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醉丐酒中仙,独孤行不禁肃然起敬。他对醉丐虽然未曾见面,却是闻名已久,自闯入江湖两年来,他没少听过这位醉丐的行侠仗义的故事。据说,醉丐是一位独往独来的大侠,!嗜酒如命,武艺不凡,一路疯魔棍出神人化,一套阴阳掌惊世骇俗,专爱打抱不平,扶危济困,江湖黑道人物对他是望风而逃。所以,独孤行一听对方是醉丐,忙躬身行礼,道:“晚辈独孤行,不知醉丐老前辈驾到,望老前辈多多恕罪。”
醉丐一听,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如此的礼节,太过虚伪,我不喜欢,还是离你远点吧。”
说着,醉丐便往树林外面走去。
独孤行一见,忙赶上前去,说道:“老前辈息怒。刚才你说到越女剑法,不知老前辈与我师傅是否相识?”
“什么老前辈,你就叫我酒中仙吧,江湖中人都这么叫我。”醉丐停下脚步说道。
“是。酒中仙老前辈……”
“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醉丐扭头就走。
独孤行忙又赶上前去,道:“对不起,酒中仙,请你不要生气,能否听我说一句。”
醉丐复又停下脚步道:“说吧,不要噎在嗓子里难受。”
独孤行道:“你和我师傅很熟,是吗?”
醉丐懒洋洋地说:“也可以这么说吧,当年越女剑西门玉名满江湖,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独孤行道:“我说的不是一般的认识,而是交往很深,”
醉丐从背上取下大葫芦,拧开葫芦盖,仰脖子“咕咚。喝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是听谁说的?。
“是听我师傅说的。”
“你师傅说的?。醉丐一所,瞪圆西眼望着独孤行道,“你师傅真是这样说的?噢,你师傅究竟是怎么说的?。
独孤行道:“我师傅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以后在江湖中行走,有什么危难可去找‘剑魂’和‘醉丐’。并给了我这块玉佩,让我拿着这块玉佩找你们,你们便会照顾我。”独孤行边说边从怀中将玉佩取了出来,递给醉丐。
醉丐接过玉佩,仔细地瞧着,渐渐地,他的两只眼睛噙满了泪水。
独孤行十分纳罕,心中暗道:真奇怪,怎么“剑魂”和“醉丐”见到这块玉佩都会流泪呢?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到这里,独孤行便道:“酒中仙,‘剑魂’见了这块玉佩也和你一样泪流满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玉佩之中难道包含了什么辛酸往事吗?”
醉丐闻言一惊,道:“怎么?东方白也见到这块玉佩啦?。
独孤行道:“见过了,他的情绪也和你一样,十分激动。”
醉丐认真地凝视着独孤行,道:“东方白没跟你说什么?”
独孤行道:“他说,他对不起我师傅,看样子他十分痛苦。”
醉丐冷冷地道:“就这些?”
独孤行想了想道:“他还问我师傅西门玉是怎样死的?”
醉丐惊异地道:“什么,你师傅死了?”
独孤行沉痛地低下了头:“是的,两年前去世的。”
沉默了一会儿,独孤行道:“酒中仙,这玉佩到底有什么故事?”
“故事?”醉丐哈哈大笑,道,“有什么故事?玉佩就是玉佩,能有什么故事?你问的实在好笑。”
既是如此,你和‘剑魂’为什么见到它都要流泪泥?”独孤行不解地问。
“噢,我嘛,是睹物思旧人,至于东方白嘛,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独孤行心中嘀咕:看来这醉丐不愿意说。
似乎他和“剑魂”之间有什么过节,一直耿耿于怀到今天。
醉丐道:“不谈这些不相干的事了。喂,小子,你饿了吧,走,随我来。”说罢,举步朝树林外走去。
独孤行心里清楚,江湖中有许多禁忌,尤其是别人的秘密,不能随便打听,既然人家不愿说出玉佩之事,自己也不便多问,至于醉丐和剑魂之间有什么过节,他更是不愿多加打听。
独孤行随醉丐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中原八奇,便想为其中之一解开|茓道,以便追问是谁派他们来杀自己的。
醉丐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走吧,别瞎费心思了,我的独门点|茓法,谁也解不开,到时候,你怎么都行。”
独孤行扭头看了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中原八奇,想了想,便尾随着醉丐走出林外。
到了树林外,醉丐对独孤行道:“小子,你打斗一夜了,坐在这儿运运功,调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来。”说着,身形微晃,人已窜出数丈之外,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独孤行暗暗喝采:“好俊的轻功。”打斗了一夜,他确实感到有点疲劳,便找了一块大石头,盘膝而坐,闭目运起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但觉内气在周身经脉行走,沿着督脉的人中、百合、哑门、大椎、玉阳、命门、长强诸|茓,流入任脉的中极、关无、气海、脐中、中腕、膻中、天突诸|茓,再流入督脉,如此循环往复,而身体中的浊气则从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上的|茓位流入脚底的“涌泉”|茓,而后排泄出去。如此行功打坐约半个时辰,独孤行一跃而起,但觉精力充沛,疲倦之色一扫而空。
正在此时,独孤行觉得微风吹起,眼前人影一闪,醉丐笑嘻嘻站在面前。
“功课做完了?饿了吧,来,啃只鸡,喝口酒。”醉丐边说边打开口袋,将烤熟的烧鸡拿了出来,递给独孤行一个,然后拿出一只瓷碗,从葫芦里倒出一碗酒,也递了过去。
独孤行确实饿了。他拿过一只烧鸡,咬了一大口,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地端起碗来喝酒。
醉丐啃了一口烧鸡,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问道:“小子,这烧鸡和酒的味道怎么样?”
“不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快。”独孤行边吃边喝边问。
“从哪儿?从东方堡呗!”醉丐又仰脖子灌了一口酒。
“东方堡里也有酒馆?”独孤行十分诧异地道。
“谁知道有没有,我是顺手牵羊拿来的,那地方有一些烧鸡,还有酒,兴许是个酒馆吧。”醉丐边啃鸡边回答。
独孤行一愣,道:“怎么,你这烧鸡和酒都是偷来的?”
“偷?偷又怎样,偷来的东西难道不能吃?你不吃拉倒!”醉丐满不在乎地说。
独孤行气愤地道:“江湖中人人皆说你醉丐酒中仙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却原来去做这般鸡鸣狗盗之事。”
醉丐哈哈大笑,言道:“小子,你骂得好。记住,江湖风波险恶,世上大凡声誉极响的人,往往名不副实,这就是古人说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口中说着,却把手中的一块鸡肉塞进口里,大嚼起来。
独孤行道:“偷了别人的东西,却还强词夺理,真是……。他本来想说“真是下流无耻”,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来。
醉丐将口中的鸡肉咽下肚去,又捧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一抹嘴唇,道:“小子,‘盗亦有道’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
他见独孤行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又说道:“江湖上都知我仗义疏财,但我哪里来的这许多财去疏,还不是劫富济贫吗?我是偷富不偷贫,惩恶亦扬善。”
独孤行闻言,喜道:“原来如此,这些鸡和酒,你也一定是从为富不仁的财主家中偷来的罗。”
醉丐假作生气道:“你爱吃不吃,我是看在你师傅西门玉的面上,才送鸡给你吃,送酒给你喝的,否则,你就是十天半个月没有吃的,干我屁事。”
独孤行听了,也不作声,只顾低头吃肉喝酒起来。正吃着,他突然想起一事,停下来问道:“酒中仙,你是从东方堡里偷出来的鸡和酒?”
醉丐得意地答道:“是呵。”
“你竟敢在天下第一剑客的堡子里寻事,如果‘剑魂’知道了,岂不糟糕!”独孤行不安地说。
“有什么可怕的!别人怕他东方白,我却不怕!”醉丐大声地说。
独孤行道:“大家同为武林中人,总应互相关照,你不怕他,也应给人面子才是,何况,‘剑魂’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恶……”
“呸!我给他面子,他给我面子吗?二十年前,他负情绝义,做出了荒唐的举动,不仅害了你师傅,也坑害了唐师妹和我,他给过我们面子吗?名声不恶,呸!实话告诉你吧,华山之巅的凶杀惨案,我怀疑就是他干的。”醉丐愤愤不平地说。
独孤行问道:“你怀疑‘剑魂’杀人,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醉丐不以为然地说,“万宗剑法就是证据。万宗剑法以万宗内功为练习的基础,一旦练成了万宗内功,,便可通晓天下武林各宗各派的内功法门,练起别派武功来,便可以事半功倍。请问你这小子,普天之下有几人通晓万宗内功,又有谁能具备击杀九大门派高手的非凡功力?”
独孤行道:“你说的自然不无道理,我以前也曾这样想过。不过,万宗剑法攻敌时是以剑气取胜的,先用剑气逼住对方,令对方无能为力,然后再出手杀敌。可是,华山顶上的青阳道长在临死前却用剑刻下‘剑魂’二字,这是绝不可能办到的事,这说明有人有意地制造假象,陷害‘剑魂’。”
醉丐不屑地说道:“你这小子自作聪明,拿着棒槌当针(真)。我问你,剑气是不是靠人的内力发出来的?既然是,那么力的大小可以由人控制,剑气的强弱自然也可以由人控制。他有意将内力运用小一些,待青阳道长写下‘剑魂’二字,再一举击杀他,又有何不可以呢?”
独孤行道:“这当然可以,但既是‘剑魂’做案杀人,却又为何有意让别人刻下自己的名号呢?”
醉丐哈哈笑道:“这就是迷魂阵,叫做‘假亦真来真亦假’,骗得你晕头转向。怎么样,你这小子不就上了他的当了吗?”
独孤行道:“江湖中真是陷阱四布,危机重重。”忽又想起那位行刺者,便问道,“江湖中除了东方白,谁还会万宗剑法?”
