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皱起眉毛看我,“你用这种态度学习?”
真是个书呆,据说书呆是文学院的特产,我饶有兴致打量他,“你是文学院的?研二还是研三?”
他板起脸看我,一点笑意也没有。
我耸肩一笑,懒得和这书呆子解释。
“是慕学琛的课?”他突然问。
“嗯。”我点头,这样生僻的课目,大概也就那么一两个老师主讲。
他淡淡看我一眼,转身从书架上抽了两三本厚厚的大部头,“你是不是一次也没去听过课,连参考书该找什么都不知道。”
我满不在乎,“有什么好听的,这些叙事长诗、北欧神话,我大概一辈子也用不到,反正是混足学分,毕业走人。”
“拿去看。”他将一大摞书重重交到我手里,面无表情地说,“考试不是那么好混的。”
我笑嘻嘻,“我还从来没有挂科记录,只有一门选修课低空飞过,还是拜你们文学院的老迂夫子所赐。”
“那么慕学琛的课,祝你也能混到优。”他拍着手上的灰,“对了,你叫什么?”
“陈雨霏。”
“哦。”他点点头,对这个传闻颇多的名字并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朝我说声再见,转身就往外走。
“喂……”我笨拙地抱着大摞书,追上去想问他叫什么名字,这人却走得飞快,转眼就下了楼。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周末在摄影棚通宵工作,周四一整天忙个昏天黑地,晚上的欧洲中古文学课实在不想去听。但交作业这天好歹得去,老师往往会抽出几个倒霉蛋的作业现场讨论,点到名不在就死定了。
从工作室匆忙卸妆出来,我顶着一张疲倦惨白的清水脸直奔学校,打算把作业交了,直接溜回家睡觉。赶到教学楼,一头撞进五楼的大教室,想不到我们这堂课竟是和中文系合在一起上。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我一路走进去,各色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比摄影棚里灯光还刺眼百倍。
章婷在一个角落向我招手,我过去坐下,无精打采趴在桌上,打算睡五分钟再说。
老师几时进来的我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混沌里只觉得教室清清静静,格外好入眠。好像才眯了一秒钟,就觉得章婷使劲戳我胳膊,我懵懂抬眼,听见个慢悠悠声音在叫我名字,“陈、雨、霏。”
“啊?”
我条件反射应了一声。
周围窃笑声四起。
章婷低声说,“点名,点到你了!”
台上那个人笑了笑,“我照名单随便点的,陈雨霏同学不用紧张,请把你的作业拿上来。”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我眯起有点近视的眼睛,慢慢站起来,看清楚了站在大讲台上那个穿雪白衬衣的男人。
沉甸甸压在眼皮上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我瞪大眼睛看他。
他面带微笑看我。
早知有这么一劫,我一定翘课到底,不到考试不露面。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拿了作业走上去,我没脸抬头,将几页纸丢在讲台上,抬脚便溜。
“等一下。”他叫住我,装模作样拿起我的论文,“陈雨霏同学选的题目是尼伯龙根之歌,很好,这是个有难度的题目,能否谈谈你选择它的原因和对这篇英雄长诗的理解?”
身后偌大个教室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这个叫慕学琛的人,带着一副为人师表的儒雅风度,对我露出鼓励的微笑。
我盯着他的脸,知道今天丢人是丢定了,索性坦率回答,“题目是随便选的,理解是借鉴资料的,内容是没看懂的。”
教室里哄堂大笑。
我是豁出去了,大方承认自己不学无术,总比不懂装懂死撑面子好。
教室里哄笑议论声不绝,慕学琛也不制止,一双眼睛只是悠然看着我,还是那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表情,看得我怒从心头起,睁大眼睛给他瞪了回去。
他却突然笑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欣赏敢于承认不知的人,所有事物都是从不知到已知。”慕学琛微笑着拿起我的作业,“今天我们就从《尼伯龙根之歌》开始讲起,带大家去领略北欧中古神话的瑰丽世界。”
这一堂课是我有生以来最如坐针毡的一堂课。
尽管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慕学琛确实才华横溢,他旁征博引,舌绽莲花,将一出遥远晦涩的神话悲剧讲得动人心弦,让我灰头土脸猫在角落里,却不知不觉听得神往,抬头一触到他的目光,又恼羞成怒得只想破窗而逃。
下课铃声宣告了我的解放。
我匆匆拿起书本,还未来得及溜,他已穿过过道,走到我面前。
章婷在旁边,心虚地叫他一声,“慕教授。”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不出嘛,年纪轻轻的慕教授。
慕教授把我那几页论文递过来,温和地说,“你可以不写,但不要敷衍,对知识要有诚意。”
我夸张地长长“哦”了一声,表示聆听教诲。
他皱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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