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的确没故意为难白吟霜,只扔出三双十寸的花盆底让三人换上,有让三人踩着十寸的花盆底一动不动的听将近个一时辰的训话。
只不过,白吟霜汉人出身,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香巧玉簪两人的,站得是摇摇晃晃,腰酸腿软,被苏嬷嬷抽好几鞭子。
还好苏嬷嬷没下大力气,不然,就习过武的人,只怕几鞭子下来白吟霜就受不了了。
不过,也还好苏嬷嬷习过武,那鞭痕抽在白吟霜身上,只不过一刻钟的模样,便散了,任谁都看不出来。
练站,便是走。
十寸的花盆底,白吟霜走就是扭,只两下,脚腕子就肿得跟白面馍馍似的,膝盖也在地上、椅子上、桌子上磕无数次,整个都青紫。
香巧张嘴又最是伶俐,开口闭口都是尖酸的讽刺,玉簪见苏嬷嬷拉着张老脸却不阻止,便也偶尔跟香巧合上句,愈发气得白吟霜泪水涟涟。
整整练习两个时辰,白吟霜心中有气,咬着牙,也不喊疼,只睁着双早已哭肿的眼睛战战兢兢的扶着凳子,强撑着不肯停歇。
苏嬷嬷坐在旁,老眼微睁,看一眼,便冷哼一声由去。
只可惜白吟霜脚腕已经肿得碰下就疼,哪里还受得样的折腾?
果然,白吟霜刚走几步,便身子一软,惊呼一声,整个人一转,小腹就向边小几的钝角撞去!
苏嬷嬷猛然站起来,还未出手,白吟霜身旁的玉簪却是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脚下一转,整个的垫在白吟霜身子下面!、
苏嬷嬷惊呼声,连连跺脚:“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学个规矩都滚到块儿去!还不给我起来!”
玉簪额头冷汗淋漓,撑着椅子想要爬起来,又痛呼声跌倒在地,香巧却已经嚷嚷开:“呐!嬷嬷快来看!玉簪妹妹的脚踝给扭到!”
苏嬷嬷凑过去瞧,果然见玉簪的整个脚踝都肿起来,看起来倒也不比白吟霜差。最吓人的是,玉簪的整个右臂,都被擦去巴掌那样大块皮,血淋淋的骇人!、
白吟霜的脸色一下子就白,扶着肚子又爬又跌的退到边儿,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想……没想害她的……”
苏嬷嬷一听这话,眼中精光顿时一闪,口中已经大喝开:“来人啊!给老奴叫大夫过来!”
她也不理白吟霜,只吩咐香巧将玉簪扶到边儿歇息着。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重,白吟霜跌坐在地爬几次爬不起来,却没人去扶她。
香巧陪着脸色有些发白的玉簪坐在边儿,与个丫头一起,随着大夫的吩咐给玉簪的手臂上药。
香巧看眼白吟霜,笑了笑,嘴里念叨着:“玉簪妹妹啊,姐姐看这伤可是严重!指不定,手臂上就得留下疤!”
玉簪扯扯嘴角,疼得嘶声,却柔声道:“姐姐的什么话,爷吩咐要我们照顾白姑娘,我们自然要将白姑娘照看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儿,还不得怪到我们身上么?”
低垂眉眼,语气淡淡的,香巧与她处得久,却已经听出话里的怒气,便也哼一声站起来,绕着白吟霜走两步,脚下不注意般,花盆底磕在白吟霜肿胀的脚踝上,疼得白吟霜极其凄厉的惨叫声缩做团。
白吟霜瑟瑟的蜷在一起,香巧恨声道:“就怕有些人是故意要害咱们姐妹,不会领你这个情!”