醉丐肯定地说:“东方白将万宗剑法视为至宝,除了东方倩之外,连亲侄子东方亮也不传授,所以,除了他们父女,再也没有人会万宗剑法。”
“一定还有人会万宗剑法,真的,我们还交过手呢。”独孤行分辩道。
“有这种事?那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模样?。醉丐惊奇地问道。
“月光之下,他又蒙着面,长得什么模样看不清楚,然而肯定是男的,年龄也不大,功力却不同凡响似乎不亚于东方倩。”独孤行道。
醉丐嘻嘻笑道:“小子,你看清了,就不定就是东方倩呢,那小妮子刁钻得很。反正,即使还有别人会万宗剑法,也是东方白教出来的弟子,不会是别人。”
说到这里,醉丐站起身来,背上他的大葫芦,提了他的打狗棍,对正在沉思的独孤行言道;“小子,别发愣了,你手里头不是还有八只草鸡吗,这时辰他们的|茓道也快该解开了,只要把他们一加审问,也许还能问出点名堂来呢。”
独孤行精神一振,道:“对!他们八人合伙暗杀我,背后一定有主谋之人,这人说不定真是华山之巅的元凶呢,酒中仙,我们一起去审问他们好吗?”
醉丐不高兴地道:“我是闲散惯了的人,谁耐烦管你这等闲事,你自己去问好了,我不陪了。”醉丐边说边行,说到后面几个字,人影已经消失,只听见声音从远处飘来。
独孤行摇摇头,心道:“都说酒中仙任侠尚义,最爱打抱不平,怎的对这等大事却置若罔闻?可见,江湖所传,言不尽实者多有。”
他径直朝林中走去,到了八奇伏击自己之处,一看躺在地上的中原八奇,木禁大吃一惊。
剑魂斗醉丐师伯难弟子
东方白一夜未合眼,心头就似压了一块铅一样,十分沉重。
清晨起来,他像往常一样,带上宝剑,走到堡外的林子边,做每日必须的功课。他先做了一会吐纳功夫,将胸中的浊气尽数吐出,呼入清新的空气。然后,他找一块大石头,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五心朝天,打坐练气。
东方白自拜师学艺以来,每日练习内功,一日两次,几十年来,从不间断,因此,内力深厚无比,收发随心,放眼海内,几乎无人可以与之抗衡。
内功练习完毕,东方白从石头上跃下。他甩胳膊踢腿地活动了一番。随后,沿着小树林跑起来。他越跑越快,到后来,只有一团灰影,根本分辨不出是人是物。
突然,东方白改变方向,在小树林中穿Сhā奔跑,身体带起的风,呼呼直响,将碗口粗细的树吹得七歪八倒。
跑着跑着,东方白身体陡然直线升起,踏着树梢窜来跃去,身形轻盈快捷,树枝不摇不晁,纹丝不动。
练习完了轻功,东方白从树上飘然而下,落地无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运功调息了片刻,便抬手将宝剑从背上抽了出来。
东方白手提宝剑,站在树林边,一个金鸡独立式,手中长剑刺出,立时一道寒光激射而出,东方白展开身法,在树林边舞将起来。初时,只见他时而刚猛快速(奇*书*网.整*理*提*供),气势如虹;时而缓慢阴柔,移山填海;时而盘旋,如万马奔腾;时而静止,如渊停岳峙。以后,他越舞越急,兔起鹘落,根本看不出剑势,分不出人影,但见一片寒光四周抛洒,一团瑞光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舞到Gao潮,忽见一团白影,挟着一声清啸,随带一道寒光,如风驰电掣般,飞向树林边,将一株大树齐腰截断,旁边几十株大树受到剑气的震动,枝叶簌簌散落如雨。
剑气过后,东方白气定神闲地Сhā剑归鞘,慢慢踱至断树前,弯腰查看断截处的痕迹,以检验自己剑法的功力。
正看着,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真好功夫,可惜的是,对着死木头耍威风,确实够神气的了。”
东方白转过身子,只见身后数丈开外,站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身背一个大酒葫芦,手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油光发亮的棍子。
东方白一见此人的装束和脸上的气色,便知来人是一位丐帮的高手,他猛地想起江湖上盛传的一个人来,便道:“阁下气宇轩吊,想必是一位江湖奇士。适才在下的几手三脚猫的玩艺,让阁下见笑了,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老乞丐哈哈笑道:“一派胡言,心口不一。‘剑魂’二字誉满江湖,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这般一个伪君子。”
“此话从何说起?”东方白不卑不亢地问道。
“从何谈起?就从阁下的武功谈起吧。江湖上谁不仰慕‘万宗剑法’?你却说是三脚猫的玩艺儿,请问,这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心里话吗?”老乞丐咄咄逼人地发问。
“这……”
“什么这呀那的!告诉你吧,东方白,你的‘万宗剑法’非常厉害,刚才那飞剑斩断大树的一招……嗯,叫‘追云拿月’,只此一招,江湖中能够抵御的,绝不会超过五个人。喂,我说的对不对?”老乞丐朗声问道。
东方白寻思了一会儿,点头承认:“的确不错,能挡下那招‘追云拿月’的人,恐怕是寥寥无几。”
老乞丐听了,更加得理不让人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称这套剑法是三脚猫的功夫呢?你是想耍我吗?”
“哪里哪里,我是……噢,我想起来啦,阁下是江湖上为人传颂的醉丐酒中仙哟!江湖上传说阁下武艺高强,任侠尚义,最爱打抱不平之事,是一位人人敬仰的大侠。”
醉丐嘿嘿笑道:“你要转移话题,可以明说,不必违心地夸赞我。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爱,江湖上的传言,往往是名不副实的。”
停了一下,醉丐又道:“你虽然恭维了我,我却还要向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万宗剑法’天下无对,练习极不容易,练成了便可横行江湖,你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绝非侥幸。但是,从今而后,你这‘第一’二字可以改一改,换成‘第二’吧。”
东方白傲然道:“原来阁下也是剑术大家,真是失敬,失敬。在下不自量力,想向阁下讨教几招,以便做个名副其实的‘第二’,不知阁下能否成全。”
醉丐哈哈笑道:“东方白,你要抻量我老叫化子,请尽管动手好了。我不用剑,当然谈不上什么剑术大家,至于能够使你从‘第一’退居‘第二’的人么,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的名字叫独孤行,你要不服气,尽管去找他比试好了。结果么,你一定是孔老夫子搬家——少不了输(书)的。”
东方白惊疑道:“你说的是独孤行?你认识他?”
醉丐道:“你别管我认不认识他,反正,你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剑法就是你‘万宗剑法’的克星。你信不信?”
东方白平静地道:“我信。‘天下第一剑客’,那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我,我本人从来没有以此自誉。至于独孤行,他的剑法的确可以超过我。”
醉丐怒道:“好你个东方白,你果然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你不是要和我过招吗?来呀,我凭这一双肉掌对付你的‘万宗剑法’如何?”
东方白心平气和地言道:“且慢!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今日一见,阁下处处和我过不去?请说分明,我们再动手过招也还不算为迟。”
醉丐闻听此言,仰天长笑,道:“不错,东方白,我与你之间是无隔阂,但我和你动手乃是为民除害,为公不为私!”
“为民除害?”东方白诧异道:“我东方白乎生行事无愧于心,自问没有做过为害百姓及江湖同道之事,你声言为民除害,可得说出了子丑寅卯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醉丐嘻嘻笑道,“无非是舞弄了一套万宗剑法而已,别人害怕,老子可不怕。你要公道,我就说出来,华山之巅八条人命是谁所为?”
“怎么?你怀疑我是凶手?”东方白不高兴地说。
“普天之下,除了练习万宗内功的人,谁能用各派绝技杀死武林高手?天下又有几人练成了万宗内功?”醉丐声色俱厉地道。
东方白道:“你说得是有一定道理,可是,我确实没有到华山顶上去杀人,而且,我也没有无故杀人的理由。何况,万宗剑法与敌交手是以……”
“是以剑气取胜,用剑气压迫对手,使其无能为力,束手待毙,是吗?这样岂不是有利于你用别派的绝技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醉丐打断东方白的话,冷冷地道。
东方白大怒,道:“你……你……”—时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醉丐又道:“张口结舌了吧。凡杀人者必心虚,心虚便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东方白,你说到杀人理由,可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以你东方白来说,你武功第一,声名极响,既无对手,又无朋友,穷极无聊,于是,便想杀几人过过瘾,一旦杀上了瘾,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我说得对不对?”
东方白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说我想杀人过瘾,今天,我就用万宗剑法杀了你,看你还胡说八道!”
醉丐嘻嘻笑道:“东方白,说得容易做到难,我说过江湖中还有五个人可以抵御你的万宗剑法,我便是这五人中的一个,哎呀,你太不幸了。”
东方白也不答话,怒吼一声,长剑脱鞘而出,剑光如虹,闪电般地刺向醉丐酒中仙。
独孤行飞跑着奔向东方堡。
他边跑,脑海中边闪现出各种场面:
面目模糊的凶手,手持利剑,在华山巅肆意杀人;
八位武林高手相继倒下,其中一位道长在倒下去之前,用剑尖划下“剑魂”二字;
凶手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
凶手布置中原八奇暗杀自己;
中原八奇|茓道被点,凶手挥剑将八奇一一刺死,用的是万宗剑法;
万宗剑法?
谁是凶手?
独孤行心里乱极了。剑魂父女明明都说天下没有第三个人会用万宗剑法,为什么会有一个蒙面人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这个人和剑魂父女是什么关系?他会不会是暗杀集团的头目?中原八奇和凶手有没有关系?中原八奇被杀会不会是凶手所为?是杀人灭口?……
他边跑边想,一连串的问题不断涌现。他心中猛地一亮,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想:中原八奇被醉丐以独门手法点了要|茓,时辰不到,无法解开。凶手要带走他们已不可能。留下来又怕暴露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杀人灭口。还有,那个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的人,虽然不是东方白父女,但自己一定认识他,否则,他就不必非要蒙住面孔了。
想到这里,独孤行自言自语地说:“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猛地,一个清脆而冷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般凶神恶煞,是在追赶谁呀?该不是要赶尽杀绝吧。”
独孤行抬头一看,见面前几丈外站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明眸皓齿,端庄秀丽,容光照人,眉目中却隐隐地透出一丝忧伤。
独孤行突然地对这位中年美妇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因为他觉得她特别像自己的师傅,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尤其是那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都与师傅十分相似。
除此之外,独孤行还觉得她像一个人,那就是东方倩。两人的身段,相貌如出一辙,只是东方倩身上有着少女的妩媚、清新和稚气,而这位妇人的神态中却有着成年人的失意和忧伤。
有了这样的感觉,独孤行便不在乎她刚才说话的严厉而挑衅的态度,躬身行礼,问道:“在下独孤行,前辈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中年美妇道。
独孤行心道:“当然有,难道你不是人吗?”但是,他心中既对这妇人产生好感,这话就没有说出来。
妇人又道:“你还很懂礼节。我问你,西门玉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傅。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如何认识我师傅?”独孤行毕恭毕敬地道。
妇人仰天笑道:“哈哈,当然认识,我们同门学艺多年,岂有不认识之理?她烧成了灰,我也认识她。”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独孤行听音辨色,已经感觉出这妇人对师傅有一股怨恨。
“同门学艺?”独孤行心道,“难道她是二十年前与师傅齐名江湖的‘诗意剑’唐女侠?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师伯,是东方倩的母亲了。难怪她和东方倩这般相像。可是,她与师傅有什么过节,怎么从来没有听师傅谈起来呢?”
