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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遇东方倩

独孤行寻凶

幸遇东方倩

东方堡是依山而建的。

青­色­的山脉,蜿蜒伸展进后山,有时,连庄堡中的雾几乎可以和山巅的云雾溶在一起。

东方堡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多少年来,没有人敢惹东方堡,也没有人能惹得起东方堡,因为东方堡的堡主是天下第一剑客“剑魂”东方白。

东方白少年时便仗剑闯荡江湖,一把剑练得出神入化,为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退隐江湖后,他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也不见客,整天把自己封闭在东方堡内。

然而,今天东方堡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惊动了这位“剑魂”。

这位不速之客便是从华山来的年轻剑客。

本来,一位年轻的剑手是不会劳“剑魂”大驾的,然面,这位年轻人却在一瞬间用一把剑连点了东方堡十五位剑手的肘关节|­茓­道,击落了他们的利剑。更令人惊奇的是,剑手们在与他斗时,明明看见他的剑尖向自己持剑的手刺来,却无论如何也闪避拦阻不了,眼睁睁被剑尖点中|­茓­道,弃了手中的剑。

“剑魂”多年来也没有遇到可以用剑的对手了,今天一听到如此这般,立时勃发了往日的雄心,这才亲自迎接这位年轻人。

“剑魂”走出大厅的门口抬眼望去,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倒了许多人,院子中间则站着一位眉目英挺的年轻人。此时,年轻人剑已入鞘,两手交叉在胸前,气度悠闲地看着对手。

在年轻人的对面,是副堡主东方亮。东方亮是东方白的侄儿,以一条九节鞭称雄江湖,人称“江南一条龙”。此时,东方亮钢鞭在握,目视对手。

东方白见状,停下脚步,注视着场上的变化,他并不关心躺在地上的人,因为他早已看出他们并非受伤,只是被点了|­茓­道而已。

场上静悄悄的,整个东方堡的人几乎都围在场院周围,但是却静得出奇,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是激战前的平静。

东方亮右手握鞭,全神贯注,他手心已经捏出了汗,却仍然找不到出手的时机。他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只见他随便立在那儿,双手交叉,脚步不七不八,凝重非常,尤其是那对目光,一眨不眨地盯住自己的鞭梢,当真称得上是沉如山岳,静若平湖。

东方亮心中微凛,暗道:“看他这渊停岳峙的门户,定是内家高手,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高手比试,胜负只争一着,这先机若抢不到手,今日难免一败。”

场院中寂静异常,气氛紧张欲裂,场上的武林高手都把眼光转向东方白,只见东方白面­色­坦然,毫无忧­色­,众人方才稍微安心。

突然,东方亮大吼一声,犹如空中响了声炸雷,那根九节钢鞭风驰电掣般向年轻人扫去,这一招名曰“空|­茓­来风”。

鞭起处,场院上劲风四面吹起,刮面生痛,人们衣袖随风飞舞,功力稍弱者连连后退。

那位年轻人却屹立如山,鞭扫到他身前二尺左右,如同碰到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倏地倒卷了回去。

东方亮一击失效,立刻“长河落日”,长鞭化作一连串的圆圈,向对方疾速飘去。

年轻人仍然动也不动,鞭圈飘到他身边,便一一化为无形。原来,他用内力在四周布下了一层“剑气”,内功稍弱者,是无法破去他这层“剑气”的。

东方亮两招无效,已知内里,他大喝一声,运劲于鞭,其直如矢,一“大漠孤烟”,直向年轻人胸前刺去。

钢鞭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疾刺而来,年轻人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只见他一连几个闪纵,躲过了这招鞭法。

对方“剑气”一破,东方亮立时­精­神倍增。只见他钢鞭舞动,大开大阉,风声阵阵,鞭声呼呼,每鞭都有雷霆万钧之力。舞到急处,但见场院中四面八方都是东方亮的影子,都有东方亮的鞭影,而那位年轻人则东躲西闪,犹如狂涛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危险。

众人看到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都把目光移向东方白,见东方白反而面­色­凝重,十分忧虑。众人不觉一惊。

约摸过了顿饭工夫,众人突见斗场中闪起一片白光,在鞭影中上下乱窜,但听得噼噼叭叭一阵急响,鞭势立时大减。

紧接着白光隐去,鞭影消失,风雷停了下来,众人举目时,只见东方亮与那年轻人已分站两边。年轻人仍然交叉双手,剑未出鞘,而东方亮的长鞭却只剩下一半握在手中,场院四周的地上有许多短小的鞭头,显然是被年轻人用剑削断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非但没有看清楚东方亮的鞭是如何被削断的,甚至年轻人的剑是如何拔出来又如何Сhā回鞘中也未曾看清。

东方亮也是一脸茫然。他自入江湖以来,会过无数高手,从未败过,今日不但输了,而且如何输的都不清楚,心中懊丧之极。

场中只有一人清清楚楚,他就是东方白。

东方白缓步而出,喊道:“亮儿,你退下去!”

东方亮一言不发,退出场中。

年轻人注目着缓步而出的老人。只见他苍然古貌,鹤发童颜,皮肤白净,鼻正口方,一双剑眉向两边扬起,眼神却深藏不露,身腰直挺,面­色­凝重,形如天上翔云鹤,貌似山顶傲雪松。年轻人立是感到了股压力,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剑魂”。

东方白缓步走入场中,突然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东方白仍然立在场中。

这时倒在场院四周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来。只有年轻人一人看清楚了,东方白在瞬息之间,已用极快的身法绕场一周,用脚尖解开了躺在地上的人们的|­茓­道。

东方白露了这一手轻功和内功解|­茓­,虽是为手下人解|­茓­道,更重要的,是向年轻人施展心理战术。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剑法超群,是生平罕见的劲敌,所以,在一上场便想在心理上压倒对手。

“阁下就是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剑魂’东方白吧。”年轻人不动声­色­地问。

“正是老夫。”

“剑魂剑魂,一剑销魂。阁下的武功的确是不同凡响。”

“少侠过奖了。少侠年纪轻轻,已具备如此武功修为,实令老夫佩服。”

“多谢阁下赞誉。”年轻人冷冷地说。

“请问少侠尊姓大名,来东方堡究竟有何贵­干­?”

“在下独孤行。特为一桩杀人凶案而来。”

“凶人凶案?”

“不错!”独孤行一字一句地说,“近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团伙,专杀武林中成名人物,不论黑道白道,全都要杀。而且杀人手段特别,专用被杀害者的成名绝技去杀人。此事轰动江湖,不知阁下知不知道?。

“怎么?难道独孤兄认为是老夫所为吗?”

“不敢,只是在下知道‘剑魂’是以‘万宗剑法’扬名天下的。”

“这又怎样?。东方白冷冷道。

“‘万宗剑法’是一种内家剑法。它刻意追求的是剑的­精­神,而不是剑的招式,虽然此剑法只有一式‘万流归宗’,但这一式却千奇百变,搜罗古今,可以化为天下所有剑派的任何一个剑式。我说的对不对?”独孤行问道。

“不错。可是这和杀人凶案有何牵联?”东方白不解地问。

“正因为‘万宗剑法’有如此特点,所以要练成此种剑法,必须先练成‘万宗气功’。”

东方白点了点头。

独孤行继续说道:“‘万宗气功’是综合了武林各派内功之优点而形成的一种上乘内功,要练成它需要极高的悟­性­。是以‘万宗剑法’极难练成。”

“不错。”东方白自豪地说,“老夫因此而为此剑法之承传大伤脑筋,因为资质高的徒弟实在难得。到如今,只有小女一人略窥门径而已。”

“此剑法虽然难练,可是一经练成,却能够很轻易地运用武林各家各派之绝技,是也不是?”

“的确如此。因为‘万宗气功’包含了各派内功的优点。”东方白自负地说。

“既然如此,那么,请问如今天下有几人真正练成了‘万宗剑法’?”独孤行盯着东方白问道。

“大约只有老夫一人!。”

“既然这样,除了阁下之外,普天之下又有谁能运用各家各派的武功绝技去杀害武林成名人物呢?”

这一下,如同晴天响了一声惊雷,全场都怔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东方白的身上。

东方亮惊呆了。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万宗剑法”的练功法门与威力,他睁大着眼睛盯着独孤行。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冲着独孤行大声吼道:“你胡说!我叔叔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对,这小子胡说八道!”

“‘剑魂’退隐江湖多年,天天住在堡里,他如何会去组织杀人集团。”

“‘剑魂’已是天下第一剑,有名有利,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东方亮大声叫道:“独孤行,你单凭武功原理推测,就肯定是‘剑魂’行凶,证据还不足吧。”

“我当然还有别的证据。”独孤行冷冷地说。他说话声音不高,但用内家真力一字一句吐出,所以每个人听来就如同在耳边响起,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静一静,让独孤行把话说完。”东方白平静地说。

全场立时静了下来。

独孤行环视场院一周,慢慢说道:“武当派青阳道长与少林寺通慧长老以及昆仑、崆峒等派高手,昨日相约在华山以武会友,不料一夜之间全被杀害,且都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青阳道长临死前用剑尖在地上刻下‘剑魂’二字,这大约是青阳道长临死前认出凶手,向我们预示凶手是谁。”

“你错了!”随着一声娇喊,场院中突然多了一位白衣少女。少女约十七八岁,身段苗条灵巧,瓜子脸儿,高鼻梁,两眼大而有神,看人时­射­出两团英气,显得高傲不俗;身穿一身白­色­紧身衣,外披白­色­大斗篷,加上皮肤白净细腻,整个人就像是天上飘下来的一朵白云,使人赏心悦目。

少女这一现身,全场一阵欢声。

东方亮高声嚷道:“倩妹,这小子侮辱叔叔是杀人凶手,不能放过他。你用家传的‘万宗剑法’教训他。”

“对!教训这小子!”

“不能便宜了他!”

“倩儿,”东方白柔声道:“你说独孤行判断错了,错在哪里?”

