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舒云阁的香儿来给福晋请安了。”祝玉走近床榻福了福。
抬眼看了看她东莪轻蹙起了眉头:锦儿绣儿干嘛去了,不是明明知道自己看她不对眼吗,怎么让她逮着空缺近了身?!
祝玉见主子愣愣的小心提醒了句:“福晋、香儿请安来了”给她这么一提示东莪的脸色更难看了:先是祝玉再是香儿,今儿是什么日子?燥热的天气、软绵绵的午后,还嫌她不够烦闷吗!
“让她进来吧。”想起自己曾经对香儿有那么一些好感,东莪暗自尴尬了一把:不是觉得她挺贴心的么,怎么现在对她不感冒起来,难不成真是吃醋了!
正在为这浮上心头的“吃醋”二字翻江倒海的恶心着,香儿那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奴婢香儿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身子往后一靠东莪打量起她来,粉绿的婢女服饰被她那姣好的身段凹凸有致的衬出了韵味。平日转来转去看到同样的服饰怎么穿在她身上就不同了呢。暗叹着皇额娘的眼光真不错,她老人家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却忽然想起另一个人也很有眼光的将她收成了通房,顿时所有褒表魂飞魄散只剩下叶布舒那食色性也的模样来。
屋内尴尬的沉寂着,香儿不由得抬起了头来窥视东莪的表情,秋波流转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四目相对东莪立刻清了清喉咙:“起来吧,有些日子没见上了还怪想念的。别这么拘礼。”说罢露出了干瘪瘪的笑来。心头却在不住的为那双妩媚的眼睛感叹:唉!亏得自己给当成儿子养了十四年,虽然如今做回了女儿家却是能体会到大老爷们儿的不容易!若是爷们儿对上那一对盈盈秋波的眸子哪还能把持得住?!罢了、罢了!把她收成通房丫头对爷们儿来说实在是上上策,换做她来做这个“爷”恐怕也会这么做吧。
再说了要是没这么个人儿来绊住叶布舒的心思他哪里可能跟自己做这么久的挂名夫妻,自我调剂一番后东莪顿时秀眉舒展有了好脸色:“这会子天气热起来了,你也别老是在舒云阁里憋着,得空的时候过来和锦儿绣儿她们唠嗑唠嗑吧,那边除了你和恭儿都是一帮爷们儿你们也怪闷的吧。”
虽然好听的话她是说了好事她却不想做。听她说的那些话吧:得空的时候过来和锦儿绣儿她们唠嗑唠嗑。听着好像是妻妾之间盛情的邀请实则是把人家推给了自己的家奴,人家一细想也会感到这话只中听不中用。福晋还没把自个儿当成府里的妾室呢,不过就是若有若无的高看一点态度友善一点,但无非是对待一个得宠的丫头而已。
东莪倒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端起参茶来仪态万千的喝了两口,感情自己也谦和大度的和“妇德”两字靠上了边嘛。不曾想她跟多尔博面壁挨板子的在睿亲王府里打着滚长大,兄妹俩倒真是像,多少都带了点缺心眼!摄政王那高智商的遗传落在了这低情商的格格身上令她非常宿命的在聪慧中带了点二二的感觉。
可是香儿却不那么小心眼,只见她笑颜如花的露出了感恩戴德的笑容急忙福了福身说到:“福晋这么看得起香儿真是香儿天大的福气,香儿作为陪侍进了府却没机会好好伺候福晋,一直都感到有愧于母后皇太后的厚望呢!今儿香儿做了福晋爱吃的奶子酥给福晋送过来,福晋尝尝吧!”
抬眼看到香儿兴高采烈的从厅堂端了吃食进来,东莪瘪着嘴严肃的点着头:恩!不错,比睿亲王府里某些蹬鼻子上脸的姨娘好多了!
再说香儿提到皇额娘很是得了她的心,自然加分就更多了一些。很久没尝到香儿做的奶子酥了,东莪顾盼着装了半天淑女临了还是忍不住抱起食盒一口一个吃将起来。
香儿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像观赏世间奇珍一样充满了兴致和愉悦,东莪嘴里塞着糕点嘟囔着说:“坐吧、不用这么拘礼。”
“不了,福晋身上还有伤呢怕是要多休息才好得快啊,香儿就不再叨扰了,福晋多注意身体!香儿告退了!”
东莪意外的看了看她,怎么送了吃食来就走了?难道她不是来讨好自己并且探听下自己什么时候升她做妾室的吗?还没切入正题就走了?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她想是想嘴上却没停、吧嗒吧嗒的吃得很欢也就顾不上太多的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许了,香儿微微一笑福了福退了下去。
七月的北京对于满人来说热得也太痛苦了点,在这烈日当头的午后毒辣辣的艳阳更是惹得园子里蝉噪树苍苍的一片聒噪。
两宫皇天后都经受不起老天爷这样的折腾一起躲到承德避暑去了。下诏陪侍的媳妇中本来有东莪,却被叶布舒回禀太后以她伤势未好婉拒了。临行前母后皇太后不但赐了一堆野参、雪莲之类的补品还再三叮嘱了叶布舒一番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她的这番疼爱一点没讨好到东莪,几乎已被药膳高汤扰得不胜其烦的东莪看到这些恩赐时差点没晕过去。心里直悲壮的流泪:皇额娘您太不了解叶布舒了,您不知道他窝在京城里拼命赚着银子吗!将军府的储物库里这些万恶的东西多的是,莪儿是奋力拼搏也吃不完啊!眼下您老人家又恩赐了这么大一堆,简直是要了莪儿的命啊!
如今东莪遇刺的事在宫里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众人心照不宣却都不敢趟这滩浑水的保持着绝对的缄默,唯有两宫皇太后亲自向多尔衮悉心询问过,不过也在多尔衮避重就轻的说辞中一带而过。想来这大权在握的摄政王自己必定会有所动作,两宫太后表示了一番心意后也不再过多的提及此事。只是恩赐的药品补品堆起了老高,让叶布舒这个趋于市井的商人甚至都想开个药铺了。
多尔博来府上看过东莪几次,不过很让人纳闷的是缉拿刺客一事他似乎早已办妥,又似乎是高悬在了一边。总之是迟迟不见摄政王多尔衮将刺客严惩示警,这件闹得朝中人心惶惶的大事被这么刻意的一压自然而然落下势来。叶布舒谨守着当初和多尔衮的约定,两人概不私下会面更无任何信息上的流通,因此他和东莪知道的情况一样少得可怜。但从多尔博隐晦的暗示中,叶布舒心惊的察觉到他在暗示自己将军府中的人有问题。这大部分由几十年的老家奴组成的奴才班子会有什么问题?如果问题在新进人员的身上,范围自然缩小很多,不过这样武断的判断似乎对查明问题的真相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叶布舒只好全神戒备的加强了警戒,并没有刻意将范围缩小到某个人头上,只是苦了他心底做着惊弓之鸟表面上还得泰然自若的面对东莪。
“奴才给四爷请安!”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听得园子里传来了奴才们请安的声音,东莪拍了拍手掌上的渣沫探头朝厢房的帘子望了望心里没什么好气:下了朝也不见他和皇兄皇弟们玩玩径直就回府,他这个人还真不得劲儿,整天就在眼前晃!念想中帘子一抬叶布舒已经迈了进来:“今儿感觉好些了吗?吃什么呢?让爷瞧瞧。”
东莪急忙两臂护了护身前抱着的食盒生怕他跟她抢似的:“臣妾能吃什么好的,都是些茶坊丫头们做的点心而已。”
叶布舒解着补服上的纽扣瞄了她一眼失笑的说:“呵!还怕爷抢你的吃食啊!福晋太小气了吧,茶坊丫头做的?灵哥儿今儿来了苏勒居?”
“不是,是你的通房丫头送来的”
“什么——”
“怎么了?只许她伺候爷,就不许她来孝敬下臣妾?”
“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啊,才走不多一会儿。”
叶布舒走近了床榻,面对东莪充满茫然的神情霸道的拿起了食盒来凑近鼻下轻嗅。东莪一见当真抢起她的点心来了立即嚷了起来:“干嘛啊?爷想吃还不简单让她天天做不就得了!”
蹙眉嗅了嗅没什么特别的,又拿起一个来丢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叶布舒自顾自的游走着思绪根本当嚷嚷的东莪不存在一样。
一把拽着他的衣襟东莪就要火了:怎么跟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不给!
“她对福晋说什么了吗?”终于发现有人用怨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叶布舒随意将食盒丢在了小几上坐下了身。
“她能说什么啊?不过就是来讨好讨好臣妾,看看臣妾什么时候把她给升成名正言顺的妾室嘛!”东莪手一伸将床边小几上的食盒又夺了过来抱在身上没好气的说。
“怎么可能嘛!”叶布舒白了她一眼,又把食盒从她怀里抢了出来,这次他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的桌前“啪嗒”丢在了桌上。
“................”他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东莪鼓起腮帮子两手一操别过了头去,生气了。
“待会晚膳有桃仁山鸡丁和参芪炖白凤,这些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的面疙瘩就别吃了!”叶布舒坐回了床沿说到。
“整天都是鸡、人参、补品、烦不烦呀!让爷整天吃这些爷能高兴吗?”
“怎么说话的呀!爷怎么没吃啊?不都陪着福晋一块儿遭罪吗!”说完感到失言的叶布舒顿时讪讪的笑了起来,这脱口而出的“实话”闹得东莪也心生了笑意不过介于自己正在生气,她瘪着嘴生生的把笑意吞了下去。
“看看福晋好得多快,没爷这么精心的照顾着福晋能有今天吗!”
“...爷又没查看伤口怎么就知道伤好得快啊?”
“福晋不是都两手抱胸活动自如了嘛,如果肩伤疼痛怎么经得起手臂这样的拉扯!”叶布舒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胳膊说。
东莪脸一红惶惑的放下了手来说:“不会啊!臣妾刚才还觉得疼痛难忍来着!”
这糟糕的谎话令得叶布舒将她狠狠一瞪,却见她已垂下了眼帘躲着有可能撞上的对视,他无奈转回了身情绪恶劣的耍起混来:“那好,咱们就将补品和药膳吃到底!省的将来有了身子再来补,一并补好了再说!”
“什么!还要吃啊?!要吃多————”抗议了一半,念想着他后面说的话东莪立刻偃旗息鼓的闭了嘴:得!不就是委屈下可怜的胃口吗,总比委屈了身体好。
坐了半饷两人都没了言语,叶布舒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福晋没对香儿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什么奇怪的话?”东莪气不打一处来的问。
“没......没说要把她升成妾什么的吧?”
“你急什么!真急的话就差焦承惠去办得咯!”脸一沉这下她是真的生气了,这人锅里碗里都把着不放,早知道做爷们能这么厚颜无耻的明着贪心打死她也不变回女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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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世子大婚】
急?爷哪里急了?福晋没说什么就好!”放下了心沉吟后继续说:“这事儿福晋不用管了,爷真有心要抬举她也会差焦承惠去办,不会再让福晋烦心了。”
东的眼中簇生出了小小的火苗:他既然如此看重这通房丫头想必鸳鸯枕上情正浓的热乎劲儿还高涨着吧,那何必还要整日叨叨絮絮的迫着自己大肆进补呢?!他真是贪得无厌、无耻下流!龌龊肮脏!
想完不禁愕然的一愣,那些咒骂也太怨毒了吧!怎么当真有了一丝下堂妇的味道来?不过她微微眯起凤眼的又一思量便释然了:厌恶的正是他对自己的纠缠,跟什么劳什子下堂妇完全无关!
叶布舒偏头望着东,她那走马灯一眼幻变的脸色真是精彩啊,忽而美目炯瞪面露凶态,忽而若有所思顾盼生姿,再乍然一变狐媚的瞄起凤眼来频频额首这些日子里可怜她为了装病不敢造次,是不是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给憋出病来了啊?
“福晋福晋福晋————”
“啊啊啊!怎么了?嚷什么啊吓死人了!”
“合着爷还吓到了你?!你别吓着爷才是真的,咋呼咋呼的变着脸色怕是憋出什么病来了吧?谁让你装病不下床的!多去四季园里走走不就顺畅了吗!”说罢叶布舒还一副真的害怕她病了的模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臣妾哪有装病!明明就是没有好嘛!”一张脸涨得通红东赶紧手一抬挡开了他抚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得!如此说来多尔博大婚你是去不了了!可惜啊、你们这对睿亲王府里地宝贝做了兄弟再做兄妹,十几年一路走来不容易啊!想不到咱们的大婚他是错过了,如今他的大婚福晋又身体抱恙去不了,哎呀可惜”
“什么!多尔博大婚!什么时候指地婚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真地假地啊!”眼看叶布舒面带惋惜地欲站起身来。也不知道可恶地他是想得意地踱几步还是故技重施地丢下炮竹就跑。东连珠炮一样发着问伸手将他衣襟一拽又迫得他重新坐了下来。
“快告诉我啊!说啊!”叶布舒竟然别着脸不转过来看她。这么大地事东哪里容得下他磨磨蹭蹭卖关子。心头一急伸手托着他地下巴将他地头扭了过来。旦见叶布舒哑言地落下眼帘瞄着她那颇有公子哥风范地动作淡淡说:“第一。福晋不能自称‘我’要称‘臣妾’;第二福晋倒是英雄不改本色调戏起爷来了?是不是也太过了点”
听他这么一说。东“嗖”地缩回了手来尴尬地背在身后。嚅嗫了半天为了知晓多尔博地情况不得不摧眉折腰地嘟囓着说:“爷告诉臣妾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回事儿啊?福晋自个儿去了不就都知道了吗?”叶布舒得意地抿了抿嘴。迎上那一双欣喜地美目两人颇有尽在不言中地默契。竟然都在心里“嘿嘿”地偷笑起来。
黄昏同衬着天际那滚滚红云地喜色。在这黄昏降临地时分伴着唢呐高奏。鼓乐震天地喧嚣。大婚地队伍涌入睿亲王府直奔这辉映红光地洞房而来。多尔博那袭挺拔地朝服越发衬出了他地英姿魁伟。只可惜他那拉得老长地脸上写满了大煞风景地两个字:悲壮。
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二人时不时在人群中迸发出爽朗大笑。合着朝中亲贵们地贺词祝语一浪浪拍在睿亲王府地红墙绿瓦上。看样子恐怕这两个当爹地要被儿子高兴多了。
过门的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土谢图亲王之女,无法断言几经周折终于结成亲家的两位王爷是否抱着各取所需的政治意图,却能肯定此时他二人心中都对变幻莫测的世事感慨万千。
叶布舒不容反抗的紧紧拉着东的手陪着她观礼,可怜这边厢正愤愤然的冲他瞪着眼,却一不小心瞄到多尔衮凑巧将目光扫了过来,害的她只好立即不动声色的露出编贝换上嫣然的一笑,好似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般深情款款的望着叶布舒。多尔衮注视了半饷满意的扭回了头继而重新被宾客淹没,叶布舒生生让东吓出了身汗来:什么状况?妖精要吃人了么!
