夫清楚自己的过去,就腻腻歪歪欲言还休。

一个弄不好,轻则夫妻生隙,重则叫有心人乘虚而入。

顾廷烨目中绽开一种真切的光彩,好似一潭静谧的古井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波涟漪圈圈,霎时间流波溢彩,他心中泛起一层无法言语的喜悦,嘴里故意恶狠狠道:“你个小滑头,想叫我给你扮黑脸是吧?成!爷还就好做个恶人。”

明兰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浅笑的眉眼生晕,高高兴兴的扑过去,在男人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二表叔,你真好唉……”

顾廷烨只觉侧颊生香,柔­唇­甜糯,还没来得及高兴,立刻脸­色­黑了,明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捧着袖子掩口,睁大了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其实明兰的眼生的很俏很艳,艳的氤氲透骨,偏有一对柔顺灵秀的柔弯眉,似薄纱般矜持的笼罩着,不经意看人时,漾着半透明的水­色­,把人裹在里头;顾廷烨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父亲书房里调皮,翻到一幅珍贵的美人古画卷,展开看时,久远而发黄的卷轴上,女子婉约柔艳,流泻出如水迤逦的动人心魄。

不知为何,当时年幼的他,一颗心砰砰乱跳;他从不知,原来端庄温雅和妩媚俏皮可以这般融合。

“我错了。”明兰认错很快,低头垂手,态度良好。

“巧言令­色­的小滑头!”顾廷烨低骂了一声,板脸瞪着她,目光中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很快他就知道,这小滑头不但巧言令­色­,而且还擅长翻脸不认账,白天把好话说的天花乱坠,弄的他心神荡漾,只觉自己成了条嗷嗷­色­狼,直想狠狠收拾她一把,好容易忍到晚上,她却把小脸一端,一派正经的吩咐丫鬟在床上铺了两床被褥。

顾廷烨只挑眉看着她,低头自饮茶,明兰低头对手指。

……

更深夜漏,明兰挨着枕头,头仍旧昏昏,全身泛红,面颊似火烧,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犹自温存,他粗重的气息极尽暧昧,明兰身子发软,脑子还有一丝清醒,只哑着嗓子软软哀求:“……若是明日我再起不来床,我,我便不活了……”

顾廷烨依旧不肯罢休,只一味哄着她听话,手直往下探,明兰全身酸软,急了就道:“做事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才是,你,你怎……你以后再弄罢,今夜我已好多了……”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明兰自觉很有进步,简直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男人听了,忍俊不禁,轻轻嗤笑起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呢喃一般:“的确是强多了……好罢,此次便先饶了你。”手下还重重的拧了两下。

到底不能过分,想着她今早那两个黑眼圈,他知须得适可而止了;况且,新婚已过三日,她也要开始理家熟识家务,怎么也得趁那边把手伸过来之前,叫她理清头绪。

第二日,明兰十分坚定的早早从床上爬起,忍着哈气让丹橘给自己梳洗打扮,顾廷烨今日着一件宝蓝­色­的团花箭袖排穗褂,玉冠束发,端的是身挺如松,不怒自威,高大英俊之极。

早饭后,他拉着明兰进了侧厢房,屏退众人,单独交代府里的事务与明兰。

“……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头,立府尚不久,府里人众从管事到仆役大多是皇上赏赐,不是罪官罚没来的,便是早年卖身投靠的;这帮人没什么根基,你且瞧瞧,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发卖了。”顾廷烨认真道,侧脸肃然,神­色­间颇有一种成熟的内敛沉稳,“还有一些……”他顿了顿,似在斟酌字眼,“是太夫人和几位婶婶送来的,你,也仔细瞧瞧。”

这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明兰一边捶着酸痛的后腰,一边用心记下;这种交接工作大都由婆婆交代媳­妇­,她的婚姻真是别开生面。

“府里的田亩账目还有银钱清表,回头我叫公孙先生送来你看,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公……罢了,还是问我吧。”顾廷烨思索着缓缓言道。

“公孙先生?”明兰听了半天,终于听见一个熟悉字眼,“莫非是那日水贼……”

“正是。”顾廷烨微笑道,“这阵子他身兼二职,很是辛苦;他怕是最盼着我成亲的人了。”

“你让公孙先生管家?”明兰虽只见过公孙白石一面,但却印象深刻,这种人分明是大冬天摇羽扇,爱故作高深状的谋士呀!呃,诸葛亮有给刘备管过女人孩子后宫之类的事吗。

顾廷烨心里一乐,面上不动声­色­,端茶轻呷:“公孙先生,很不容易。”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廷烨到底是男人,于内宅琐事并不入心,讲也不甚明白,明兰连着问了几句都没有明确答案,忍不住道:“…你到底知道些啥呀?怕只有行军打仗闯荡江湖罢。”

顾廷烨被问的略有些恼怒,白了她一眼,怫然道:“你又知道多少了不起的?”

明兰朗声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琴棋书画,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农田水利,商经兵法,我俱知晓且十分­精­通……”顾廷烨听的眼睛都直了,谁知明兰急转直下,“这都是不可能的!”

顾廷烨目露戏谑,正打算出言嘲讽,明兰却继续道:“可我起码晓得给自己梳头洗脸的人叫什么吧?”顾同志迄今没分清夏竹和夏荷到底哪个是哪个,真乃神人也。

顾廷烨双眉一轩,毫不惭愧,直言道:“他们的身契背书都在我这儿,有甚可虑?做大事不拘小节,你直拿住了大头便是,谁还能翻出天来!”

这句话有一定道理,譬如蒙古对南宋,彼时蒙古已征服半个世界,倾全力攻打,南宋再悲壮,再哀兵必胜,也得over;譬如现在,顾府中人再恨顾廷烨牙痒痒,也无计可施。

顾廷烨也有过不少女人,可不计是逢场作戏的,还是如曼娘秋娘一般的,在一处时,似也不曾这般亲昵熟稔,嬉笑怒骂,瞪眼大笑,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大约吵架能提升熟悉度,顾廷烨婚前便已与明兰斗嘴过几次了,是以,他娶妻方三日,却觉得明兰已如长在他心头上的一块­肉­,又熨帖又喜欢。

“好了。”顾廷烨见说的明兰哑口无言,十分愉快的放下茶盏,侧头看了看窗外,眉头尽展,笑意晏晏,“明日起,我便得如常上朝,到时军都府里繁忙怕没什么功夫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完事儿了,爷带着你在府里转转,后山的园子颇大,你瞧着什么喜欢,爷给你寻匠人来,可种些果树花卉,还有那片山林子,我觉得可圈起来养些鹿鹤雉­鸡­之类的,哦,你还要问,好罢……问些大气的,别拿些犄角旮旯的来烦爷。”

明兰放下举起的手,想了想,神­色­颇有些犹豫,认真问道:“每年,府里大约可花用多少银子?”……其实她想问的是,您收入如何?

婚后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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