东方倩转过身来,面对着独孤行,两眼紧紧地注视着他。在这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独孤行原先的孤高气傲,如今荡然无存。他不由得移开目光,显得手足无措。

东方倩微笑道:“独孤行,你的武功不错。我到来之时,正见你和我亮哥较技,你能一招剑法便胜了名满江湖的‘江南一条龙’,武功真是好极了。你对家父的‘万宗剑法’也很了解,但是你却不知,‘万宗剑法,是以剑气取胜的。当我们与敌手交锋时,首先是以内力向敌手施出‘剑气’,用‘剑气’使对方呼吸不畅,胸胀心闷,神经失常,行为失控,然后一举杀死。”

“这样说来,如果东方白前辈是杀死九大门派的凶手的话,那么青阳道长在刚一交手时就会行为失控,根本不可能用剑写下‘剑魂’二字,所以,青阳道长不可能是被‘万宗剑法’杀死的。”独孤行认真地说。他话语中已称东方白为老前辈,显然对“剑魂”的态度已经大大改变。

东方倩仍微笑说道:“也不尽然。如果青阳道长的内功过于深厚,如果使‘万宗剑法’的剑手内力稍弱,那么,青阳道长就有可能冲破这层‘剑气’,其结果就得另当别论了。”

独孤行认真地听着,东方亮两眼瞪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东方倩,东方白则始终微笑着注视着女儿,饶有兴趣地听着女儿的分析。

东方倩继续道:“据我所知,家父自出道江湖以来,所遇敌手中,内功高于青阳道长的也有几人,他们在家父的‘万宗剑法’下,都无法冲破这层剑气,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所以,我说你错了,杀死青阳道长等人的绝不会是家父。”

“那‘剑魂’二字又当如何解释呢?”独孤行小心地问道。

东方倩道:“我也去了华山,查证了杀人现场。不错,各派武林高手均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而青阳道长剑尖垂地,确实刻着‘剑魂’二字,可是,这两个字字迹端正,笔画清晰,丝毫不像是一个身负重伤而垂死的人所写的。再者,凶手杀人已不止一次,经验丰富,他怎会让别人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是直书其名呢?这决不可能!”

独孤行一怔,道:“如此说来,是凶手有意陷害东方白老前辈,以图转移武林各派的视线。”

“我想一定是这样!”东方倩肯定地说。

“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一定要嫁祸于‘剑魂’呢?”独孤行苦苦地思索着。

剑魂试武功勾起往日情

东方倩和独孤行踏着碎石子铺成的路,一前一后地向后园走去。

秋天的早晨,风并不很大,天气也不很冷,却让人感觉到天很高。

昨天,独孤行为查证凶手,大闹东方堡,紧要关头,东方倩挺身而出讨论是非,辩说真伪,解除了独孤行对东方白的怀疑。独孤行和东方白化­干­戈为玉帛,东方白父女坚留独孤行住宿堡中。

独孤行自入江湖以来,一向心高气傲,我行我素,从不轻信别人。然而,自昨日第一眼看到东方倩时,他就被这位美丽少女的优雅风韵和出奇智慧所征服了[奇+书+网]。当东方倩出言邀请他留在堡上时,他竞不加思索地答应下来。

现在,他走在东方倩身后,望着她那优美动人的身姿,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后园到了。

东方倩用钥匙开了锁,打开了那道古拙而沉重的铁门。

“少侠请。”

东方倩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望着独孤行,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姑娘请。”独孤行赶紧还礼。

“好吧,我带路。”东方倩娇笑一声,率先跨进园中。

园子里没有鲜艳的花木、溪水,可是,却仍有山、石和几处小亭子,而且一山一亭一石都带有雅致的古朴意味。

园子里靠着山的一面有一片竹林,竹林青翠,竹叶上挂着露珠,犹如是镶嵌在翡翠上的珍珠。这片竹林,算是给这个古拙、荒颓的园子增添了一分生机。

东方倩笑道:“我们到竹林那边去吧。”说着,她施展轻功向那片竹林快速奔去。

独孤行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定睛看时,东方倩早巳钻入十几丈外的竹林小道中。

独孤行一晃身躯,跟踪而至,可是,就慢了这么一步,当他奔到竹林边时,已不见了东方倩的身影。

独孤行警觉起来。

“东方倩一大早就约自己出来,为什么?她不是说要帮自己解开一个大谜吗?怎么竟跟我捉起迷藏来啦,该不会是别有所图吧。”独孤行充满了疑虑。

独孤行沿着竹林小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竹林尽头连着山麓,已被青苔染绿的山壁上,有一个山洞。

独孤行站在山洞口打量了一阵,略加思索,便毅然踏入洞中。

独孤行刚一入洞,洞门立刻紧紧合上,显然这里设有机关,平时这洞门是关闭着的,外边绝对看不出来。

独孤行想到这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来到时,洞门是打开的,这是有意这样做的,目的是引诱自己进洞。

“难道说东方白真是杀人凶手?嗯,说不定是东方倩,她不是也刚刚从华山回来吗?对,她的内力不如其父,所以,她发出的‘剑气’自然也就困不住青阳道长,奇Qīsūu.сom书青阳道长便能用剑写出‘剑魂’二字。可是,也不对,青阳道长怎会连东方倩与东方白也分不清,男女差别不说,单是身形也不同啊!再说,以东方倩的聪明,怎能容青阳道长留下证据。只是,东方倩诱自己入洞究竟想­干­什么呢?”独孤行苦苦地思索着。

山洞里一片漆黑,寒气森森,砭人肌肤。山洞的门紧紧地关上了,似乎是将光明和温暖一齐隔断在山门外。

若是要杀人,这真是好地方。人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独孤行紧握剑柄,用内力发出。剑气。护住全身,十分谨慎地向前慢慢走去。

终于,独孤行看到了徽弱的光,光线越来越强,他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山洞另外的一个出口。

独孤行迈步跨出山洞门,山洞门随之慢慢合上。

这里的景­色­真是美不胜收,温暖的阳光,绿的树木,上面是蔚蓝的天空,眼前是一大块宽广的草地,四周是五颜六­色­的鲜花,还有一丛丛的树林,树上结着各种各样的野果,清香扑鼻。

突然,独孤行发现草地上站着一个老人,“剑魂”东方白。

独孤行静静地望着东方白。他从昨天第一次看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剑时,只觉得他是一位面目慈善的老人,风度潇洒,神­色­从容,如同一位不求闻达的智者,又像是一个厌倦红尘,退隐江湖的名士。虽然他露出了那手绝顶轻功和解|­茓­绝技,但却丝毫没感觉到一种逼人的刺骨生寒的剑气。

东方白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利剑。

独孤行手握剑柄,默默地注视着这位以剑术闻名天下的老人,竭力地压抑住狂跳不止的心情,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全身都在冒汗。

东方白向前跨了一步。

独孤行立刻感到压力加重了一分。

东方白又向前跨了一步。

独孤行又感到压力在增加。

东方白继续向前走过来。

独孤行只觉得有一种压力,将要冲破自身的护体“剑气”,侵入自己的肌肤。

独孤行一声长啸,掌中剑脱鞘而出,化成一片剑的光幕;同时,他身体飞掠而起,身形快如急箭,轻如柳絮。

独孤行实在禁受不住了,他受不了这种剑气的压力,他平静不了波动的情绪,于是,他出剑一搏了。

就在独孤行快如闪电地挥出掌中剑的一刹那,独孤行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一支利剑已向自己的咽喉刺到。

独孤行会过无数用剑高手,这一回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快剑”。

东方白这一剑刺来,竟自毫无征兆,来得无影无踪,他竟没有看清这一剑是如何出手的,也没有看出这一剑从哪里刺过来的,直到这一剑快到咽喉时,他才感觉到了这快如闪电、势若雷霆的一剑。

这一剑到了独孤行咽喉前半寸处,忽然停顿一下。

仅仅停顿一下,然而这一停顿,立刻给了独孤行运剑反击的机会。而且,独孤行还看清楚了,东方白手中并没有利剑,刺向自己咽喉的只是东方白的手指。

独孤行心中明白,东方白已练到了身剑合一的境地,他的手指乃至全身都可化成无坚不摧的利剑,这是剑术中的绝高境界。

独孤行此时心中反而坦然,沉着镇静,一反先前紧张怯敌之心境。他运力于剑,剑光暴涨,迅疾地在身体周围织成了一片剑网,封住东方白的进攻之处。无论东方白的指剑何方攻入,总会遇到独孤行剑光的阻击,同时,独孤行一挡之后,立即剑刺东方白周身要|­茓­,迫得东方白回身自保。

东方白“万宗剑法。实际上只有一式,只是一式挥出,千奇百变,令人防不胜防。搏斗中,东方白已用一式万宗剑法向独孤行施用了一百零八个绝招,都被对方破解,并且在破解同时,又能反剑攻出,这是东方白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他情急之下,“剑气”布满全身,身形化成一道剑光,直向独孤行刺过来。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东方白剑指砍在独孤行的剑脊上,剑指与剑脊紧紧地粘在一起。

东方白逐渐加力,独孤行双脚下陷,脸­色­发白。

独孤行此时只有拼尽全力相抗.他苦苦支撑,不让对方冲破自己的剑气网。

在这危急关头,只见一道剑光­射­向东方白脑后的“风府|­茓­”。东方白剑指一横,与暗袭之剑相撞,内力发出的“剑气。将对方撞出三尺开外。独孤行压力一松,身形站立不稳,蹬蹬蹬一连向前冲了三步,方始站稳身形。此时,他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连忙运功调息。

独孤行一面运功调息,耳中却听东方白怒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向我施出如此辣手?幸亏是我,换了别人,不被你一剑刺穿才怪。”

另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道:“爹,我知道你是完全可以解开这一剑的。再说,我若不施出这一招,如何能解开当世两大高手的剑法?”独孤行听出这人是东方倩,心中一阵感激和喜悦。

东方白道:“你有理,唉,看来确实女生外向,爹的死活你却不管,反而只顾帮着别人。”

东方倩娇嗔道:“看你说的。爹,你每次苦闷时,不都是我帮你解劝,陪你说话吗?你再要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

东方白笑道:“好好好,算爹说错了,这总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东方倩笑道:“嗯,这还差不多。哎,爹,你看独孤行大哥没受伤吧。”

东方白道;“放心吧,你的独孤大哥只是气血失调,运功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爹,你助独孤行大哥一臂之力吧。”东方倩撒娇地说道。

“嗯,我耗内力,你就不心痛?哎,女生外向,女生外向。算了,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我就依你了,行吧?”