不时侦查的偷瞄中发现阿玛已抽离了视线,那巧笑倩兮顿时幻灭,没什么好气儿的上下打量叶布舒:朝服朝冠气定神闲、哼!他除了吉庆婚丧时还像是个玉树临风的四皇子外,拔下他尊贵的服饰他就是个腰缠万贯的奸商!满脑子都是财物、美妾、呸!这么多朝中亲贵济济一堂的观礼他居然死活不松手的拽着自己,简直有失体统!丢人啊!
耷拉下头来为自己可悲的人生默哀,正好听得鸣赞官抑扬顿挫的大声赞礼,只见多尔博接过了弓箭正要射向喜轿,这是俗称的“射新娘”,只有射过了三箭之后新娘才能下轿。东的注意力立即被分散了:当初自己只听到嗖嗖嗖的一阵响愣是没明白叶布舒的箭法怎么会这么差!不是说要射轿门吗!?听声音怎么全都跑到骄顶上去了!他太逊了吧
多尔博毫无表情的展臂拉弓轻轻一瞄,嗖”的几响后三支箭整整齐齐在轿框上Сhā了一竖行。众人既夸赞又恭贺的喧哗起来。
喜的拍着手大声给多尔博喝彩:“好啊!”临了不以过头看了叶布舒一眼,充满惋叹和鄙夷的说:“瞧瞧!多尔博是怎么‘射新娘’的!爷当初是怎么射的?!唰唰几箭全冲骄顶去了了忍东还是把那声“哼”吞了下去,虽然此时仗着自己的地盘她是春风得意,不过喜宴一完她终究还是得回那被他一手遮天的将军府啊是少惹他吧,唉!
哪知叶布舒淡淡笑了起来,半认真半调侃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说:“纵然有一千个把握不会出漏子,但福晋这性子是猴急地忽然冲出轿来观礼怎么得了!依爷说得改射那轿顶才好,娶个媳妇谁愿意瞄来瞄去的瞎折腾!”
“你——别瞎说!”东戳了他一下老大不高兴的扭回了头,不但洗刷他不成反倒还让他给洗刷了一通,且听他那些不知轻重地胡说八道,也怕被人听了去兴风作浪的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那祖宗定地规矩是你能改的吗?就算要改也得皇上说了算啊!
回头见到左右命妇掀起了喜轿的帘子扶了新娘下来,面带喜色的将宝瓶往她手里一塞从旁的鸣赞官又大声赞起礼来,李福顺笑眯眯地在门槛上放置了马鞍,在一片炮竹声中命妇们簇拥着新娘跨过马鞍进了洞房。
这环环相扣的步骤夹着熟悉的味道撩起了东哀怨的记忆,她却上心头的远远望着多尔博,止不住为他们兄妹二人相似的命运陷入了低潮:多尔博眉宇间地失意是因为百香楼的那位姑娘吗?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如何安置她,开国年间的青楼女子多为颠沛流离的汉家女儿,恐怕这一道鸿沟比出生青楼更难以逾越吧。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无法在一起呢?
“四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
听得旁边突兀地传来悠扬的男声麻酥酥的气息竟然吹到了脸上,东急忙整理着情绪往后一靠,硕塞那透着精明地笑脸竟然夹着几分轻佻,靠着的人身子僵硬了起来,敏锐地察觉到叶布舒的不悦东立即扯起一丝笑意打破僵局地同硕塞寒喧起来,若是让那疯子在这种场合里发起疯来如何是好!?
被在人堆里的五福晋那拉氏翘首顾盼一番跟了过来,走近众人她抿嘴温柔一笑倚在硕塞身旁福了福身说:“臣妾那拉氏给四哥、四嫂请安”
“一家人别太拘礼。”东扫了眼这位深居简出的那拉氏一眼,不太娴熟于妯娌之间的礼仪只是感到实在没这个必要,急忙止住了她的屈膝礼。
说话中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明艳端庄貌婉心娴,看她紧紧倚着硕塞的娇态也不知是二人感情甚佳还是她将硕塞把得太紧。妯娌二人相视一笑,不冷不热却也礼敬亲和。
“四哥!咱们相逢喜宴兄弟今儿可不轻易放你走啊!哈哈哈哈!”硕塞拢手朗声笑道,将叶布舒脸上那丝不痛快讪然逼走。听得他夹着淡淡的笑意回到:“行啊!为了让你们别欺负新郎,今儿四哥我只好豁出去了。哈哈哈”
远处传来多尔博朝众人拢手鸣谢的话语,叶布舒一行人将目光调集在了他的身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影远远被东收入眼帘,竟是那人以为龙章凤姿的泰博儿奇!心里一沉她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去,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他在的场合总是让人感到又将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的东正经八百的回府“做客”,什么事都不用管虽然清闲却也夹着淡淡的失落。多尔衮和多铎忙于待客尽兴的喝着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坐下来说说话,多尔博给宫里那帮皇兄皇弟拉过去豪饮,估计叶布舒是拼了命保他也没用了,看样子今儿两人都有被抬上床的可能。倒是母女俩紧紧拉着手儿的唠嗑让她心里暖暖的体味着归家的温馨。
“儿、额娘近来身子也不大好,没能去瞧瞧你也不知道你的伤你身子怎么样了?”
“怎么额娘身子不爽吗?请太医瞧过了吗?”听李氏这样一说东蹙着眉担心起来。
“唉!额娘那些老毛病时好时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啊、让额娘操不完的心!嫁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有点动静,眼下又迟迟不康复,你不知道听你阿玛说起来额娘的心里多着急啊?你是不是是不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哎呀今天多尔博大婚多好的日子啊,额娘别说这些了吧!”听到额娘谈起这让人头皮发麻的问题东立即打起了哈哈来。庆幸着这满满一桌人不是府里的姨娘就是她的>,不然若被叶布舒听了这话麻烦可就大了了!他恐怕又会逮着鸡毛当令箭的叨絮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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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旧爱惹尘埃】
发
人头昏脑胀的喧闹带着强加于人的喜气不但鞭笞着博,同时也折磨着东。
府里的姨娘们也不知是抱着关心还是刻意嘲弄,席间若有似无的提及她那“不见动静”的身子,惹得李氏这样一个长于忍耐的人都快翻脸了,当她凛冽的将脸一沉、尖刻的反击就要从嘴里字字珠玑的蹦出来之时,嫡福晋尼叶赫终于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赶紧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东漫步在虫鸣幽幽的百麒林,苦笑的抿了嘴:以前大大咧咧不觉得,想不到额娘在这诺大的睿亲王府里作为众多妻妾中的一个真的是相当不容易,哪一房的姨娘是省油的灯啊!心境已不同于从前的她相提并论的一比较,叶布舒收了个通房丫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瞧瞧阿玛这一大家子吧!唉!爷们啊
夏夜的幽凉沁人心脾的轻轻调剂着物是人非带来的惆怅,她却在这园子里无法回避的想起了当初泰博儿奇和宁古塔被自己撞了个正着的旧事。随即席间宁古塔那担忧的神情浮现在了脑海:她也是明了这整个事件的人之一吧,纵使她俩从来没有面对面袒露过心声,但有那层微妙的关系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下嫁给叶布舒时的那种绝望呢?虽然她们曾经令人惋叹的被同一个男人吸引,不过好歹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宁古塔也是个心性温婉善良的人,否则她那满面的忧虑是从何而来的呢?她是在担心自己无法将故人遗忘,无法好好继续生活下去吗?
感伤的抬头仰望,却再也没有力气痛骂老天,只是枉然愣神的望着满天繁星。身后忽而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她下意识地回转了身来,顷刻间、一颗心提了上来堵得她乱了呼吸。
泰博儿奇深深凝视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了。他忍不住尾随着她只盼能多看一眼这朵刚柔并济的花儿绽放的绚丽,远远的注视了很久却看到笼罩在她身上那股蓓蕾凋零的哀伤。一颗心被惹得疼痛难忍:我为什么要挣扎?我为什么要退缩?为了那局势所迫的“下嫁”?!纵然她现在已是别人的妻,可如此婚嫁能让她得到幸福吗?!
她身上的忧伤或许无法折断柔韧的她,却已将刚硬的他劈成了无数块。含苞待放时春蕾已凋谢,这风雪降临得太不公平了,泰博儿奇不禁懵懂: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是叶布舒、还是老天爷?或者不是?
“东那天,我走了之后他有没有为难你?”深深将她拥入怀中,泰博儿奇轻嗅着她身上地味道,为那熟悉的香味惆怅的迷醉起来。
这突如其来地相遇丝毫没留给她缓冲的余地就让她跌进了他的怀抱,东一动不敢动的僵了身子。
“怎么了?是不是——”
“不是、你别这样、府里地侍卫会彻夜巡逻。被人看见了就遭了!”闻到他身上地酒气。东急忙说话中推开了他。恐怕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她担心地不会是巡逻地侍卫。而是叶布舒吧。
“你怕被他撞见了?”
“”
“为什么不说话?那天夜里我潜入府去看你。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撒谎?”东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泰博儿奇。他那英挺地眉毛拧成了一团。正展露着他地痛苦和他地不甘。
复而拉她入怀。将那抬起地头颅轻轻一揽贴在了自己地胸膛上。那一瞬间中他恍若产生失而复得地幻境。当他更多地想追逐那些美妙地臆想。却又被遗失在了现实地冰冷中:“你为什么要说你们青梅竹马有了感情你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有多难受吗?”不等东回话。由远及近地一把声音忽然传来惊扰到了二人。
“五爷您好走啊,能瞧见路吗?奴才还是折回去把灯笼带上吧?——小心点、这边走!”
对东来说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即推开泰博儿奇朝着声源地反方向躲去。怎奈那旗鞋“咔咔咔”直响,让她慌乱得甚至想丢掉它们赤脚而行了。泰博儿奇紧蹙着浓眉见她踉踉跄跄的身子实在是不忍,快步上前拽着了她地胳膊低声耳语说:“你别逃了,我走。”
话完只见夜色里他那健硕的身形让人愕然的灵敏闪离。惊魂未定的东瞪大了眼睛迷茫望着百花争鸣的园子里逐渐了无影踪的他,竟不知所措的呆愣起来。
“四嫂?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随便走了走”被惊得心里一怔,抬头对上硕塞带笑的脸,顾盼的一扫视,挥手间给他领路的奴才不着痕迹的让他打发下去了,他这是
“是吗?四哥的侍从没陪着四嫂一起?”
“他们都侯着你四哥呢他他恐怕今晚喝得太多了吧
慌忙转身想尽快抽离,硕塞却一个箭步追了上大大咧咧的拦住了她。
“是吗?也不见四嫂半点担忧的样子?难道四嫂任凭四哥醉酒毫不过问?”
抬头怔怔的望着硕塞,东心里打起了鼓:他到底想说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偶然走进园子的?一丝不安渗入了她的心头,听得自己出乎意料的冷说:“我离席的时候你四哥还没醉呢,不过被你们这帮兄弟把得太紧,料想着也快差不多了吧说说我怎么好过问否则不是让自家兄弟瞧他的笑话吗不能这大喜的日子里连和兄弟们乐一乐也不让吧。”
“哈哈哈——四嫂对四哥真是体贴入微啊!不像像不像了!”
“什么不像!?”东不解的问到。
“太不像曾经的你了”似乎硕塞的眼神朦胧了起来,瞳孔里漾起深不见底的漩涡。
“五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其实做男人地时候更迷人!”
猛的一惊东立即朝后迈了一步,他这看似没头没脑的话,突兀的让她想起少时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更想起少时自己对他的刻意躲避,她胸脯急剧的起伏着转身快步离去,一句应酬的话都不再想说。
“四嫂!你是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千金,却也是个不祥之人,如今你嫁给了我四哥,都不知道四哥是福是祸!”
听得这莫名其妙的话,那振振有词地话语顿时绊住了东的脚步,迟疑片刻她回转了身来却迎面碰到了硕塞的朝服,一片深黑袭来模糊了她地焦距。想不到他快步的追着自己,更在此时两手扶上了她的肩,这放肆的行为在恐慌和虑中来不及燃起东怒火却令得她大大的退了一步,旗鞋踩在一块碎石上身子一仰朝后倒去。
硕塞倾身一揽将她拉了回来,面如冠玉的脸上浮起些许的迷惑:“好像四嫂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臣弟不太感冒?臣弟哪里得罪过四嫂?”