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仍十分谦和地向这妇人道:“前辈可是江湖上人称‘诗意剑’的唐女侠吗?”
唐吟傲然答道:“正是!西门玉背地里说过我不少坏话吧?”
独孤行赶紧答道:“小侄拜见唐师伯。回师伯的话,师傅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师伯的坏话。”
唐吟不信地道:“我不信,那你师傅总说过我什么吧?不然,你怎么知道有我这个师伯呢?”
独孤行道;“是说过。师傅说她同门学艺共有四人,师傅排行第四。大师伯是‘剑魂’东方白,二师伯是‘一字剑’薛仁,三师伯是‘诗意剑’唐吟。”
“就这些?”唐吟冷笑道,“你就凭这些便能认出来我是唐吟吗?”
独孤行道:“师傅说,大师伯、二师伯是英俊潇洒的男子,唯有三师伯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侠。所以,刚才三师伯说曾和师傅同门学艺多年,弟子便一下猜出是三师伯到了。”
唐吟道:“你师傅真是这样说的?”语气中大似不信。
独孤行道:“千真万确。师傅还说,三师伯出身书香门第,才情尽扬,文武双全,尤其是‘诗意剑’,边吟边舞剑,诗剑合一,优雅之极。”
唐吟道:“看来,你说的是实话,这些话,你就是编也编不出来的。”停了停,又道:“你和你师傅一样,很会讨人喜欢呵。”说话的口气已经软了许多。
独孤行一心急着要去东方堡查明真相,可是,唐吟问他话,他又不能离开,只能敷衍,心中犹如火烧火燎一般。
唐吟见他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不禁又冒了起来。口中问道:“看你—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是急着要去干什么呀?”
独孤行躬身道:“秉师伯,弟子正在追查一件杀人凶案。”
唐吟慢悠悠地道:“杀人凶案?什么杀人凶案呀?”
独孤行道:“近两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集团,专杀武林知名人物,不论黑道白道,他们全杀。此事师伯一定有所耳闻吧。”
唐吟道;“不错,此人可以说是职业刺客,他们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只以杀人为业。可是,我听说这个集团成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如鸟兽已散,已经不再对武林构成威胁了。”
独孤行道:“师伯所言差矣。这些集团成员虽然落网不少,可是集团头目却依然逍遥法外,只要这个头目仍在,他还可以重建杀人团伙,再扰乱武林。仲秋之夜华山之巅的杀人惨案便是明证。”
接着,独孤行把华山之巅八大门派高手被杀,以及自己数次遭至凶手伏击之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唐吟不动声色地倾听着,之后,她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独孤行道:“有!凶手八成和‘剑魂’大师伯有牵连。”
唐吟变色道:“什么!你是说我当家的是凶手!”
独孤行道:“三师伯不要误会,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们之间有关联。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现在还说不清。”
“关联?告诉你,你大师伯决不会是凶手的。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得多。”唐吟斩钉截铁地道。
“我也相信大师伯绝不会杀人。”独孤行道,“可是,除了大师伯父女,还有第三个人会万宗剑法吗?”
“据我所知,除了他们父女二人,不会有第三个人,连东方亮,你大师伯也不曾传授给他万宗剑法,别人怎么学到!”唐吟肯定地道。
独孤行沉吟道:“这就怪了,伏击我的人之中,明明有一个是使用万宗剑法的,而且这个人绝不是大师伯和东方倩,他是谁呢?”
唐吟鄙夷地道:“说不定是你弄错了,那个人用的根本就不是万宗剑法。”
独孤行道:“绝对不错,我还与他交了手呢。另外,酒中仙前辈也怀疑大师伯与凶手有牵连。”
唐吟道:“酒中仙?谁是酒中仙?”
独孤行道:“就是江湖上人称醉丐的那位大侠。”
唐吟怒道:“好呵!什么大侠,你不信自家人,却相信外人,要去查你大师伯?你说和凶手交了手,凶手用的是万宗剑法,你胜了还是输了?哼,瞧你这神气样,一定是赢了。噢,你居然能战胜万宗剑法,真看不出来西门玉还能调教出这般出息的弟子。你既然能斗败万宗剑法,对我的诗意剑就更不用说了。好吧,我不自量力,向你讨教几招。”
独孤行惶然道:“师伯息怒,小侄不敢。”
唐吟愈加气愤,吼道:“废话少说,我可要出招了。”
独孤行吃惊地望着唐吟,他不明白这位三师伯怎么突然如此暴怒。
一缕寒光闪电般地射到,醉丐立刻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迎面涌来,他知道这是东方白宝剑上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东方白已经用万宗剑法出手了。
醉丐不慌不忙,身形微向右斜,手中使一招“叶里藏花”从下向上直向寒光撩去。
@奇@就在棍棒将至未至之时,寒光然消失,醉丐只觉压力稍消。他微一愣神,寒光突然又现,且更急更准,压力也更大,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书@醉丐心中一惊,双手一挥棍棒,一招“铜墙铁壁”,棍棒如风,呼呼施开,全身各处滴水难进。只听“当”的一声,剑棍相交,醉丐震得两臂酸麻。
@网@醉丐还未缓过劲来,那缕寒光再现,巨大的压力再次涌来。
醉丐此时心中方才明白,对方用的是六合剑法中的“龙门三迭浪”,即一连三次出剑进攻,乃是一招三式,只是东方白在动用时加上了万宗内功发出的剑气,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醉丐心中一横,全身|茓道封住,双手持棍径向寒光迎面扫去,这完全是一派拚命招数,其名曰“鱼死网破”,大有与对方同归于尽之意。
铁棍扫出,那缕寒光突又消失,逼人的剑气也随之消失。
醉丐略一定神,抬眼望去,只见东方白站在一丈开外,剑已归鞘,意态从容。
东方白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闯荡江湖也不容易,今日却使出这不要命的打法。”
醉丐斜着眼笑道:“嘿嘿,你‘剑魂’珍惜生命,不敢动真格的,却反而嘲笑别人,好不知羞。告诉你,我酒中仙可是视死如归的堂堂汉子,要打就打个痛快,[奇+[书]+网]我们重新打过。”口中说着,舞动棍棒横扫过去。
原来,醉丐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万宗剑法乃是集各派剑法之长而独创的一门剑法,以攻为主,以剑气取胜。自己若是一味防守,便让对方尽占先机,其攻势便如长江浪潮滚滚而来,自己只有被动挨打,势必落败。如今,莫如和对方抢攻,发挥自己棍长、力猛的优势,或许不至于落败。
醉丐铁棍扫出,威猛绝伦,风生四面,飞沙走石,一条棍棒在他手中幻化出千万条棍影,如狂风骤雨般地向东方白压过去,大有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
东方白不慌不忙,展动身形,满场游走,手中剑化出无数点寒星,在棒影中往返穿Сhā,与醉丐以快打快,各自抢攻。
醉丐似疯了一般,铁棍打出快捷无伦,不加防守,一味进攻,一路使出“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粉身碎骨”、“以卵击石”、“丧心病狂”等拼命招式,尽力出击。
这醉丐使的是疯魔棍。疯魔棍乃是从少林达摩杖中衍化而来,共一百零八式,分三路。第一路刚猛快捷,全是进攻招式,丝毫不加防守,如同发了“疯”一般。
醉丐使出这第一路“疯”棍,与东方白互相抢攻,转眼之间,三十六式棍法便即使完。醉丐棍法一变,使出第二路三十六式。
疯魔棍第二路,也是讲究一个快字,也不是一味进攻,不顾自己,而是棍法使出全无章法,东一棍,西一棍,似着了“魔”一般,然而每一棍都是对方的致命之处,棍中又运出了十成内力,是以每一棍都可说是力敌干钧,震动山岳。
醉丐使出这第二路“魔”棍,东方白的确不敢轻视。他面色凝重,剑走轻灵,见缝Сhā针,脚步踉跄,犹如喝醉了酒一般,然而每一剑刺出都是既快又准,总是指向对方要|茓,迫使对方棍法中的“魔”劲无从施展威力。
第二路使完,醉丐便又使出第三路三十六棍法。这第三路是将“疯”与“魔”结合起来作用,时快时慢,时“疯”时“魔”,打斗起来更具威力。
东方白则运用内力将剑气尽力施展,同时使出各派剑法的绝技,时而是武当剑的狠辣,时而青城派的快捷,时而用昆仑剑的飘逸,时而用太极剑的沉稳,穿Сhā变化,运用自如,斗到分际处,东方白突然用右手剑“粘”住醉丐的铁棍,将其抡出圈子外,左手剑指疾速伸出,点向醉丐胸前的“天突|茓”。
醉丐铁棍被“粘”,回棍自保已不可能,同时身体已经感觉到了剑指发出的剑气,心中一急,铁棍撒手,使出阴阳掌,左手掌一股阴柔之力将剑抡引向体外,右手一记阳刚掌,一股巨大的掌力击向对方。
东方白剑指变掌,与醉丐对了一掌。只听“嘭”的一声,东方白身形晃了一晃,醉丐顺着掌力,拾起铁棍,随飘出三丈开外,笑道:“东方白,你想杀人灭口,那是办不到的,青山常在,绿水常流,我们后会有期。”说着施展轻功,转瞬消失在田野中。
东方白自觉得胸口有些闷,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赶紧运气调息,片刻,胸闷之感消除,精神亦为一爽。
他望着醉丐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吃一惊,此人居然能在和他对了一掌以后,仍然十分自如的施展轻功,功力的确非同小可,是自己平生罕见的敌手。
殊不知,东方白吃惊,醉丐更加吃惊。适才对掌,醉丐是主动进攻,东方白是被动迎战,相比之下,东方白本身就吃了点亏。再说,自己刚才是左手阴柔,右手阳刚同时进攻,一左一右一柔一刚两股力道相辅相成,功力比只用一只手掌大得多,然而东方白只凭一掌之力便能挡住,丝毫不落败象,自己反而感到气血翻涌,足见东方白内力修为之深厚无与伦比。醉丐心道:这“万宗内功”的确是奇妙绝伦,自己苦练少林《易筋经》十多年,仍然败在这“万宗内力”之下。
追踪蒙面人真象将大白
唐吟手握利剑,神色自若,姿态尤是飘逸,她双目怒视着独孤行,口中低吟,手中利剑缓缓舞动。