独孤行只觉一只手掌贴住后心,一股内力输入体内,沿着周身经脉行走,自己心跳胸闷等不适之感很快消失,­精­神为之一振。

独孤行睁开眼睛,只见东方倩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笑靥如花,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正出神地盯着自己。独孤行想到刚才她说的话,禁不住心头一震。

东方白撒开手掌,长呼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倩儿,爹完成任务了。”

东方倩羞涩一笑,低首道:“谢谢爹爹。”

东方白哈哈笑道:“人家都没有说谢,你却急什么?”

东方倩娇嗔道:“爹,再说我不理你了。”

独孤行忙以身致礼,言道:“多谢老前辈相助。老前辈已达身剑合一、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实令晚辈敬佩。”

东方白正­色­道:“少侠不必客气。出道以来,我与人拼斗很少超出三十招,想不到在我练成有无相通、身剑合一的剑术境界时,使出了一百零八招式,最后竟还是硬凭借几十年的内力才能略占上风,年轻人实在是可畏啊。”

顿了一顿,东方白又道:“知道我和倩儿为什么约你来这儿吗?”

独孤行茫然地摇了摇头。

东方倩抿嘴一笑,道:“第一,是要让你完全打消死者是被‘万宗剑法’所伤的念头。‘万宗剑法’的内力发出的剑气取胜,刚才你已经见识过了,试问,独孤大哥,以你的武功修为,能否在这‘万宗剑法’的进攻下,用剑尖在地上刻出‘剑魂’二字?”

独孤行坦率答道:“不能!”

东方倩听后,继续道:“那么青阳道长的功力可能还不如你,他怎有闲工夫工整地刻出‘剑魂’二字?”

“确实办不到。”独孤行说。

“或许你会认为是我,”东方倩认真地说。“但即使我真的用‘万宗剑法’去杀人,我的内力不足,却也会令青阳道长手忙脚乱穷于招架,根本腾不出手来在地上划出‘剑魂’二字。更何况,以我的心智,就算是青阳道长用剑写下,我也会发觉,设法除去,因为,我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何况是如此明显的证据。”

“不错,你的确是一位心思缜密的女孩子。只是,杀手为何要把罪名安在东方老前辈身上呢?”独孤行不解地问。

东方倩推测道:“这我也说不清,或许凶手有着某种­阴­谋吧?”

“请问,武林中除了‘万宗剑法’,还有何种武功能兼练各家绝技?”独孤行问。

东方倩转过头去,看一看东方白。

东方白思索了一阵,答:“好像没有。噢,说起武功,我想问少侠一声,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东方倩嫣然一笑,道:“这是我和爹爹约你来此的第二个原因,不知独孤大哥能否见告?”

独孤行迟疑了一下,心里在思忖:现在已经证明东方白老前辈不是凶手,而且他和师傅一定有着深厚的关系,师傅临终前嘱托自己登门拜访东方白前辈,再不据实说出,于情理不合,更何况自己面对着是一个如此美丽、善良、聪慧的女子。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师傅是西门玉,人称‘越女剑侠’!”

东方白一步跨上前,双手扳住独孤行的双肩,动情地说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她现在哪儿?她好吗?”

独孤行双肩被东方白紧紧抓住,用力摇晃,痛得他呲牙咧嘴,东方倩见状,忙上前喊道:“爹,你把独孤大哥抓痛了,你放开手让他慢慢说嘛。”

东方白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双手,连声说:“独孤少侠,对不起,对不起!”

独孤行早已知道东方白与师傅关系不同寻常,是以并不觉得意外,东方倩却对父亲的失态大感疑惑,她十分惊奇地看着父亲和独孤行。

东方白又连声催促道:“独孤少侠,你快说,你师傅现在究竟怎样?”

独孤行道:“师傅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临终前嘱咐我拿这块玉佩来见你。”说着,独孤行缓缓地从怀中取出玉佩,恭敬地递给东方白。

东方白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着,然后,他把玉佩捧在心口,老泪纵横。

独孤行出身武林世家,自幼跟随父母练习武功。八岁那年,父母及全家均死于江湖仇杀之中,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失去了父母双亲,独孤行只得孤身一人四处流浪,于是他自己取名叫“独孤行”。一次偶然的机会,独孤行遇到“越女剑侠”西门玉。西门玉当时武功已练到一流境界,誉满江湖,但却因情场失意,痛不欲生。当她见到孤身流浪的独孤行,一眼就看准他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她了解到独孤行的身世,更有兔死狐悲之感,对他充满了同情。于是,她把独孤行带在身边,教他习武,照顾他日常生活,如同呣子一般。

独孤行本有武功根基,人又有悟­性­,再加上复仇心切,练功刻苦,很快就达到一流境界。艺成下山后,独孤行不断对师傅的“越女剑”琢磨改进,终于使这套剑法更加完备,已可与“万宗剑法”并论短长,独孤行在江湖上四处行侠,他不但报了仇,而且还做了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在江湖上已是小有名气了。

“你师傅临终前可有什么话说,或是要你带给我什么东西?”东方白急切地问话打断了独孤行的回忆。

独孤行同情而又理解地看着东方白,说道:“没有。她只是要我把这块玉佩带给你。”

“玉妹啊,玉妹,你好苦啊,你到死都不能原谅我吗?”东方白自言自语地说。

“师傅她已经原谅你了,否则,她为什么让我带着玉佩来见你呢?”看着东方白痛苦的表情,独孤行赶紧解释说。

“不,你不知道,这玉佩是我亲手给她的。她不带着它入土,而让你拿来还给我,可见,她还是没有原谅我。”东方白痛苦地说。

“师傅没有让我把它还给你,只是让我带着它来见你,师傅是把玉佩留给我的。”独孤行说。

“留给你!唔,有道理,如此说来,她当真原谅我啦,这我就放心了。”东方白长舒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对不住你师傅,她这一生都被我坑苦了,否则,她是不会这样早就离开人世的。”

独孤行眼前浮起师傅手捧玉佩,默默地出神流泪的情景,突然,他感觉到师傅与东方倩长得十分相似,而且越想就越像。难怪昨天自己那么快就打消了疑虑,今天又这样容易地被她诱到此地,说到底,是自己从她一露面就对产生好感,因为,她和自己亲如母亲的师傅十分相似。

“倩儿,”东方白喊道,“把你的那块玉佩拿来。”

东方倩正呆愣着,听到父亲的喊声,忙从怀中取出玉佩,递了过去。

东方白将两块玉佩放在一处,两块玉佩一模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东方倩抬头看看父亲,又低头看看玉佩,试探地问道:“爹,你和西门前辈以前很要好,是吗?”

“是啊,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东方白眼望着山顶,陷入了过去的追忆中。

东方倩走过去,依偎在东方白的身旁,关切地注视着东方白,轻声低唤道:“爹,你没事吧。”

东方白深清地抚爱着女儿的秀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来,看着独孤行道:“你跟着你师傅学艺有多久了?”

“十八年了。十八年前的冬天,是师傅把我从死亡边缘中拯救出来,没有师傅,就没有我独孤行。”

“十八年了。”东方白沉吟道,“这么说,她是一跑出去就收留了你。只是,你的剑法却与‘越女剑’大不相似,难道说你师傅后来又对‘越女剑法’进行了改进?”

“是的。”独孤行恭敬地答道,“师傅说,‘越女剑’的剑法微而易,幽而深,以静制动,所以,用此剑与敌交,必须内力充沛,真气沿着任督二脉周身游走,达到身体各个要|­茓­,畅通七经八脉。面对敌人,我方一定要­精­神内敛,外做悠闲从容的样子,使对方见了如同是与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交手。一旦动起手来,则要致敌所不救,每一招都如下山猛虎一般,而且剑尖贯满真力,使人防不胜防。”

“不错!”东方白道,“‘越女剑’的要旨是以静制动,而不先发治人。我在与你交手时,有意一步步向你逼近,看你是否能承受得住外界压力,如果承受住了,保持镇静,静观敌变,那么,你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越女剑’的威力。”

“惭愧得很,”独孤行内疚地说,“晚辈没有承住前辈的压力,率先行动了。”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是啊,这样一来,我就钻了空子,所以么,剑指就刺到了你的咽喉面前。”

东方倩马上接着道:“爹爹,你也不用得意,你的剑指在独孤大哥的面前停了一下,只一停顿,你便先机尽失了。”

东方白又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我微—停顿,独孤少侠立即看准时机,发挥‘越女剑’的威力,以静制动,追形逐影,与我打成了平手。”

“当然啦,爹爹的‘万宗剑法’用了一百零八个绝招,也没能攻破独孤大哥的剑网,最后只得靠功力取胜了。”东方倩大声说道。

“别说了。”独孤行动情地说道,“老前辈和倩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的功力还不够,如果东方前辈剑指毫不停顿的话,我独孤行早已尸横就地了。”

东方白微微一笑,道:“从剑经上说,‘越女剑’的最高境界是‘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先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这即是说,练到了最上乘,那么,此剑法虽是以静制动,却是快得出奇,如日月辉洒,如影子附形,而且不受任何招式所限,随意挥剑皆成攻敌守护之妙着。我的‘万宗剑法’向你连攻一百零八招,你均能一一抵挡,可见已达‘越女剑’的最高境界。只是……只是……我似乎觉得你刚才出手还不完全是‘越女剑’的剑式,你师傅是否另有所悟?”

独孤行道:“老前辈真是独具慧眼。据师傅说,这‘越女剑法,始于战国时期。当时,越国有一位少女,喜舞枪弄­棒­,尤其爱击剑。一天,她在路上遇见一位白猿幻化的老人,老人提出与她比剑,少女慨然答允了。在斗剑中,少女从老人的剑法中,悟出了用剑之道,独创了一套剑法。后来,吴国侵犯越国,越王为训练兵士,便向谋臣范蠡请教,范蠡便推荐了这位少女。少女以此剑法训练军队,军队战斗力大大增强,很快击败了吴国。此剑法也流传开来。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位少女的名字,便命名为‘越女剑’。”

东方倩两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独孤行,眼神中闪灼看敬佩而又憧憬的光芒。

独孤行看了东方倩一眼,继续道:“师傅说,‘越女剑’虽然高明,但仍欠完备,就是练到最高境界也达不到无人无我,身剑合一之境,于是,她又反复琢磨,四处验证,力求创出一种举世无匹的剑法。”

东方白叹道:“哎,这又是何苦呢?”