玉簪拉上衣襟,遮住包裹好的手臂站起来,看也不看白吟霜,淡淡道:“香巧姐姐些做什么,我们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就是。何况,香巧姐姐的手段,玉簪又不是不知道,杨姑娘怎么去的,玉簪还记得的。”
香巧见白吟霜顿时一抖,立刻笑开,拉过玉簪的手道:“玉簪妹妹的是什么话,我们两姐妹相处得久,对方心里的意思,自然是懂个七八层的。”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玉簪笑而不语,抬头,就见苏嬷嬷走进来,便顺着苏嬷嬷上午教导的礼仪,规规矩矩的行个礼。
苏嬷嬷满意的头,欣慰道:“你们两个丫头倒是能干的,这是公主赏你们的,拿着吧!”
背后个小丫头便捧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支缀东珠的钗子,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货色,可是,东珠珍贵,非得到关外才能采,寻常人家就算是想买也买不到的。
没有那个女子是不喜欢首饰的,香巧玉簪面上都是喜,略略推脱几句“这都是奴婢的本分”便谢了恩,一人取了一支。
两人捏着袖中的钗子,对望一眼,心头却是大定:公主是绝对的站到我们边儿!
也是!白吟霜那下要真撞下去,受害的又岂止她们两人?也是那白吟霜活腻歪!竟然敢跟公主耍些心思!
两人奉承苏嬷嬷两句,苏嬷嬷便挥挥手,遣个丫头与香巧起将白吟霜送回静思山房。
等屋里人都走干净,练完弓箭的兰馨才走进来。
梅香赶紧给兰馨奉茶,等兰馨口灌下去,梅香才有些不满道:“公主就样饶过那小贱蹄子?她敢做出那种事,岂不是故意在额附面前陷害你?”
兰馨笑而不答,苏嬷嬷果然已经对着梅香开骂,指着她脑袋道:“不然以为公主为何要特意将那两个同房接回来起学规矩?”
梅香惊诧的瞪大眼睛,捂着嘴道:“难道公主您早猜到那个玉簪会去救?”
兰馨喝口茶道:“不是玉簪,便是香巧。只不过,我以为是香巧罢。”
苏嬷嬷若有所思的头:“本来以为那个香巧是个伶俐人,没想到那个叫玉簪的倒是深藏不露。”
梅香才反应过来,拍手,喜道:“是了!玉簪不就是在借着机会向额附讨好吗?额附心里愧疚,日后对她必然要好上几分的,就么手,便赢过那个香巧,也压住白吟霜,真是好厉害!”
苏嬷嬷添句:“更厉害的是,就算白吟霜在咱们公主房出什么事,额附还真敢对公主做什么不成?还不是把气撒到们两个通房丫头的身上?可是在保命!”
苏嬷嬷顿顿:“只不过,能够如此当机立断舍得一条胳膊的丫头,的确不多。看样子,三个人之间的较量,胜负已经定。”
兰馨闻言,笑着转过头来:“一早便定。白吟霜就算有手段,也不过是江湖卖艺时学来的,哪里比得上两个丫头从小就浸在里面?”
兰馨拉过苏嬷嬷苍老的手,拿脸贴上去:“嬷嬷,兰馨不是早就给你说么?贝勒府的事儿,兰馨用不着出手,便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苏嬷嬷笑着头:“是!咱们的兰公主也长大!”
兰馨眼神儿闪闪,垂头叹息声道:“若还不长大,难道就让个小小的额附欺负去不成?兰馨也是逼不得已啊!”
是夜,皓祯接到兰馨身边的人传话,是玉簪伤了。
皓祯想到玉簪也是在他身边跟将近三年,一贯乖巧,又不爱说话,便止住去静思山房的步子转向自己院子的偏房。
进屋,就见香巧正在给玉簪换药,那大块的伤痕看得皓祯怔,立马步就跨进去,抓着香巧的胳膊就大力的晃起来。
“你是怎么!怎么去学个规矩会学得满身的伤痕呢?”他脸色一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是不是那些奴才婆子给你们脸色看?他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好歹是我房里的人,就半点脸面都不给吗?公主呢?公主有没有什么?她有没有护着你们?”
香巧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还好玉簪撑起身子来,惨白着张小脸拉住皓祯的手臂连声道:“爷!爷您镇定儿!不关公主的事!不关别人的事!都是玉簪自己不小心!”