“你走开!”被惊得不轻的东猛的别过脸去躲开他那勾魂摄魄地注视,手一抬用力将他推了开来。这状况让她乱成了一团,那浆糊一样乱糟糟的脑子中塞满了少时的片段,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断袖?布库房?侵犯?抗拒???乍然回忆起这几乎被她遗忘的事,东瞪大了眼睛愕然起来。
硕塞当年被盛传一时的断袖之癖看来是真有其事!少不更事时只当是他仗着人高马大在布库房里欺负自己,每当他撂倒自己后压上身来地那种澎湃让人怒不可遏的感到受到了侵犯。不是为此还狠狠给过他一耳光吗!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更多过分的行为,况且他地嗜好恐怕应该是真男人吧?所以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这些事随着硕塞的命运急转直上在他接二连三地率兵出征和加官进爵中嘎然而止。
慌乱中迈开步子想再度逃离,却想起他不明不白的话来,东一抬眼帘怔怔地问到:“你为什么会那么说!?我怎么会是不祥之人?”
“为什么?”硕塞好像胸有成竹她不会带着这个问离去,悠然的缓缓一笑:“臣弟也只是猜测而已,四嫂当年受封贝勒时年十三,不满规定的十五,难道不让人虑吗?纵然十四叔大权在握太后有意讨好,也不至于等不及四嫂年满十五啊?!这是为什么呢?”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东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恐怕四嫂这个爵位还得感谢臣弟啊?。”
“到底是什么意思!?”
“入关后皇上第二次登基,大封功臣和宗室,臣弟时年十七受封郡王。在年龄相当的兄弟中为什么四哥落了榜呢?想来是四哥执拗于等四嫂恢复女身而频频抗婚惹恼了好事的人吧。”
“你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说叶布舒郁郁不得志竟然是因为我?或者你仅仅是想荒诞的表明他因为抗婚而失去了郡王的爵位?!”越听越迷糊的东揪起了眉头,几乎不想再跟他纠缠于此听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了。
“胡说?!当年太后有意给臣弟指婚、列出诸多待嫁格格的名单,虽四嫂一身男装却也时年十三到了婚嫁之龄,臣弟历来倾慕自然提出质疑:为什么名单上没有四嫂的名字。可是你知道吗、回答我的话只有一句:郡王之爵只有一位!这是什么意思?孤身一人在阴寒的深宫中泡大的臣弟自然是懵懵懂懂的知会了其意,此为两者不可兼得!不久之后四嫂不也意外的受封了贝勒一爵吗似乎是在昭告天下皇室对四嫂男儿身的认可,看来四嫂还是做男人更得人心啊四嫂懂了吗?”
【第五十二章 爱新觉罗的诅咒】
爵是为了昭告天下她的男儿身?硕塞曾经面临只能i择?叶布舒不得志是因抗婚惹恼了“好事的人”?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难道他没想过后果吗?虽然他并未指明是哪一位太后,不过他“太后”长“太后”短的这番话已经能让他坐事夺爵的身败名裂了。他这样精明谨慎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难道是酒后胡言乱语吗、还是想以此示好拉拢阿玛、更或者他居心叵测的心怀诡计?那狂风骤雨般涌进脑海的问渐渐翻腾起来,思维的轴承不堪重负的“嘎嘎”发出了抗议。东急切的想将所有问题联系起来抽丝剥茧想个明白,却不得要领的越绕越乱将自己横七竖八的捆了个结实。
“四嫂又陷入沉思了?若实在想不明白就当是臣弟说了一通酒后的胡话将它们统统忘掉吧!”
被他夹着淡淡笑意的话拉出了纷乱的思绪,东微偏着头苦笑了起来:他现在才想起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是不是太晚了点?不过他总算告诉了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兴许也是出于对他的安慰,东假思索的随口说到:“真是荒诞!什么‘历来倾慕’,什么皇室的认同?怕是五弟信口开河的妄语吧,若照你所说那不是想要仕途坦荡的人就得拼命和我撇开瓜葛?想娶我的人都没好果子吃、我嫁谁谁倒霉?封个贝勒爷给我做就是为了不让我嫁人?这不是太荒谬了吗!”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了怔。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将原本看不清的事物朦胧的勾出了轮廓。
好像硕塞也愣起了神一般,怔怔望着她没了言语,那精明的眸子悄然打量着她,迷茫和疑惑地程度丝毫不亚于她这位懵懂的事主。莞尔他竟然带着一丝遗憾抬手轻抚她的脸庞:“想不到四哥这个有心的人,终于抱人归。如今面对你我竟然只能一口一个‘臣弟’自居,你把我引入了那可悲的歧途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让我至今都在为此而痛苦。如果不是我太渴望出人头地,我一定不会让你从身边溜走!”
“啪”的拍开了他地手,东心生恼怒的瞪着他。他竟敢把这顶又沉又臭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瞧他都用了些什么词汇“引入歧途”?自己什么时候引诱过他?
没想到他一把抓紧了她停在半空中地那只手,用力一拉将她拽进了怀,埋首温润的颈项送上了他那把夹着痛苦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我得伏在长辫拖尾的男人身上才会有感觉。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那拉氏得披着马褂结着长长的辫子跟我行房,你明不明白这有多畸形!让我感到多可耻,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只怪少时莫名迷恋上了你!是你把我给害了!”
那压抑在喉间的低吼,咆哮在耳边地绝望把东凝固在了他的怀中忘了挣扎,她骤然感到心律不齐的漏跳了一拍,不祥的感觉强烈的笼罩在心头:这是女真人为了入主中原疯狂杀戮得来的报应吗?是加诸在爱新觉罗这个姓氏上的诅咒吗?
被幽禁至死的大阿哥、早夭地二阿哥、三阿哥疯狂的叶布舒,偏执的皇上,变的硕塞还有没有子嗣继承爵位的阿玛以及曾半男不女地自己佛所有人都逃不脱这天网恢恢的诅咒
树叶沙沙地被风吹得摇戈起了身姿,醉人花香拂面而来,硕塞那激动的情绪渐渐恢复了平常,他好像想把怀中地人揉进生命中一样紧紧的拥着,感叹只有在拥抱她地时候他才是正常的,他不需要让她结辫子穿袍子便能顷刻回忆起那种久违的澎湃。
“如果我当年能和四哥一样不顾一切地坚持。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开我地心结。只可惜我选择了带着那让人恶心地癣好走向仕途地辉煌!我得到了很多、却也失去了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十四叔以前一直不看好四哥吗?因为四哥在他心里既不是矛也不是盾。于攻于守都派不上用场。而我却不断地用行动在向所有人证明。我就是一把锋利地刀。使刀地人永远都会轻易察觉到好刀发出地幽蓝光芒。所以若是当年我执意要娶你。十四叔是会乐意选择我这把好刀地。”
“是吗?那现在又是谁握着这把锋利地好刀?你地刀口朝在哪边?”兴许是凉风悠悠吹醒了东那混混沌沌地神志。挣扎着脱离了他地炙热拥抱。冷冽地问话脱口而出。
硕塞讶异地一怔。害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凝视着她:“我地刀口?”继而对上她那双森寒地美眸。硕塞深深地叹息着苦笑了起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纵然是一把刀也绝不会伤害你、你紧张什么?”
“我现在不是问你和我。你该知道我问地是你和我阿玛!”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们俩不会再有故事。可在天子脚下同朝为臣地你们还会有很多故事!所以”
“所以你想知道我的刀口朝向?”
“恩!”
“如果我不说呢?”
“我怕的就是你这样的答案!”
哑言的一愣,硕塞眨着眼睛嘴角挂起了笑意,看着严肃冷冽的东他忍不住抬起了她娇俏的下巴欣喜的说:“时而迷糊而犀利还是从前那个你!”别开了脸来,东无心跟他兜圈子朱唇微启刚要发问,硕塞淡淡的说到:“刚才措辞不当误导了你,恐怕用刀来形容不太合适还是用剑吧!现在你不用问我刀口朝哪儿了吧?”
剑的两面都是刃,何来朝向?东眨巴着眼睛瞪着他,被他狡猾的堵住了嘴,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有减退,那些不安地情绪被堵得心慌的纷纷爬上了她的俏脸。
像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硕塞抿嘴笑着安慰她说:“不过,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这把剑绝
出鞘,这下满意了吗?”
恍惚中他那和叶布舒神似的微笑让东心里一惊,全身的汗毛竟然顷刻立了起来,流畅的口齿继而结结巴巴起来:“我地话我可记下了我得走了,叶布舒一定在找我了
硕塞被她突如其来的局促惹得不以为然的四处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才思敏捷言辞犀利,怎么忽然就犯起结巴来了?微微一思量精明地他立即得出了结论:难道她是突兀想起了老四?!
话刚说完东已慌张的转身迈出了步子,借着稀疏的光芒朝花园外面走去。望着她的背景硕塞的微笑慢慢被一涌而上的孤寂淹没。他无法开口挽留更不敢疾步跟随,只是呆滞的再一次看着她走出了自己地视线范围。不管他怎么挽留怎么追随,她的轨迹永远都和自己平行无交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匆匆忙忙赶回摆喜宴的园子,却见宴席早已散了,除了一干正在收拾的奴才外再没了其他人,东估计宾客们都被多尔衮招呼到畅春园里听堂会去了。眼见着禄儿满头大汗的抱起一大箩银制的碗碟朝着自己这边儿走来,她急忙逮住了他。
“禄儿、四爷呢?”
“格格您可回来啦!奴才们都四处找您呢!”
“什么?找找我来着四爷去哪了?”
“四爷醉得太厉害,王爷留格格和四爷今儿就在府上住呢,格格从前住的燕赤阁王爷已差人打扫好了,指不准四爷已经安歇了呢,格格快去瞧瞧吧!”
惴惴不安地忐忑着,东跨进了自己未出阁时在王府里的院落燕赤阁。放眼一瞄黑沉沉的一片:主子醉得再厉害奴才们得点灯啊,怎么会一点光亮都没有?难道还在外边找自己?想到这儿,东顿感头痛的翻了翻白眼:想不到府邸大也有大的好处!不然若是真给奴才们瞧见了自己在百麒林里前后跟两个男人拉拉扯扯,那胆寒地打了个冷战,止住了可怕的臆想。
踌躇中不得不硬着头皮“吱呀”轻轻推开了那熟悉地门来,她的心咚咚直跳:莫名失踪了这么久叶布舒那里会依!只能求求神灵保佑他已经呼呼大睡了吧!
“你去哪里了?”
“”
室内一片昏黑,借着窗外地皎月勾勒出极模糊的一个身影叶布舒竟然端坐在床榻边!满室浓重地酒气和他诡秘的行径让东连倒抽凉气的劲儿都跑没了:他这奇怪的架势意味着什么
“说话”
“臣臣妾怕怕存食逛了一会儿”
“是吗?”
“恩”
那一声“恩”的尾音还没落,黑暗中端坐在床沿边的人猛的站起了身来,闷热的空气顿时和他身上的酒精味擦出了火花,不知是他的怒气太重还是屋子里太闷,东背上的汗一滴滴从柔肤中渗了出来。
他倾身上前竟然毫不怜惜的用力拽着她的右臂将她推到窗前,就着月光他潮红的脸露出了大婚那一晚的狰狞,东被他的神情吓到了:他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有奴才在百麒林看到了什么?
“让爷好好瞧瞧、咱们这了不得的四福晋长得有多标致!”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拽痛我了的肩”
“你别给爷提你的伤!爷把你捧得跟宝贝似的,就是让你养好了伤好出去勾搭人的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疯了吗!”
“疯了??你说得对!是疯了!一个泰博儿奇还不够吗?”
这一句话犹如一桶刺骨的冰水将东从头淋到脚,心是被冻僵了,身体却因惶恐越来越热,头顶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喉咙干涩得疼痛、娇艳的唇瓣顷刻被焦虑烤干。从几欲瘫倒的乏力中挣扎出来,东努力舔了舔唇开口说:“叶布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别道听途说我我”
“道听途说!?你以为是别人告诉爷的?告诉你!都是爷自己看见的!这下你没话说了?这下你不狡辩了?这下你就满意了?!”
头皮阵阵发麻,生平第一次东体会到什么是“百口莫辩”,叶布舒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子仿佛就要被断喷涌的怒火烧着,忽然她的心底莫名升腾起了一丝强烈的愧疚和心疼。
纵然她并不是刻意跑去百麒林同其他男人幽会,却真真切切的前后跌进了两个人的怀抱,如果他真的看见了眼一闭她的泪掉了下来,却不是为了自己
“现在你感到没脸见爷了?你的日子过得太精彩了!你一定是痛恨爷到了至极才会这样作践你自己吧!那你感到愉快了吗?在你狠狠打击报复了爷之后?痛快吗?告诉我你痛快吗?”叶布舒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压低了嗓子质问着东,可是东只是抖着肩膀伤心的掉泪。
“你哭什么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别用你肮脏的泪来腐蚀爷!爷问你痛快吗?”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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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夜成|人】
爷已经厌倦了听你狡辩!你给我闭上嘴!”盛怒中手,转即却僵在了那里。
猛然一抬头,不可置信的东哑言的看着他:怎么?难道他还想打我吗?打吧、恐怕此时啃噬着内心的痛楚比任何体罚都疼痛。
顷刻的呆愣,叶布舒重重的放下了手,却为此引发了更多涌上心头的痛恨。恨她的不忠也恨自己的心软、恨泰博儿奇曾说过的那件事也恨自己的兄弟竟然也Сhā了进来些冲撞在他内心的仇恨终于把他的怒火无情的推上了巅峰。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眸“噗”窜出两团火光,在东心惊肉跳的注视下一把将微微颤抖着的她拦腰抱起。
“你——要做什么!?”
“做爷该做的事!”
