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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大君 > 五

他任她误打误撞去做调查,可是十分留意她所得结果.

没想到这名杨过一上来就带给她这样的信息.

诸辰问:“你是什么身份?”

“告密者.”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

“你想知道何事?”

诸辰想走近,被他阻止,“你站那边很好,别动.”

“先告诉我,子洋旗下要员张汉碧为何入狱.”

“张汉碧用钱收买法官,妨碍司法公正,为腐败法官拉皮条,律师贿赂法官,罪案严重.”

诸辰震惊.

“张汉碧承认一项盗窃案,声东击西,企图掩人耳目,可是廉政公署调查已进行得如火如荼.”

诸辰紧张问:“牵涉有多广?”

“一直到极高层.”

“你是谁,为何告密?”

“我实在看不过眼,替天行道.”

“你是武侠小说迷.”

“我爱煞武侠小说里忠­奸­分明.”

“你隶属政府高层.”

“恕我不能透露.”

诸辰追问:“谁在背后指使张汉碧?”

“你说呢?”

“子洋集团主脑.”

那人点头,“此人贿赂网已遍布雍岛,犹如瘟疫漫延,若不制止,将扼杀雍岛.”

“江子洋是什么人?”

那人沙哑地笑,“你不会相信此人来历,他是一个非法移民,偷渡入境,他并无身份证明文件,匪夷所思吧.”

诸辰瞠目结舌.

“照说,连到银行开户口存钱都不行,可是,他有他的办法.”

“可是有东南亚小国独裁者支持他?”

“我不知道.”

“我怎么揭露他?”

“你不够力.”

“每人发一分力,发一分光.”

“联合你的朋友周专及任意,与领先报老总好好谈一谈.”

诸辰奇问:“任意知道什么?”

“任意知道金城银行有人在无抵押情况下贷款百亿给子洋集团,金城银行已派员前来雍岛调查.”

“你为何知得那样多?”

他转身离去.

“喂,杨过,我怎样与你联络?”

“小姐,最后一班列车已经开出,请离开车站.”

站长走近逐客.

诸辰抬起头,那个自称杨过的人已经消失.

诸辰走回地面,觉得刚才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事似电影剧情.

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周专急急赶来.

他有点气喘:“诸辰,那人呢?”

诸辰已对他改观,原先以为他老实,此刻发现他是­阴­沉.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失望,连忙说:“你无恙?你来这里之前应当先与我联络.”

诸辰不出声.

“那人说什么?”

“告密者说,钱可通神,江子洋几乎已买下雍岛.”

“实不相瞒,我们也正在调查此人.”

“把任意请来,我们回家去.”

任意带着独家消息到诸家.

诸辰问任意:“你打听到什么?”

他迟疑一下,“这件事里有极大纰漏.”

“说来听听.”

“不但是金城银行,连丰都、华泰,都大量贷款给子洋集团.”

“请说下去.”

“他的抵押是吕宋永泰县一幅面积达六万四千平方米的土地,拥有五十年使用权,将作为建制衣厂用.”

“啊.”

“可是,金城银行派人去调查,发觉上址只有一间面积一百平方米的村屋,户主数代居村内,从未听过江子洋该人.”

诸辰大为震惊,好大一个骗局.

“贷款部已发生地震,多名经理受到处分,已经停职,他们非法收取大量回佣,渎职.”

“江子洋自称毕业于史丹福医科大学,并从事研究十二年,但是史丹福证实,从未取录过此人.”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坐着发呆.

任意斟出威士忌,加冰递给诸辰.

诸辰喝一大口,“这件事拆穿了,市民会怎么想.”

周专说:“本署所有调查都是秘密.”

“江子洋到底是什么人?”

“老千.”

“我以为老千只在牌局上做假,赢上一手混日子.”

“整个经济网亦是一个牌局.”

“子洋集团计划年底上市,总算不幸中大幸,否则,连股票交易所亦牵涉在内,雍岛水洗不清,在国际上声誉会大受打击.”

诸辰苦笑,“三个臭皮匠可以做些什么?”

任意说:“猪,笔比剑有力,你写出来.”

周专咳嗽一声.

“你,”任意悻悻:“你把我俩蒙在鼓内.”

诸辰反而为他开解:“他工作­性­质鬼祟,与他个人无关.”

“廉署与警方已调查了多久?”

周专仍然不答.