独孤行耳中但肉微吟低咏之声,眼前却见剑光缓缓舞动,心道:三师伯虽是怒极,脸庞仍似发笑。这剑法,一举手一投足,均韵姿佳妙,合乎诗的节拍,犹如论剑自娱,哪有一丝一毫攻敌制胜的气势,这可真是一幅绝妙的美女舞剑图啊。
独孤行心中正在痴想,耳中突闻唐吟念道:“黄河之水天上来。”眼前立刻出现滚滚而来的光,急速快猛,令人恍似被卷入激流急湍之中,独孤行心中一凛,急运剑气护身,然而衣襟衣袖已被利剑刺破了几处。独孤行此时方知这“诗意剑法”的厉害,连忙收摄心神,凝神迎战。
原来,这“诗意剑法”每一剑式都用一句诗来命名,对敌时,要先培养自己的感情,待到兴会淋漓之际,再行出招,方能收到武功中“心物合一,意兴神会”之妙。出招之时,口中吟诵诗句,剑招也暗合节拍,剑法的威力就在于合乎诗句的意境。这种剑法将剑招、诗意、韵律融合一体,三者相辅相成,吟诵之间,轻声曼步,杀招频起,显得变幻莫测,常使对手在陶醉中遭到杀身之祸。
独孤行刚刚收摄住心神,耳中便听唐吟诵道:“一片孤城万仞山。”只见唐吟宝剑一挥,登时幻出了千重剑影,将独孤行的护体剑气全部吹散,碧森森的剑影如同千万座山一般将独孤行的身形罩住。
独孤行一声清啸,身形跃起,长剑一挥,一招“五丁开山”使出,剑气如虹,雷霆万钧,直从千万重剑影中杀将而出,纵身跃在唐吟身后三丈开外。
唐吟身形一转,继续舞剑向独孤行攻来,口中仍吟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伴随着诗的节拍,唐吟手中的剑如繁弦急雨一般,一眨眼便已经攻了十多剑,攻得独孤行左闪右避,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大是狼狈。
唐吟丝毫也不放松,继续吟诵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剑随声起,独孤行立刻感觉到黑云密布,日月无光,对方的剑光上下尽蔽,恰似道道闪电,劈头盖顶地压下来,剑剑指向身体要害。在独孤行眼中,唐吟便如风雷电母娘娘一般,宝剑一挥,手中放射出万道闪电,直刺过来。
独孤行不敢怠慢,急忙舞动手中剑,舞成一片剑光,裹住身形,如铜墙铁壁,将满天剑影封在身外。
唐吟面色黯然,复又吟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剑光起处,独孤行但觉眼中似乎出现一幅图画;咸阳道上缓缓行进着的笨重的战车,传来沉闷的响声;尘土飞扬,亲人哭喊;战马声声悲鸣,似通人性,逡巡不前,时时回顾。剑光里惨雾愁云,一片生离死别的悲惨气氛。
独孤行正自悲哀,猛觉肌肤一凉,眼前幻景皆失,一把利剑直向自己胸口刺来,剑尖堪堪碰着肌肤。独孤行一惊,心神一震,全身内力本能地运劲发力,将对方剑器阻了一阻。就这一瞬间,独孤行立时身形滑动,暴退了三四尺,总算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唐吟再次失手,心中一动,大声朗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唐朝诗人王翰的一首边塞诗。诗中描写出征前的将士,手捧装满美酒的玉杯,欲尽情痛饮,因为出征之后,战事变幻莫测,也不知自己能否生还,然而他们欲尽醉却不可能,送行的乐队正奏着乐曲催他们快快出发呢。这首诗语言豪迈,然而诗意却很悲伤,用豪爽旷达的语言表达出一种极其忧伤的情感,反映出人们对朝廷开边黩武政策的抵触情绪。
唐吟口里诵吟此诗,手中剑七上八下胡乱挥舞,脚步踉跄,身形东倒西歪,似喝醉了酒一般。
独孤行一见,立刻也从心里产生出一种及时行乐,莫管他日生死的念头,甚至想尽情地醉。
心念及此,独孤行便觉真的在痛饮之中,而且喝得酩酊大醉,脚步也不自觉地随着唐吟踉跄起来,身形亦似站立不稳,手中剑舞动也全无章法。
唐吟正要独孤行随着自己进入诗境,丧失战斗力。她一见独孤行如此,立刻抓准时机,猛地一剑直向独孤行“肩井|茓”扎来。
事有凑巧,就在唐吟这一剑将到未到之时,独孤行脚下被一颗石子一绊,身形不由自主地滑动,一跤跌倒在地上,正好避开了唐吟刺来的一剑。
独孤行这一跌倒,头脑陡地清醒,马上意识到自身危险的处境,赶紧一个就地十八翻,又躲过了唐吟一连刺来的三剑。
独孤行站定身形,眼光直盯着唐吟,但见她一面吟诵诗句,一面飘逸地挥剑,手中宝剑与口中吟声若合符节,似全无一点杀戮之气。独孤行不觉暗道:“此剑法真是杀人不见血,可怕阴险之极。”
心中此念一生,他便再也不为此剑法所造成的幻景所迷惑,而逐渐进入“忘已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的剑法境界,达到物我西忘,挥洒自如。
唐吟仍是轻声曼步,利剑频挥,姿态俊雅,妙着横生,可是,她再也无法诱惑独孤行了。
独孤行攒釉剿呈郑也不看招,也不思虑,信手一挥,必是攻敌之绝妙招数,随意挥洒,都成克敌之致命剑招,当真是一举手一投足,都给唐吟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只要唐吟的剑招一起,独孤行的杀着必至。
越斗下去,唐吟越是心惊,她不由得心中暗自嘀咕:“看来东方大哥没说假话,这小伙子剑法造诣确实有过人之处,与万宗剑法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这不像是越女剑法了,难道是西门玉自家独创了一门剑法?如果是这样,自己还打下去干什么?难道一定要一败涂地吗?”
心念及此,唐吟长叹一声,跃出圈外,幽幽说道:“独孤行,你的剑法比我高明,我心甘情愿地认输了。但我要告诉你,凶手决不是东方白!”
说完,唐吟转身飘然而去。
独孤行眼望着唐吟远去的身影,耳中却听得她那随风飘来的吟咏之声:“……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声音如泣如诉,幽怨凄苦。
东方倩一夜都没有睡好,尽做恶梦,一会儿梦见血淋淋的尸体,一会儿梦见滴着鲜血的利剑和恐怖狰狞的面孔。
天刚朦朦亮,东方倩便一轱碌爬起来,穿好衣服,梳洗一下,便来到独孤行住宿的房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听见没有什么反应,便喊道:“独孤大哥,独孤大哥!”
屋内仍然没有声音,东方倩略一思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一看,根本没有人,床铺折叠得很整齐,似乎根本没有打开过,显然,昨天晚上独孤行一夜未归。
东方倩急忙带上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一出院子,她立刻施展轻功,直向昨天夜里她与独孤行比武的地方奔去。
她奔行到那片树林外,略一迟疑,随即穿林而入。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响,似乎是宝剑刺击物体的声音,她心中一惊,急忙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向声响发出来的地方飘了过去。
离声响处约二三丈远,东方倩停了下来,凝神细望,但见一个一身夜行衣打扮的蒙面人,正用手中利剑恶狠狠地向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刺击。刺过之后,他又仔细地验看了一番,然后,便向林外奔去。
东方倩看他奔去的方向,似乎是东方堡,低头想了一下,便走上前去查看。
地上躺着八具尸体,都在身体的致命处中了一剑,这八个人蒙着面,似乎早巳被人点中了|茓道,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东方倩暗道:这八个人不知是什么人,被谁点中了|茓道,那个杀死他们的蒙面人不知是什么人?对了,这个人出手很像万宗剑法。奇怪!|Qī|shū|ωǎng|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会万宗剑法?哎呀,这个人既然会万宗剑法,该不会是凶手吧?好呀,看来真有人用万宗剑法杀人。嗯,这人的身形好熟呀,他施展轻功也是以万宗内功为基础的,真怪!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展开身形,直向蒙面人奔走的方向追去。
一直追到东方堡外,也没有追上蒙面人的影子。东方倩仍不甘心,她又沿着庄堡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庄堡中的人们也已经吃完早饭,开始一天的工作了。东方倩知道那个蒙面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乎是赶紧走回堡子里去吃早饭。
匆匆吃过早饭,东方倩急忙向外跑去。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东方白。
东方自满身是汗,手中提着宝剑,满面尘土,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东方倩抬头看看东方白,道:“爹爹,功课做完了,今天怎么出这么多的汗呀?”
东方白笑了笑,道:“噢,今天多练了两趟。哎,倩儿,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到哪里去呵?”
东方倩道:“我去找独孤大哥,他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回来。”
东方白道:“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也不和我打一个招呼呢?”
东方倩低下头看着脚尖,道:“昨天晚上是我约他出去的。”
东方白看着东方倩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倩道:“我昨天吃晚饭时,听你一个劲地夸独孤大哥的剑法好,我就想见识见识,到晚上便扮着夜行人引他出去比试了一番。”
东方白生气地道:“真是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如此不知轻重,像什么话?后来呢?独孤行怎么一夜未归?”
东方倩嘟着嘴道:“比武是我输了,我服了,后来我就回来了,谁知他怎么搞的,一夜都没有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东方白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比武的?”