皓祯才把推开香巧,坐到玉簪床边儿,扶着玉簪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柔声道:“怎么会么不小心呢?看,这么好的玉臂,是要给爷跳舞的,怎么就伤到呢?”
玉簪双目含泪,带着羞涩、忐忑,垂下头去,偷偷的缩缩脚,恹恹儿道:“是,玉簪以后不能给爷跳舞,爷……爷会不会嫌弃玉簪?”
她一下子抓住皓祯的袖口,却又飞快的放开。
皓祯赶紧大声道:“怎么会!你跟爷整整三年,爷怎么会嫌弃?”
他温柔的掀开被子,果然看到玉簪的脚已经肿得青紫,皓祯一时冲动,开口就道:“公主已经同意,等明年就给和香巧开脸,爷现在先给把话到里,爷先承诺,就不用害怕。”
玉簪顿时破涕为笑,小脸在跳动的烛光下分外的惹人垂怜。、
皓祯正有些情动,一旁的香巧却哼声:“玉簪!还瞒着做什么?明明就是那人推,怎么就不跟爷说明?”
皓祯一听,顿时一下子转过头去把香巧盯住。
他虎目生威,吓得香巧退步,玉簪赶紧拉住皓祯的袖子连连道:“爷不要听香巧姐姐胡!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都是玉簪自己的错!不关……不关吟霜姐姐的事!” 皓祯的身子下子僵住,他缓慢的、缓慢的回头,看着又惊又怕又急的玉簪,虎目之中满是不相信,终于猛然把捏住玉簪肩膀,疼得玉簪整张脸都泛白。
“你说什么?你说谁?不可能!吟霜怎么可能做种事!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我的!”
他怒吼着,一把推开玉簪,伸手指着早已扑通声跪在地上的香巧和玉簪,手指一个一个的点过去,再点回来:“你们些丫头婢子!一个两个的心思不要以为爷就不知道!”
他咬牙切齿:“你们样陷害个善良纯洁的姑娘,就不会觉得心里不安吗?你们不觉得,爷觉得心凉!”
“额附爷息怒!息怒啊!”小寇子听到房里的喧哗,一下子冲进来,屈膝跪在皓祯面前,高声哀求着。
皓祯脚踢开他就往外走,却听香巧大声哭泣着道:“爷!玉簪跟您三年,整整三年啊!您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吟霜姑娘纯洁善良,玉簪妹妹又什么时候欺哄过爷您么?妹妹不但受伤,还心隐瞒,只愿自己咽下苦果,爷您就定要样伤姐妹们的心么?”
“爷您……您若果真样看我们姐妹,不如就将我们姐妹送去庄子要再也不要接回来!”
皓祯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就见玉簪臂上的白布又渗出血来,却毫不辩解,只咬着唇,泪珠儿噗嗦嗦的落。
皓祯站在门口,不出也不进,小寇子沉默不敢语,只偷偷的窥几人的脸色,终于,皓祯跨出步子,却是向玉簪走过去。
他抱起玉簪放在床上,为拉上被子,低声道:“你先歇着,爷过两日再来看你。”
然后,直起身,淡淡道:“小寇子,陪爷去趟静思山房。”
小寇子赶紧应喳,看香巧玉簪眼,便溜烟儿的跟上去。
已是四月中,却依旧是夜凉如水。
小寇子在前面打着灯笼,皓祯默默的跟着,忽然开口问道:“小寇子,如果是你,会不会刚刚回府就做出种事来?”
小寇子喃喃不敢语,良久,只道:“这话小寇子不敢乱,小寇子只知道,几位姑娘都是善心的人,不会欺哄爷的。”
皓祯点点头,再不说话,脚下已进入静思山房的门儿。
而另一头,香巧擦干眼泪,坐在玉簪床边儿,边儿为玉簪重新上药,边儿道:“妹妹回可是上了爷的心。”
玉簪垂着眼道:“姐姐的什么话,爷对那位可是看得重得很的,怎么可能会为你跟她翻脸?刚才出去,也没见怒气,不定是去找麻烦呢!”
