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凌心中一恸，看着楚君然，轻轻地问道：“楚公子你真有这样的想法么？”

楚君然微微一怔，笑了笑道：“怎么没有，谁不喜欢这样的宁静安详，又是如此美丽的地方？比起外面的打打杀杀的世界好多了。”

袁凌点点头，凝望着山岭下的家园，深情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每天都在想，等把事情办完，我就一步也不出这里，直到老死。”

楚君然看她心有所思，怅然若失的样子，也是心有所动，道：“那多好啊！我也想这样，只是我——没那么容易的。”

袁凌嗯一声，道：“是啊，江湖中人哪有那么容易做到这一点——”顿了顿，看着楚君然，幽幽地道：“像公子这样的少年英侠，又如何心甘这样平静地度过一生呢？”

楚君然一笑，道：“你们都说我是少年英侠，我却觉得自己很卑微的，哪里像你们这样说的。袁姑娘，只要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保证会和你们到这里来一起生活的——”

楚君然刚一说完这话就立即后悔了，不能把事情打算的太早，常常后果都是与初衷相反的。

袁凌问道：“我们？你是说我哥嫂么？”

楚君然心头一震，又嗫嚅地道：“对还有灵儿——”

袁凌一点头，道：“灵儿是你的心上人罢？”

楚君然早就料想她会这样问，虽然料到，但还是无言以对。

楚君然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子昏昏暗暗，又偷眼望了袁凌一眼，却见她没有任何表情，但她一直也与自己沉默着，也就是心有所思着。这说明她是对此敏感的，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楚君然微微叹一口气，心烦意乱，久久不能平静，想着：“我又能怎么办，我不可能抛弃灵儿的——但又不想失去她——”

袁凌蓦地道：“我们快下去罢，”这句话是为了分开话题，她见楚君然不回答，自己也没有再问。但楚君然的无言沉默却已是答案了。袁凌面无表情，却显得无所谓，但越是这样的刻意遮掩，越会容易暴露的：她真的是伤心了。

楚君然顿时对她产生了万般怜悯，但这种怜悯只能搁置心间了。

二人顺路走下山坳，那些狗看到袁凌，无不摇尾恭迎，它们似乎也通人­性­，知道楚君然是与袁凌一块来的，也不警觉与他，也是上前迎接。袁凌上前走到一排茅屋前，叩一声门，道：“哥哥、嫂嫂！”就把门推开，又叫了一遍。

蓦地有一大汉欣喜地从房内跑出来，叫道：“小妹！”正是袁凌的哥哥。

楚君然听袁凌也提起她哥哥的名字，叫袁通海，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那里听说过。现在一看袁通海的年纪和模样，登时想了起来，正是在襄阳一带被官府通缉的大盗袁通海。但楚君然也听别人说了，袁通海并非是作恶行凶的­奸­盗，而是仗义施财、行侠仗义的侠盗。

袁通海的模样与袁凌没有半分相似之点，要是不知道的，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亲兄妹。他眉粗口阔，身高形壮，站在他面前，有一种压迫感。

袁通海看到站在小妹身后的楚君然，忙问道：“小妹，这公子是——”

袁凌道：“这是楚公子，就是楚公子救了我。”又向楚君然介绍了自己的哥哥。袁通海欣喜的一笑，向楚君然一抱拳，表是谢意。楚君然也急忙还了礼。袁凌忙问道：“我嫂嫂呢？她回来了么？”袁通海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她伤的不轻，现在刚服下药睡下了。小妹你快请楚公子到房中坐下喝茶。”

楚君然进了房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当面对袁凌的哥哥袁通海。

袁通海又向楚君然一抱拳，道：“多谢楚公子救我小妹，袁某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楚君然急忙站起来，还礼道：“区区小事，袁大哥不必挂在心上的。”袁通海看到楚君然恐慌失措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了欣悦。看楚君然不像矫揉造作、心怀不正之人，却是极老实善良的少年。他就怕心爱的小妹受了坏人的骗，她毕竟江湖阅历不深，更怕是官府、仇家找上门来对家人不利。

袁凌上了茶，又进里屋看嫂嫂去了。

楚君然坐立不安，特别是袁通海不时的盯着自己看，像是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神一态。

其实楚君然还不了解这袁通海，为人有些大大咧咧，却心思缜密，善看人心。他是觉得楚君然正合自己心意的：不光相貌还算是俊朗有型，又是听得小妹和妻子都说他们是被楚君然救的，那必是武功极高的。这样的有人品又有武功的少年才俊不做自己的妹丈又让谁来做呢？