“不——”
话音未落东已被毫不怜香惜玉的重重扔在了床榻上,床帏纱幔半遮半掩的谢绝了所有朦胧的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受得到他带来的气压,就像暴雨倾盆之前的闷热一样让人窒息。半撑起了身、她痛苦的揉着被摔痛的背部,来不及喘息和思考,黑暗中叶布舒带着风雨欲来的暴戾将她推倒在床压下身来。
“不要听我说啊,不是你想——”闷声被他疯狂的亲吻堵上了嘴,随即被他移到襟边解着纽扣的手拉燃了恐慌的引线,东甩开脸来拼命的挣扎却感到他的进攻也越来越凶悍。似乎他有限的耐心已在朝服那些繁复的纽扣上耗光,掀开衣襟面对那薄薄的内衫,他两手齐用的一撕,随着“嚓”的一声响,东尖利的哭声响彻在了屋内。
伏身紧贴上那让人癫狂的锦绣峰峦,他不想再被她地哭泣绊住讨伐的铁蹄。这城池本是他的,却从来未曾向他俯首称臣的打开过城门,他一味的容忍和等待没有换来花开的姣好,却等来了攀爬上墙头的背弃,那他还等什么?等着被人耻笑吗?
他不容反抗的拉高她的双手,固定在她的头上。是谁曾说过女人地力量是永远无法跟男人抗衡的?他单手扣着那对酥滑的手腕,不紧不慢的解起了自己的扣子,竭力挣扎的东却丝毫无法移动,想不到额娘对她说过的话今生和战场无缘的她竟然会在自家的床上体会到。片刻之后他那滚烫结实地身体携着潮热的汗贴了上来,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带着掠夺的意图,随之抚上胸来的手更是以城主自居、恣意抚弄无所顾忌东哭喊着哀求起来:“不要——叶布舒!我求求你!我害怕!我害怕!你快停下来!”
这凄婉地求饶顿时拖拉住了他地进攻。那些密集落在她身上地吮吻乍然停止。可是只有那么一瞬间地犹豫。在东充满了希翼地静默中他竟然将她两颊一捏迫使她张开口来。用他地唇舌封住了即将有可能更多地哀求。
她那被堵在喉间地悲泣、泛滥在脸庞地眼泪。合着反反复复纠缠在内心地矛盾狠狠抽打着他。感到内心深处为她专属而生地温柔就要骑上肩头遏制这场掠夺。他不甘心地借着焚身地欲念不容自己回头地攻进了城。只听到那堵不住地哀叫夹着抽泣断断续续他地心痛和他地满足将他变态地情绪渲染到了极致。
“小德子、福晋起身了吗?”
“奴才小德子给四爷请安!回四爷地话、奴才担心福晋是不是病了啊?要不要禀告王爷把太医请来给瞧瞧?日上三竿都不见主子起身、奴才在门外唤了半天愣是没人吭气儿啊!”小德子迎上前来打了个千。压着嗓子满面愁容地说。
“病了?我不就是去给王爷请了个安吗!走地时候她还好好地睡着啊?”叶布舒心头一紧、昨夜自己酒后地暴行浮上了心头。竟然让这个大男人红了脸。他快步跨入厅堂。犹豫地一顿继而急切地掀起门帘进了厢房:“——福晋?”
回答他地是一室地沉寂。映入眼帘地是床榻上严严实实地布团子。天气热得让人焦躁地晌午时分。她竟然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布团团。她是想把自己活活给闷死吗!?
这门窗紧闭的厢房,似乎还关了满满一室的绮丽春色,那暧昧的气味仍隐隐缭绕在四周,这一切不着痕迹的让叶布舒重新跌入了昨夜那场风暴中。
在这绝无回应的沉默里,他僵在门边情绪复杂的望向床榻,昨夜的事历历在目的不断在眼前重演,随着令人血脉喷涌的回忆,导致那场风雨的源头却也鬼樂爬上了他的心头,所有愧疚和痛惜渐渐抽离:谁亏欠了谁?谁欠谁一个解释?元月大婚、七月才圆房!难道还不够宽厚,还不算仁义?
眼见着所有绊住他脚步的柔软都烟消云散,他大步走了
**坐在床沿,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那布团痉挛~翻了个白眼满以为自己的腔调会不以为然,叶布舒拍了拍紧紧用薄被裹着身子的东说:“想被闷死啊?不热吗!福晋快起来了,要传膳了——”意外发出这温柔得怪恶心的声音,布团抖得更厉害了,叶布舒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重重闭上眼睛,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窝囊,叶布舒没了好气儿,却并是因为布团子的抖动而是因为自己不听使唤的嗓音。他伸手用力拽了薄被一把:嘿!居然没拽得动!里头的人倒是筛糠一样抖起来
“你干嘛啊!又不吭气儿、又没完没了的抖!是病得厉害还是怕得厉害?!”说话中叶布舒再一次带着必然的决心猛的拉开了薄被。
“啪”一个响得不能再响的耳光甩上了他那英俊的脸,本来应该勃然大怒的“爷”却在挨打之前就已经被眼前白花花的一团香体玉肌惹得傻了眼,痴坐在那里三魂七魄都还没回笼。
仗着白昼来临给她撑腰,新仇旧恨一起算的痛下了狠手。没想到他这个“魔鬼”白天也敢这样放肆开薄被那一瞬间,东撑起身来啪的赏了他一个耳刮子,猛的夺回了薄被掩在胸前,她恼怒的眸子里噙着畏惧却依旧鼓起勇气一字一顿的说:舒你!永远!”语落她逃也似的又倒下了身去躲进了薄被中。
“怎么穿衣服”
被那“咚”的一声倒下身去惊醒,叶布舒终于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结结巴巴的说。出于蒙头遮体带来的幼稚安全感,被子里的人有恃无恐的闷声吼道:“你滚!你把衣裳都撕破了穿个屁”
这闷声闷气的吼声以一丝呜咽结尾,经过提示大彻大悟的叶布舒顿时心生起了怜悯,下意识在床榻上一阵摸索果然拎起了残破的绢丝碎片来,他忽然抛开所有芥蒂的懊恼起来:我都干了些什么啊!这内衫怎么跟遭遇了深山的狼群一样惨不忍睹
愧疚中他又听到自己那把恶心得可以的声音讪然着结巴的说:“内衫破破了,你也该把袍子罩在身上嘛你你怎么能光着身子嘛!”说罢为了证明她的朝服还是完好无损的,他竟然伸手撩起了被丢在床榻内侧的朝服来。
“你走!!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被子里的人自持有安全“营帐”的保护痛快淋漓的发泄着情绪,却猛的感到他好像提到了自己的朝服,顿时慌张的伸出头来大喊:“别动我的朝服!”说完四目相对的一愣,那成王败寇被惨遭掠夺的恐惧和羞辱又浮上心头,东腾的红了脸,立马钻进薄被中再也不敢尝试和他面对面了。
朝服怎么了?她这么紧张做什么?叶布舒那茫然的表情几乎就要让人想起曾经那个平和纯真的四阿哥了,可毕竟时过境迁,在岁月的摧残下他早已脱离了曾经的轨道。他的茫然转而成了惑继而非常让人惋叹的浮起了猜忌,虽然他的猜忌丝毫没有头绪,他却已武断的带起了森寒的表情。谁让她带来了那么多痛苦和意外给他,旧伤还在隐隐作痛、新伤又来了!这怪得了他多狭隘吗!
阴霾的拿起她的朝服来里里外外查看,没想到结果不但出乎他的意料,更是一个耳光刮在了他的脸上,他愕然的感到自己被泰博儿奇骗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难道真是遭遇炙热的感情便能轻易蒙蔽一个人的智慧吗!?那曾垫在她身下的朝服上班班血渍扎眼的宣告着他一直以来的错怪。
对昨夜的愧疚接踵而至,那愧疚带来清晰的画面围攻着他,他的粗暴、他的强取豪夺、他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感受长驱直入、他甚至在遭遇阻碍时根本没去细想的硬闯到底
“啪”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继而叶布舒悔不当初的摸了把头顶,翩翩潇洒的四阿哥居然借用了满面络腮胡的英亲王阿济格常用的动作,真是足够将他那难言的心境惨不忍睹的诠释了出来。
“福晋
“你走啊!”
“福——”
“奴才李福顺叩见四爷、四福晋!王爷差奴才请二位主子到世子的园子里用午膳!”
李福顺那一把嗓音还携着主子大婚的喜气,抑扬顿挫的响彻门外。房内的两人都愣了:什么!?衣裳都没得穿,还要去见阿玛!
【第五十四章 额木斋午膳】
额木斋的厅堂里,午后日光透过雕花木屏风斜斜透+青石砖的地板上映照出了点点树叶的阴影,那一席笑语喧哗的人没有扇点出夏日的炎热反而让人感到了夏季带来的活跃。
额木斋的主人表情木讷的僵笑着,显然以他的性情能做到“强颜欢笑”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能在父亲面前善意伪装露出那让明眼人倒胃口的“喜悦”,倒是比他妹妹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一儿一女的异样怎么会逃得过当爹的法眼,不过多尔衮了然于心的各扫视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做阿玛的不过是儿女的引路人,小时候胡作非为那是非惩罚不可,乘风破浪的船若一早就偏离了航道将来又怎么能驶向光明的彼岸。
现在他们都已**,只要大的方向没有迷失,那么枝末细节就由他们自己去迎风掌舵吧。不过他这个保驾护航的人,还是能帮则要帮到底啊,儿女本是父母前生欠下的债,当还则还,天伦之乐四个字含义之广,恐怕也将此涵盖其中了。
“多尔博,我最近听说一些谣传,早就想问问你却一直碍于政务太繁忙,竟然延迟至今然我不见得听信那些传言,但无风不起浪,空**怎来风啊?”唇边带着一丝凛冽多尔衮煞风景的突兀在谈笑中抛出一颗雷子来。
围坐在酸枝木桌旁的众人都闻言一愣:不是吧,大婚的喜气还没过,人家过门的媳妇第一次在夫家用午膳,做公公就摆出这架势来吓唬新媳妇?
连东不得不悄然抬起眼帘瞄了多尔衮一眼:阿玛到底搞什么啊?难不成是要说多尔博的“风流账”?那不是立马要把新媳妇气回蒙古去吗!
至此,她才有了心思好好端详那昨日才过门还没露过庐山真面目地嫂子博尔济吉特氏哈斯。念想着这好听的名字:哈斯,蒙语的意思是玉,东清澈如泉地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评估看了她一眼,莞尔不禁暗叹:果真是“名不虚传”,在她那玉面轻拂地脸庞上尽显月眉星目的姿色天然,虽并不见得羞花闭月却是肤白如玉端正明媚。既然她是土谢图亲王的幺女泰博儿奇的妹妹,想必多少也带有两分桀骜吧?却见她那夹带英气的眉宇间写满了惑和不安,被多尔衮那句话惹得左顾右盼地低下了头。
好似天涯海角无处相逢一般,本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家族又被新的姻亲关系连在了一起。再度想起了泰博儿奇,自顾不暇的东即刻垂下了眼帘来,被一大堆复杂情绪鞭笞着。凛畏的偷瞟了身边的叶布舒一眼,见他双眉紧锁似乎全部心力都放在研究多尔衮地话上去了,她趁着绝对的安全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个不要脸的流氓!他怎么不让雷给劈死?!
嫡福晋尼叶赫不高兴的沉下了脸,茫然注视着多尔衮,东的额娘侧福晋李氏倒是比她内敛得多,她手执旗帕遮掩着那一丝愕然地表情。
这一桌地人恐怕都愣神了。只有多尔博剑眉微敛地望着父亲。眼里有疑惑更多地却是信任。他丝毫没有惶惑地样子。只是平心静气地等着父亲开口。
尽收眼底地多尔衮满意地一笑:“儿子。阿玛听说你仗着权势投充六百八十余名农奴?这恐怕不会是真地吧?阿玛想听你亲口说说这个事儿”
权倾朝野地摄政王就是厉害他一句话将席间所有人地心都提到了胸口。使得众人都神态各异地慌张了半天。再一席话“翻手为云”之后。天竟然就乍然放晴了。
只见各人均吁了口长气。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会引起大风波地事件。不过是父子俩几句话就能说楚地。嫡福晋尼叶赫立刻放下心来。重新又带上了笑容。哈斯也明艳地浮起了自嘲地一笑。恐怕她刚才确实是被吓到了。还以为公公是要借着教训儿子来给自己这个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呢。哪知道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多尔博一顿。唇红齿白地咧嘴一笑:“哈哈!阿玛。早在您摄政之初不是就有传言说您投充农奴八百余人嘛?可事实上至今也才三百六十多人啊?”
听到儿子这不答反问地一句话。多尔衮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不错啊。儿子!知道将阿玛地军了!哈哈哈、那是不是阿玛可以把你地话理解成:实际上你投充地农奴只有一百人左右?”
“哪倒不止!回阿玛的话!儿子投充农奴总共两百一十人。”
“这恐怕还是超出阿玛预想的数目了,你该懂得阿玛是什么意思吧!锋芒别太露了,儿子!”
“是!儿子谨记阿玛教诲!绝不再造次!”
“恩不过,也并不绝对,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噢?是、儿子都记下了!”
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半,多尔衮舒心的微微一笑。切让那个不太擅长“猜谜”的儿子自个儿慢慢领会吧,谁说“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就必须意味着全面继承父辈的优点,他能传承自己和兄弟的骁勇善战已经很让人感到欣慰了,至于才思敏捷嘛”念想至此,多尔衮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心头安慰不已:自然是有婿不可多得。不过随即他又不着痕迹的带着纳闷,拿起筷子在重获轻松的氛围中夹起菜来: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东和人家脸青面黑的闹翻了?这个鬼丫头怎么穿宁古塔的衣裳、她的朝服呢?
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午膳一过,东面临着随夫回府。侧福晋李氏早在一身奇怪装束的女儿跨进厅来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却无奈这十目所视的场合根本不容得她细问。此时见叶布舒站起身来向多尔衮施礼告别,她心中惋叹着想要膳后私下和女儿聊聊的打算是没法实现了。本已心生虑担忧不已,再一见王爷冷眉冷眼地不太搭理女婿,她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虑了起来:敢情女儿遇刺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况且也怪不得女婿太多,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能老是扭住人家不放啊!
不过叶布舒好似一点也不介意,恭敬有礼地向大家一一施礼话别,临了抬手一拢朝着李氏微微一笑:“额娘、儿臣和福晋这就回府了,听说额娘身子不爽,儿臣差人送了些药品过来,还请额娘一定好生将息着身子,若是想让福晋回来陪陪您,随时差人过来通传一声便是!