“在黑松林那边的草坪上。”东方倩低声回答。
“你们竟然走得这么远!要比武,你们就在这院子比弄一下不就得了吗,干吗非要去那个地方不可!”东方白厉声道。
东方倩委屈地说:“我想制造一种气氛,这样,独孤大哥才会使出全部本领。否则,他知道对手是谁,一定会装败让我,我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东方白道:“你可真是个淘气鬼!现在好了,你的独孤大哥丢了,我看你怎么把他给找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不用找了,我自己回来了。”随着话音,独孤行到了院子。
东方白一惊,随即道:“贤侄回来了,这我就放心了。”
东方倩喜道:“独孤大哥,我知道你剑术高超,根本不会出事的。”
东方白歉意道:“你在外面折腾了一夜,该不是遇着什么麻烦吧?”
东方倩也急切问道:“是呵,独孤大哥,你这一夜都在干些什么呀?”
独孤行把在黑松林连续遭蒙面人、中原八奇伏击之事说一遍,最后又说了巧遇醉丐之事。不过,醉丐怀疑东方白是凶手以及醉丐认识自己的师傅等情,独孤行没有说。
东方倩美目圆睁,十分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奇之心,竟会给独孤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差点害得他丢掉了性命,她心中愧疚极了。
东方白一直认真地听着。听完后,他略一沉思,问道:“有这等事,中原八奇也来趟这浑水,你认准了他们是中原八奇?”
独孤行道:“他们都蒙着面,看不清,其实,他们就是不蒙面,我也不认识他们,只是他们的武功,别人都很难模仿的。”
东方白道:“什么功夫?”
独孤行道:“八卦连环剑阵。”
东方白面色严肃地道:“那一定是中原八奇了。也就是你,换了别人,非得困死在剑阵中不可。”
独孤行谦恭地道:“我也是从昨天开始才领悟这种剑法真谛的,说真的,如果昨天早上不是大师伯的一番关于剑法的训导,我还真的领悟不了呢。”
东方白笑了笑,随又严肃地道:“中原八奇与你何时结下的梁子?”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向无行刺,一是有人暗中指使。”独孤行答道。
“可惜这八个人都死了,不然,倒不失为一个线索。”东方白不无遗憾地道。
独孤行道:“还有那个蒙面人,他可是还活着,而且用的是万宗剑法。”
东方倩Сhā言道:“爹,是真的,我也看见那个蒙面人了,中原八奇就是他用万宗剑法刺死的,他的轻功也似是以万宗内功为基础的。”
东方白道:“有这种事?嗯,一定是你们看错了。倩儿,你师祖练成万宗剑法,就传了我一个人,我也只传了你,别人怎会这功夫?而且这路剑法是以万宗内功为根基,要练成万宗内功,一定要亲口传授,稍有差误,便会走火入魔,想偷也偷不去,别人怎么会这路剑法呢?”
独孤行和东方倩四目对视,不觉同时想道:难道真的会看走眼?
夜晚很宁静。
天空是深蓝色的,上面布满了星星的网。这网紧紧地盖下来,盖在我们的头上。星星在网眼上摇动,好像就要落下来一般。
月光温柔、迷人、朦胧。
天上起了花花云,像鲤鱼背上的鳞;月亮在云彩缝里跑着、跳着,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明的时间长,暗的时间短。
独孤行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广默默地体味着《南华真经》中所描述的剑法真谛,试图回忆自己用此种剑法迎战中原八奇、“诗意剑”唐吟的招数,然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如何发出剑招的。
他心中念道:真是怪事!白天刚刚动过手使出的剑招,为何晚上会想不起来呢?哎!如果凭记忆将这剑招记住,反复练习,熟能生巧,编成一套剑法,那岂不是世上无坚不摧的上乘剑法吗?可是,自己偏偏回忆不起来,真是急死人了。
他越是急,就越是想不起来,不由得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慢慢地踱至窗前,一边想着剑法,一边无心地观看月色。
突然,他眼前觉得有个人影一闪,随即消失。他凭直觉立刻断定有夜行人进入堡中来了。
他略加思索。便从床上取出宝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纵身跃了出来。他回身关好房门,略一打量,纵身跃过院墙。
他在院子外面站定身形,游目四顾,果见远处有一条黑影正在飞奔,从方向上判断,这黑影似欲上山。
独孤行毫不犹豫,展开轻功,飞快地追了上去。
山路越来越陡峭,而月色则忽明忽暗,影响了人的视力。
独孤行既要盯着前面的人影,不让他溜掉,又要加紧追赶,实在是不易。幸亏独孤行轻功已达一流境界,内功精纯深厚,内力悠长,是以并不觉得十分吃力。
独孤行与黑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为了不让对方发觉自己,以便摸清对方的底细,他适当地放慢了速度,和那黑影之间保持着三四丈远的距离。
这一路追踪,独孤行从身形和姿态上已经判断出,对方就是昨天夜里在黑松林里伏击自己的人,也就是会使万宗剑法的高手。
独孤行心中暗暗高兴,心道:“小子,这一回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我非要弄清楚你的真面目不可。”
翻过一道山坡,前面的黑影突然间消失了。
独孤行十分奇怪。他把这儿的地形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确信那人不会跑远,一定是从某个隐蔽的道路走脱的。
他仔细地在周围搜索着,他辨着每一堆岩石,每一个山洞,每一棵树木,每一丛草,每一道沟,终于,他发现在一大堆岩石的后面,有一个隐秘的山洞,洞口长着几棵小树,恰好把洞口盖得严严实实,一眼看去,还真是很难分辨。
独孤行走到洞口,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已知刚刚有人进去过,他断定是那个曾经伏击过自己的蒙面人。
独孤行考虑了一会儿,将长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同时,暗运内力发出护体剑气,一步一探地向洞内走去。
洞口狭窄,入洞后则越走越阔,到了洞的尽头,但觉其大约有一间大屋子一般高阔宽敞,黑漆漆的对面看不见人。独孤行自幼习武,尤其是剑法特别讲究目力的锻炼,因此独孤行目力极佳,可是,在这暗深不可测的洞中,独孤行仍然看不分明。
为了尽早找到那个夜行人,独孤行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运内力于剑,轻轻舞动,宝剑立刻发出碧幽幽的青光,将洞中的物体照得一清二楚。
独孤行借着剑器发出的光亮查看山洞,只见洞内又高又阔,四壁怪石危耸,嶙嶙峋峋,状若寺庙中塑成的雕像,都成鸟兽人鬼形:鸟形如飞,兽形如走,人形或坐或立,鬼形则姿态万状,或如怒视,或如嘲讽,或如腾飞,或如藏匿,真是奇奇怪怪,颇为壮观。洞顶有一巨石突兀,将坠不坠,十分引人注目。
独孤行寻遍了整个山洞,也没有发现那个夜行人,心中暗暗诧异,暗道:“难道是我判断错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进来,还是这洞内另有机关呢?”
他边观察边思索,慢慢地沿着四壁一个一个地检查,也没有发现丝毫痕迹。
他把目光移向洞顶,审视着这块巨石,发觉它极像一张硕大无朋的巨人的脸。这张脸俯瞰整个洞窟。眼环突出,鼻梁挺出,那张嘴尤其大得惊人,似能一张开嘴便可将人整个地吞下去,使人越看越觉得恐怖。
独孤行看了一会儿,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手、微一用力,将石子一分为二。他用暗器手法将两枚石子激射而去,“叭,叭”两声,两枚石子几乎同时击中巨人的双眼。
那巨人的眼睛被石子击中之后,又听得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定眼看时,却见这“巨人嘴巴”也慢慢地张开来,越张越大,里面深暗,令人难测。
独孤行想了一下,弯腰从地下又拾起一块石子,向那巨人嘴中全力打去,只听“嘭”的一声,石子似乎是击在什么硬物体上面,随即一道光线直透入洞中。原来,这“巨人嘴巴”正是这洞|茓的另一个出口。
独孤行心中一喜,纵身跃进“巨人嘴巴”里,身形甫一入嘴,双脚旋即在石头上一蹬,身形再次飘上,一直落在洞口的出口处。
出洞后,他微一打量,即发现原来出口是在树顶上,这树很大很粗,树心被掏空了,直通洞口。这树的根部有一块大石头盖住通入“巨人嘴巴”的洞口,自己刚才那一块小石头正打在这块大石上。石子虽小,但加入了内力之后,无坚不摧,是以一下子便将这大石块冲开。
独孤行从树上跃下,游目四顾,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方才看出这洞口是在树林之中,但这树林并不大。出了树林,前面十分开阔,地形与黑树林很有几分相似。
他在树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向前,边走边听,两眼则不住地四面查看。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连忙隐蔽身形,慢慢地向声音处走去。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亮儿,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又一个声音道:“我昨天晚上哪儿也没有去呀!”
“是吗?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按时去场子里练功呢?”
“我去了。”
“你是去了,可是,你平时一练就是三四个时辰,昨天晚上连一个时辰都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噢,叔叔,昨天晚上我肚子不舒眼,所以,没练多长时间。”
隐蔽在暗处的独孤行听出来了,这一问一答的两个人,正是东方堡的正副堡主一东方白和他的侄儿东方亮,借着微弱的月光,独孤行已准确地判断出那个在黑松林使用万宗剑法伏击自己的蒙面人,就是东方亮。
只听东方白道:“亮儿,你不必骗我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暗杀独孤行?”
东方亮惊道:“没有,叔叔,这是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东方白缓缓地道:“你说你昨天晚上肚子不舒服,可是,为什么还要换上夜行衣外出呢?”
“我……我……”东方亮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东方白一笑,道:“亮儿,你不必隐瞒了,我是你的亲叔叔,有什么话你不能向我说出来呢?”
独孤行亦心中疑惑,暗道:“我与东方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呢?嗯,且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只听东方白又道:“亮儿,我问你,你到底和独孤行有何仇怨?”
东方亮大声道:“我没有刺杀独孤行,我和他无仇无怨,犯不着下这种毒手!”
“嘿嘿嘿!”东方白尖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十分可怕,东方亮吓得抖抖索索,独孤行听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东方白笑罢,接着道:“没有?你说没有?那么,我问你,你昨晚从场子里回去后,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埋伏在独孤行住宿的院子外面,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要保护他吧。”
东方亮没有回答。
东方白又道:“独孤行半夜时分出门,你又紧紧跟踪不放,不是想行刺,又是为什么?你说!”东方白问话的口气严厉起来。
东方亮道:“原来你在跟踪我!哼!好吧,我就说给你听,我和独孤行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但我却一定要杀了他。”
独孤行心中一凛,更加吃惊:真是奇怪,你既与我没什么大过节,干吗一定要害死我呢?