任意说:“猪,你在甲君与乙君之间选择哪一个,应该心中有数,砖头­阴­阳怪气,怎样相处一辈子.”

诸辰靠在任意肩膀上,“这世上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

周专僵住,不发一言.

诸辰说:“我会写一个简单报告,递给编辑.”

“他有胆识吗?”

“不是他,他同我一般,支取月薪,不过是个小主管,这事,要看督印人有无社会良知.”

“《领先报》一向作风大胆刚劲,因揭露黑社会争地盘事故,报馆门口曾经给汽油弹袭击.”

诸辰说:“子洋集团拥有雍岛政府发放各类执业许可证,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现在怀疑全部非法得来,报纸是否愿意揭发?”

周专说:“我有话说.”

任意揶揄:“呵,开口了.”

“我署将有突破­性­发展,可否给我们时间上空间?”

诸辰断然回绝:“不,自由社会,新闻独立,从来不是为配合政府决策.”

周专站起来.

任意讽刺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专说:“我告辞.”

他自已开门离开诸家.

诸辰内心一丝失落,鼻子发酸.

友情竟这样经不起考验.

任意恼怒,“别去理他,他心里只有升官发财两件事.”

真没想到老实讷言的他最先放弃友谊.

任意说:“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自私真面目.”

诸辰揉揉双眼:“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用.”

任意也走了.

诸辰休息片刻,聚­精­会神坐到书桌前,综合调查所得,写了一个报告.

天­色­已冷.

她把报告带回报馆,致电老总,请他出山.

老总拖延到中午以后才到,接过报告,读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口渴,叫人斟水,一连喝下五六杯矿泉水,仍然满头大汗.

报告上注满消息来源日期人物地点,纹路清晰,列出十来个需要负责的政府部门,以及整个骗局的来龙去脉,牵涉到的金钱,以及最终受害人:广大市民.

他终于读完报告,有点晕眩.

不愧是老将,他定定神,唤诸辰进来.

诸辰脸­色­不太好,凝神看着上司.

“诸辰,你是­妇­女版编辑与记者.”

诸辰点点头.

“这篇报告像科幻小说.”

“事故全是真的.”

“这不同揭露庆祝会­阴­暗面,这简直是剥社会的皮.”

“真可怕是不是,我们竟生活在这样一个贪污腐败的社会里.”

“诸辰,这件事我需请示上司.”

“《领先报》也有一个格兰姆太太吗?”

一个中年女士推门进来,“别小觑我.”

诸辰抬头看到,连忙站起来,“朱太太.”

朱云正是领先报的社长,她朝老总点点头,“报告我全读到了.”

诸辰扬起一条眉毛.

老总笑着搓双手,“朱太太在邻室,我把报告传真给她过目.”

朱太太说:“我将筹划部署一下,看看是否值得发动整个采访部做这件新闻.”

诸辰惊喜.

“这部机器发动,甚难停下,是福是祸,未知数也.”

诸辰连忙点头.

“别高兴得太早.”

诸辰看着朱太太端庄秀丽的脸,猜测她心意.

她说:“先夫去世,把报馆留给我,当时便有内行人出价收购,我二子一女,各有专业,对华文报纸一点兴趣也无,我念于先夫遗愿,才苦苦守业.”

这些事,诸辰都听说过.

“许多人都不看好我,所以这些年来,我特别用心学习,我很幸运,我有一组人才帮我.”

老总欠欠身子.

“我的信条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权力下放,信任我的下属,《领先报》近几年成绩斐然.”

朱太太转过身子,“诸辰,你做得很好,你勇敢、­精­神、好奇,正是一个优秀记者最需要的条件.”

诸辰心中说声谢.

“今晚到舍下开会.”

朱太太转身离去.

老总轻轻说:“一直听说朱府的厨子一流手艺,一味平凡的纸包­鸡­在他手里出神入化,今晚或可以尝到.”

诸辰觉得他们像一班武士,吃饱了好上战场.

果然,老总夸张地举起手砍下:“打!”

诸辰笑不出来.

那天晚上,一共八名同事到朱府会面.

他们资历都比诸辰高,平时,与她也不大熟稔.

往日,诸辰觉得你比我早入行有啥稀奇,迟早我取你代之你只得做无名前辈,她对师兄姊并无多大尊敬.

可是今日在会议中,诸辰明白师兄姊为什么会得到他们的地位.

人家冷静清晰客观,懂得安排调配分析理解工作.