母女俩都一愣,李氏欣慰的随之一笑:“儿子有心了!额娘得空了去府上瞧你们吧,嫁出去地女儿怎么能让她有事没事往回跑!不过儿子的孝顺额娘是领情了,真是难得你有心!”她喜上眉梢的故意看了多尔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爷,您自己给瞧瞧吧!这样的女婿哪里不好了!
多尔衮哪里有看不明白的,立即翻了翻眼帘侧过了脸去,却是抬手说到:“多尔博,你去送送你妹妹他们吧!”
这个佯装着喜悦地男人听得此话后,那僵得生痛的脸总算迎来了今日第一个自发的笑,他朗朗应承了下来。此时的东还在额娘那一声“儿子”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着没回得过神。
她随着话别众人的叶布舒站起了身来,却是木讷呆滞地倚在桌旁甩手站立,那委委屈屈的心境在额娘满意的笑容中被升华成了满腔的怒意:他倒是会哄人得很!从哪里得知额娘身子不爽的!竟然不知不觉就已差人折返将军府把贿赂品都送过来了!不就是仗着他银子多吗!呸!下流、混蛋、王八想不到啊,一世英名地额娘都让他给唬住了子长、儿子短的!这太离谱了!怎么从前就没发现额娘这么贪财呢!!就算那些药品再精贵再罕有也不至于就让他顿时变了“儿子”吧
一行人都愣愣瞧着她,多尔博再一次唤了她一声,居然抬起了手怕她盲了似的跟她面前一晃
“干嘛啊?”
“干嘛?叫了你多少声了,也不见你搭腔!”
是吗?有吗?心里嘀咕着东鼓起腮帮子不以为然地瞄了众人一眼,不过当然是刻意漏掉了某为仁兄,她似乎在大家的注视中尴尬了一把,继而忘记了哥哥才接了媳妇,她这个小姑应该多多讨好嫂子,一把拽起多尔博地胳膊拉着他朝大门走去,为了掩饰她的窘迫和不安她大声打着哈哈:“得了、得了、我刚才乏得厉害,站着打了个盹儿!这答案你们满意吧!我走了!回见!”
望着他们离去地身影,多尔衮微微笑着颇带心安;李氏则喜忧参半,既忧虑又欢喜;嫡福晋欣慰的瞅着虎虎生风的儿子,再瞄了一眼身旁的新媳妇,心满意足的抿嘴笑到;新媳妇嘛然的眨巴着眼:听说这小姑子从前被当成儿子养了十四年,敢情是没得假!
知道东故意躲避着他,拉起多尔博走得飞快,叶布舒悠然落在后面。回顾席间多尔说的话,看样子当事者是还没悟得透,他犹豫着要不要点醒他,不多功夫一行人便前前后后跨入了西马圈。
“多尔博、今日席上阿玛的话,你可(得?”
“当然记得!四哥有何见地?”
“见地谈不上,不过阿玛真是堪称慈父、其用心良苦!你将来可得好好孝顺他,不能有了媳妇忘了他这个爹啊哈哈哈”
面对多尔博的询问,叶布舒打起了哈哈来,深意的望了多尔博一眼本想留给他自己慢慢回味,却不小心瞥到东那毒辣辣的目光,料想着她一定是恨自己卖弄聪慧的提到这件大家都纳闷的事,却不厚道的准备一笑而过。他心头一阵叹息的败下阵来,沉吟一番后对多尔博说到:“投充一举似乎不太合理,但咱们游牧民族入关,不但从文化和生产上同汉族有差距,甚至在人数上也相之较少,虽然这些政策似乎不太人道,但我相信毕竟单从统治者的角度看是绝对明智的。”
“四哥不妨直说!”多尔博越听越迷糊?敢情是四哥也觉得他投充的人数太多?还是他也对此产生了兴趣?不会吧?他高明的把家奴支出去张罗他的诸多生意,高枕无忧的置身幕后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圈地、投充能带给他多少收益?
“逐步将造反的前朝余孽杀光可行,但想要将大量顽固守旧的百姓杀光却是不可行!剃头令的执行遭到了强烈的抵抗,就是最好的证明!那只能导致刚建立的国家进入镇压和反抗的恶性循环,咱们就算是终年征战也不见得消停得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起义。可是投充却不一样,汉人投充为满清奴隶,久而久之不就变成家奴了吗!家奴嘛周折周折就从汉人变成满人了”
多尔博茅塞顿开的渐渐露出笑容来,叶布舒嘴角带着笑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很有过来人的架势说到:“咱们满人真是太多情了个情字啊、唉!”听着二人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的东来不及赞叹他的聪慧,即刻被他这句话打趴在地的哭丧起了脸。
“四哥你怎么知道兄弟这个事的?难不成你也”
“噢、那倒没有,我对东还是挺上心的,暂时对那些个好,没什么兴趣。”
重重低下头去东要泪流满面这人太不要脸了。却听得多尔博哈哈一笑也大力拍了拍叶布舒的肩头说:“四哥是以为多尔博频频流连烟花地才会认识那位姑娘的吧!”说罢,他立即又发现自己音量过大,昨日才行礼大婚,今天就在西马圈扯起喉咙大谈青楼艳事恐怕也太那个了点,只见他调整了一番压低了声音说:“这‘火海’兄弟只是为了她一人跳下去的哈哈!这个说来话长,恐怕只得将来有机会再跟四哥倾诉了!四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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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好一对真夫妇回府】
多尔博我还有一事相告!”
“四哥你但说无妨!”
“既然阿玛松了口,想来他对你的疼爱不是一般啊,你可别捅出什么娄子来让他后悔这么提示过你!”
“四哥放心!多尔博自然一切以阿玛为重,绝不敢胡来!这事儿既然阿玛为我考虑周全,我必然给他老人家一个安安稳稳的结局,且先将她投充名下来年再做打算吧!”
“恩!那我就放心了,另外、阿玛心里对我有气,还请兄弟替我多多美言几句,我叶布舒定当铭记在心!”
“这个哥,你放心!阿玛恐怕也是在气头上、过上段时日也许就消散了!倒是咱们都纳闷着,他他怎么——”
“得!关乎到东的性命,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回吧,四哥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多尔博、你可要记得常常过来瞧瞧我啊,别有了媳妇就把咱们全给抛一边了!“
“去你的!什么时候敢把你给落下了!磨磨蹭蹭的、快上轿去!”兄妹俩一来一往,面上都终于带起了笑。看着妹妹上了轿,他不禁惑的扫视了一眼,非但没发现另一顶轿和轿夫,倒是看到叶布舒的侍从牵了他的马来。
“四哥骑马?”
“怎么了?”
“你是皇子、可以和皇子福晋两轿出行呀?”
“皇子?”叶布舒自嘲地一笑。翻身上马冲着多尔博摇了摇头说到:“太宗驾崩那一天起。我便不再是‘皇子’了。两轿出行太张扬、武将骑马正常得很嘛!再说你四哥我是乐得伴着佳人香轿行啊!兄弟你多珍重。四哥告辞了!”
“四哥好走!咱们兄弟来日再聚!”
额里见主子登步上了马。便大声吆喝着差一行轿夫起了轿。叶布舒和多尔博再次拢手笑别。将军府地人鱼贯出了睿亲王府地西马圈奔归途而去。
午后蝉鸣懒洋洋。白花花地大地给顶头高照地日光惹得越发晃眼。东摇摇晃晃地坐在轿中。在这小小地一方天地里止不住泛滥起了让人胆寒和愤怒地回忆。听到叶布舒隔着窗轻声唤她。她那一对粉拳顿时捏紧。好似想在他展露身影之时便狠狠一拳将他俊逸出尘地脸打开花。
“福晋?”
莞尔,不见他带着声音中的虑掀起帘子,倒是听得一阵“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远去了。
端坐轿中的人一愣:他跑了?这是什么道理?哼!难不成他也自觉无颜见人,逃逸而去!?
本来只是胡思乱想了一番,可轿内闷热不堪,良久之后竟然再无马蹄折回来的声音,东无端端心里发慌、一抬手“哗啦”掀起了帘子探头向外张望:这人死到哪里去了?
“额里,四爷呢?”
“回福晋的话、四爷说要离开一会儿。福晋有何吩咐?”
“离开一会儿??没事!”
“哗”的一声,东没好气的放下了轿帘来。他居然半道跑了?这个混蛋真是越来越离谱,从睿亲王府出来还正正经经地,怎么眨眼功夫又发起疯来了?他上哪里逍遥去了?
一阵马蹄拔地的声音近了,听闻这动静,恐怕是某位仁兄疯病发完折了回来。东刚瘪了瘪嘴咒骂地话还没出口旦见轿帘便被掀起了一角,两包油腻腻的东西塞了进来。她愕然的美目圆睁瞪着那两包东西迷糊不已。
叶布舒终于不耐烦的探头进来看向她:“怎么不接?”,唐突的面对面,东茫然扫了他一眼之后,立刻转过脸去不搭腔。
“福晋确定不要,那爷只好赏给头等和二等辖了?”
“是什么嘛?”东讪讪然地扭着头,萦绕轿中的是那让人垂涎三尺地熟悉香味,她却仍旧逃不开矛盾的情绪在心里唾骂自己:我干嘛要搭理他?
居!炒肝!”话完叶布舒没好气的“啪”一声用力将两包油腻得一塌糊涂的纸袋扔到了她身旁,白了她一眼放下帘子来。听他那没好气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响彻骄外:“福晋夜受苦了爷给慰劳慰劳!”
“你!你怎么不去死!”
在一群轿夫下巴掉落地怒骂声中,这对宗室夫妻总算无风无波的离将军府越来越近了。眼泪婆娑地狠狠啃着炒肝,东那莫名其妙的矛盾情绪疯狂啃食着她。不过佛为一炷香,人为一口饭,昨夜深受了重创、晌午又没心思好好用膳、眼下胃部地鸣奏曲都快唱到台面上来了,有得吃就吃吧!哪里有皇子福晋被活活饿死的道理!
一阵策马加速地蹄声从耳畔飘过,杜尔顺的声音在前头响起。闻声便知府邸就在眼前,二等辖的通报有效的止住了她狠狠泄愤的啃咬:到了?怎么办,这下要怎么躲才躲得开?
容不得她更多的为自己张罗,轿已稳稳被放平在地。叶布舒的那罪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杜尔顺,你去请善太医来府。”
“四爷?善太医?可是
“让你去你就去!”
“蔗!”
东怀抱着炒肝,紧紧盯着轿帘。不明白这个疯子请太医要做什么?!更畏惧着走出轿去光天化日的和他面对面。
“福晋走不动了?”带着一丝询问,叶布舒终于掀起了轿帘:“要不要爷抱你进去?”
东诧异的抬起头来,转而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他蛮认真的神情一点没有轻浮的样子,不过不管他现在看起来有多正经,他的恶劣行径都已铸成事实,他全身上下都带着暴的味道,既可怕又可恨。
扇着两排黑黝黝的睫毛,东撇开他的搀扶径直下了轿。怀里当然还抱着她的炒肝。在睿亲王府那唯恐被家人瞧出端倪的环境里死撑着的意志,竟然在面对这将军府的大门前轰然倒塌了。紧紧蹙眉咬着下唇,望着里头那一片生机勃勃的花红景绿,东竟然有嚎啕大哭地冲动,她自己也不禁纳闷:这是什么道理啊,在家的时候不曾爆发,回了这让暴一手遮天的将军府倒是想要撒野了。
“福晋?”
“你走开!”
“爷是想提醒福晋,你别这么抱着油纸袋!宁格格的衣裳可全完了啊!”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得了,小德子把吃食给福晋拿着,大热的天咱们别在门前磨蹭了!”说罢叶布舒将东怀中的油纸袋接过来递给了小德子,继而竟然拦腰将她一抱、在她惊恐的瞪视中迈步走进了府邸大门。
“你要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再让你这么磨蹭下去,咱们连人带马都快让日照烤成干货了!”
“你放我下来!”
“快到了,别吵!闹心”
看他沉下了脸,东凛畏的住了口,却不得不用手遮着自己地额头躲避奴才们面带喜色的取笑:他去死吧!大白天也来欺负人了!都怪自己从前瞎了眼,这样地暴徒也能被称为“谦谦君子”?他哪里像君子了?!早知道,从前连兄弟也不跟他做!
环抱佳人,叶布舒轻轻抬腿一踢,苏勒居的院门开了。锦儿听了声响迎上了前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惹得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的给主子请了安。不等东开口,叶布舒稳稳将她放了下来淡然吩咐到:“锦儿,去准备木桶,福晋要沐浴。”
猛然抬头瞪着他,东心里颤巍巍的打了个激灵:他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又差人备了些吃食,悠哉的躺在树荫下地凉椅上说:“额里、你去府邸大门候着,善太医来了领他上苏勒居来!”
怔怔望着额里领命而去的身影,东这才迷迷糊糊的搞明白,原来这太医是给她请来的!念想一转她的脸又绯红绯红的唱起大戏来,感情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件蛮横地暴行,眼下害怕出什么纰漏,竟然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来诊治,那不是活生生地丢她的人吗!他简直混蛋得可以。
扫视着院落,瞥见他正两手抱头望着自己,那色迷迷地眼神让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东愤愤然的瞪了他一眼随着婢女们进了房去。
紧闭着偏厢大门,东遣退了婢女们将自己浸泡在温润地热水中,那淡雅清香的花瓣柔柔的飘渺在室内,让人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感到一丝安然。想到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那悲愤的情绪便被扇点得滚烫灼人。不但受了伤害,还得小心遮掩着不能让人发现,这是不是也太屈了点!可是不瞒着能怎么办呢?告诉阿玛、自己被弓虽暴了?被那个已嫁了半年之久的“爷”?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她两臂趴在桶沿上,耷拉着脑袋委屈不堪一颗心被憋得生生作痛。轻轻两声叩门声,叶布舒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了:“福晋——”
“你别进来啊!”