独孤行道:“师傅每日思索,查阅天下剑谱。一日,她翻出了《南华真经》,从中看到了《说剑》一篇,非常兴奋,说是这篇古代哲人留下的剑经,具体细微地阐述了运剑之道,足以弥补‘越女剑’之不足。”

“《南华真经》……《说剑》……”东方白呐呐自语。

“师傅指着书本让我细看,只见其上写着: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师傅说,这种境界已是‘越女剑’之顶峰了。但是《南华真经》却不这样认为,书上进一步解释用剑之法:要‘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师傅说,这才是剑法的真谛。练到这种火候,就达到了物我两忘,人剑合一,动静合一,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有敌人袭来,就会凭感觉生出反应,抢先制敌。只有练到这般境界,才算是真正的剑客,才配用剑,才可以无敌于天下。”

东方白热泪盈眶,感慨道:“她终于练成了,她终于练成了。她好强一生,终于参透了剑法的绝高境界。独孤少侠,你刚才所以输给了我,是因为还没达到最上乘,你若练到最高一重剑境,我根本无法向你施展‘万宗剑法’,因为,只要我一有进攻的举动,你的感应立即会抢先行动,迫得我回剑自保,这样的话,即使我的内力高出你一百倍,也是枉然。”

东方白说到这里,一声长叹。此时,他标枪般的身躯,忽然像是变得有些佝偻。独孤行望着东方白削瘦的脸,苍白的头发,心中也不禁泛起了悲凉之意;同时,他又为自己的师傅而骄傲,他低下头,口中默默地念叨着师傅,心潮起伏。东方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独孤行,她兴奋、激动,目光中充满着爱意。

师傅点姻缘善心埋祸根

月辉冷冷地洒在东方堡上。

月光下,庭院中,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不停地踱步。

东方白在月光下泪湿衣襟,思绪万千。他抬头望望明月,脱口吟道: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时见幽人独往来,

缥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挥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州冷。

这是宋代文豪苏东坡的一首颇为有名的词,词牌名为《卜算子》,词中表现出词人寂寞、悲凉和不知所措的感觉。东方白吟诵此词,是借以表达胸中的悲伤、失落。

许多年前,东方白的师傅收养了四个逃难的孤儿。他不仅在生活上细心照料他们,而且因人而异地传授各人武功。四个孩子中最大的是东方白,悟­性­也最高,便传授他“万宗剑法”;另一个男孩薛仁,原本出身行伍人家,自幼喜弄枪­棒­,老人便为他编排了一套雷霆万钧、攻守兼备的“一字剑法”;还有两个是女孩,西门玉体弱多病,­性­格文静,老人传授她以静制动的“越女剑法”;另一个女孩唐吟,乃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就跟随父母识文断字,吟诗诵文,很得老人喜爱,老人特意为她独创了一套“诗意剑法”,即边吟诗边击剑,依据诗的意境去演练剑法,剑法的威力即在与诗歌意境的合拍上。

老人十分自负地对他们说:你们所学的剑法都是武林中的绝活,是天下无双的上乘剑法,其中有些关键之处,还靠你们自己研练,只要你们学得了剑法中的九成,便可在江湖中纵横无敌。

四个孩子牢记师傅的话,朝夕苦练,果然大成。艺成后,他们联手行侠江湖,屡除­奸­邪,被人们称为“剑魂四友”。

“剑魂四友”,长大了,成熟了。

东方白英俊挺拔。

薛仁豪迈粗犷。

西门玉婀娜多姿。

唐吟亭亭玉立。

年轻人长大了,爱情也会随之产生。在长期的朝夕相处中,东方白爱上了西门玉,薛仁爱上了唐吟,然而西门玉、唐吟却是都爱上了东方白。

唐吟心思缜密,城府颇深,她能诗能文,本就最得师傅欢心,加上她善度人意,思虑周全,对师傅的起居饮食一应事务,均处处考虑周到,所以,师傅心中最疼爱她。

老人在心中将四人各自掂量了一番,他觉得东方白悟­性­最高,将来武功成就最大,甚至可能超越自己,成为武林一代大宗师。唐吟人品出众,文武双全,只有她才能匹配东方白,两人结合真可谓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薛仁­性­格豪爽,粗犷有余而沉稳不足,西门玉体弱,­性­格又过于文静,两人相配,正是­阴­阳互补,刚柔相济;西门玉的剑法是以静制动,薛仁的剑法是攻者具多,二人结合于武功修练上也大有好处,或许可以合创一种刚柔相济的上乘剑法。老人越琢磨越对路子,便决定做主婚人,为四个门徒订亲。

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老人把四位门徒叫到身边,当面宣布自己的决定,言语之间流露出师命不可违抗之意。

师傅的决定,对东方白和西门玉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两人四目相对,欲哭无泪,眼泪只有往肚里咽,因为他们是不敢也不会违背师傅旨意的。东方白和西门玉两情相悦,由来已久,他们经常出双入对,早已海誓山盟,然而,在武林中违抗师命,乃属大逆不道,是为整个武林所不容的。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斩断情丝。

唐吟暗自庆幸。她并非不知道东方白与西门玉相爱,也并非不知道薛仁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拿薛仁和东方白相比,那是处处都不如。唐吟一向孤芳自赏,自视清高,如今见到自己被东方白冷落,而东方白所爱的西门玉无论是武功,文学或相貌,都不见得高过自己,是以她十分恼怒,可是,在表面上却从不流露。她每次看见东方白和西门玉相约会,总是从心中泛起一阵妒意。现在,既然有师命作主,她当然乐而从命了。

薛仁也十分灰心。他暗怪师傅做事胡涂,竟活活拆散了东方白与西门玉这一对恩爱鸳鸯。他一直在心里热爱着唐吟。如今,师傅把自己的心上人许配给东方白,他心中也是十分不快,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他知道师傅的脾气,那是认准了……一条道走到黑,九条牛也拉不回来。

几天之后,东方白和唐吟举行了婚礼。婚礼办得十分热闹,各地及各大帮派的武林名土都来庆贺,但是,东方白的心倍感凄凉,他想起和西门玉约会的种种情形,心中更是十分酸苦。唐吟则不然,她知道东方白心中难受,但她故作不知,她坚信,她会转移东方白对西门玉的爱,取代西门玉在东方白心中的位置。

婚礼当天的夜晚,西门玉出走了。

几天后,薛仁也不辞而别。

老人原本打算­操­办完了东方白和唐吟的婚事之后,就着手筹办薛仁和西门玉的婚事。不想他二人竟然无故出走,老人十分恼怒,责怪他:“忘恩负义,翅膀硬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扬言要亲手处治这两个劣徒。

老人派人四处寻找,可是一连几个月,毫无音讯。

东方白和唐吟婚后,一直同床异梦,若即若离。唐吟虽然委屈求全,尽力承欢,可是,感情上的事却如何能强求?唐吟心中悲怨,常常在师傅面前哭诉委屈。

爱徒不告而去,已使老人急痛攻心,东方白与唐吟之间的感情不合,更使老人心情忧虑。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心为他们着想,他们反而怨恨自己,如此美满姻缘,他们却偏偏不满意,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人年事已高,这番又气又急,终于病倒了。老人在昏迷中,时常念叨西门玉和薛仁的名字,渴望能见到他们。

老人的病日益加重,他终于没有能等到见上西门玉和薛仁一面,便去世了。临终前,老人把东方白和唐吟叫到面前,嘱咐他们要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勤练武功,将本门剑法发扬光大。并恳求地说,日后在江湖上见到西门玉和薛仁,一定要设法劝劝他们,促成二人的婚事。

师傅的死,对东方白打击很大,他十分内疚,认为自己作为大弟子,对师傅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决心牺牲感情,完成师傅的遗愿,这样,他对唐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热情。

师傅去世的第二天,西门玉和薛仁即匆匆返回,他们是得知师傅生病前来探望的。西门玉和薛仁为师傅尽哀服丧后,东方白便提出为二人­操­办婚事。二人大为震惊。他们在这一期间,目睹了东方白和唐吟的亲昵举止,早已十分不快,如今东方白又提出此事,二人更为恼怒,尤其是西门玉更怨恨东方白的薄情。二人一怒之下,再度出走,这一走,就走了一十八年。

东方白不怪他们,尤其谅解西门玉。他自己心中亦十分委屈,他并不是移情别恋,他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完成师傅的遗嘱,特别是他有意当着西门玉和薛仁的面与唐吟亲热,更是为了断绝二人的痴情。谁知这样一来,事与愿违,造成了四散分离的局面。

东方白追忆往事,心潮激荡,老泪纵横,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吟诵起南宋词人陆游的《钗头凤》。

红酥手,

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刚吟诵到这儿,只听月夜中一个幽怨、凄苦的声音接着吟道:

春如旧,

人空瘦,

泪痕红悒鲛绡透。

桃花落,

闲池阁,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莫!莫!莫!

随着吟诵,一个俏丽的身影悠悠而近。

月光下,只见来人四十多岁,皮肤白净细腻,身段美妙柔和,面­色­苍白,青丝如墨,一双眉毛细而弯长,美目中闪着一种奇怪的光芒,神态端庄,风度优雅,只是神­色­之中有一丝郁郁悲伤的影子。

这位­妇­人,便是二十年前以美貌和剑法轰动江湖的“剑魂四友”之一,“诗意剑侠”唐吟。

唐吟幽幽地说:“据我所知,这首《钗头凤》是南宋词人陆游为悼念亡妻唐琬而作。陆游与表妹唐琬结婚,婚后,二人感情甚笃;却是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琬,硬将二人拆散。离婚后,唐琬­精­神忧郁,愁闷而死。”说到这里,唐吟抬头望了望东方白,继续说道:“你如今这样动情地吟诵这首词,是否打算与我离婚,咒我死去?”