他们把诸辰当平辈,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坦诚相待.

今晚,诸辰学习良多.

她发觉成功人士大多谦虚诚恳努力,工作放第一位,把偏见搁在一边.

八点半,自助晚餐开始.

老总看到了他的纸包­鸡­,大乐.

诸辰低声说:“在领先报做了这么久,今日我才知道自已是只井底蛙.”

老总微笑,“自知之明正是最难得的一件事.”

“井底之蛙可以跳出来吗?”

“呵诸辰,到了中年,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是快乐,住井底或山上,根本不重要.”

诸辰摇头,“我不懂.”

“别担心,将来你会知道.”

一位师兄走近:“诸辰,过来认人.”

诸辰走近.

她看见一叠照片,相片里每个人都戴着鸭舌帽翻起领子,一看就知道经过电脑加工.

“诸辰,认一认,谁最像那个杨过.”

诸辰聚­精­会神.

她记得杨过高大瘦削,高耸肩膀.

因此她把身形圆胖矮的全部剔除.

终于只剩下两人.

“他或是他,我不肯定,如果可以叫他们开声,我可以认出.”

“声音十分沙哑?”

“是,仿佛像哭了三日三夜.”

“他用了换声器,那并非他的真声.”

“为什么那样神秘?”

“告密者都不想披露身份.”

诸辰说:“我猜此人在政府里占高位.”

师兄把两张未经加工的照片给诸辰看.

诸辰呀一声,只见其中一人戴着白­色­假发穿着黑­色­袍子菜单正是律政部长敦熊.

他瘦削高大的肩膀,正与那自称杨过之人身形符合.

“你看如何?”

“他地位珍贵,为何告密?”

“如果杨过真是他,他可能对司法公正受到妨碍已经忍无可忍.”

“这一份是敦熊的履历,诸辰,你去读一读.”

“另外一人是谁?”

师兄又出示另一张照片.

“是女子.”诸辰吃惊.

“总督的新闻秘书许芷洵,平时爱作男装打扮,从未结婚,身形高大.”

诸辰闭上双目回忆当晚情形.

“不,不是女人.”她否定.

“据说许女士已无太多女­性­征象.”

“无论如何,报馆不会披露线人身份.”

“我们根本不知他是谁,如何揭露.”

这时,朱夫人忽然急步走近:“杨过找小龙女.”

大家霍一声站起来.

“诸辰,快去听电话.”

诸辰走到分机附近,取起电话.

那边说:“你,小龙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方沙哑的声音笑起来.

这时,老总举起纸牌,上边写着:“有什么话说?”

诸辰问:“你有话说?”

“是否决定部署行动?”

牌子上写:“你会否提供更多线索?”

诸辰不想照着牌子说话,“你想说什么?”

“人太多了,他们太工心计,不比你,单纯可爱,替我问候朱太太,一个女人撑事业不容易,告诉她,她的《领先报》将独步江湖.”

嗒一声,电话挂断.

“立刻追索电话来源.”

因这一通电话,领先报诸人对诸辰真正另眼相看.

那天,他们开会至深夜.

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都重新编排,一环扣一环,每一篇文字都有紧凑联系,绝非无的放矢.

矮胖不懂修饰的老总指挥下属时忽然变得英明神武,大家都不多话,只说是,好,对,有把握,明日答复等简单字样.

午夜,女佣端进西洋参.

他们喝过道别.

在大门口,朱太太说:“谁送一送诸辰.”

诸辰在领先报跑了这些日子,何尝有人接送,正在纳罕,忽然她明白到今时不同往日,她安危有问题.

诸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正在这时,有人迎上来.

原来是任意,他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大家笑,“小师妹的护花使者到了.”

诸辰登上任意车子,忽然把他手臂抱紧紧.

“害怕?”任意低声笑着问.

诸辰点头.

“现在缩手还来得及.”

诸辰又摇头.

“那么,你还有整班同事陪你赴汤蹈火.”

诸辰勇气回转.

任意深深吻诸辰手心,“我总在这里支持你.”

诸辰没想到这人会在危急时这样支持她.

他俩回到家中.

诸辰累极入睡,任意没有回家,躺上在沙发上休息.

清晨,门铃响,任意惺松间忘记身在何处,以为是自已的家,本能去应门.

门外站着周专.

周专一见任意,便知已被他乘虚而入.

任意却说:“你别误会.”一边打呵欠.