“为什么?”东方白缓缓的问道。
是呀,为什么?独孤行也在心中急切地问道。
“为什么?我“江南—条龙”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又没结过粱子,他为什么第—次见面就给我个下马威?”东方亮愤愤地道。
“下马威?”东方白—楞,旋即笑道,“你是说他来到东方堡那天和你交手之事吧.不错,他是—招之内便将你击败了。”
独孤行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为这件事。你东方亮未免大小家子气了,那天明明是你先逼我动手的。再说,我也是见好即收,并没有伤着你呀。”
“哼!一招之内,我那天并没有使出全部功夫,否则……”东方亮傲然道。
东方白嘲笑道:“是呀。你是没有拿出真实功夫,可是,独孤行也没有使出全部本领呀?如果那一天你不服输,昨天晚上该不会说是让独孤行的吧。”
东方亮默不作声。
东方自顿了顿,又道:“亮儿,我知道你虽然妒嫉心强,争强好胜,却还不至于为了那—次交手便动手杀人,一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对不对?”
东方亮恨声道:“不错,独孤行武功比我高明,我败给他是在所难免,我不在意,但是他不诙夺人所爱!”
夺人所爱?独孤行心中—惊,暗道:“这是从哪说起来呀!”
东方白并不吃惊。轻声道:“亮儿,我知道你喜欢倩儿,可是,这件事是勉强不来的,你应该问问倩儿的意思呀。”
“倩妹和我一向很好,这两天倩妹整天都陪着他,见了我连理也不理。哼,昨天晚上,倩妹约独孤行出去,我暗中跟踪。见他们很是要好。我气愤不过,等到倩妹离开之后,我就和他打了一场。我武功不济,再一次输给他了,就是这样。”东方亮振振有词地说道。
“就是这样,哼,说得轻松。”东方白沉声道。
“怎么,你不相信?”东方亮问。
东方白—字—句地缓缓道:“我信,可是,你并没有把全部经过说出来。”
东方亮:“全部?什么意思?”
东方白厉声道:“好了,不要绕弯子了!我问你,中原八奇是不是你杀的?”
东方亮—惊,道:‘中原八奇?”
东方白沉声道:“我再问你,你是从什么地方学的万宗剑法?”
东方亮故作惊讶,道:“叔叔,你说什么?我会万宗剑法?谁人不知,这世上只有你得了万宗剑法的真传,你把它看得如同命根子。只传了倩妹—人,连我这个亲侄子也丝毫不露,我又怎么会这套万宗剑法呢?”
东方白缓缓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东方亮冷冷地道:“你说的我全不懂,你若想让我练成万宗剑法,何不教我一教?”
东方白冷笑一声:“嘿嘿,很好,我这就教你,你用心学吧。”
话音一落,一道青光直向东方亮前胸刺来,其势急如电闪雷鸣。
—东方亮大惊失色,身形暴退,堪堪避过了这突袭的一剑。
东方白并不放松,他身形暴起,运气于剑端,那剑还嗡嗡直响,从空中直向东方亮刺将来,这一剑之威,锐不可挡!
但他这一剑之势,却是灵动飘忽,变化无方,直到最后,方自定准方位,直刺东方亮的咽喉。
生命将倾之际,东方亮不再犹豫,此时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右手剑一摆,身形飞一般地窜出,剑尖化为点点银光,(奇*书*网.整*理*提*供)犹如星雨般地洒向东方白前胸八处大|茓!
这一剑,东方亮已使出了轻易不用的杀手,以万宗内功发力运气,挥舞利剑,与东方白正面抢攻。
只听“叮叮当当”一片金铁交鸣之声,眨眼间两人已对攻了十多招,运剑发力、招数几乎—模一样。
东方亮正自心喜,陡觉一巨大的力道传入手臂,手腕一麻,宝剑脱手飞出。
原来,这一剑是被东方白用“粘”劲引开剑刺的动力方向,然后用万宗内功发力将其震飞,东方白Сhā剑入鞘,笑道:“亮儿,这一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唐吟诉真情刺胸谢世间
“东方白,我有话说!”
随着话音,斗场上陡然多了一个人。只见他衣衫褴褛,头发很长,中等身材,方脑袋,高鼻梁,大眼睛,两边太阳|茓高高鼓起,身背一个大葫芦,手里提着一根精钢打就的有碗口粗细的打狗棍,不是醉丐酒中仙是谁!
东方亮一见此人,心中狂喜,叫道:“师傅,您老人家可来了。”
醉丐白了东方亮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东方白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口中缓缓地问:“阁下是醉丐?”
“正是!”醉丐傲然答道。
东方白转向东方亮道:“亮儿,他是你的师傅?”
东方亮怯生生地点点头。
“你的万宗剑就是他教的?”东方白又问。
“是的。”东方亮低声道。
东方白听罢,微微一笑,转身问醉丐道:“阁下有什么话要说,请吧!”
醉丐仰天大笑,声震林梢,随即朗声道:“独孤少侠,请现身吧!其实东方白早就察觉出你潜伏在附近了,他对东方亮所说的一切,就是要说给你听的。”
话音刚落,众人眼睛一亮,独孤行已站在场中。
醉丐厉声道:“东方白,现在当着独孤少侠的面,请你说说,华山之巅的杀人惨案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爹干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不远处,语声灵巧、活泼、清柔,场中人均是一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风吹长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夜色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人影,纤弱而苗条的女子身影!
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倩儿。”东方白喊道。
“倩妹。”独孤行和东方亮同时喊道。
东方倩玉立当场,柔声道:“酒中仙前辈,你在江湖上侠名远播,我很敬重你。华山顶上杀人一案,你是不是误听了谣言?”
醉丐嘻嘻笑道:“误听谣言?好侄女,你了解你爹吗?你以为他是好人?呸!他是伪君子。十八年了,他不但害苦了独孤少侠的师傅,也害苦了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醉丐猛地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东方白,厉声道:“东方白,你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享誉江湖几十年,也算是江湖中的一条汉子。今天,你当着你女儿和西门玉徒弟的面,你敢不敢把华山顶上的事说个清楚!”
东方白冷笑一声,不予回答。
醉丐亦冷笑道:“哼,东方白!是大丈夫便应一言九鼎,敢作敢为,天大的事也一力承担,别让他人受累,若是婆婆妈妈,遮遮掩掩,让别人背黑锅,这算哪门子的好汉!”
东方白被醉丐一激,豪气陡生,他虎目一张,道:“不错,仲秋之夜,我的确在华山之巅杀了人。”
此言一出,独孤行和东方倩均是一震。独孤行心道:东方前辈真的会是杀人集团的头目?东方倩望着东方白,心想,爹爹一定是被气胡涂了。
醉丐转身向独孤行道:“独孤少侠,我说的话不假吧,东方白便是华山之巅上的杀人凶手。”
他又把目光转向东方倩,说道:“孩子,你爹不但在华山顶上杀了八大门派的高手,而且还利用你对独孤少侠的情意,企图杀害独孤少侠。”
东方倩惊道:“你说什么?”
醉丐道:“贤侄女,你还年轻,缺少江湖经历,怎懂得人心险恶。你爹在那天早上和独孤少侠比武时,本可一开始便要了独孤少侠的命,因为独孤少侠那时既没有领悟《南华真经》上的剑法真谛,又没有能够沉住气,抢先动手,犯了‘越女剑’的大忌。只是那样一来,一切都被你看见了,必定会伤害你的感情,所以,他没有下杀手。在后来的比武中,他硬逼独孤少侠拼比内力,消耗下去,独孤少侠一定会因内力枯竭而死,而你爹也可以推卸责任,因为拼比内力双方都有生命危险,除非同时收力,否财谁先收力谁就可能丧命。他主意打得不错,可是你却横Сhā一杠,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我想,你爹回去后,一定更想除去独孤少侠了。一来是独孤少侠竟要将华山杀人案调查到底,这样迟早会找上你爹;二来他在比武中发现独孤少侠的剑法大有潜力,已有冲破‘越女剑’的趋势,在不久的将来,定会赶上和超越他,威胁他天下第一剑的称誉。故此,他在你面前大捧独孤行,激起你的好胜心,让你在半夜引出独孤少侠,他却派了杀人集团中的‘中原八奇’进行伏击,好一举杀死独孤少侠。”
说到这,醉丐顿了顿,拧开葫芦盖喝了一大口酒,向东方白道:“天下第一剑,我说的对吗?”
东方白的脸上现出一副笑骂由人的神态,仰首苍天,不加理睬。
东方倩只觉一股难以抵挡的寒冷侵入自己的身体,从头凉到脚,她浑身上下冷得发抖,眼泪浸满了她的眼眶,周围的一切,包括她那原本高大英挺的父亲,[奇[+]书[+]网]都在眼中变得十分模糊起来。
独孤行乍听醉丐之言,心中十分愤怒。可是,当他看到东方倩痛苦,悲哀的神情,他又十分难过。他走过去,站在东方倩的身旁,朗声道:“东方……前辈,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你也应该说实话呀!”
东方白闻言一惊,他循声望去,看到了女儿悲哀痛苦的面容,也看透了独孤行怨恨而又矛盾的心理。他虎目一张,神光四射,高声说道:“醉丐,你不要妖言惑众!我东方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我做的我承当,不是我做的,想赖也赖不到我的头上。”
醉丐嘲笑道:“什么是你干的?什么又不是你干的?你难道还要否认你曾经在华山顶上杀过人?”
东方白道:“我否认。华山顶上,我确实杀过人,但绝不是九大门派中人,而是一个造谣生事、污我清白的自称丐帮中人的武林高手。至于说我出于嫉妒、恐惧的心理,想用女儿的感情去暗算独孤贤侄,这更属无中生有。独孤贤侄的师傅西门玉,与我情深意厚,我怎会去害她的弟子!”