东方白心头一震,赶紧说道:“吟妹说哪里话,今夜月­色­如水,我月中散步,偶而吟诵此词,哪有这许多想法。”

唐吟微笑道:“如此说来,大哥这首《钗头凤》不是为我而吟,乃是为别人。请问大哥,是为谁呵?”

东方白默然无语。

唐吟抬头望望明月,复又低下头,口中呐呐私语道:“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西门玉,是不是又有了她的消息?”顿了顿,继续言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东方大哥,你这种感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刚才吟道:‘东风恶,欢情薄’,难道你真的如此怨恨养我们教我们的恩师?你既知‘错、错、错’,当初却为何不‘莫、莫、莫’呢?”

东方白歉意地看着唐吟道:“吟妹,请你不要多心……”

“我不是多心,而是多情、痴情。”唐吟冷冷地打断东方白的话,道:“当初,凭我的才貌,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可是,我偏偏遵从师意嫁给了你,又谁知你是心有别属。十八年了,我一直忍受着这种感情的煎熬。”

东方白真诚地道:“吟妹,我对不住你。”

唐吟动情地凝视着东方白道:“对不住我?东方大哥,难道我十八年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吧?你看你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样子,哎,有朝一日,我若死去,得你如此,我便心满意足啦。”

东方白不敢抬头,也不敢去接触唐吟那灼热的目光,他觉得心中有愧。

=奇=东方白与唐吟虽然结婚十八年了,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但是,在东方白的心里仍是不能忘怀西门玉。东方白也曾试图忘掉她,强迫自己一心一意地爱唐吟,他承认唐吟在各方面都不亚于西门玉,可无论如何,他的埋藏在心底的往日的情感直冲上来,他恨自己当年的懦弱,他认为自己对西门玉的早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书=唐吟妙目凝视之下,对东方白的心境一目了然。她口中虽不道破,心中却是如同踢翻了调料坛子,酸甜苦辣辛,五味俱全。

=网=两人默默相对着,谁也不发一言,在月光下木立了很久,很久。

最终,还是东方白问唐吟道:“你什么时候回到堡上来的?”

“今天晚上。”唐吟面无表情地说。

“回来的路上,可曾听到了什么消息?”东方白又问,

“消息?什么消息?”唐吟十分诧异地问道。

东方白吃惊地盯着唐吟,道:“怎么,你没听说?江湖上都已轰动了,说是武林九大门派在华山之巅以武会友,却都被人暗中杀害,而且每人都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哼,其中武当派的青阳道长在临死前还用剑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道‘剑魂’二字,这不明明是指我为凶手吗?”

“有这等事?”唐吟审视着东方白说。“九大门派的高手同时被杀,这凶手的本领可是不小。嗯,以武功而论,你还真有点脱不了这场­干­系。”

“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东方白烦闷地说。

唐吟微笑道,“当然不信。跟你结婚十八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只是,同时杀死九大门派的高手,这件事江湖中有谁能办得到呢?”

“不是九个,是八个,丐帮的高手躲过了这场劫难。”

“是八个,跑了一个?”唐吟神­色­激动起来。

东方白道:“不是跑了,是丐帮高手根本就没有去,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没有去?”唐吟沉吟一会儿,问道,“那么,这‘剑魂’二字是青阳道长亲手用剑写下的吗?”

“不清楚。不过,我想不是。”东方白自信地说。

“肯定不是。”唐吟推测道,“要么是凶手写下,要么是另有人所为。若是凶手,目的很清楚,是想借此挑起‘剑魂’与九大门派的争端,引起武林大乱,他好从中渔利;若是别人,目的就很难说了,或是你的仇家想嫁祸于你,或是有人想以此逼你出山,或是有人还有另外的企图。”

“不管别人有什么企图,我都不会出山的。”东方白胸有成竹地说。

唐吟笑问:“大名鼎鼎的‘剑魂’能坐视生灵涂炭,却无动于衷?”

东方白道:“夫人之言差矣。非我不愿重入江湖,乃是实无此必要,因为已经有人在侦破此案,寻找真凶了。”

“有人?什么人?别人能行吗?。唐吟不相信地说。

“这个人绝对行。他虽然年轻,人却机灵,武功极高,竟能和我打成平手。”东方白肯定地说。

“和你打成平手?和‘万宗剑法’打成平手?你不是在说笑话吧。。唐吟吃惊地问。

“千真万确。而且,就在今天早上。”东方白望着唐吟惊诧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

唐吟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东方白道:“独孤行。”

唐吟奇怪了,说:“我在江湖中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东方白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的剑法确实高超。”

“什么剑法?”唐吟急切地问。

“嗯……‘越女剑法’。”东方白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

“‘越女剑法’!这么说,他是西门玉的弟子罗?”唐吟不高兴地说。

“不错!”东方白坦然答道。

“你终于听到西门玉的消息了?”唐吟幽怨地说。

“是的。”

“她在哪儿?。唐吟脸­色­­阴­沉。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白没有回答。

“你说呀,她在哪儿?”唐吟大声喊道。

“她……她已经死了。”东方白说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唐吟闻言一震。她凝视着东方白,见他悲伤欲绝的神情,便断定这消息是真实的,西门玉的确离开人世了。

在这一瞬间,唐吟不由得心头痛彻。当年同师习艺时,西门玉曾是自己最好的伙伴,两人同眠同食,同练武艺,共闯江湖,友情甚笃。后来,两人都爱上了东方白,两人之间的友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唐吟每每看到西门玉与东方白出双入对,喁喁情话时,她的心中就会泛起一股妒意。

后来,唐吟在师命下,虽然得到了东方白,气走了西门玉,但东方白的心中总是不能忘记他与西门玉的一段情愫,由此,她和东方白的夫妻生活中时常伴随着这一­阴­影。为此,她把西门玉视为仇敌,她恨西门玉。

可是,现在,当她听到西门玉死去时,她又有点痛惜,她又想起了当年的姐妹情。

过了一会儿,她心中逐渐平静下来,她走近东方白柔声劝道:“东方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东方白点点头,拭去泪水,道:“吟妹说得不错。”

唐吟忽然问道:“那个独孤行是什么时候与你交手的?”

东方白道:“就在昨天上午。他的武功实在是十分高明,一出手便用剑尖点中了堡中十五位高手的|­茓­道,又在一招之间便击败了亮儿。”

唐吟点点头,道:“与你打成平手,自然是武功高强,看来,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东方白笑道:“你何必把自己拉扯在里面。”

唐吟愠怒道:“西门玉也不是你的对手,而她的弟子竟能和你打成平手,你让我如何相信?我知道,你是看在他师傅的面上让了他,你尽管让他好了,又何必如此自期欺人!”

东方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辩解,因为,他知道,当一个女人为感情所左右时,她是不可理喻的。

唐吟见东方白不做辩解,心中更加有气,暗道:“哼,西门玉当年练‘越女剑法’时,我们曾互相探讨过,‘越女剑法’即使练到最高境界,也不过以静制动,有招必中,后发先至而已,是以防守为主的剑法,西门玉在世,也最多和我的‘诗意剑法’打成平手,你却讲他的弟子有如此能耐,这不明明是哄我吗?好,你说他有能耐,我就会他一会,看他这老鼠尾巴上的疮——到底有多大脓水!”

想到这里,唐吟口中并不说破,而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独孤行在何处与你交手过招的?”

东方白道:“就在堡中前面的场院中,独孤行是为查找杀人凶手而来的,他一定要见见我,大约手下人阻拦的太粗野,于是,双方就发生了误会。打起来后,我才出面的。”

唐吟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道:“好你个东方白,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还说自己手下粗野,你也太偏向他了。我偏要教训教训这个西门玉的弟子。”

唐吟道:“独孤行现在走了吗?”

“没有。”东方白道,“昨天晚上住在堡上,今天一整天都和倩儿在一起的,他就住在前院的客房里。”

“噢,东方大哥,天太晚了,我们回屋里去吧。”唐吟恳求地说,话语中充满了关切。

东方白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屋子里。

大地变得灰白起来,一种白朦朦的淡光铺洒在东方堡上,在这月光的拘束下,整个堡中显得惨淡,灰白、­阴­森。

情投意又合树林遇八奇

月光洒满了东方堡。

近处的庭院,远处的树林,都载着银­色­的光华。

独孤行在前院的屋里打坐练功。

自从早上与东方白比较剑法之后,他以往的孤傲无影无踪。他深知自己定力、内力的不足,然而,最根本的还是自己没有参透武功的深层奥秘,没有达到剑法的最高境界。

“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独孤行在心中反复地咀嚼着这几句话的深刻含义。

突然,独孤行似乎听到了一种很轻微的响动。

大凡练功之人,一般都耳聪目明,尤其是武功练到上乘境界,即使很轻微的响动也会引起他的感觉。

独孤行屏息静听,立刻断定这是夜行人的脚步声。

东方堡内居然也有夜行人前来­骚­扰,是哪个吃了豹子胆?

独孤行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宁神静听院中的动静。因为,他从对方的脚步中,已听出对方武功甚高,自己不得不多加小心。

他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听了一会儿,院中一片寂静,独孤行不禁感到奇怪:难道来人已经知道我有准备了?