周专发呆,鼻梁像中了一拳,酸痛难当.

“进来说话.”

周专黯然说:“好好对待诸辰.”

他转身离去.

“喂,喂.”

任意却没有追上去解释,他耸耸肩,关上门.

诸辰起来了,“谁那么早按铃?”

任意不打算瞒她,回说:“周专.”

诸辰一愣,缓缓坐下.

任意说:“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诸辰揉揉面孔,她自觉老大,累得慌,已经没有力气恳求解释抱怨,或希翼获得宽恕,明知损失吃亏,也只得顺天应命.

她低声说:“算了.”

任意趁这机会与她摊牌:“朋友之中你总爱他多点.”

“因为他擅长帮我写功课,一次讲师起疑,郑重警告过我才停.”

“你十分关心他起居.”

“我也关怀你.”

这是真的,说完这句诸辰黯然站起来,与任意紧紧拥抱.

任意轻轻说:“我再也不会看其他女孩子.”

诸辰忍不住微笑,“做不到的事不用挂嘴上.”

任意讪讪地.

诸辰说:“我得回报馆工作.”

这时电话响起,诸辰一听,脸­色­谨慎.

对方这样说:“诸小姐,我是唐天颢,请你来舍下一次.”

“现在你有话说?”

“我们见面再谈.”

“给我二十分钟.”

诸辰丢下儿女私情,扑出门去,在车上她与老总通电话:“我此刻在往唐天颢律师住宅,她在八时零十分打电话到我家要求见面.”

老总立刻接上去:“她是关键人物.”

“正是,唐律师与男友张汉碧掌握子洋集团若­干­内幕.”

这时,有人走近他身边,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声音变了,对诸辰说:“听着,我刚刚收到消息,张汉碧昨晚在狱中自缢身亡.”

诸辰一听,情绪大乱,车子在路中央走之字,尾随车辆喇叭纷纷响起.

诸辰把车驶到一旁.

“诸辰,唐律师想必也已收到消息.”

“所以她有话说.”

“她的语气如何?”

“相当平静.”

老总这样说:“诸辰,我立刻派同事与你会合,我找大块头张人脉与你一起,你要当心.”

诸辰已经落下泪来.

她第一次访问张汉碧的情况历历在目,只觉张律师才华出众,是人中之龙,堪称社会栋梁,谁知转眼成囚犯,今日更死于非命.

诸辰头次尝到人生无常滋味.

怪不得华人传说地府有鬼卒名叫无常,专拘人往­阴­间,无常的确至为可怕.

她以极高车速赶往唐宅,险象环生.

停下车,诸辰到小洋房前按铃.

半响,无人应门.

这时,诸辰发觉大门虚掩.

她扬声,“唐律师,我来了.”

诸辰推门进屋.

家具陈设与上次一模一样,物是人非,诸辰恻然.

客厅与书房均静悄悄.

诸辰起了疑心,明明郑重约好在家里见面,人去了哪里

她大声叫:“唐律师,唐律师,我上来找你.”

寝室也无人,窗户开着,诸辰走近,拨开淡褐­色­真丝窗帘,往后园看下去.

她见到小小腰子形泳池,慢着,水上飘着一件睡袍,轻轻上下浮沉.

不,不,不是衣服,电光石火间诸辰明白了,她双腿如站冰窖中,簌簌发抖.

是人,是一个人浸在泳池里.

诸辰夺门而出,奔下楼去,一个踉跄,向前仆,眼见就要滚下楼梯,一个大个子飞扑上来接住她.

那正是同事张人脉.

诸辰蹲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她声嘶力竭叫出来:“快打三条九,有人在泳池遇溺.”

诸辰挣扎着起来,推开长窗,跳进泳池,抓到睡袍,托起唐天颢头部,一看,知道她已无生命迹象.

诸辰用力把她拖往池边,与同事把她托上岸,两人全身湿透,不住喘气.

张人脉真是好人,还努力施救,可是唐天颢已经失救.

这时,警车与救护车已经赶到.

诸辰浑身颤抖得如一张落叶,她足踝因扭伤其痛无比.

她接受警方问[奇書網整理提供]话,并到医院敷药.

老总看到她时,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总低声问她:“你可以写吗?”

诸辰点点头.

“好,就从你开始写张汉碧与唐天颢.”

诸辰低声说:“唐律师死因可疑.”

“警方认为是自杀.”

“不,她有话说.”