东方倩喜得眼泪流了出来,她又看清了父亲挺直的身躯、英俊的面孔、骄傲的神色。
独孤行道:“大师伯,你说你在华山上杀了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白看了独孤行和东方倩一眼,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中原武林九大门派,每三年便要在华山以武会友,今年仲秋之夜,正好是九大门派相聚的日子,我想,自己退隐江湖多年了,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得不多,听说近两年有人以所谓万宗剑法肆意杀人,我很纳闷。因为师傅当年传我歹宗剑法,说明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三人再会使用这剑法,而且这剑法以万宗内功为根基,除非口耳相传,方能心领神会,否则,别人想偷也偷不去。我自信师傅仙逝后,只传了倩儿一个,绝不会再有别人,倩儿自是不会杀人,绝不会再有别人会用这套剑法杀人?所以,我决定在仲秋之夜前往华山,会一会九大门派的高手,摸一些情况。
“我在华山之脚遇上五个人,他们分别是点苍、峨嵋、青城、泰山以及丐帮的高手,我想探听一些消息,便不露声色地悄悄跟在后面,听他们说些什么。
“谁知我不听犹可,一听简直气炸了肚皮。只听那丐帮装束的人正在诉说着江湖中的近来发生的桩桩惨案,并指名道姓地说,这些惨案都是我东方白一手造成的。他有根有据的说出某桩某桩杀人案是听谁说的,某桩某桩杀人案是他亲眼看见的,铁证如山,不由得别人不信。
“他说完之后,众人便商量对付我的办法,那丐帮装束的人又提出等九大门派会齐之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同讨伐我,以报各派之仇。
“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用心去听,只是在心里盘算如何抓住一个造谣生事之人,洗清我的罪名。
“也是事有凑巧,到了华山莲花峰下,那自称丐帮之人借故离去,往另一方向走去,我自是心头暗喜。待到他们分开一定距离之后,我立刻下手,向那人攻击,试图活捉此人,谁知此人却是武林高手,且似乎对我万宗剑法很是熟悉,是以斗了半个时辰,我才将他活擒,我反复讯问,要他说出为什么陷害我,他就是不说。我一怒之下,便给了他点苦头尝尝,不料他竟一命呜呼了。
“我没有追查出幕后主持人,心中自是懊丧,但我在检查尸体时,却有一个发现。我看见此人胸口刺着一条蛇,张口吐信,样子十分恐怖,我立刻断定此人是毒龙帮的人。他以丐帮的身份前来参加华山之会,要么是伪装的,要么就是毒龙帮的奸细。
“有了这一发现,我便肯定是毒龙帮在陷害我,至于他们为什么陷害我,他们和近来产生的江湖杀人集团有没有联系,我则一概不知。我想,九大派今晚在华山莲花峰聚会,我何不趁此时去探听一下毒龙帮的消息,并且洗脱我的罪名呢?
“主意打定,我便施展轻功向莲花峰赶去,谁知赶到那儿一看,哎,真是惨不忍睹呵!少林、武当、昆仑、崆峒、峨嵋、点苍、青城、泰山八大门派的高手全都遇害。我将现场看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可疑线索,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便匆匆赶回东方堡。”
醉丐冷笑道:“东方白,你想把罪名加给毒龙帮,想的挺不错呵!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东方白坦然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全都说了。”
独孤行道:“毒龙帮是江湖中新近而起的一个极为隐秘的帮会组织,几乎无人知道其宗旨、机构与各种内秘,只知道凡是加入这个帮会的人,每人胸口都刺着一条毒蛇。目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帮会与杀人集团有关,但也没有理由排除这嫌疑。”
东方倩道:“酒中仙前辈,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相信我爹说的话。”
独孤行面向醉丐道:“酒中仙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醉丐欣然道:“请说。”
独孤行道;“我昨夜被人伏击,除了中原八奇之外,还有一人。此人用的正是万宗剑法。”
醉丐道:“我已听你说过了,但此人最后溜了,你并没有抓住他呀,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呀!”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独孤行肯定地说。
“是谁?”醉丐问道。
独孤行用手一指东方亮道:“是他!昨天晚上他虽然蒙着面,但我从身形、动作上,可以完全肯定就是他——你的徒弟东方亮!”
醉丐目光如电,射向东方亮道:“真是你干的?”
东方亮面色如土,哆哆嗦嗦地道:“不,不是我干的?”
东方倩心中一亮,随即喊道:“东方亮!你撒谎,我亲眼见你昨天晚上杀了中原八奇,然后逃回了东方堡。当时我就觉得那个蒙面人的身材、动作很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现在我终于想起来,那个人就是你!”
东方白关切地道:“亮儿,你吸一口气,然后运气于任脉,试着运一运功,看看天突、膻中、神阙、关元四|茓是不是有点麻痛?”
东方亮吸了一口气,闭目运功,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喊道:“叔叔,果然有些麻痛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白叹口气,道:“哎,亮儿,你以为你已经练成了万宗剑法吗?错了,练万宗剑法须先练万宗内功,这种内功要从小练习,要辅之以药物,固本培元,又要口耳相传,时时加以点播,否则,一不小心便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轻则伤身致残,重则会丢掉性命。你现在使用的剑法,虽然外形上几乎和万宗剑法没有差别,但缺乏万宗内功基础,硬练下去,只能是误入歧途。你目前已经有了轻微的迹象,千万不能再练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亮两眼发直,又惶惑,又惊骇,他转过脸去问醉丐道:“师傅,这是真的吗?”
醉丐捧着葫芦喝了一大口酒,两眼眯成一条线,摇头晃脑地说:“当然是真的啦,天下第一剑的话,还会有假?”
东方亮只觉得胸袋里嗡的一声,全身无力,他吃惊地瞪着醉丐道:“你……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醉丐吼道:“谁说你和我没有冤仇!你姓不姓东方?你是不是东方白的侄子?”
东方白两眼冒火,直瞪着醉丐道:“那么,我与你又有什么冤仇?你说!”
醉丐鄙夷地说道:“东方白,到现在你还没有认我来吗?那好,?我让你看个明白!”醉丐说着伸出右手把酒葫芦里的酒洒在脸上,接着小心翼翼地揭下面罩,立刻现出另一副面庞,浓眉毛,大眼睛,宽鼻梁,厚嘴唇,面颊向外鼓起,颚骨上的肌肉发达,整个人显得粗犷、结实、匀称。
东方白微微一愣,旋即叫道:“薛仁?你是薛仁!二弟,你……”
在场的人们均吃一惊,没想到醉丐酒中仙便是在江湖上失踪了十八年的“一字剑”薛仁!
独孤行走上前去,喊道:“二师伯……”
“滚开!”薛仁吼道,“东方白,你说你和我没结冤仇,胡说!十八年你夺走了我的心上人,又逼走了西门师妹,还害的我四处流浪了十八年!”
东方白道:“薛师弟,那件事也是遵从师命行事,你怪不得为兄呵。”
薛仁怒笑道:“怪不得你那,你娶唐师妹是迫不得已,师命难违,可你为什么又欺骗了西门师妹,害她为你怀了孕,你却不管不问地与唐师妹成亲,你还算是个人吗?”
东方白闻言震惊,骇道:“什么?她……怀孕了?这是真的?”
薛仁鄙夷地道:“当然是真的!她生孩子时,还是我为她找的接生婆,而你那个时候却在干什么,哼!你虽然抛弃了她,可她尽管恨你,却仍然是爱你、想你。可你呢,你却要她嫁给我,将盟誓也忘得一干二净!你奸骗、抛弃了西门师妹,抢走了我的心上人,还要把为你怀了孩子的西门师妹强行嫁给我,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要把我陷于何种境地!你娶了唐师妹以后,你又不一心一意待她,朝三暮四,害得唐师妹饱受辛酸,你……你还说与我无冤无仇!”
东方白木然挺立,默默无语。
独孤行看了看身旁的东方倩,见东方倩正看着自己,她面色苍白,两眼睁得大大的,面部神情令人捉摸不定,独孤行不由得握住了她的双手。
东方亮也被薛仁的一番话惊呆了,他手足无措,神态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薛仁“唰”地撕开胸前的衣襟,狂笑道:“东方白,你不是要找毒龙帮的人吗?看看这儿。”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胸脯。
在淡淡的月色下,众人只见他的胸口刺着一条凶猛的毒蛇,张口吐信,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薛仁狂吼道:“东方白,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毒龙帮的首领,也是江湖上暗杀集团的头目。十八年前,我就恨透了你,发誓一定要报仇。明里我以醉丐的身份出现,行侠仗义,除恶惩强,暗地里我却搞刺杀活动,黑道白道全杀,而每杀一人,都让人去怀疑是死在万宗内功之下,让人们把仇恨集中到你东方白身上,一来败坏你的声誉,二来让别人找你报仇。哈哈!不错,华山之上的各大门派中人是我杀的,中原八奇也是我杀的。”
东方白怒道:“薛仁!我纵有对不起你和唐师妹、西门师妹之处,你也应该直接找到我来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薛仁狂笑道:“东方白,凭你也配教训我!”说着,他“嗖”地从打狗棍中抽出宝剑,原来打狗棍中乃是空的,宝剑便藏在棍中。
薛仁手持明晃晃的利剑,道:“来吧,东方白!十八年来我苦练剑法,为得就是要亲手杀了你。”
东方白冷笑道:“噢,苦练了十八年,你的‘一字剑法’想必是越练越精喽。”
薛仁道;“你是师傅最器重的弟子,我不能用师傅所授的剑法杀你,我用我自创的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和万宗剑法一样,也是融通百家,自成一派,但却是异曲同工,相反相成。”
东方白心中暗自惊异,面上却不露声色地道:“二师弟真是大出息,竟能自创剑法,不知此剑法何名?”
薛仁傲然道:“你的剑法叫‘万宗’,我的剑法叫‘万错’。”
东方白道:“那么,我就领教领教你的‘万错剑法’。接招!”