“爷进来干嘛?!你紧张什么!”
“我我”
“善太医来了,你别磨蹭啊,快让锦儿绣儿给你更衣!太医在厅堂等着呢”
那短暂的美妙独处就这样被扼杀了,在她的骂骂咧咧中锦儿和绣儿小心推门而入。锦儿笑意盈盈的替她擦干了身体、将嫣红的一袭常服披上了她的背:“格格、四爷请太医来做什么?难道格格回家去吃坏了肚子”说罢她带着轻松的笑意,朝着东眨了眨眼。
听罢此话,心境凄凉的东嘴撅得老高,瞄了她一眼鼻子酸酸的浮起了泪花:“当然不是!你们都胳膊肘往外拐,我着说着,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把锦儿和绣儿都吓了一大跳,绣儿立刻愕然的抬眼看了看锦儿,两人懵懂的相望着摇了摇头,随即她收起了笑容问到:“格格怎么了啊?咱们哪能不向着您啊!”
“没事!别问了。”
“格格,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回了家四爷还敢欺负你不成?”锦儿担心的偏着头询问着,手上不忘利索的为她系着盘扣,哪知道这句话一问出口,东随即呜咽着嘤嘤抽泣了起来。
闹了半天,不论二人怎么安慰东却依旧只是哼哼着掉眼泪,半个字也没说。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啊!恐怕说出来不但没人相信,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真是倒霉啊。
【第五十六章 膳食危机】
忑不安的望着折返而回的叶布舒,东右为难的挣扎:我要不要问他呢?太医到底瞧出什么了吗?自顾自的沉浸在矛盾的情绪中,叶布舒已合上房门走了进来。
“福晋?你捏着拳头做什么?想和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准备跟自己决一死战?”
“我”
“得了!怎么又你你你、我我我的,不是告诉了你——”
“喂!是谁谁犯了罪!是谁施了暴!?你怎么能好像没事一样!我凭什么就不能正常的说话了!”
“犯罪?施暴?正常?”叶布舒凛冽的一抬头,已没了好脸色。东讪然眨巴着眼睛转过身去,不再开口。
缓缓步近东端坐的床榻,叶布舒不太确定自己还能否忍耐,他恼火不已的被她的话困扰着:犯罪?如果我那叫犯罪,那她这攀爬上枝头的红杏算不算是犯罪?施暴?和自己的福晋圆个房,也闹得跟弓虽暴一样,走到这一步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
瞄到他一步一步靠近的身影,东背脊僵直的竖立起了汗毛:这个暴徒又要做什么了?
努力咽下心头的气恼,叶布舒一**坐在了东面前,俯身上前稳稳托住了她的下巴,将那正欲转开的脸庞轻轻抬起:“福晋、爷告诉过你,咱们的生活不正常,爷也告诉过你,等你伤好了要让咱们地生活走向正常!记得吗?!”东胆战心惊的被迫点了点头。叶布舒缓缓将她揽入了怀中喃喃的说:“记得就好!那不是犯罪、也不是施暴,那才是正常的夫妻要做的事!爷给你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粗暴的对待你了,爷一定温柔小心,好好疼爱你!”
“什么!还有以后!”东如同被踩到了尾巴地猫一样哀嚎着惊跳了起来。被碰痛了下巴的叶布舒怀中忽然一空,保持着既有姿势的他立刻感到这朽木不可雕也的福晋真是可恶,他揉了揉下巴瞪着她说:“怎么!?难道你当真以为那是犯罪,至此爷就会被五花大绑的押送官府,从此永世不得翻身,好让你趁机乐得回归潇洒自由身!?”
“不是是!!”
“什么不是但是。若你当真认为爷那叫犯了罪。今儿一早你怎么不去阿玛哪里告爷地状啊!好歹这事儿还出在睿亲王府里!爷可没在自己府邸中对你下狠手怪。也得怪你自己红杏出墙!勾三搭四!”
“你胡说!昨儿就跟你说了没那回事。可你就是不信!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你是去做什么?那爷看到地又算是什么?两个人搂搂抱抱地是在搞什么名堂?别跟我说你和硕塞是在夜观星象。不小心滑了脚!”
“对!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你——”
看着叶布舒恼怒的气得一张脸惨白惨白,东的心底浮起了一丝报复地快感,不过她得意了没多一会便感到了不太对劲:不是我在声讨他吗?怎么变成他来控诉我了!合着他还委屈至极,他这个暴徒还变成受害者了?
抬眼将那天色一瞄,外头漆黑一片估计奴才们都已睡了,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候,还是先将他赶走再说吧。
念想至此东沉默的动起脑筋来,渴盼自己能组织出一句精辟的话语,最好是出口就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继而让他滚蛋!哪知道,叶布舒这个倚马千言的才子也不是白得来的美誉,他扫了东一眼悻悻然的结束了两人的争执,淡然的说到:“都过了地事了,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跟爷交代清楚也就罢了,爷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别是特别是昨夜之后眼下就先安歇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说完他竟然赖皮的直愣愣就躺下了身子。
东那被众人称赞的“聪敏过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混蛋面前就相形见拙的矮小起来,她反应慢半拍的瞪了他半天终于撒泼的吼出了声
我——滚!”
哪知道她完全低估了他“乍起乍落”的能力,只见他那莽夫的本色顿时如一桶脏水自他头顶泼下般,全身无一幸免的让他沾染了暴戾之气:“东我告诉你!爷元月大婚、七月才圆房,这已是仁至义尽!爷一切都忍了,只是为了你而已,你别跟爷大呼小叫地!惹恼了爷、就算是爷天天要你侍寝也没人敢说个好歹!现在马上躺下安心睡觉,你若再敢呼喊,爷就立即要了你!”
东茫然的瞪着他,太阳**突突的蹦着青筋,他说得慷慨激昂咬牙切齿也见得青筋直冒,倒是害得她全身所有能跳地细胞都狂跳着胆寒了一把。在他杀气腾腾的注视中,泪眼朦胧地东终于回过了神来,合衣往后一倒、“哗”的拉过薄被来躲了进去,复而她恨得心痒痒地听到自己恭敬的说:“爷、臣妾睡着了!”
“是睡了!不是睡着了!睁着眼都要骗人,更别说爷不在你跟前地时候!坏毛病!”
臣妾睡了!”
叶布舒愣愣的望着她颤颤巍巍躲在薄被里的身子,那癫狂的情绪缓缓退了潮,独坐了良久,他努力平
情绪的带来的余波,莞尔终于长吁出了一口气躺
薄被中的人感到床榻往下一沉,不禁瑟瑟的一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忽儿被搂紧、更是惹得她紧张的一震、却听到叶布舒的腔调夹带着低吼之后的沙哑淡然的说:“你担心太医瞧出了什么端倪,又唯恐丢了你那千金难换地面子是吧,太医诊治需望切,若是欠缺了某一项也难以精准,你就别担心了。他问了半天你什么都没说,纵然让他瞧出了什么端倪来,也猜不到那上头去。他只是说你气虚脉弱需要好好调养,还说了恐怕你只是经血虚滞他都没说!”
“是吗?”又被猜中了心事,东微红着脸探出了头来,侧望着面前这个平静如湖的男人,似乎他刚才那一通恶狠狠的威胁只是危言耸听而已,瞧他现在这么宁静淡然,让人根本就无法将前后两个人联系得起来。
起初不堪忍受的她如今早已习惯,见怪不怪了。她那清澈的眸子带着些微的考量扫视着他慵懒地脸庞,他什么都猜得到,真是神奇。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心底攀爬了上来,却说不清也道不明。
“当然、爷什么时候骗过福晋了?!只有福晋骗爷的,爷从来没骗过福晋!”声音微不可闻的渐渐低沉,他似乎是疲乏得厉害,眼皮打着架却依旧努力抬起眼帘来对着她最后说了一句:“睡吧,明儿让伙房给福晋多做些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他催眠了吧,昨夜才经历了人生最大一场劫难的东,在他沉沉闭上眼之后安然合上了盈盈双目,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泰博儿奇和硕塞前后出现在百麒林中跟自己暧昧不清,他昨夜一定不会那么做,就算他喝再多的酒,也不会。
那让人心烦的蝉鸣丝毫不肯放过夏季的每一个时刻,被粘糊糊的汗泡得浑身难受,沉沉地眼皮依旧不愿张开,却被一阵阵响彻耳边的蝉叫惹得终于心烦意乱的睁开眼来,东抬手遮着刺眼的光,撑起了身子来:什么时辰了?他上朝去了?
伸展着两臂打着呵欠,东起身唤了锦儿去打水伺候她沐浴,在这让人抓狂的夏季里,除了冰凉冰凉的井水还能有什么更美好呢。听得锦儿回话说水已备好,东跨出了厅堂却无意识的偏头望向了舒云阁的房顶,它在府邸西北角静雅矗立,与这东北方的苏勒居两两相望。恍然之间,半年前刚嫁进府时发生地那些事,都如梦如幻的飘渺而过,如今不算时过境迁、很多事却已改变:比如已真正成为妇人的自己,比如意料之外被收成通房的香儿,还比如那记载着兄弟二人欢声笑语的舒云阁,现在已有了等待名分的妾室暂住在那里,恐怕一旦名正言顺,她也该搬离舒云阁住进新院落了吧。
失神的倚着门框,东的心思不知在何处伤感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是伤感了。或许是她一直都不愿意发现有一些爱和有一些伤感。因为爱也是要讲先来后到的,不是吗!
“格格?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啊——没啊,水打好了吗?”
“恩,早好了,奴婢侯在里头半天啦,以为你复而又睡过去了呢!”锦儿微微一笑,搀了她往偏厢走去:“四爷交代了这几日要好好照顾着格格、若是格格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就得赶紧请太医来给瞧瞧、可不能马虎!”
“是吗?”东收起了那丝伤感,自然而然的带起了抵触地情绪。总之“叶布舒”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敌人”,这固有的模式已成习惯,倒不让人觉得难受了,反正就是讨厌他,从他求皇上指婚地那一天起!
“哗啦”沉浸在凉悠悠的水中,她心情渐渐舒爽地抿起了嘴角,锦儿缓缓用勺给她浇着背,沉吟半饷她犹豫着开口说到:“格格,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儿有点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不当的,没人地时候你也别奴婢奴婢的,听起来真是别扭,说吧,什么事?”
“祝玉——”
“她怎么了?!”
“祝玉好像在膳食送来之后,悄悄地将每一样都亲口尝了尝!这是什么道理?若说是口馋那恐怕也太过了点吧!”
“什么!她私自享用主子的膳食!”
“格格别这么大声啊!我也只是偶然间碰到过这么一两次,不过也并不太确定。”
“等等是说,她像是唯恐有人下毒?”
“格格,这个可不能妄下断言,不过我是觉得她这个人其实心里挺向着你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讨不了你的好!”
“唉个说来话长,咱还是先把眼下的事给闹明白吧。”
“格格也别太往心里去,兴许也只是我看错了呢?”
东凝重的蹙起了眉来,祝玉担忧有人在膳食里下毒吗?若真是这样,那恐怕她算是忠仆孝主的典范了,说不过去啊?!圣母皇太后身边的人会效忠自己吗?
【第五十七章 “爷得好好活着!”】
格格格格”
“恩,没事。我心里有数了,你平日里帮我多盯着点,另外要记得别走漏了风声,免得打草惊蛇。”
“格格放心,奴婢会有分寸的。”
换上一袭滚牙子的月色常服,端坐镜前的东止不住将心思盘旋在“祝玉”和“膳食”这两者之上: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件事,却被祝玉诡秘的行径惹得越发让人慌张起来。难不成府邸中有人想害自己?
竹儿文静的推门而入,见主子痴愣着、便轻轻咳了一声,身子一矮请了安。东心不在焉的抬了抬手,那巨大的疑虑并没被打断,她手托香腮的回到了思索中。
竹儿熟练的给子梳起了两把头,期间赞不绝口的夸耀着主子柔顺的发丝和最近越发娇艳起来的容貌。在锦儿乐呵呵的随声附和中,被频繁打断思路的东没好气的翻着白眼,她二人竟是越说越起劲。最后、她只得败下阵来,收起了那些思索。不过这些赞叹,渐渐引发了她“今非昔比”的哀伤:越发娇艳?都满目疮痍、不堪入目了,还娇艳个屁。
望着镜中愁眉苦脸的自,那“今非昔比”四个字又将她的思绪拉向了更久远的从前,恍惚间那蓄鼠尾辨的清朗少年正在镜的那一端与之对望。尘封的往事立即带着记忆的袅袅烟火、升腾了起来。
如果真如叶舒所说,他钟情了自己“一辈子”,那他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线呢?他曾经默默的守护,不张扬却也很固执。也许他骨子里本就是个执拗和极端的人,只是那个时候,他被淑人君子的风仪伪装了起来,让人难以窥视到他的真面目。或许这才是他变得那么离谱的原因,而非战争、而非失意,只是因为他的本性如此:一个莽夫、一个偏执、易怒、情绪不稳定的莽夫!
他强取豪夺的行为,只让人更畏惧他、讨厌他而已。不会有人向他俯首称臣,他不过从一个莽夫急升成了暴徒。可是、他夺的难道不本就是属于他的吗?东伤神的闭上了眼眸:心是我的,我爱谁他管不了。可身体呢,不是早就因那荒唐的指婚“属于”他了吗?