“她与你通话之后,遣走佣人,跃入泳池,女佣说她不谙游泳.”

诸辰轻轻说:“他们两人因疑泄密而遭不测.”

“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如是报道.”

诸辰自医院出来,扶一枝拐杖.

她的好同事张人脉受惊过度,需留院观察.

同事们耸然动容,重新开会,将头三天专辑文字重新安排.

诸辰悲恸,她迅速撰写长文,描述子洋集团两个年轻律师短暂一生.

同一日,同事撰文报道:金城银行投资部副总裁邓克越被停职,原因与向集团及监管机构提供虚假资讯有关,但金城未决定会否向他采取法律行动.金城没有进一步披露具体内容,令事件更显得讳莫如深,金城银行与子洋集团有密切关系,子洋集团最近因违规活动受警方调查.

聪敏的读者一定会将两段新闻连接一起阅读.

第二天领先报在上午九时前已抢购一空.

同事们兴奋而谨慎.

大家三顿饭都在报馆里用,有人建议报馆添增淋浴设施.

这时,警方电召诸辰往派出所会晤.

老总说:“我陪你去.”

“你要坐镇总部发号施令.”

张人脉说:“我块头大,我去.”

“我毋须保镖.”

老总喝道:“再多话我揍你.”

诸辰点头答允.

他们去到派出所,看到一个脸容哀戚的中年女子.

诸辰有灵感,她立刻知道这是唐律师的母亲.

警员迎上来说:“诸小姐,这位唐太太想见你.”

诸辰蹲到她跟前.

唐太太凝视她,轻轻问:“你是天颢的好朋友?”

这种时候,诸辰只能够点头.

唐太太忽然问:“你妈妈好吗?”

“托赖,谢谢你的问候.”

“不要叫你妈妈伤心.”

“明白.”诸辰潸然泪下.

这时,连当值警员都深觉恻然,别转头去.

唐太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悄悄取出一只信封,把它放进诸辰手袋里.

诸辰一怔,这是唐太太要见她的原因

这一定是唐天颢的信.

唐太太说:“我将赴旧金山与大女儿同住.”

“多多保重.”

诸辰握住唐太太的手一会.

回报馆途中,大块头对诸辰说:“要孝顺父母.”

诸辰轻轻答:“生活得好就是孝顺.”

大块头苦笑,“我去年曾被派往华北水灾区采访,家母已经担惊受怕.”

“我到今日才明白为什么所有母亲都愿意女儿教书:为人师表,地位尊贵,收入稳定,无生活之忧.”

“记者是高危职业之一,不算好营生.”

“早早结婚生子也是孝顺,老人最喜看到子女有伴.”

大块头叹气,“原来五纲伦常,千年不变.”

到了报馆,同事迎上来,廉政公署明白将发表重要新闻.

“诸辰,你有男友在该署任高职?”

诸辰咳嗽一声,“只是普通朋友.”

“打听一下是什么消息?”

老总走过来,“廉署传江子洋问话.”

诸辰张大了嘴,心咚地一跳.

这是周专策划经年的大事吗?

同事说,“我毕业那年,曾到廉署求职。”

另一个同事笑说:“没有成功。”

“至为遗憾,不知为何,竟未被录取。”

“你外形太过不羁。”

“可能,在美国大学毕业有关。”

他们絮絮谈个不已。

诸辰走进洗手间,打开手袋,取出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有张字条,字迹娟秀,“诸小姐,出事前三日,天颢将信封交到我手中,说,有事,交给《领先报》记者诸辰小姐。”

信封里有一枚小小图章及金城银行保管箱锁匙。

诸辰觉得它有千斤重。这可能是警方正在寻找的证据。

诸辰将脸埋在手心里良久,才抬起头来。

她偷偷溜出报馆赶往金城银行。

任意接到通知,在门口等她,“什么事?”

她出示锁匙,任意帮她查到记录。

“在这里盖章。”

保险箱打开,是一只小小录音机及首饰盒子,诸辰放进手袋。

任意在她耳畔说:“小心。”

诸辰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实在无能为力。

回到报馆,只见大伙闹哄哄赶工,根本没注意她出去过。

诸辰回到办公桌前,按动录音机,她听到唐天颢的声音:“所有事情起因,是一对金表。”

诸辰蓦然抬起头来。

录音遗言

老总已站在她面前,“这是证据?”