话音甫落,东方白身形暴起,空中白光一闪,人剑合一,电一般地射向薛仁。
薛仁长剑飞舞,跃起空中,只见空中一团白光游动,扑向东方白的那道白光。
两剑甫一交合,但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以攻对攻,以快制快,霎眼之间相互对攻了一二十招。
东方白越攻越快,剑器嗡嗡直响,身形飘忽不定,每一剑都极具功力。
薛仁的出剑、身形,与东方白的几乎一模一样,每发一剑,也是极有威力。
旁观之人均是剑术行家,一时还正惊疑,认为这“万错剑法”与“万宗剑法。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十多招一拆,他们俱是面面相觑,只见薛仁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把剑,他双手持剑,左手达摩剑,右手武当剑,攻出去是合剑,收回时已是青萍剑,再攻出又似纯阳剑,收回时已成了太极剑,诸家杂陈,乱七八糟,旁观者人人眼花缭乱。
原来,薛仁自十八年前出走之后,决心复仇,他遍访海内外剑术名师,汇通百家,别走蹊径,终于创出了这套“万错剑法”。这路剑法不仅包融各派剑法的优点,其妙处更在一个“错”字,即每一招都是似是而非,一出手对方以为定是某家剑法,举手招架之际,方知攻来的方位、剑招全不相同,所以,这“万错剑法”的精微要旨便在于“似是而非,出其不意”八个字,令对手防不胜防。
万宗剑法胜在“剑气”上,而这“剑气”又是舞剑者本人的内力发出来的,因此万宗剑法的优越在于内力;万错剑法的优点则由于招数巧妙,它把各家正宗剑法似是而非地使出,便会使对方莫名其妙。须知既是剑术行家,见闻必博,所学必精,于各家各派的剑法,胸中皆有定见,万错剑法这一“错”,便使对手感到茫然,无法应付了。
两人一胜在力,一胜在招,正是半斤八两,一时斗得不可开交。
薛仁心中却明白,自己内力不如东方白深厚,时间一长,对方识破万错剑法的诀窍,那则必败无疑,所以,他是力求速战速决。
东方白心道:“这万错剑法果然有些邪门,好几次都差点为对方所骗。”
可是时间一长,东方白便看出了薛仁内力不足,只是用剑法招数来取巧。他马上决定用快剑,出险招逼薛仁与自己拼比内力,一举击败对手。
主意已定,东方白立刻催动内力,加紧抢攻,只见剑花朵朵,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人间。
斗到激烈处,东方白陡地一声清啸,身形拔起空中,人剑合一,化成一道长虹,直向薛仁飞去。
这一剑威力无匹,气势惊人!
薛仁不敢硬接,身形飘忽,左右摆动,竭力摆脱这一剑的压力。
然而,东方白这一剑变幻无方,快如闪电,恍如遍袭薛仁周身大|茓,薛仁实在难以弄清这一剑的准确方位。
生死关头,不容考虑,薛仁运足全力,挥剑反击,只听“当”的一声,二剑相交。
武学中本来有“以毒攻毒,以杀止杀”的打法。在极度危险的关头,双方各出绝招,反而往往会逢凶化吉。
但这种结果的出现,必须具备两种情形,一是有一方退让,一是交战双方势均力敌,在碰击之上,彼此攻击的力道都给消解。
眼下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出现。
双方力道既无法消解,兵刃又相互碰击,于是,只有相互的并比内力了。这正是东方白所希望的。
一旦拼比内力,双方谁也不敢先行撒手,因为,如果谁撤回内力,对方的内力就会趁虚而入,那么,先撤回内力的一方非死即伤。
此时,意外情况出现了,薛仁的双剑相交的瞬间,一招“移花接木”,避开了东方白的宝剑上的“粘”劲,剑锋一斜,径取东方白的咽喉。
原来,薛仁知道自己内力不如东方白深厚,双方拼比内力,自己必败无疑。危急之中,他利用“错”字诀,使东方白误认为自己所使剑招是青萍剑法中的“同归于尽”,东方白一个大意,薛仁趁虚而入。
薛仁动用“移花接木”虽然得手,自己的中门也大开,东方白的剑锋也直Сhā进来,如此,薛仁虽能刺穿东方白的咽喉,东方白也可以在薛仁的胸口上来一个透明的窟窿。这正是薛仁所期望的,他用“错”字诀,将“同归于尽”的招数变为“移花接木”,结果是双方真的同归于尽了,用这总比他一个死要好。
旁观之人惊碍手足无措,他们都已看出情形的危急,但是又无能为力。
眼看就要同归于尽,奇迹发生了!
一条人影狂风般地掠出,人影一闪,闪入剑光。
刹那间,薛仁只觉得有一股力道从剑端上涌来,迫得他脚步一个踉跄,剑势一斜,正与东方白刺来的宝剑碰个正着,只听“当”的一声,二人都被震退数步,而独孤行则立于二人之间。
危急关头,独孤行迅急出手,以内力击歪了薛仁的剑,使薛仁与东方白两剑撞击。薛仁得独孤行内力相助,与东方白拼了个旗鼓相当。
独孤行道:“大师伯、二师伯,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不能看着你们同归于尽而袖手旁观。大师伯与我师傅的过节,弟子是晚辈,无权过问,况且师傅也没说要我为她报仇,至于二师伯,你与我无冤无仇,却为何要派人暗杀我,又为何要组织杀人集团,祸害江湖?即使你与大师伯仇深似海,也不应滥杀无辜!今天,我要为被害的江湖义士讨个公道。二师伯,你进招吧!”
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你错了!他并没有派人暗杀你,他也不是暗杀团伙的头目。”
语声灵动、缥渺、清柔,既不可捉摸,又摄人魂魄这语声使在场之人无不感到震惊!
一个白衣人影,已自清辉月色中冉冉面至.这是位中年美妇,但见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白衣胜雪,长发如云,风姿绰约,宛如天仙,她的面容却带有一种幽怨,凄苦的神色。
“吟妹!”东方白和薛仁同时喊道。
“母亲!”东方倩叫喊着扑向唐吟,唐吟把女儿揽在怀中,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许久,唐吟抬起头来,对独孤行道:“独孤行,派人暗杀你的是我,让亮儿杀死中原八奇的人也是我,组织暗杀集团力害江湖的还是我,与薛师兄无关,你可以向我讨还公道。”
独孤行看着唐吟搂着东方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场中。
薛仁道:“唐师妹,你……”
“二师兄,”唐吟打断薛仁的话,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从心里感激你,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必为我顶黑锅。”
她又转身对着东方白道:“东方大哥。我和你结婚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我始终真心实意地对你,一心一意地爱着你,而你却时时刻刻不忘另—个女人。我内心痛苦、哀怨,感情上无法容忍,心理上感到孤独,于是,我开始寻求刺激,杀人取乐。我先是杀一些罪大恶极的黑道上的人,尤其是那些糟蹋妇女的淫贼,后来,我不管白道黑道全杀,且组成了杀人集团。薛师兄查明了真情,苦口婆心地劝我住手,但我却不听,薛师兄见于是做下手脚,让武林中人怀疑是你所为。”
薛仁Сhā嘴道:“我这样做与唐师妹无关,纯粹是为了向你东方白报复。”
唐吟又道:“这次华山聚会,我本来只想看看而已。不料我听见这伙人在商量如何联手开灭东方堡,杀死东方白,我大怒猝之下然出手,杀了他们。事后,我发现了独孤行正全力查清此案,面且怀疑是东方堡人所为,何况他又是西门玉的徒弟,我便振中原八奇去杀他,事未办成,又让亮儿杀了中原八奇灭口。”
说到这里,唐吟面对独孤行道:“独孤行,说起来,我和你师傅本是表姐妹,感情一直很好,我俩才貌相当,武功相仿,可叹的是,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奇Qīsūu.сom书。你师傅和东方自感情至深,私下海誓山盟,却终难如愿,我和东方白虽成连理,奈何他却用情不专,与我同床异梦,我和你师傅都是苦命人呵。”
东方白泪流满面,叫道:“吟妹,你……你受苦了,我对不住你。”
唐吟淡淡一笑,续道:“独孤行,我知道称和倩儿很要好,我能看出来,所以你不便和我动手,这一点,我自有办法解决。你是我西门表妹的徒弟,我又是你的三师伯,所以嘛,我送你一个见面礼。你的剑法已入上乘境界,甚至炉火纯青,是以你能击败连‘剑魂’都没有把握取胜的中原八奇的‘八卦连环剑阵’。不过,你还没有完全领悟本身剑法的真谛,以致有时交锋时十分狼狈。记住你的剑法的基础是‘越女剑法’,此剑的最高境界是随影附形,以静制动,敌变我变。这种境界再进一层,便入形虚意真,不拘泥于剑招,只注重剑意,这便是物我两忘,法自天然的境界。”
独孤行恍然大悟,心道:“我以前还想把斗敌时的各种精妙招数编成套路来演练,现在看来这是我没有领悟出剑法的真谛。我这种剑法,无固定招式,交手时全凭自身反应,临敌出招,自然生发出人所未及的险招怪招,这便是我的剑法境界:重意忘形,依法自然。也就是《南华真经》所言:“忘己虑心,开通利物,感而后应,机照物先。”
想通了这一点,独孤行心中狂喜地朝唐吟深深一礼道:“多谢三师伯教诲。”
唐吟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该还你公道。”说着,她突然抽出长剑,反手Сhā入自己的胸膛。
众人一声惊呼,一齐涌上前去,只见鲜红的血液从她胸脯上流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
东方白面色惨变,道:“吟妹,吟妹,你……你何苦如此。”
薛仁泪流满面,道:“唐师妹,唐……”他声音嘶哑,欲诉无语。
东方倩扑倒在唐吟身上,哭喊道:“母亲,母亲,你不能死呵,你死了,女儿可怎么活呀?”
独孤行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哑声道:“三师伯,这全是我的错,我逼得你太紧了。”
薛仁厉声吼道:“你还假慈悲什么,不是有了公道了吗?你满意了吧!”
唐吟艰难地睁开双眼,说道:“东方大哥,我把倩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待她,她是我唯一的骨肉。独孤行,你要好好照顾倩儿,不能欺侮她呀。”
东方白与独孤行含着眼泪,点头应允。
薛仁和东方白慢慢地退了出去,心头沉重,步履呆滞。
唐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垂下了头。
东方白、东方倩放声大哭。独孤行仰首苍天,深深叹息。为了抓住这杀人集团的头目,为了破获江湖一桩桩杀人案,他费了不少心血,如今心愿得偿,可是,他高兴得起来吗?
月色如水,微风轻柔,空气清新,甘美,然而独孤行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他望着面容惨凄的东方白和哭成了泪人般的东方倩,思绪纷乱,百感交集。
有些事听来不近人情,其实也并非绝对不可能发生。
有许多看来极复杂、极秘密的事情,有时却只因为一个极简单的原因就造成了。
爱,能创造人生,能使人充满活力。
爱,也能促成极为荒唐之事的发生,能毁灭世间美好的东西。
一颗心任爱情之火蔓延,就会把这颗心烧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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