香巧哼声道:“找什么麻烦?只要爷今晚去,那位的麻烦自然就来。我们且看着吧!”
为玉簪包扎好伤口,又拿剪子剪去多余的白布,才偏头笑看着玉簪道:“起来,那小寇子看的眼神儿,还是不太正常呢!”
玉簪啐口,躺到里面睡下:“姐姐的是什么话!那小寇子可是个……那个……”
香巧除去鞋袜也躺上床,有些不满的拍拍硬邦邦的床道:“咱俩姐妹伺候爷好几年,也没分到个单独的院子,那白吟霜倒是好手段,一来,就拿走整座静思山房!呸!”
玉簪答道:“们俩就算伺候爷好几年,也仍旧是个丫头,那位可是得福晋放话,要升做姨太太的,当然与我们不同。”
“姨太太?没有公主放话,这个姨太太,就算是福晋说也不准!”
玉簪向里面挪挪,香巧才靠过来,挤挤玉簪,打趣道:“就算小寇子是个那个,可他对……竟然么久都没忘情呢!”
两人心里怎么想不,嘴上却是嘻嘻哈哈阵才吹灯睡下,再也不去想另边儿院子的事儿。
第 29 章
兰馨从来没将皓祯放到心上过,自然不会计较白吟霜以及白吟霜肚子里的孩子的问题。她却不知道,那边儿房里,却有两个女人为了这个孩子担心、忧虑得不得了。
兰馨前脚刚刚离开,倩柔后脚就冲进了皓祯的房里。
皓祯被倩柔急切的表情吓了一跳,也顾不得ρi股疼,一下子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可惜膝盖一软,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倩柔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去,可惜皓祯人高马大的,哪里是她扶得起来的?
倩柔赶紧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来人啊!小寇子!你这死奴才!跑到哪里去了!额附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伺候,像什么话!”
为了回避兰馨而退出房间的小寇子赶紧冲了进来,跟倩柔一起,将皓祯扶了起来。
倩柔特意将小寇子又撵了出去,这才犹犹豫豫的看向皓祯,如此反复几次,皓祯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一把拉住倩柔的袖子急切问到:“额娘,可是吟霜出了什么事?”
倩柔一咬牙,面色严肃的问到:“皓祯,你跟额娘说,你跟公主谈了些什么?”
皓祯疑惑道:“没什么啊!额娘你怎么了?可是跟公主有关?”他刚要说,公主其实是个端庄贤惠的好女子,额娘不用担心,却见倩柔面色严肃的跨近了一步:“当真没什么?”
皓祯嗯了一声,想了想,忽而又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有的,公主说,让我将以前房里的那几个丫头接回府上。”
倩柔一惊,只觉一下子天旋地转。
她一把抓住皓祯的手,颤声问到:“这……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说这种话?怎么会刚刚成婚就说这种话?”
倩柔急得眼圈儿都红了:“皓祯!你告诉额娘,你是不是没有跟公主告罪?是不是没有请公主饶恕你的莽撞?是不是得罪了公主?是不是从此就失去公主的欢心了?你快告诉额娘啊!”
皓祯被倩柔的急切吓了一跳,连连安慰。过了好久,倩柔才安静了下来,却是一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皓祯不知道,刚才请来替吟霜把脉的大夫说出了一个惊得倩柔几乎乱了阵脚的消息:白吟霜怀孕了!眼下,胎儿都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啊!那不就是皇上赐婚的时候的事儿吗?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倩柔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跟秦嬷嬷在帽儿胡同见到的不堪,可是,那一朵梅花烙印让她不得不咬咬牙将事情瞒了下来。
可是,如今,就连白吟霜自己都无法分辨,这个孩子到底是多隆的,还是皓祯的!
这叫她怎么办?
这叫她苦命的女儿怎么办啊!
倩柔抹了抹眼角,这才看向皓祯:“照你这么说来,公主是真的贤惠了?”