又问了楚君然的姓名和哪里人氏，楚君然一一回答。当袁通海问及师承何门一题（楚君然竟当成了课题）时，不禁有些难以回答，支吾的说不清楚。袁通海微微一惊，急忙问道：“楚公子难道是无门无派？”楚君然左右寻思袁家并非像沈风标和端木棠一­干­人等，也不必隐瞒的，便实话实说了。袁通海一听，登时笑逐颜开，拍手叫道：“名门大派啊！青城派也不是一般门派啊！”楚君然又谦仰了一阵，觉得袁通海不久长得不像袁凌，其­性­情也与其妹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他是大大咧咧，心直爽快，无话不可以说的那种人。当然，这是楚君然自己看得得出的结论。

楚君然和袁通海聊了一会，越觉得袁通海十分可近，开始的拘谨也渐渐消失，说一些江湖轶事和武林掌故。袁通海见楚君然小小年纪竟知道的这么多，又拍手叫佩服。楚君然却汗颜了，因为这都是在青城山时偷听师兄们谈论的。

袁通海刚要侃侃而谈，袁凌从里间屋走出，就向袁凌道：“小妹你快去做饭罢，你嫂嫂我看是没有甚么事的，别太担心了。你要多做几道小菜，为兄要和楚公子喝上几杯。”

楚君然忙客气地道：“不用了麻烦了。”说着就要站起，袁通海急忙拉着他坐下，他笑道：“哎，我们俩相见如故，你且又是我们袁家的救命恩人，这顿酒是要喝的嘛！”楚君然无法再万婉拒，只得同意。

袁通海见妹子兀自站在原地不动弹，还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奇问道：“怎么了小妹？”袁凌蛾眉一皱，把头转过，脸上带有气愤和伤心地神­色­，没有说话。袁通海了解小妹的­性­情，这是说明她真的对自己生气了，不禁慌了，喃喃无语。

楚君然见袁凌欲压的样子，寻思他们之间有话要说，当着自己不便，就站起身，喃喃地道：“我、我到外面瞧瞧，这里景­色­倒是真好。”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袁凌启­唇­道：“楚公子不必介意，我没甚么可以瞒楚公子的，楚公子请坐。”楚君然噢一声，又坐了下来。

袁通海脸上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做了甚么亏心事似的。袁凌又道：“哥哥你为何这几日不在家？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要动手么？”袁通海支支唔唔的说不出一句整话，良久才悻悻地道：“你们也忒急了！不能先等我回来再动手么？”袁凌嗔道：“时机成熟，岂可错过！”袁通海哼一声，道：“一次不行，我们还有机会嘛，这事也急不得！”

袁凌微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些日子不回家，临走也没说到哪里去，我嫂嫂好生惦记的，现在又差点——”

袁通海见袁凌要哭出来，又低头谦道：“是哥哥的错，哥哥也知道错了，小妹你就别说了，快快招待楚公子是正经。”

袁凌也不再说，上了厨房做饭。

袁通海带着一些尴尬朝楚君然一笑，道：“我这妹子就是心疼她嫂嫂，也不心疼她这哥哥。”楚君然也一笑，不知道说甚么才好。袁通海又蓦地正­色­道：“我也不瞒楚公子，我们一家做得是杀富济贫的行当，楚公子不知罢？”楚君然点点头，心道：“我已经早知道了。”袁通海又道：“前些日子在猇亭一带，有许多无辜百姓惨死在一豪强财主手里，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去管了管此事。谁知那财主豢养的打手武功不弱，与他们斗智斗勇，才解决了他们那些欺压百姓的恶人，于是耽误了家了的大事。”楚君然点点头，道：“事有可原，袁姑娘也不会怪你的。”

这时突听得房外远处有一声马的嘶叫，听那嘶叫之声好像是十分的困愤和无奈。楚君然向窗外望去，没有看到哪里的马，又望了望袁通海，奇道：“难道是有人来了？”

袁通海忙摇头道：“没事的，是我买的一匹马，我在集市上偶然见到一匹马甚是彪悍，心生爱意，就买了下来。现在就栓在远处的小树林中啃草呢。”刚一说完，那马又连续嘶叫，叫得人心麻意乱。楚君然心生诧异，想来那马必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否则哪有这般叫法？

袁凌也急忙走来，惊问道：“哥哥，怎么了？”袁通海忙道：“没甚么的没甚么！是我买了一匹驽马，你做你的饭，我和楚公子去瞧瞧，可能那畜生怕生。”说着就走出门外，出了小院，疾步奔向那马叫的地方。

楚君然也跟着去了，心道：“听嘶叫之声却不是甚么驽马，却是骏马，我倒想看看的。”

来到小树林，楚君然就远远望见一匹青白相间的骏马昂首嘶叫，不禁一惊：“那不是李青莲李大哥的玉花骢么！”2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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