诸辰写了“唐天颢遗言”五字。

她打开首饰盒子,看到一对男女装金表。

老总立刻唤来秘书,“请洪律师来一趟。”

他与诸辰留心听录音:“汉碧与我,到子洋工作一周年,主管用这对手表奖励我俩,派我们到金城贷款,每百元中,有五个仙是佣金。”

老总大吃一惊,他忍不住叫出来,“贿金如此之高!”

“事成之后,我与汉碧,可以分一仙,很快,我们仆身为子洋集团服务,两年后赚得洋房名车。”

诸辰默不作声。

独白在这里忽然中断,有男人声音问:“你在说什么?”

只听得唐天颢笑说:“招供。”

“我认得这只录音机,这还是我在大学时间来录笔记不停播放那只。唉,寒窗十载……

诸辰鼻酸。

录音停止。

就那么多。

在报馆休息,有个男生带来一只睡袋,上边印有­祼­女春睡图,其余男同事纷纷压上去捣蛋,嘻哈一片。

诸辰却笑不出来,她内心悲恸。

凌晨,朱太太带来几锅好粥兼新鲜烧饼油箱锅贴劳军,人人大快朵颐。

诸辰伏在写字台。

朱太太走近,坐在她身边。

诸辰连忙向长辈招呼。

“辛苦了。”

诸辰苦笑。

“我替你盛一碗皮蛋瘦­肉­粥降火。”

诸辰味同嚼蜡。

“诸辰,倘若我送你一对金表,央你做非法之事,你可会应允?”

“我根本不喜欢金表、跑车、大屋。”

朱太太微笑,“看,你不受引诱,这么说来,人的路,由自身一步步走过去,也就不能怪社会不仁。”

朱太太是指,二人咎由自取。

“你回去休息一会吧,诸辰,你脸­色­甚差。诸辰摇摇头,躲进储物室,在桌子底下,挑了一个空位,蜷成一堆,很快睡着了。

梦魔并没有放过她,追上来,让诸辰又回到那小小泳池边,她看到有个女子脸朝上在水中载沉载浮,急得流泪,跳进水中,把女子身躯翻过来,吓得尖叫,原来那女子正是她自己。

诸辰一头冷汗醒转,一伸腿,踢到一件软绵绵东西,又大喊起来,那人跳起来,却是大块头张人脉,原来他也累极躲到储物室打个盹。

“对不起,对不起。”

大块头说:“没关系。”

“我睡了多久?”

有人大声擂门:“决定出号外,快出来准备。”

“号外?”

“廉政公署正式拘捕江子洋。”

"出来,看电视新闻。“

才打了一个盹,世上已千年。

同事都挤在电视机前,诸辰看到周专沉着镇定出来宣布消息,字幕打出“行动组助理署长”字样。

女同事议论纷纷:“哗,这人如此年轻升得这样高,又一表人才,不知结婚没有。”

“唉,当然已有佳偶,难道还等你与我不成。”

男同事不耐烦,“嘘,看我们的大广与阿周挤入围了。”

宣布完毕,记者挤上去采访,围得水泄不通。

大块头轻轻说,“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很久没有来往。”

语气既遗憾又惋惜。

“他没好好抓紧你。”

诸辰说得很客气,“不,是我没有福气。”

当然是我们不够好,怎会是别人不对,记住拉丁文:我的错。

诸辰黯然低头,比什么时候都相念周专。

任意的电话来了:“看到没有?”

“看到了。”

诸辰以为他指周专上电视公布消息。

“新闻处发出小段稿件:律政部长敦熊提早退休,将携妻女乘邮轮返回祖家。”

啊新闻处发出小段稿件。

这时老总向她走近,手里也指着那一段新闻稿啊。

他们两人走到角落密斟。

老总说:“你代表­妇­女版去访问他妻子。”

”她会说话吗?”

“不用她说什么,我们把访问趁这个时候刊出,让读者自由联想。”

“联想何事?”

“子洋集团律师被控收买法官,你猜那法官是谁?”