这分裂的感觉,实在不好。东努力挣扎着从割据她的案板上爬了起来,缅怀着曾经无忧的岁月,唏嘘不已。只可惜潇洒做儿郎时也不见得绝对的纯净无忧。硕塞那通荒唐之极的告白跳出脑海、大笔一挥将那画卷毁坏。无处藏身的东立即一震,醒了神。
爱新觉罗这个姓氏代表地不止是室、宗室地高贵。更有入侵、杀戮带来地诅咒。那诅咒恐怕会在不断地铁蹄征伐中越来越怨毒、更会让皇室和宗室地悲剧越演越厉。满人地多婚制、用闭塞混乱地婚配习俗将关系越绕越乱。几乎没有机会理清这一本烂帐。千丝万偻地关系缠紧了这个家族。加速推动了悲剧地演化。
两宫皇太后是姑侄一对、她却共伺一夫;英亲王阿济格娶了过世地十叔德格类之妻;而皇玛法曾经想将皇妈妈(妈妈:满语奶奶)托付给代善叔叔。虽然关于后者地说法曾惹起过争议。但总是逃不脱大部分人对此肯定地猜测。因为在满族地传统和婚制里这不算什么。
后世人在入关后受到了一定汉文化地影响。唯恐此事落入汉民众眼中。成为笑柄。于是将那段历史遮掩了。如此一来、虽然父亡子娶妾地陋习被尘封在了关外地历史中。但兄亡弟娶嫂地习俗却仍旧在。这荒唐地婚配制度。难道是合理地?
手里把玩地珠花簪“啪”地掉落在地。东“嚯”地站起身来。吓得竹儿一愣。正做着针线活计地锦儿也跟着一怔:“格格、怎么了啊!?”
“没什么!没什么”两眼空洞地睁着。东意识到自己地失态。继而缓缓地坐下了身来。竹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俯身捡起了地上地珠花簪惋惜地说:“唉!多好地‘鸳鸯戏水’啊!还是四爷差人从番禹捎回来地呢!都给摔得断了脖子”
这不经意地一句话。顿时让东复而再站起了身来。两个丫头茫然地望着她:“格格?”
“什么时辰了!?四爷怎么还不回来?”
“格格,今儿是怎么了啊?四爷该回来了吧,要不要去府邸大门迎一迎?”
本来锦儿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自从主子嫁过来之后,只有搬进这苏勒居时去迎过姑爷一次,素日里她是能躲则躲没给过姑爷好脸色,哪里还敢奢望她去大门迎候。
再说她昨日那不明不白的悲泣,直让人心生窦担忧不已,恐怕二位主子那别扭是闹得不轻,不会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吧?
没想到东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便跨出了门去:“我去府门迎他,你们可别让人跟着我、我有话要对他说!”
“格格!格格怎
就走了啊!”
四平八稳的停了轿,叶布舒掀了帘子跨步而出,意外的瞥见东裹着嫩生生的一身素雅朝他跑了过来,他的愕然的微张着口,迎来了她满头大汗的俏脸。
只见那官轿一停,叶布舒修长的手指刚拨开了轿帘,东便急不可耐的歪歪扭扭踩着旗鞋奔将了过来。
“爷!”
“福晋?”
抢完了发言权,一的两个人,却又愣了愣都住了口。叶布舒轻轻抬手挥了挥,示意额里等人退下,茫茫然的牵了她的手朝府内走去。
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也知道倒底是谁比较紧张。这暴行后的第二天,竟然意外得到了“受害者”的迎接,叶布舒被这出乎意料的举动一脚踢进了惶惑的土坑,恐怕那些不安的汗都是他的吧:她做什么?要跟自己坦白她的“不忠”了吗?她这先礼后兵,好酒好菜的招待之后,会不会将自己凌迟处死?
这样的忐忑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掌,东被捏得生痛,立即停下了脚步:“爷!咱们是要上哪去?臣妾有话要说!”
她这么急切是要说什?叶布舒几乎要武断的为这番谈话下定义了。难不成,她青葱的岁月中,前有泰博儿奇那个Сhā足者,后有硕塞这个终结者,而自己就是她死活看不上眼的失败者?她会不会充满惋惜的告诉自己:叶布舒、我对不起你,我忘不了泰博儿奇的旧爱,也拒绝不了硕塞的倾慕,你给的温情太鸡婆太琐碎,我看不上!你还是放过我,让我独自沉沦吧
两人在回廊上呆立着,一个心急如焚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失落悲愤的自我折磨。
“爷!?”
“得了,今儿事务繁杂,还是改天再说,我得上庄园处去一趟、、、”说完叶布舒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外院走去。他蹙紧了眉头,一如既往的消极应对,只要他不面对,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他甚至恨过自己为什么要随着她进了百麒林。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在看到自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时,居然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了下来,这难道不可悲吗?是他不敢上前,是他害怕面对她维护别人的神情,更害怕她在东窗事发后破罐子破摔的投入别人的怀抱。于是他只好卑鄙的选择了断了她的后路和臆想。爱都是自私的,却不见得是卑鄙的。
可是他选择卑鄙的走了这步棋,因为这盘棋既然在泰博儿奇“死而复生”的转机中重新有了搏一搏的胜算,那么他就不允许自己输。
“不行!臣妾的事情很紧急,爷必须先听臣妾说!”东纳闷的看着他大步流星走远的身影,追上前去拽着了他的胳膊。
“你难道就不能消停消停!”僵了身子,叶布舒低吼出声,他不想回头、也不想看到她那满面的焦虑。沉默了良久,东挽着他胳膊的手终于松了,却不肯放弃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疑虑不已的打量着他,东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她暂时放下了私人恩怨,跑到府邸大门恭迎他的大驾,只是为了好意的提醒他。他摆什么谱呢?
“爷!你别走!臣妾就说一句话!爷的性命对臣妾很重要,就算臣妾会恨爷一辈子,也希望爷能好好的活着,因为臣妾不想落入不堪的境地!不能容忍他人继承财物一样将臣妾收纳成妾!爷明白吗?”
茫然的缓缓低下头来,叶布舒对上那一双剪水双眸。心里惑不已:今天是什么日子,折腾得人懵懵懂懂、大起大落?!她不是来跟自己摊牌的?她不是想要将自己一顿饱饭打发后凌迟处死?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福晋”叶布舒扶上了她的肩,僵直的身子渐渐柔软了下来,面容上挂着掩饰不了的动容。
“爷从今以后,得重视自己的膳食!爷明白了吗?”
“不明白!”
“”
“福晋说得不清不楚,爷怎么能明白?”
“爷不是聪明绝顶吗!难道不会自己揣摩!?”
“可咱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周折啊!”
“你”
“福晋到底想说什么?!”
“爷的事务繁忙,晚点再说吧,臣妾先告退了”
这么明显的提示,他居然不明白?!难道是故意的!东心里不满的泛起了嘀咕,迈开步子准备撤退。好人她是做了,虽然是为了她自己,不过她到底也暂时放下了仇恨啊!这样也足够了吧!
“你给我回来!”叶布舒拉高声线叫住了她。继而上前轻握了她的手,深意的瞄了她一眼说:“咱们去伙房瞧瞧,今儿晚膳都备了些什么吧”
【第五十八章 血!血!血!】
悄移开手中的书卷,叶布舒将目光投向了踮起脚尖在的东,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庞。
她有多久没来这风语轩了?自从她受伤以来、便再没有踏入过这书房。随着她身体的渐渐康复,以她对书籍的兴趣来说,不是该泡在里头打发沉闷的时光吗?她为什么不来?难道是因为她忌讳靠近舒云阁?
“啪”的一声,架子高层的书重重落了下来。叶布舒笑意一收:“你怎么搞的嘛?”说着他立即起身走了过来,一副读书人心疼书的样子,惋惜的捡起地上的书。
“”回头瞪了瞪他,东不痛快的眨着眼,悻悻然的暗骂着:不就是碰掉了一本书吗!有什么了不起!
复而又是“啪”的一声传来,东循声望去,旦见叶布舒不以为然的将那本《春秋左传》摔在桌子上。瞄了一眼他的侧面,她不禁犯了嘀咕:这样的小事一桩,他不至于也要发脾气吧?
不料狼爪已搭的肩来,气息痒酥酥的拂过她的脸庞,不等她逃开他已收起了轻嗅,揽着她的肩朗声说:“高处的书都晦涩难懂,福晋不会喜欢,何必舍近求远!?爷早给你整理好了,你喜欢的书都在下面,捣鼓着什么劲儿啊!砸到了怎么得了!”
说罢他轻轻拢了她一把,意她自己看。东不可置信的抬起眼帘看向了书架。莞尔、她意外的愣了愣:别说,还真是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把风语轩的藏书全部重新整理罗列过了?
扫视着触手及的几层书架,竟然全是她喜欢的类别。这样微妙的排列,没有他亲自在场,奴才们怎么可能独自完成?那毕竟都是她爱看的书啊!在藏书万卷的风语轩是多么浩大的一项工程
看着她的小嘴微微张着个“O”,久久不回来。叶布舒满意的笑了他倚在书架边出神的望着她,很多平日里拼命遮掩的爱意都悄悄流泻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亲:到伙房监督膳食的准备,她那紧张的神情,让人妄想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只需要一丁点的爱着他。
本以为他们如履:冰地关系。会在那一夜地侵略中无法修补地崩塌。可竟然“第三方军”地参战再一次挽救了他们频临决裂地关系。叶布舒纳闷地单手抱胸以支撑着抚弄下巴地手:听她地意思。第三方军是冲自己来地?而且还来势汹汹、动辄下毒?可是这完全没道理啊!?要加害他用得着等到现在吗?何况。他如今在朝中地境地。不上不下尴尬不已离让人眼红嫉妒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那么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样地猜测呢?
问外响起了叩门声。打断了他地思。听得香儿地声音传了进来。他地眉头重重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奴婢香儿给四爷、福晋请安。”
“哟、是香儿啊”东收起了失神地呆愣。扯起一丝笑意朝她抬了抬手。瞥见她带来地吃食馋猫地心情渐渐雀跃:**酥、杏仁露、还有一样是什么?没看清楚不过。待会儿吃进嘴里总清楚得很了。被药膳折磨了这么久甜可口地点心早变成了支持她地中流砥柱
香儿偷看了叶布舒一眼。站起身来朝着桌子走去刚把托盘上地汤碗端了起来。叶布舒凛冽地扫了她地背影一眼终于发起了脾气:“不是告诉了你们别来打扰吗?难道还要我车轱辘话来回说!?谁让你送点心来地?”
香儿颤巍巍地一震。呆住了。别说是她。连东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啊?好歹。这也是他地通房丫头?翻脸不认人啊?男人地心也太黑了吧?!
“爷、依臣妾看,兴许香儿是”
“你给我闭嘴!”
听罢他恶狠狠的将自己打断,东怒气上升的狠狠将他一瞪,自己低眉顺眼好意来说情,他倒是一竿子将整船的人都掀下了水,合着他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认?
香儿埋头抽泣了两声,只将那已拿到了半空中的杏仁露放了下来,托起托盘梨花带雨的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
“爷、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她可是爷的通房丫头,不是前一段儿还老想着要把她升成妾的吗?怎么爷对她越发狠起来?”
“瞎操心!顾你自己吧,不是现在还没升她做妾吗,爷不急你倒几了?”
“那爷到底要不要将她升成妾呢!?”
“嘿我说,你怎么死脑筋啊?合着你一心想借她脱离苦海来着?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难道爷有羊肉吃,就要那猪了?”
“你你才是猪”
“没规矩,不但失礼、还要骂人、该打**!”
随着香儿的离开,叶布舒竟然渐渐恢复了笑意,继而还给她开起了玩笑,东眨巴着眼睛,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始终说不上来。他就是这么对待“宠妾”的?香儿跟了他也太冤了,说变就变,没人情味!
不想门外竟然又传来了叩门声,叶布舒没好气的挑高眉毛望向大门:“今儿到底怎么了?谁啊?进来说话!”
“蔗!奴才焦承惠叩见四爷!”
“怎么你也来凑热闹?不是让你们别进来打扰吗,有什么事你先办了不就!”
“四爷、不是奴才不愿意代劳,实在是奴才办不了这事儿!领侍卫内大臣亲自送请柬来府,奴才以为四爷该亲自见一见他”焦承惠抬起头来看了叶布舒一眼,复而低下头去说到。
“哪位领侍卫内大臣?”
“子爵大人泰博儿奇”
“哐”
听得声响,叶布舒和焦承惠都朝着书桌望去,旦见东煞白着脸手足无措的面对着滑落到桌上的汤碗。叶布舒神情阴冷了起来,淡淡的挥了挥说说到:“我这就来先奉茶吧”
“蔗!”
焦承惠暗暗摇了摇头,退出了书房从小看着主子长大,怎么会不明了主子对福晋的一往情深,可这个福晋啊的心思都
么上头了?
叶布舒踱步走到了东身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饷。临了、他手一抬,将滚动不已的汤碗摆正的对她说:“跟我去见他吧、人家既然光明磊落来了,咱们也得有礼有节啊。”
东由自主的一震,下意识舔了舔唇:还是甜的。可有谁知道她现在的心境有多苦涩呢。她清了清喉咙怔怔的说:“别、臣妾累了回房安歇了。”
“不!客人都来了,先见一见再说!”叶布舒不温不火的抛下一句话,不容分说拉起了她的手。
惊愕的瞟了他一眼,东读不懂他眼里的内容从他手上的力度领会了他的心念:不容违抗!
庄园处西厅,平于叶布舒会客,只要是朝中同僚登门拜见,或是军中下属入府领命,都会在这里得到接见。除了正殿、神殿,这里应该是将军府里最严肃慎重的地方。
小福子在前头拎着灯笼明东被叶布舒紧紧拽着手缓缓步行于后。在水上回廊蜿蜒的路径上,充盈耳间的蛙鸣受到了闯入者的惊吓着“扑通”的遁逃声于近处消失了,继而蛙鸣阵阵又响在了别处。
恨不得永远也走不完这弯来拐去的回廊东渴望着能跟那些自由自在没有烦恼蛙们一起逃开。
侍卫房、西马圈、随侍处,擦肩而过的这些院子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园处越来越近了,东似乎感到浑身烫,肚子阵阵抽痛,难道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超出了思想能承担的负荷,继而统统转移到了身体上吗?她娇喘不已、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感到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叶布舒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他头也不回的用力拽了拽她的手,好她是自己牵着的一匹马一般,连催促都难得出口。
“爷”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转过身去,没想到她竟然佝偻着身子,渐渐的蹲下了身去。叶布舒的脸阴云密布:她又要装病了吗?因害怕面对?她害怕在自己面前泄露了对他的爱意吗?