皓祯赶紧点头:“是啊额娘!儿子也没想到,公主竟然是这么大度的人。”
倩柔捏着帕子擦了擦眼圈儿,末了,冷笑一声:“什么大度!女人就没有一个大度的!皓祯你记得,一个女人若是对自己的男人大度,无非两种情况,一,便是这大度是装出来的,是委曲求全!还有一种,便是这个女人的心里根本就没你!你自个儿想想公主的大度是哪种!”
皓祯心头咯噔了一下,嘴上却硬撑着道:“额娘别这样说,这位公主是一直长在皇后娘娘身边儿的,想必是宫里的教导好吧!”
倩柔点点头平复了心情:“就算这样吧!反正,皓祯,你记得,你、我、吟霜,还有这整个贝勒府的荣耀都系在这位固伦公主身上了!你得多费点儿心讨讨她喜欢。就算……就算暂时要将吟霜送出去,你也不能计较!”
“不过啊,女人嘛,身子跟心都是搁在一块儿的,你如今已经与公主成了亲了,日后只要多花点心思,公主哪能不喜欢你?”
皓祯一听这话,脸色却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连公主都不计较吟霜的存在了,还那样大度的要给吟霜开脸,额娘这样做,算什么事儿?
皓祯张张嘴刚要反驳,倩柔却一抬手制止了他,有些疲惫的道:“你别跟额娘争执,额娘也是为了你好。既然公主自个儿提出来了,这说出去的话难不成还收得回来?吟霜是当定了你的人了!你急在一时做什么?更何况,额娘也是为吟霜考虑!”
她笑盈盈的看着皓祯,凑到皓祯耳边轻声道:“刚才给吟霜把脉的大夫说了,吟霜有喜了!眼下都已经两个月了!”
倩柔说完,便坐直了,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皓祯。
就见皓祯先是一呆,继而,惊喜、激动、感动种种表情竟像浮光般变幻,最后统统堆满了皓祯的脸。
倩柔心头叹息了一声,知道白吟霜的那个孩子是不能拿掉了,也就换上了欢喜的表情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快来伺候额附起身!”
小寇子赶紧进来,扶着皓祯向白吟霜的住处走去。
皓祯刚挨了板子,走上一步都疼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小寇子看得心疼,劝道:“少爷,要不,您先歇着,等白姑娘身子好些了,再唤她过来吧!”
皓祯狠狠的瞪了小寇子一眼,满脸喜色的道:“胡说!吟霜她如今有了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她那么辛苦、那么伟大,我怎么可以让她再受累?”
“是了!是了!”皓祯苍白着脸握住小寇子的手臂,一脸兴奋的叠声道:“你记得吩咐厨房,给吟霜多做些补身子的吃食!她身子弱,不好好补补,以后就更难受了!还有还有,以后别再让吟霜做那些粗活了,她刚怀了孕,正是要将养着的日子不是?”
小寇子只能连连道是,回头却看到倩柔阴沉着脸道:“小寇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别再叫什么‘少爷’,都给我叫额附!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只怕还要以为我们贝勒府对皇上的指婚不满!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的,都给我下去领罚!”
而另一边儿,从大夫来了,白吟霜一个丫头,也就不好再歇在倩柔的房里,便被送回了她平日里住的静思山房。
静思山房是府中东边儿一处没人住的小跨院儿,虽说是年久失修,却也是单独的一个小院落,比起奴才婢子们几个人、十几个人睡一间大房却要好上许多了。再加上倩柔平日里的关照,皓祯又总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来,这静思山房倒比帽儿胡同还好一些。
白吟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雕花的床顶。
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心里面却分不清到底是悲还是喜。
曾经,她无比的期盼自己会有个孩子!一个联系着她和皓祯的孩子!一个像皓祯一样俊朗、像皓祯一样善良,也像皓祯一样勇武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为什么就偏偏是两个月啊!
她忐忑不安,她忧虑心焦,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对这个盼了好久的孩子究竟恨还是不恨。
尤其,当她一转头,还对上了一旁倩柔审视、揣度的眼神。
白吟霜口中一下子发苦,心也跳了个没完。
是了,是了!福晋当日是看到了她的不堪的!是亲眼看到的!那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皓祯?