“那是十分危险的联想。”

老总脸­色­沉着,“他高官厚爵,为何突然宣布退休,他离开本土二十多年,已无亲友,有什么理由决定回乡?他年轻的第二任妻子是华人,小女儿才三岁,这件事疑点太多。”

诸辰苦笑,“我们已成­阴­谋论专家,看情形他不会接受访问。”

“刚相反,我猜想他愈是要装得轻松,我已替你约了明日下午三时去敦府喝下午茶。”

诸辰点头。

同事大声叫她,“诸辰,你来对一对这段稿。”

诸辰揉揉双眼,她已有三十多个小时没回过家。

整个报馆大学蔓延一股汗臊气。

一位女同事报怨,“无论如何,我得回家沐浴。”

这个愿望又得隔一日一夜才能实现。

一连三天,市民排队轮购《领先报》追读新闻。

所有同事都有功劳:每版都有文字配合,整份报纸似一本特刊,满足读者好奇心。

任意来找诸辰。

他问:“见过周专没有?”

诸辰刚冲完身,头发湿漉漉,套上白上衣。

她叹口气,“看样子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我倒有点相念他。”

“记惦一个人,也得有时间有闲情,金城银行的发言人不好做。”

“一律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最难说。”

任意答,“金城在这件事上的损失不可弥补,以后想必有重组消息,我叔父说他在银行做了半个世纪都未曾见过如此大丑闻。”

“可是他经历了二次大战。”“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采访敦熊夫人。”

“猪,明天是我生日。”

“可是要我陪你吃饭?”

“最好不过。”

诸辰与他拥抱一下,抢着出门。

大块头开车出来与诸辰一起出发。

“男朋友?”他问。

诸辰不置可否。

“有迟疑,为什么?”

“他太喜欢女人。”

大块头笑了。

车子到了山上官邸,诸辰不禁赞道:“好住处。”

只见两个白衣黑裤的保母牵着混血小女孩的手走出来,后边正是敦熊与他第二任华裔妻子。

敦熊白发白须,呵呵笑着,年龄与妻子相差约三十年,一副亲民的样子。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

他躲进书房里。

敦熊太太叫艾茉莉,与诸辰说起粤语来,那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不住在身边打转。

女佣取出冰茶及青瓜三文治。

大块头替他们拍照。

艾茉莉很体谅,叫厨子另外替大块头做汉堡当点心。

诸辰轻轻问:“家里有几个佣人?”

“连司机五个人,我所以担心,回转英国狄芬郡,就没有这样舒适了。”

“狄芬郡天气还算好。”

艾茉莉嗯一声,“我父母与兄弟都在雍岛,真不舍得。”

“请问你与敦先生如何认识?”

“我是他手下,我在法庭档案室工作。”

“近水楼台。”

艾茉莉笑,“可以这么说,诸小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他们都说,今日的记者不好应付,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你倒是很忠直。”

“谢谢你。”

诸辰看到大个子在一边偷偷笑。

诸辰问了一些十分普通问题,带孩子可辛苦,对子女有何期望,如何消闲,有什么嗜好。

敦太太渐渐松懈,谈得十分轻松,透露他们的邮轮会经过十多个国家,为期四十多天。

敦熊不耐烦,从书房出来看个究竟,发觉妻子女儿及记者笑作一团。

他也松懈,破例回答问题。

“事业中哪件事最难忘?”

“认识艾茉莉。”

“会否写回忆录?”

“我并非总督,乏善足陈。”

“为何提早退休?”

“看小女儿成长,我大女儿已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当年我忙着工作,很少教她功课或是玩耍旅行,现在要痛改前非。”

说着敦熊与小女儿坐在一角讲起童话故事来。

诸辰说:“哗,他若是帮着女儿写功课,所向披靡。”

大家都笑了。

敦太太艾茉莉一脸幸福。

她告诉记者:“敦先生是最好的丈夫与父亲,他每晚在家陪我们母女吃饭。”

诸辰适可而止,礼貌地告辞。

敦熊一家三口送到门口挥手。

大块头大惑不解:“他看上去像是好人。”

诸辰不出声。

大块头问:“你问得什么端倪?”

诸辰摇摇头,敦家安宁平静,像个避难所,一切动荡,由他一人在外承担,敦太太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好丈夫。

回到报馆,诸辰沉峥落膊,把访问写了出来。

老总读过:“这篇访问,好似台风中风眼。”

强烈对比,读者一定感觉得到。

“做得好,诸辰。”

“敦太太说到,回程之中,他们的邮船,将经过凯门群岛。”

“啊。”

“凯门群岛上国际银行林立,是大机构避税天堂,我写了一段小小备注。”

老总看看她,“诸辰,朱太太要升你职位。”

“升我做什么?”

“编辑主任。”

诸辰说:“我喜欢做记者,我对行政上作没有兴趣

“我喜欢挑新闻做,一旦升做主任,像打杂般,不能专心写采访。”

老总啼笑皆非:“那你要做什么?”

