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得昏昏沉沉,走廊外脚步声却把我吵醒,一看时间已是中午12点半。
室友们开门进来,看见我很惊诧,“哎呀,真难得,雨霏你居然在啊!”
我睡眼惺忪地打声招呼,指着桌上说,“这包荔枝是给你们带的。”
室友们一声欢呼,立即瓜分荔枝。
冯芸芸边吃边感叹,“真奢侈啊,这季节的荔枝得多少钱一斤?”
我没搭话,江薇抢着说,“人家雨霏进出都是名车接送,买点荔枝算什么。”
章婷咳了声,对我笑说,“雨霏,你再不起来吃可被我们抢完了。”
“我喉咙痛,不吃了。”我又困又累,不想动弹,随口问,“今天上的什么课?”
“欧洲中古文学概略。”
我愣了下,“几时有这门课了?”
章婷数落我,“你还一次都没去上过吧,这学期新开的,对了,今天布置了作业,下周四交,你去图书馆找点资料赶紧写,要计入期末成绩的。”
她扔过来一个笔记本,我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一长串题目,什么英雄史诗、但丁、乔叟……看得我眼前金星乱跳,“英语系为什么要学这些玩意?”
江薇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新上任的院长,说什么要提升本院学生文化素质。”
章婷却说,“我觉得这课挺有意思,教咱们的教授可是文学院有名的才子。”
“谁啊?”我听见文学两个字就头大。
“慕学琛。”
“没听过。”
冯芸芸大惊小怪,“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知道?”
江薇抢白她,“凭什么要知道,我们的系花陈雨霏同学不也很有名吗!”
我装作没听出她的揶揄,起床随便套了条布裙子,打算出门吃饭。
走下楼梯才想起钱包忘在枕头边了,我倒回去刚要推门,听见江薇在说,“她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你还帮她敷衍辅导员,要是哪天她在外面搞出丑闻来,看你怎么交代。”
章婷的语声很无奈,“能有什么丑闻,雨霏只是在外面做兼职,你想多了。”
江薇尖声笑起来,“你还真相信她只是做兼职啊,有这样的资本,还用得着辛苦挣钱吗,你没见人家随便拍几张照片,都有人卖力宣传,花钱捧上天?”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推门,转身下楼。
走在林荫道上,地上有昨夜暴雨打落的叶子,不时有人和我打招呼,我点头笑笑,也想不起谁是谁。这一年多来,在学校的时间少得可怜,看着远近建筑都有种陌生感觉。
头上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了。
两个抱着书的低年级学生匆匆与我擦肩而过,走进前面的图书馆,我看着她们背影,想着一年多前我也是这样清汤挂面的好学生模样,天天泡图书馆,但现在……我摸了摸脸,长期在摄影棚里浓妆艳抹,皮肤越来越干,不化妆已经觉得很难见人。
想起下周四要交的作业,我也跟在她们后面走进久违的图书馆。
扑面而来的油墨香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让心情顿时舒展。
窗外阴沉天色更暗了,风从一扇半开的旧长窗吹进来,老图书馆上了年头,窗架桌椅都斑驳脱漆。我要找的书有些冷僻,循着书目一直走到五楼,沿着大书架一排排找过去。
走到冷清清的最里面,不见半个人影,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我努力回忆着那些题目,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参考书,目光逡巡在一排排积满落尘的书脊上。
耳边却听见奇怪的吱嘎声,隐约有书页被哗哗翻动,附近似乎有人。
可是环顾左右,空荡荡的图书馆里静谧无声,脚下只有我自己的影子。
流传在老图书馆里的各种离奇传说一刹那浮出脑海,我慌不择路往后退,肩背砰地撞上坚硬木架子,随着一声惊呼,头顶上哗啦坠下一大本硬皮书,差点砸中我的脸。
我愕然抬头,这才看清身后人字梯上站着一个人。
刚才的木梯吱嘎和翻书声,原来是他站在高处书架取书。
“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砸到你?”那人俯身道歉,看上去也吓了一跳。
“还好。”我摸着差点被砸中的鼻子,捡起落在地上的书,看见陈旧的墨绿色封面上印着一行像是德文的字母。
“Das Nibelungenlied.”我皱眉拼读,拼得结结巴巴。
那人从梯上爬下说,“是《尼伯龙根之歌》。”
“什么歌?”我抬头打量他,阴暗室内逆着光,看不太清楚,只觉得这人站在面前高出我好多,套在磨白牛仔裤里的两腿格外修长,简单的灰衬衣袖口高挽,显得斯文挺拔,像是个高年级的研究生。
“尼伯龙根之歌。”他笑了笑,接过书去翻开扉页Сhā画,指着一幅龙的图案说,“这是篇中世纪叙事诗,讲古代英雄的冒险故事,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我对扉页上的狰狞恶龙摇了摇头,“没兴趣,看不懂。”
他略露失望之色,“其实不难懂,这书你可以翻翻,很有意思。”
我只好接过书,拍了拍封面上的积尘,灰尘腾起来,倒把我和他一起呛住。
他侧头咳嗽,侧脸衬着窗外的阴天,轮廓清朗,有一双飞扬的眉毛和秀气的薄唇。
这书也算和中古文学相关了,我扇着灰尘,随口问,“有没有关于欧洲中古文学的资料可以推荐?”
他回头反问,“写作业用吗?”
我笑说,“不是为了交作业,谁会找这种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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