白吟霜这样想着,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她偏头看到房中的桌子上,有一个瓷壶,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了,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就要去取那个茶壶。
却在这时,房门啪的一下被推开了。
白吟霜满脸泪水的抬头看去,就见她千思万想的皓祯一下子冲了进来,哪怕疼得满脸冷汗却还是一脸显而易见的兴奋。
“吟霜!吟霜!我的吟霜!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太感动了!”
皓祯一把推开小寇子,跌跌撞撞的冲到白吟霜床前,一把握住白吟霜的手贴在脸上。
皓祯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白吟霜粗糙的掌心,目光深深的凝视着白吟霜的脸:“吟霜,你竟然为我怀了孩子!我竟然就要做阿玛了!天呐!你太伟大了!”
“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动、感激,还有爱!吟霜!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他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白吟霜,然后微微侧过头,诚恳的亲吻吟霜的手。
一根一根指头的亲吻过去,每亲吻一下,就说一句“感谢你”、“我爱你”、“吟霜,我的吟霜”……
那样热烈的感情顿时不受阻挡的从白吟霜的指尖传了上去,传遍了白吟霜的全身,让白吟霜激动得浑身发抖。
皓祯看着白吟霜满脸的泪痕,郑重的、大声的、一字一字的道:“吟霜!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不用着急!你听着!你用心听着!我,皓祯,会娶你的!总有一天我会娶你的!我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万万不会委屈你!也万万不会委屈我们的孩子!”
白吟霜心头塞满了感动,一旁跟来的倩柔却在这时出声:“你这傻孩子!怎么哭了呢?有身子了,那可是大喜事啊!”
倩柔迎着白吟霜担忧恐惧的眼神不为所动的笑道:“来人啊!快去我房里,把上好的丝被棉褥枕头都抱来,再挑几个能干的丫头和姥姥,送过来侍候吟霜!从今儿个开始,虽然名义上,白吟霜仍旧是我房里的丫头,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仔细记住了!这实际上,白吟霜就是我们贝勒府的白姨太了!”
白吟霜猛然一震,看向倩柔的眼睛里,那些担忧、恐惧、忐忑不安便一下子化作了数不尽的感激。
第 30 章
皓祯的身体到底撑不住,不一会儿就让人送了回去,一眨眼,刚才还闹哄哄、喜气洋洋的静思山房里就又只剩下倩柔和白吟霜两人了。
白吟霜忐忑不安的抬起眼睑,偷偷的瞄倩柔,小小声的唤:“福晋……”
倩柔笑了笑,亲自拿过才取来的崭新被褥给白吟霜看了,又细细的嘱咐了一些怀胎妇人要注意的事儿,这才侧身坐到愈发不安的白吟霜床边儿,捉起白吟霜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摩挲着,极其慈爱的道:“还叫什么福晋?叫额娘啊,你这傻孩子!”
白吟霜的指尖儿一跳,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深深的看着倩柔端庄高贵的面容,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许久,才怯生生的问:“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我真的真的可以叫您额娘吗?”
她话中的期盼和小心翼翼顿时让倩柔的心整个的揪在了一起。
这是她的女儿啊!
是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女儿啊!
是堂堂王府的四格格啊!
她本该细腻嫩滑的手如今却如此粗糙,甚至满是茧子!
如今……如今不过是个姨太太,竟然就让她兴奋得难以自抑!
老天爷!这明明就是她倩柔造的孽,为何要报应到她的女儿身上啊!
倩柔悲泣了一声,极其动情的一把将白吟霜拉入怀中。
她抚摸着白吟霜的背话中有话的连连回答:“可以!当然可以!你如今怀着皓祯的孩子,是整个贝勒府的大功臣!你放心!你放一千个心一万个心!公主已经发话了,只要明年,明年皓祯就可以纳了你!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姨太太了!你和皓祯之间,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我会宠你!疼你!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你当然可以叫我额娘!你不知道,我盼你这声额娘盼了多久了!”
“孩子!我的孩子!额娘在这儿无比郑重的告诉你!额娘向你保证!你的苦日子到头了!我可怜的孩子!”