独孤行举目从窗口向处望去,院里静悄悄的,什么异常动静也没有。

忽然,“叭”的一声,一颗小石子落在了院子当中。

独孤行知道这是夜行人“投石问路”,当下,屏住呼吸,凝视细看。过了一会儿,只见对面院墙上站起了一个人影,月光下,只见此人身穿黑­色­夜行服,黑巾蒙面,身形瘦俏。但见这夜行人右手一扬,一件东西径往自己的窗口打来。

独孤行听风辨音,知道黑衣人投物时没有用多大内力,于是,右手一张,来物在内力的招引下缓缓落在窗前。

独孤行眼睛一瞥,见是一把匕首,匕首尖上有一张纸条,当下心中纳罕。弯腰拾起匕首,取下纸条,在月光下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有种的,你就来。

独孤行看完纸条,抬眼望去,院墙上的人影早巳不见。

独孤行身躯微晃,破窗而出,“嗖”地登上刚才夜行人站的院墙。他借着月光,四处察看,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正在急速奔行。独孤行微一提气,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夜行人轻功好得出奇,独孤行全速奔行,却总是与他保持几丈远的距离。

夜行人见总是甩不掉对方,便径直往左边的一片小树林奔去。独孤行跟见对方要钻入林中,心下大急,急急跃起,几个起落,赶到了夜行人的身后,但他身形还没停稳,夜行人便“哧溜”一声,钻入树林中。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逢林莫入”,因为林中地势不明,容易遭到对方暗算。独孤行略一迟疑,身形一转,踏着树梢奔驰。

独孤行仗着轻功­精­绝,脚踏树梢疾速飞驰,很快奔到小树林的另一边。独孤行轻提身形,飘然落地。

他举目四顾,但见树林这边是一片绿茵草地,月光照在草地上,柔软无声。

独孤行一面察看,一面凝神细听,没有发现异常动静。独孤行又向后面的树林看去,林子很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月光洒在树林上,从树林稀疏地方可以望见远处星光灿丽的天空,地上也显示着黑白分明的树影子。

独孤行心中暗暗奇怪。他知道这位夜行人轻功不凡,但凭自己的功力,他绝不可能逃离很远,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还隐藏在树林里?

独孤行正自思索是否要进林子里去探查,忽地听到林子上面一声冷笑,一个人影飘落而下,姿势优美之极。独孤行借着月光了看,正是那位蒙面黑衣人。

独孤行正要开口询问,白光一闪,一柄长剑当胸刺到,剑尖隐挟风雷之声,夜行人的内力显然不弱。

剑尖刺至胸前二三尺,独孤行已觉胸闷不畅,心念一动,护体剑气立生反应,运气一周,剑气已满全身。

夜行人剑尖刺到对方胸前二尺左右,忽觉一股巨大力量涌来,险些握剑不牢。夜行人身形略滞,旋即扑上,长剑一招“金针度线”,直向独孤行咽喉刺到。

独孤行陡觉对方力量猛增,方知适才对手并未全力进攻,而自己的护身剑气在这强大内力的进攻面前丝毫不起作用。全力以赴,不敢有一点疏忽。

夜行人“金针度线”刺向对方,便见对方身形一转,避过剑锋,手顺长剑反刺自己“肩井|­茓­”。夜行人心中一凛,剑法一变,活像一个醉汉,脚步跄跄踉踉,时而纵高,宛如鹰隼凌空;时而扑低,犹如蝶舞花影,一把宝剑东指西划,看来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中都暗藏好几个变化。

独孤行此时气定神闲,他展开“越女剑法”,攻守具备,以静制动,任凭对方剑法怪绝,却始终难以近身。

夜行人一见剑法怪招不能取胜,当下一声娇喝,剑法一变,大开大阉,每一招都是上乘的正宗剑术,绝不采用导瑕抵隙的奇诡剑招,但每一招都极具功力,有雷霆不测之威,令人不寒而栗。

独孤行则将“越女剑法”巧妙运用,以柔克刚,身法剑法俨如行云流水,飘逸轻发,毫无粘滞,对方的每一招威力极大的正宗剑招,都被化于无形。

夜行人见仍无法取胜,剑法又变,但见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夜行人的剑影,那柄宝剑寒光电­射­,剑花错落,就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直逼独孤行。

独弧行则一柄宝剑飘忽不定,悠然而来,寂然而去,而且每一招都意在领先,真可谓攻如雷霆震怒,守如江水凝光。

夜行人见变换了几次剑法,都不能取胜,一声清啸,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白光,直向独孤行­射­来。

独孤行待剑将刺到之时,纵身跃起,长剑一圈一合,封住对方来剑,两人身形同时飘落下来。

独孤行落地之后,正欲运气聚力,准备和对手拼比内力,忽觉对方内力一松,剑尖滑过一边,自己连忙撤回剑,横剑当胸,凝视对方。

夜行人咯咯一笑伸手揭开蒙面巾,月光下露出一张娇美无比的脸蛋,正是“剑魂”之女东方倩。

独孤行没好气地道:“原来是你,你搞什么鬼?”

东方倩笑:“独孤行大哥,没想到吧,我和你开个玩笑。”

“玩笑!”独孤行责怪道:“你做事这般诡秘,出剑这般用劲,伤着人怎么办?”

“你放心,我这点功夫伤不着你。上午听爹爹夸你剑术不错,心中不服气,如今一试,果然强过我十倍,小妹服了。”东方倩仍娇嗔着道。

“如果我伤了你怎么办?”独孤行认真地说。

东方倩漫不经心道:“你要伤我也不容易。我用的是‘万宗剑法’以攻为主,你用的是‘越女剑法’,是守为主,我伤不着你,也可全身而退。”

独孤行点头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只要不是失去理智,一味蛮攻击下去,我的确难打败你。可是,你要比剑,就明说,这样鬼鬼祟祟可不大好。”

东方倩撒娇道:“好好好,我认错,行了吧,难道你还真的生气了?”

“你做都做过了,我生气又有什么用。”独孤行无可奈何地道。

东方倩“扑哧”笑道:“你既然知道生气没有用,­干­吗还在生气?”

独孤行道:“我已经不生气了。真拿你没办法。”

“你这句话可说对了,我爹也常常是这样说的。”东方倩道。

“是吗?看来你爹很喜欢你。”独孤行看着东方倩道。

东方倩歪头笑道:“我爹最喜欢我了。他带我去打猎,教我武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要我去劝上一两句,准保他立刻眉笑颜开,我求他办什么事,他一准答应,从不讲条件奇Qīsūu.сom书。我告诉你,我爹最怕一件事,你知道他怕什么吗?”

独孤行看着东方倩顽皮而又神秘的神情,脱口道:

“你爹是天下第一剑客,武功­精­绝,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他会怕什么?这我确实不知道。”

东方倩得意地说:“猜不出来吧,告诉你吧,我爹最怕我生气,只要我一生气,他立刻就吓坏了,赶紧软语求饶,低声相询,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独孤行逗趣地说:“这么说来,天下第一剑客竟然败在你的手下罗?嗯,应当诏告武林各宗各派,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今后应属东方倩姑娘,因为她有本事制服‘剑魂’。”

东方倩注视着独孤行,道:“我今天又有了一大发现。”

独孤行见东方倩神态严肃,遂认真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东方倩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大名鼎鼎的‘越女剑’传人,孤傲清高的独孤少侠,原来也会说笑话。”说罢,咯咯起来。

独孤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自我解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隔了一会儿,独孤行道:“这半天我总是听见你谈论你爹,怎的没听你说过你的母亲?按说母女感情应该更深才是。”

听到独孤行这样的问话,东方倩神­色­忧郁起来,她低下头道:。我爹和我娘感情不合,虽然他们从不争吵,相敬如宾,但总是互相保持一段距离。他们很少在—起,而聚在一处,也是沉默时候多,交谈时候少。”

独孤行试探地问道:“你爹是天下第一剑客,剑术­精­纯,风流俊爽,你娘在二十年前据说曾以美貌和剑术轰动江湖,二人结合,正是天造地配的一双,怎会感情不合呢?”

东方倩长叹一声,道:“是呀,他们二人的结合,据说曾在当时武林中传为一时佳话,羡煞了多少痴男怨女,可又有谁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痛苦。我爹时常独自烦闷,为排遣愁思,他经常半夜起来在月光下练习剑术,似乎要把所有的忧思愁闷都倾泄在剑术上。”

独孤行自言自语道:“他经常夜间起来练习‘万宗剑法’?”

东方倩继续说道:“比起我爹来,我娘更为可怜,她常常对月伤心,感花掉泪。开始,我爹夜间起来练剑,她还在一旁陪伴,以后,她­干­脆别室而居,很少出入,一日三餐都是表哥给她送去,连我也很少见到她了。”

独孤行注意地听着,问道:“你表哥?”

“是啊,就是昨天白天在院子里用鞭子和你动手的那个人,他叫东方亮,绰号‘江南一条龙’。莫看他挡不住你一招,可是,他在江湖上却是十分有名的了。”东方倩道。

“噢,他会‘万宗剑法’吗?”独孤行又问。

“不会。在这世上只有我爹和我会‘万宗剑法’。”东方倩十分肯定地说。

独孤行抬头望了望天空,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空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夜风凉爽,空气清新醉人,尤其是那­嫩­黄的柔和的月光,更使这不寻常的夜晚分外迷人,给人一种美的感受。

独孤行回过头来看看东方倩,却见东方倩灼热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甫一接触,犹如触电一般,心头均是一震,都把目光移开,谁也不说一句话。

一段沉默之后,东方倩终于忍不住了,她说道:“独孤大哥,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家去了,你也休息吧。”

“嗯,好。”独孤行言不由衷地回答。他心里多么希望能和东方倩多待一会儿呀,可是,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他就是没有勇气吐出来。

东方倩原以为独孤行会让自己留下来,但见他吞吞吐吐,终究没有说话,自己也不便再耽搁下去,便转身离去。

独孤行失神地望着东方倩穿花拂柳而去,身影消失在月夜中,他的心中被无限的情趣所沁入,渐渐全身都被陶醉了。那美丽的面庞,优美的身姿,甜美的微笑,动听的话语,宛如是一朵向他招展的鲜花,在吐露芬芳……

独孤行在月夜中愉快而又忘形地回忆着,身心都沉浸在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骚­动的情绪中。

夜­色­中,一朵乌云悄然无声地侵向月亮,随着乌云的逼近、浓重,月光从大地上流逝,黑暗从四面升起。星星昏蒙蒙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中,黑暗更浓了,整个东方堡也显得更加神秘、朦胧。

树林中悄然地走出一个人来,了无声息地一步步向独孤行靠近。

独孤行虽然仍沉浸在对东方倩的回味之中,但练武之人,对周围环境有一种本能的防卫,尤其是独孤行这样的武林高手。黑影一从树林中走出,他便已察觉。夜­色­中,他见来人一身夜行打扮,黑巾蒙面,身材适中,心中不由暗笑:“倩妹又来弄鬼了。”

独孤行道:“倩妹,你又回来啦。­干­吗还用黑巾蒙面,又想开玩笑吗?”