诸辰想一想回答:“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

同事敲门:“孙大圣,开会。”

士气高昂,各人毫无藏私,将最忠诚意见说出,努力做到最好。

这时秘书进来问:“谁叫小龙女?有电话找小龙女?”

大家都跳起来。

秘书大感诧异,“你们都是小龙女?”

“快听电话!”

诸辰扑到自己位子上抢过电话。

沙哑的声音说:“诸辰,报馆附近有一间快乐茶室。”

“是,我知道。”

“十分钟内见,一个人。”

“明白。”

诸辰轻轻说:“我出去一会。”

“诸辰,当心。”

快乐茶室内只有几台人客,诸辰发觉没有熟人。

她挑一张台子坐下,叫杯咖啡。

背后有沙哑声音传出,“不要回头。”

诸辰端坐不动。

“你启动了机掣,新闻如妖魔般窜出。”

诸辰轻轻说:“你成功了。”

“现在,你要当心,我是你的话,我会要求警方保护。”

“警方何来这许多人力物力。”

“你过马路要当心,冷僻的地方不要去,切勿站在高处往下张望。”

诸辰感到一阵寒意。

“所以,我不再约你在地下铁路站见面。”

诸辰实在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去。

她完全愣住。

坐在她后边台子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正在吃一大杯珍珠刨冰,见诸辰瞪着她,也睁大了眼睛。

台子上有一台小小录音机。

它仍在说话,沙哑声音继续:“叫你不要转过头。”

诸展为之气结。

她问小女孩:“谁叫你把录音机放在这里播放?”

“一位小姐付我一百元叫我这样做。”

诸辰取过录音机:“交给我。”

“你拿去好了。”

诸辰走出茶室,看到大块头在门口等她。

他们回到报馆再听一次录音警告。

同事说:“警方鉴证科或可用仪器找到该人真实声音。”

有人反对:“怎可自动献身把我们的资料交给警方。”

“这人到底是谁?”

“诸辰,你见过敦熊,可会是他?”

诸辰想一想,“他身形比敦熊更为瘦削。”

老总说:“诸辰我想你需要保镖。”

诸辰摇头。

“那么,我建议倔强的你回家休息。”

什么,还没过桥就拆板?

“任何大新闻都不值得牺牲人身安全,大块头,送诸辰回去。”

诸辰亲手把录音带送给周专。

他还没下班,深夜出来,在接待处看到诸辰,离远朝她点点头。

诸辰见他神­色­冷漠,十分难堪,转头就走。

他没有叫住她,取过录音带,回转办公室。

那样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分,诸辰觉得面颊一凉,伸手去摸,才知是眼泪。

真不中用,这种小事也哭,真会瞎了双眼。

大块头问:“你把证据给廉政公署?他们又要立功。”

诸辰不去回答:“来,驶上山兜风。”

“山上僻静,你不方便去,我载你回家,还有,小心门户,别胡乱应门。”

“大块头,没想到你如此细心,你女友好福气。”

张人脉讪讪,“我没有女友。”

“为什么,你挑剔?”

“做报馆作息不定时,多年不见日出日落,日落时埋头苦­干­,日出时呼呼大睡。”

诸辰猛一抬头,“天怎么漆黑?”

“再过两个小时天又要亮了。”

“什么,今天是星期几?”

“周四清晨四时。”

“什么,我走进报馆时彷佛是星期二,呵,当真快活不知时日。”

大块头苦笑:“谁会同我们这些疯子在一起,三天只睡两次,一日却吃七顿饭补力气。”

到了家,大块头又叮嘱她锁好门。

睡到天亮,电话铃响起来,诸辰一看钟,什么,竟睡了那么久,有犯罪感。

“诸辰,是周专,那卷录音带,我们经过特别处理,放大背景音响,你可要来一次?”

“你还没有下班?”

“已经很久没听到下班、休假、回家这些字眼。”

“我清醒了就来。”

放下电话,诸辰的­肉­体却动也不动,她的灵魂出了窍,看着自己的­肉­身­干­着急。

起来,又推又拉,可是­肉­身已开始扯鼻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终于,灵魂放弃,黯然归位,与软弱兼不争气的躯壳共存亡。

诸辰失约。

下午,有人大力按门铃。

一次又一次不放弃,诸辰终于被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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