倩柔一时情动,抬手抚摸着白吟霜的肩头,感受着指尖下那朵小小的梅花烙印,也落下泪来。
白吟霜被倩柔极其强烈的感情吓住了,她受宠若惊,看着倩柔,仿佛就看到了她那早逝的娘亲。
白吟霜终于忍耐不住呜咽出声,整个的扑在了倩柔怀中,大声的喊出口:“额娘!额娘——”
两人相拥而泣,整个静思山房里都响起两人压抑不住的哭声,令门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许久,倩柔才拿帕子小心的擦去白吟霜眼角的泪水,红着眼圈儿笑道:“你这孩子!如今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可以这样爱哭?对孩子可不好!”
白吟霜抱着小腹连连点头,然后怯生生的看着倩柔,低声道:“可是,额娘,您……您知道的,这个孩子……”
倩柔脸色顿时一狠,一把拽住白吟霜的手腕,迎着白吟霜惊恐的眼神用力道:“这个孩子是皓祯的!你记得!这个孩子就是皓祯的!绝绝对对是贝勒府的种!对着谁,你都要咬死了这个话!你知道吗?”
“当日见过这事儿的老妈子,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从今之后,这事儿就是个死结!谁都解不开!”
她虽然是发问,可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却让白吟霜不得不惨白着脸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我明白!我了解了!这个孩子是皓祯的!他就是皓祯的!”
话一说完,泪珠儿却噗嗦嗦的落到了衣襟上。
白吟霜再忍不住,转身扑在床上就痛哭起来,泪水浸透了整个棉被。
她恨!
她恨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那个男子却已早早的属于了另一个女人!
她恨!
她恨她生来就不如那个夺走了她心爱男人的女子!身份、地位、容貌、气度!她样样不如!
她恨!
她恨她满以为一切苦尽甘来,却不知道上天早已开了她一个大大的玩笑!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为什么就来得如此的不对啊!
“天啊——”
“你怎可如此戏弄于我——”
白吟霜揪着被子痛呼出声,这声音那样悲惨,那样痛哭,让一旁的倩柔捂着嘴都仍旧哽咽不止。
她也是无法啊!
她也是无奈啊!
她不能想象,如果皓祯知道吟霜的身子已经被多隆占了会是怎样的雷霆震怒!
哪怕再深的感情又如何?
哪怕眼下只是愤怒,只是心疼又如何?
她已经是有儿子的女人了,她远比皓祯、比吟霜了解男人,了解感情!
再深的感情,到头来都不过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罢了。
女人会老、会丑,可是,外面总会不缺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的,那个时候的吟霜,没有固伦公主那样高贵的身份傍着,要如何争夺皓祯的宠爱?
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茓,何况是感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她总要为自己苦命的女儿找一个依靠才是!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兰馨吩咐屯泰巴颜将那个替白吟霜诊脉的老大夫藏了起来,就不再考虑这事儿了。
她想去草原!去围场!去看蓝的天、绿的水、白色的鸟儿、奔跑的骏马!
曾经属于大燕的土地上,如今已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她只能怀念那片承载了她整个少女与女人的十三年岁月的地方!
屯泰与巴颜两个,的确是好手。
屯泰善骑射,能三箭齐发,百步穿杨。
巴颜则善刀法,刀光舞动,水泼不进。
兰馨让两人在她的淑芳斋庭院里分别演练了一番,便禁不住两眼放光,手一次一次的搭在腰间的匕首上,却又不得不一次一次的放下来。
受哈丹巴特尔的影响,兰馨虽身为女子,却尤其好武。
射箭之道,由于女子臂力的天生制约,兰馨只能在四十步的距离里正中靶心,超过一百步便容易脱靶了。
可是,当初的瑞平是何等的骄傲,哪怕和亲草原也从未放下过自己长公主的尊荣!
偏偏,那个可恶的哈丹巴特尔,竟然手把手的教她射箭,然后用一手精妙绝伦的箭法狠狠的洗涮了她的脸,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男人是草原上最大的英雄,不得不输了那个赌约,害她从此之后都不能喊他“哈丹”,只能开口闭口“我男人”!