蒙面人并不答话,略一迟疑,即快步而来,离独孤行还有三尺多远时,只见青光一闪,一柄剑直向独孤行咽喉刺到。

独孤行大吃一惊,当剑尖离咽喉不及二三寸时,他的护体剑气本能地产生反应,阻住侵向自己的利剑。

蒙面人手中利剑堪堪刺到之时,猛觉一股力气迎面击来,手中利剑竟无法前进一丝一毫。蒙面人心中一震,默运玄功,内力陡增,手中剑再次向前推进。

独孤行刚刚缓过一口气,正想发话,却见利剑又刺来,而且隐隐带有风雷之声,不禁又是一惊,两腿微一用力,身形暴退,总算避开了这一剑。

谁知对方剑招连绵不断,一招紧似一招,招招刺向自己周身要|­茓­。独孤行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倩妹,别开玩笑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蒙面人仍不回答,手中剑却舞起丈余光芒,威势端的惊人。

独孤行到了此时,方意识到对方不是东方倩。他心里清楚,对方剑术非同小可,别说被对方利剑刺中,只要被剑扫中,都会折臂断足。

想到此,独孤行更不犹豫,拔身一耸,掠起三丈多高,空中伸手拔剑,剑一闪,飞出掣手,向蒙面人迎面刺去。

双方剑器一交,但听得“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原来,蒙面人适才以快剑进击,独孤行以攻为守,瞬间,两人对攻了九招,宝剑也互相撞击了九下。

二人辗转攻、拆了三五十招。蒙面人在这几十招中,已用了七种剑法,每一种剑法都是武林绝技,然而,每一招都遭到独孤行的有力反击,攻得十分吃力,独孤行则好整以暇,得心应手。

蒙面人见状,剑法一变,只见利剑缓慢,东刺一剑,西击一剑,似乎毫不用力,漫不经心。独孤行一见,神­色­一端,他知道这是“达摩剑法”,讲究心剑合一,外行人看似毫无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是极具功力的上乘剑法。

独孤行不敢怠慢,心神稳定,全身功力齐发,手中剑更是运足内力,身形前后左右游走,剑招忽发忽收,真如流水行云,挥洒自如,将对方的剑招尽数封闭在外。

蒙面人见此剑法又是无效,虚晃一招,剑法又变。霎时间,但见怪招浪涌,变化无穷,恰如剥蚕抽丝,绵绵不绝。

原来,蒙面人所用的是刚柔相济的“五禽剑法”。是东汉神医华佗仿效五种动物的运动姿态,创编了一套体育疗病的方法,名为“五禽戏”。这五种动物一日虎,二曰鹿,三日熊,四日猿,五曰鸟。史书记载,练此“五禽戏”之法,“示以除疾,并利唬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后来,武林中有人根据“五禽戏”创立了一种武术功夫,叫“五禽拳”,即模仿以上五种动物的扑击姿态,去进行攻防进击。“五禽剑”则是将攻守中的­精­华融汇于剑法中,剑招有虎的声威,鹿的疾速,熊的拙重,猿的敏捷,鸟的轻灵,时刚时柔,飘忽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独孤行奔走江湖,视剑术为生命,怎会不知“五禽剑法”的威力。他大叫一声:“来得好!”手中剑一翻,身形跟进,在剑光中穿来Сhā去!

两人越斗越快。蒙面人舞剑舞到沉酣淋漓之际,手中宝剑银光遍体,紫电飞空,忽疾忽徐,忽轻忽重,忽刚忽柔,一举手一投足,便觉剑光缭绕,剑风飒然。

独孤行则衣袂飘飘,身随剑走,围着蒙面人的剑锋滴滴溜溜地打转,无论蒙面人的剑招如何怪异,他总能拿捏准时,不差毫发,将其拦在身外,而且随意由之,信手一拧,皆成攻敌防守之妙绝招数。

蒙面人久攻不下,一声清啸,身形平空拔起,身在半空,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彩虹,直向独孤行冲来。

独孤行巍然屹立,浑身的衣衫都被内力鼓起,犹如胀满的风帆。他站立不动,长剑伸出,指向对方,只见万点银星从剑端飞舞而出,又如万朵梨花,从空撒下,罩住身形,宝剑嗡嗡作响。

两剑相交,只听“当”的一声,声震四野,火花乱­射­,余势所及,周围的小草树木,都随风颤动飞扬。

两剑一击之下,独孤行身形微暗,蒙面人却被震得疾速飞回,在空中连翻了几翻,落在了树林之中,踪影全无。

独孤行心里清楚,蒙面人虽然身手依然敏捷,但已受了内伤,否则决不会后退。他默运玄功,运气三转,调整呼吸,确信自己没有受伤,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方用的是‘万宗剑法’。虽然对方开始应敌时剑法反复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从剑器发出的内力可以察觉出,对方的各种剑法都是‘万宗内功’的杀手绝活。”想到这里,独孤行暗暗惊疑,“真奇怪!东方倩不是明明说过,这世界上只有东方白和她两人才会‘万宗剑法,吗?难道还有第三个人不成?”独孤行感到茫然。

独孤行举目望望四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又想到刚才那位蒙面人的身形、动作,确信那人绝不会是东方倩。“那人的剑法、功力都不在东方倩之下,比之‘剑魂’东方白却又相差一段距离。那会是谁呢?除了东方白父女两人之外,又有谁会使用‘万宗剑法,呢?”

独孤行虽然不知道蒙面人是谁,可是,有一点他确信,那就是这个人一定和杀人集团有关。

想到这里,独孤行觉得应尽快向东方倩和东方白问个明白,究竟还有谁会使用“万宗剑法”。

独孤行心念及此,当下毫不迟疑,施展轻功,从原路返回。当他来到那片树林边时,略一犹豫,随即穿林而入。

独孤行甫一进入树林,便觉有异,心念一动,身子突地凌空跃起。就在他凌空跃起的同时,只听“扑、哧、嗖”一片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状不一的歹毒暗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正从他的身下穿过。

独孤行凌空翻身,左手捞着一把树叶,右手却将随身宝剑顺势拔了出来。

这一跃、一翻、一抓、一拔几个动作,飘逸潇洒,­干­净利落,人在空中犹如一只凌空展翅的雄鹰。

“好功夫!”在独孤行从空中坠落的同时,黑暗里有人喊了一声,同时,又是一片“扑、哧、嗖”的声响,又有十几支暗器从四周往上打来。

独孤行叫声:“来得好!”左手一扬,一把树叶电­射­而出,正撞在飞行而来的暗器上,将暗器打落。

原来,树叶虽是柔软之物,但独孤行用浑厚的内力发出,无异于刀枪剑戟,莫说是些暗器,便是重型兵刃,也一样能将之击飞。所以,真正的武林高手,内力练到一定程度,飞花摘叶,均可致人于死地。

独孤行用树叶击落发来的暗器,身子仍在下落,在他将落未落地面之时,耳中又听得暗器之声不绝,数十点寒星从四面八方暴风雨般地袭来。

独孤行身形犹在空中。

只见银光一闪,独孤行右手长剑疾舞一圈,但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这第三批发来的暗器又被独孤行手中的长剑全部扫落。

独孤行击落暗器,刚欲落地,突然青光暴起,七、八道剑光,有如天际长虹一般,自黑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锗。就要将独孤行乱剑分尸。

独孤行脚未落地,人在空中,哪知他用长剑扫落暗器的同时,借力打力,身子借长剑与暗器相撞的力道,双臂一振,竟又凭空向上窜起了几尺,一片剑光已自足底掠过。

黑暗中但闻“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长剑收势不及,全都撞在了一处,剑光一合便又分开,七、八个蒙面持剑的人都远远地撞了出去。

直到此的,独孤行方站稳在地面上。他极目四顾,但见八个人蒙着面。站在八个方位上,右手都手持一把闪闪发光的长剑。

独孤行心中一惊,识得这是八卦连环剑阵。他心中暗暗嘀咕,难道说这八个蒙面剑手竟是中原八奇?如果真是中原八奇,今天可是一场硬战。

所谓中原八奇,乃是弟兄八人,都是剑术名家。他们弟兄八人,独往独来,武功自成一派,从不依附江湖中任何帮派,对黑道、白道全不买帐。这八人的行为处事在于正邪之间,做事全凭­性­情,从不问是非,所以,他们有时为非作歹,有时又仗义行侠,十分怪异。因为这弟兄八人行事离奇古怪,着装、武功乃至­性­格都处处透着“奇”,而且八个人的绰号上都有一个“奇”字,江湖上便称他们为“中原八奇”。

八奇中老大叫“奇异罕见”,老二曰“奇形怪状”,老三称“奇装异服”,老四为“稀奇古怪”,老五是“千奇百怪”,老六名“无奇不有”,老七称“出奇制胜”,老八曰“不足为奇”。

中原八奇在武林中颇有威名,平时他们都是单独行动,很少联手行走江湖。他们的剑术各有所长,每人均可抵挡上江湖中一流高手,八奇更有一个联手绝招,就是八卦连环剑阵。

八卦连环剑阵即按八卦图形排列而成。中原八奇各在八卦连环剑阵中占据任何一个位置,并按一定规律变化组合,其中只要有一人变换了方位,立刻就改变了图形,成为另一种组合方式,所以,其中变化,回环往复,无穷无尽。中原八奇在阵中,各以不同的剑法刺向敌人,且又时时变位来催动剑阵的变化,一方受阻,八方支援,剑招更是连绵不断,变化莫测。中原八奇以八种剑式同时攻敌,且互补所短,各扬所长,任何高手进入这种剑阵之中,都不可能同时破解这八种剑式。

独孤行是剑术家,对天下各家各派的剑法均有一定了解,岂能不知这八卦连环剑阵的厉害。他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苦苦思索着破敌之策。

独孤行心里清楚,如果单打独斗,相信中原八奇谁也赢不了“越女剑法”,可是一旦置身于这八卦连环剑阵中,恐怕“剑魂”也很难有必胜的把握。如果练的是“万宗剑法”,在对方剑阵发动之前,抢先攻击,只要刺杀一人,便可击破剑阵,那七人也就不足虑了。可是,自己练的是“越女剑”,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这样斗法,能破解八卦连环剑阵吗?独孤行心里可没有谱。

实战悟剑法案情愈迷漓

中原八奇手持利剑,一步步地向独孤行逼近。

八双脚步伐统一,踏着地面,发出一个声音:嚓!嚓!嚓!嚓!嚓!