因此,不甘心的兰馨硬是让自己精通了骑术和刀法!
她甚至亲手从哈丹巴特尔手上赢过了赛马大赛的金刀——虽然,其中不乏哈丹的刻意相让,可是,那是他自己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可不是她求的!
如今,瑞平花了十三年学来的箭法刀法自然不会忘,可是,兰馨却是丝毫不懂的,而兰馨的力量更是大大制约了她的发挥。
如此,怎能不让她不满不甘?
兰馨大大的赞美了屯泰巴颜一番,便让两人一个教她射箭,一个教她使刀。
两人对望一眼,推脱一阵,兰馨却搬出了皇帝,两人只得无奈答应,心里却想着,兰馨这样高贵的身份,必然不能坚持习武的辛苦。
却不知道兰馨早已是打定了主意了。
兰馨也不急着射靶子,只让屯泰给她挑了副适合的弓,单单练习拉弓便练习了好多天。
等这把弓能够拉开了,便又换一把更结实的。
如此几天下来,屯泰巴颜才真正的服了兰馨,对待兰馨习武之事,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敷衍了。
由此,兰馨的进度便更快了,只不过,却苦了她自己。
以前的兰馨公主养在皇宫,虽然也学过一些骑射,可骑射之课主要针对的还是各位皇子,兰馨也不过就懂点儿皮毛罢了。天长日久的娇生惯养下来,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第一天拉了三百下弓之后,兰馨的手臂几乎都要抬不起来了。
梅香心疼得双眼通红,连连为兰馨勒破的手指上药,菊香更是为兰馨整整揉捏了一宿的手臂。刘嬷嬷秦嬷嬷自然也是心疼得连连大呼,唯有苏嬷嬷,满意的点头称赞到:“好!果然不愧是我们大清朝的固伦公主!据说,当年的孝庄皇太后,也是弓马娴熟不输男儿的!”
这一夜,淑芳斋忙到很晚。
这一夜,或是过于劳累的关系,兰馨睡得极香,丝毫忘记了当日正是十五,又一日招额附的日子,让一直等待她宣召的皓祯忐忑不安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 31 章
第二日一大早,兰馨便再次去掉了花盆底鞋、穿着骑马装、绣花鞋、扎好袖口于淑芳斋院中习武。
这将近一个月的日子下来,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锤炼,令人困扰的酸疼自然也就渐渐的褪去了,日渐有力的手臂和双腿让兰馨终于可以开始练习射靶子了!
兰馨兴奋得一大早就起了床,屯泰巴颜两人也早已在院中摆好了草靶子。
因为是第一次射靶,两人便只将靶子摆到了二十步开外。
兰馨没有梳把子头,只将黝黑顺滑的长发扎成了几个辫子,利落的束在了脑后,倒让兰馨温婉美丽的面容透出了几分勃勃的英气。
兰馨定了定神,单脚前跨了一步,然后在屯泰鼓励的眼神中深吸了一口气,抬臂拉弓!
兰馨秀气的杏眼微微眯缝起来,渐渐的,几分属于瑞平的凌厉肃杀之气,随着这记忆中熟悉无比的姿势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上溢了出来,让静守在那头靶子边的屯泰都情不自禁的绷直了身体。
五石的木弓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终于在她的清喝声中颤巍巍的拉开了一半。
兰馨心头不甘,却知道打熬力气实在没有快捷之道可走,只能凝神静气的盯着二十步外的草靶红心,然后心头一动,手指便是顺势一松——
只听嗡的一声,一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的梅香等人几乎是齐齐的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一动不敢动!
只见那箭羽发出轻声的呼啸,划破了空气,直直朝着草靶而去!然后笃的一声,整个箭头都扎进了靶子上!
梅香等人顿时笑着欢呼起来:“公主好厉害!”
兰馨抹了一把汗,也露出一个笑脸,招招手让屯泰将靶子移过来,就见那支羽箭斜斜的扎在正中红心稍稍偏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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