八支利剑同时缓缓举起,指向剑阵之中的独孤行,剑刃在夜­色­中发出逼人的光芒。

中原八奇同时高吭长啸,八支剑从四面八方以八种不同的剑式向独孤行刺来!

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力,当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这八支剑从八个方位同时刺到,将独孤行前后左右的路全都封死,只见满天银光,风鸣龙吟,独孤行就被围困在这银光之中。

青光一闪,“叮当”之声震耳不绝,中原八奇倏地退回原位,再看独孤行,只见他满身灰土草根,样子狼狈之极。

原来中原八奇的八个剑式同时攻到,独孤行已无退路,急中生智,他就势翻滚在地,长剑上迎,身子一连滚了八次,方才躲过这剑阵的一招,虽是躲过了,但是已经闹了个灰头土脸。

独孤行刚刚站定,尚未调停呼吸,八支剑闪电般攻到,攻势比第一次更为凌厉。

独孤行不敢怠慢,一个“黄鹄冲天”,身子拔起一丈多高,空中长剑下击,身形连转,只听一片“叮当”之声,双方宝剑又相交了八次,总算再次躲过了剑阵的一阵刺杀。

独孤行从空中飘落地面,还未站稳,中原八奇又同时攻来,八支利剑嗡嗡作响。

独孤行运气催力,聚于剑尖,身形原地打转,长剑或平刺,或上撩,或下格,或圈扫,但闻一片龙吟之后,八支剑又一次被独孤行封在身外。

中原八奇心中暗暗惊异。他们自踏入江湖以来,很少八个人同时出手对付一个人,更很少使用这“八卦连环剑阵”,因为,他们自信便是“剑魂”,只要剑阵发动,也很难躲过厄运临头。如今,这个年轻人竟一连破了三招,真是不可思议。

八个人各自打了一声呼哨,立刻围着独孤行走马灯似地游走起来。他们越走越快,八支剑首尾相联,组成一片剑光。

这剑光犹如剑的海洋,独孤行便被围困在这剑海之中,现在无论他是上纵,还是低伏,都会遇到剑浪的袭击,而他站在原地打转,|Qī|shū|ωǎng|剑浪便会从四面八方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来。

独孤行苦苦支撑,剑浪却连绵不断。眼看独孤行不久就要被剑浪所吞没。

独孤行在支撑中越来越感到艰难,他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他想到了东方倩,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师傅传授的“越女剑法”。

突然,他心神震动,《越女剑谱》云:“追形逐影,先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想到此,他剑法一变,脚步随着中原八奇游走起来,越走越快,与中原八奇同步前进,犹如影子一般依附在中原八奇组成的剑浪之后,无论中原八奇如何变换剑式,改变剑浪方向,他总是追形逐影,依附其后,同时进退。

这样一来,八奇组成的剑浪虽然滔滔不绝,连绵不断,而且一浪高过一浪,却始终无法伤及独孤行,因为独孤行的剑式,已成为剑浪中的一分子,连成一体,互不分开,这剑式如何伤得了他。

八奇中的老大“奇异罕见”,看到独孤行使出这种剑式,口中一声尖啸,八支剑剑式又变,各取一式,互不相同,有攻有守,有前有后,互补所短,各尽其妙。

八奇的剑法一变,独孤行立时又陷入危机之中。八奇的剑法各取一式,连绵不断,此起彼伏地袭来,独孤行若要随形附影,只能依据其一,如何能同时与八种不同剑式连成一体?是以左支右拙,处处遇险。

苦斗中,独孤行深感“越女剑法”之不完备,他心道:难怪师傅在世时苦苦思索必进之策,原来,此剑法确有其弊。

心念及此,忽然想到东方白对《南华真经》中《说剑》篇中的“剑论”的解说“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对,物我两忘,人剑合一,动静合一,凭感觉抢先制敌。

激斗中,独孤行剑法突变,不再附影随形般地与敌同进退,而是抛开一切杂念,静心舞动自己的利剑,同时催动内力,将剑气发挥到最大程度。

渐渐地,独孤行已经忘掉了危险的处境,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他心随剑走,见缝Сhā针。八奇中只要有人剑式一变,他立刻有一种感应,利剑马上就能抢占先机,将对方的剑式封住,同时刺击敌方要|­茓­。

越打下去,他越是得心应手,身剑已如同化成一体,在八奇乌黑中的方寸之地,盘旋自如,长剑一展,必令敌惊。

越打下去,中原八奇越胆战心惊,到后来,八奇中已经无人敢于进剑攻击了。因为他们如果是运剑防守或退却,独孤行都无反应,但只要一用剑进攻,独孤行立时产生反应,自己的进攻剑式立即被封,周身要|­茓­都罩在了独孤行的剑下。而且,越斗下去,独孤行的这种反应越加迅疾,力道越加猛烈。

中原八奇越战越心寒,不由自主地全都停止了攻击。

他们攻势一停,独孤行也随即住手,持剑凝立,静观其变。

中原八奇一时呆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继续催动剑阵进攻,他们不敢,就此罢手退去,他们又不甘心,犹疑不决,进退维谷。

星星依然在闪耀,但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尽是灰­色­的露水;天空中已出现了晨曦,月亮在这晨曦面前开始撤退。

中原八奇围住独孤行,双方仍在僵持着。

“哼,什么中原八奇,原来是八只斗败的草­鸡­!什么八卦连环剑阵,不过是以多欺少而且还胜不了的狗屁三脚猫功夫。”树林中有人在说风凉话。

中原八奇大怒。奇异罕见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也好让我们八位兄弟记住你的教导。”

“嘿,你们愿意聆听便听,­干­嘛非要我出来?见了我的面有何好处,难道要做我的儿子吗?”林中人挖苦道。

奇形怪状骂道:“躲在暗处说风凉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有种的你就站出来!”

“哈哈,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手又动口,以多欺少不害羞。”林中人嘲笑道。

“他娘的,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千奇百怪骂到一半,突然住口,原来他的嘴里突然飞进一物,差点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千奇百怪把口中之物吐出一看,却是一块被人啃尽了­肉­的­鸡­骨头。

千奇百怪大怒,转身欲去搜寻戏耍之人,奇异罕见忙道:“老五,千万别胡来,你一走,我们的剑阵就破了,留下来,这小子我们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剑阵不破又怎么样,还不是奈何不了人家!打了半夜了,八个人打一个人,结果还尽处下风,打又不敢打,走又不敢走,一群窝囊废,真给老子丢脸。”林中人骂骂咧咧。

中原八奇被激怒了,奇异罕见一声呼哨,八支剑同时向独孤行刺去,每支剑都使用一个剑式,剑招怪异,剑势凌厉之极。

几乎在中原八奇举剑进击的同时,独孤行长剑挥动,疾刺而出。中原八奇立时感到剑光直逼而来,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浑身大|­茓­罩在对方的剑下。大惊之下,中原八奇同时回剑自保,飞身而退,然而,刚退到一半,却“扑通”栽倒在地上。

原来,中原八奇一进攻,独孤行立时产生感应,长剑疾速刺敌,迫得八奇回剑自救。他们在危机关头,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独孤行身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武林高手,这一疏忽,林中人立即发出暗器,点中了八奇的“命门”、“环跳”二|­茓­。林中人虽然是偷袭,而同时点中八个人的|­茓­道。力度之强,手法之巧,认|­茓­之准。都足让人佩服。

独孤行眼前一花,只见身前早已站立了一位老乞丐。他中等身材,方脑袋,高鼻梁,大跟睛,西眼炯炯有神,两边太阳|­茓­鼓起,一看就知是内家高手。他衣衫槛楼,头发很长,身背一个大葫芦,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这棍子有碗口粗细,油滑光亮,显系­精­钢打就,分量一定很重,但他拿在手中,全无吃力的感觉,可见内力之浑厚。

独孤行一看他这身打扮,知道是丐帮中的高手。丐帮是江湖中的第一大帮,一向扶危济困,仗义行侠,颇为武林中人称道。独孤行躬身行礼,言道:“晚辈独孤行见过老前辈,感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老乞丐摇头叹气道:“言不由衷,言不由衷,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油嘴滑舌。”

独孤行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忽然,老乞丐左手一扬,独孤行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扑来。

独孤行一惊,左掌随即推出,两股力道相撞,发出“嘭”一声巨响,两人的身形都不禁晃了一晃。

老乞丐使出疯魔棍法,劈、盖、拦,截、扫。戳,崩、撩,棍势迅猛,如疯似狂,变化敏捷,快似闪电,形无定势,动无虚招,棍舞风响,脚动生烟,大开大合,大劈大挂,犹如大河奔泻千里,又如狂风骤两,势不可挡。

独孤行则剑走轻灵,避实就虚,一支剑神出鬼没,专刺对方护身耍|­茓­,他使出越女剑法,以静制动,以慢打

※※※此处缺一页※※※辈不要误会,是晚辈刚才说错了,晚辈这就向你赔罪,请前辈多多包涵。”

老乞丐这才转怒为喜,道:“算了,算了,我老朽从不跟年轻人计较,嗯,刚才你说你叫独孤行,独孤行,我问你,你练的是不是‘越女剑法’?”

“晚辈所练的正是‘越女剑法’,老前辈曾经见过?”独孤行恭敬地问道。

“见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乞丐陷入沉思中,“二十年前,有一老剑侠,剑术天下无匹,他传下四位弟子,两男两女,都以剑术震动江湖,世人称他们是‘剑魂四友’。本来,他们四人情同骨­肉­,谁知后来……后来……哎!”

独孤行望着老乞丐道:“请问老前辈尊姓大名,是否认识我的师傅?”

老乞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道:“我吗?我的姓名不用已久,早已忘却,江湖中人都称我为醉丐酒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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