这猜测和疑虑重重刺痛了他,让他感到乏力得厉害。小福子拎着灯笼折回来查看:“四爷茫然中却见到主子直愣愣的站立着,漠然的俯视那蹲下身来的福晋,俩人一站一蹲,好像凝固了一样,在夜色中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爷痛痛”
“爷问你到底怕什么!既然你私下能见他,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爷一起会一会她?!”
庄园处的西厅近在眼前,叶布舒拉高的声线,终于让端坐于此的泰博儿心生疑窦的站起了身来,他垂下眼帘一思量,急忙撩起袍摆朝着声源疾步走去。
跨出西厅大门,走了没几步,借着前方的光亮,泰博儿奇远远的看到叶布舒正厉声质问着蹲在地上的东,他怒不可遏的被这景象震撼了:“叶布舒!你个混账,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在请我的福晋跟我一道,来见见这位不辞辛劳亲自送柬的朋友!”
“东!你怎么了啊?”泰博儿奇无暇顾及他的冷嘲热讽,蹲下身去扶着东的肩。
“泰博儿奇”不知道是真的痛得厉害,还是心里的委屈大到无边,东那带着哭腔的一声轻唤脱口而出,这一声拧痛了泰博儿奇的心,也重重拧痛了叶布舒的心。
本来只是想努力的跟她一起面对她的过去,不管她爱过谁,有多爱,那都是过去的事,真正解决问题的方式并不是堵塞,而是疏通。这大禹治水的道理,平常人尚且懂得,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有悟性的人呢。
可是她那一惊一乍的态度,避之不及的怯弱,以及不惜佯装生病的伎俩,都无法避免的让他后悔起来。看来他低估了他们曾经的那份感情,也高估了自己的度量。在她终于不肯再走,低下身去的一瞬间,怒火便窜了起来。此时,他更是“啪啪”将拳头捏出了声响,不确定自己还能装多久的君子。
“血叶布舒,你该下地狱!”
在泰博儿奇的一声惊呼后,合着他的咒骂,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叶布舒的左脸颊,踉跄着往后猛退了几步,叶布舒无心恋战,被他那句话中的“血”字惹得茫然无措!他扶了墙一把,冲了过来。
小福子惊叫起来:“二位爷、别打了,福晋流了好多血啊!”
叶布舒急切的俯身蹲立,他用力推开了泰博儿奇,两手扶着东的肩膀大声喊到:“福晋!你怎么会流血的?”
“那要问你!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干什么?!你闭嘴!小福子快去请善太医!”
“蔗!”
“慢着!把灯笼给我留下!”
“蔗”
借着光亮,东那苍白的脸,盈泪的眼,还有那流了一袍子的血心惊胆寒的映入了两个人的眼帘,泰博儿奇一把扭住了叶布舒的衣襟,忍不住就又想狠狠揍他。
无心恋战的叶布舒被巨大的惑包围着,东乏力的瘫倒在地,她倚着的人是她的旧爱泰博儿奇,这个可恶的情敌不但喧宾夺主的搂着自己的女人,甚至还揪起了自己的衣襟准备再度撒野。可现在她在谁怀里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这么会平白白的流血?!
“你们别再打了”东微弱的声音传来,终于惊醒了他们,泰博儿奇伸手准备将她抱起身来。叶布舒却将灯笼塞给了他:“你给我走开!拿着灯笼,让我来!”
“这将军府、我并不比你陌生多少,你忘了我曾觊觎过很久吗!?”说罢泰博儿奇手上力道一使,已抱起了东来。
“你”叶布舒火冒三丈的怒视着他,却扫视到东那忧虑的脸庞,和袍子上那刺眼的殷红,他狠狠的在心间唾骂了一句,捡起地上的灯笼快步走到了前头:“看着路!摔死你倒是好,别摔到了东!”
【第五十九章 夭折的子嗣】
发
善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爷——”
叶布舒闻声抬起眼帘,却见善继诚欲言又止,忌讳的扫视了房内的人一眼。他的沉重和谨慎,顿时让叶布舒升腾起了不祥的预感。急于知晓内情,他走向床榻、俯紧吻向东的额头,低声对她说:“福晋,你好好休息,爷和善太医到偏厢说话去。”
“爷——”
“恩?”
“得把你听到诉臣妾——”
“恩!知道了,快闭上眼好好息。”
东蹙紧了头,房内的气氛被太医的凝重渲染得压抑起来,她扫视了一眼,泰博儿奇紧紧盯着善太医,满面的焦虑和惑,看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个“外来者”,他流露出的担忧甚至已超过了看似镇静的叶布舒,似乎他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丈夫。
叶布舒有礼的将右臂一抬,一前后和善继诚出了厢房。即刻尾随而行的泰博儿奇来不及多看东一眼,已随着二人步入了园子里。
“你跟来做什么?这是的家事!”
“如果我不亲耳听到太医地诊断。怎能确定此事和你无关!如果是你地虐待遭致了她受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吧。我绝对没有伤过—她”叶布舒义正言辞地一席话。却在“伤害”两个字蹦出口时。失了底气。不确定地拖长了尾音。
恍惚间他愣起了神来:伤害?不会吧!时隔一月有余。难不成是那一夜地粗暴给她埋下了病根?
见他失神地散了焦距。泰博儿奇立刻咬牙切齿地说:“没伤害过她??那你迟疑什么?你若执意阻挠我。便是做贼心虚!”
面对质问。叶布舒醒了神。不想浪费时间纠缠于此抬头询问地望了善太医一眼。只见善太医正迷惑不已地打量着泰博儿奇。想来、这二位天皇亲贵在此时争执不休。很是让人感到叵测。
对上叶布舒询问地目光。善继诚立刻释然了:既然四爷能询问自己有无禁忌。则代表了他地默许。这深夜来访地子爵大人。必然与其千丝万偻、渊源甚深。虽不见得是朋友。却一定不会是“敌人”。
他立即欠身说到:“此事非同小可才恳请二位大人借一步说话,容奴才详细将福晋的病情禀明!”
泰博儿奇闻言,狠狠将手一甩开了叶布舒。一行人忧心忡忡的走向了偏厢。
“四爷!福晋有了身子,您不知道?”
“你说什么——”
刚坐下身来,善继诚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叶布舒从椅子上惊得站起了身来。泰博儿奇重重拧紧了眉头,浓眉下的幽蓝湖面伤怀的冻结了。纵使定局如此,挣扎也是枉然,可他却难以接受这“秋收硕果”的事实。
“难道四爷不知道?”
可她没有任何征兆、、、怎么就——有了?”
叶布舒有口难言他怎么说?!难道让他悲愤的告诉太医,大婚以来,他这倒霉的四阿哥和那只能看不能动的福晋,仅仅同过一次房。虽然闹得惊天动地,可那却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们俩唯一的一次么可能就有了呢!
他焦眉皱眼的背着手在房内徘徊起来。泰博儿奇忍受不了他晃来晃去的身影,大声喝到:“你能不能坐下!大老爷们的、你自己做的事什么好纠结的?”
眼见他们二人吹胡子瞪眼的几乎又要吵起来,善继诚无助的摇了摇头紧说到:“二位稍安勿躁,四爷、还请您先坐下奴才把话说完。”
叶布舒收回了对泰博儿奇的瞪视,莞尔伤神的重重一叹,坐了下来。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如果东真的是有了身子,那她流了这么多的血恐怕
旦见善继诚,面带愧色的摇头惋叹后竟然“扑通”跪了下去,叶布舒心头一沉,心情紧张得手握成拳的抚向了额头。
“四爷、恕奴才无能,福晋腹中的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兴许是福晋毫无害喜的征兆使得四爷大意。那有孕在身的人,怎么能服用麝香!就算是少量藏于荷包中带在身上,也可使其体弱之人流产、早产啊!”
“麝香?”
这一惊,两人都“嚯”的齐刷刷站起了身来,善继诚被面前这二位突兀起身的人吓得身子一震,立即垂下了头去。
叶布舒急转着眼珠思索起来,却被疯狂涌上头的震惊扰乱了思路,太医诊断的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那句充斥脑间的“胎儿不保”,死死咬着他不放,被折磨得混混沌沌的他,逐步力不从心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漆黑一片的茫然中,只有“麝香”二字,因它的稀有而清晰明亮。这是一味贵重的药材,只有皇家储物库才有丰足的储备。怪不得东面色潮红、心悸气喘,原来是服用了让人亢奋的麝香!
可是他不曾记得府上的储物库里有这味药材,要知道雄麝在每年十一月才会产出优质的麝香。在深秋季节,参加狩猎的皇家子弟均以猎得体格健硕的雄麝为荣,就是因为采集麝香所受的季节限制,导致了上等麝香的精贵。
酷爱围猎的岳父,那饲养的上百只猎犬,不也在香包的训练下,于秋季倾巢出动,围捕雄麝吗!
如此说来,这非面粉、非草根的珍稀药品,何来“疏忽大意”中让东误服?!叶布舒深深拧紧了眉头,重重跌坐了下来,他那灵敏的思路被茫茫然大雾遮掩了道途,虑、悲愤、疼惜,很多情绪一涌而上,将他翻来覆去的鞭笞。
泰博儿奇硬朗的嗓音,打破了沉默:“麝香盛产东北关外,西北和云贵高原不泛有产出,在咱们蒙古、也当属上等麝香的原产地之一。太医想知道、你所说的麝香,产自什么地方?”
叶布舒愕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不假,如今的自己还能谈什么才思敏捷,简直快江郎才尽,走投无路了。可是泰博儿奇却能冷静的寻找突破口。
他能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排除太医提出的质,对“疏忽大意”的误服一说置之不理么
也是一个对身边的事物充满警惕的人。难道这桩自还得由他牵头来帮自己理清头绪?念想中,叶布舒倒并不抵触的认同了他的思路而看向了善太医。
虽然确定了麝香的产地也是沧海一粟的渺茫,但至少,皇家的贡品多来源于四面八方而京中的权贵那有限的收藏则多来源于关外的长白山一代。只是凡夫俗子偷偷私卖的次等品,就五花八门难以寻根了。就算大海捞针,也不愧为迈出了第一步,总比自己举步维艰的原地打转好。叶布舒轻吁了口气于对这个情敌有了一丝好感。
不料,善太医叩首在地,心怀愧疚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奴才只是通过望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断定四福晋曾服用过麝香至于药材产自何处,奴才实在不得而知个恐怕得请四爷问问府上的奴才们。”
泰博儿奇不动声色的看了叶布舒一眼,两人快速的交换了心底的虑快速达成了共识: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经过策划的阴谋不会是疏忽带来的“意外”。
抬手扶了善继诚起身,叶布舒面带黯然的说:“善太医一世忠诚、不必如此,快请起吧。”善继诚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动容的说到:“奴才有幸侍奉四爷是奴才的福分,四爷宅心仁厚一定会很快再得贵子,奴才已将为四福晋开的药方交予焦公公打点,如四福晋按时服药、善加调养,不多时日即可再为四爷孕育子嗣!”
听得这番慰藉,布舒拍了拍善继诚的肩、以示感谢的朝他点了点头。继而手一抬、送他出了门。留下呆滞的泰博儿奇、沉浸在太医那那些话中,怔怔于房内品尝苦涩的滋味。
那一年的秋天,她才刚刚复了女儿身,不伦不类的措辞,不雅的比喻,曾把他气得眉毛倒竖。一转眼,死生门的闯荡中,她竟然却成了别人的妻、再一转眼,当他带着不顾一切的执念想再度走入她的生活,她却又先他一步,快成了孩子的娘了。
泰博儿奇掀了西厢的门帘,远远望着床榻上面如白玉的娇人儿,痛苦和不甘如影随形的结伴而来,在这他人的府邸、他人的厢房、他人的娇妻带来的落寞感和凄凉感中,将他的血肉一片片剥去,行刑用的刀具森寒锋利,脚下盛放残肢肉块的簸箕肮脏不堪。
血腥味飘溢在了鼻腔中,泰博儿迈进了房来。如果君子都选择循规蹈矩,带着一身伤痕逃逸。那么草莽的他,只能背道而驰的选择,决不放弃的直面痛苦,将凌迟进行到底。
深深的看着她的睡;神,泰博儿奇坐在床沿一动不动。若是不小心惊醒了她,她眼里的慌张,唯恐被叶布舒撞见的忧虑,还有开口则是哀求的:“你走——”,会立即将他的痛苦升级。不如让他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吧,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场景,幻想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冥冥中的牵引作樂,东急速的抖着睫毛,似乎是要醒来,又似乎是正在做梦。她那露在薄被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转而全身淌起虚汗来。
见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儿奇伸手抹去了她额头渗出的汗珠,拧紧眉头焦虑起来:她的身子太虚了,难道叶布舒都不曾好好的照顾她吗?
那滚烫的额头让泰博儿奇缩了缩手,复而再抚上去怔怔的一摸:好烫!怎么会高热不退,太医不是说麝香的药效持续不了多久吗?她这是药物的反应,还是是小产引起了高烧?
可是现在太医已被送出了门,如何是好?泰博儿奇站起身来,几乎想拔足狂奔冲出房去将太医追回来,他左顾右盼了半天,终于放弃了这幼稚的念头。
无奈中只好拧来了一条凉毛巾。
轻轻将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上,情难自禁的抚着她的俏脸,却见到她的眼角有泪。也不知是她的梦境太悲戚、还是身子太难受,只见她秀眉紧蹙、微微摇摆着头,随着更多无声的泪涓涓流出,他失神的喃喃出了声:“怎么忽然就伤感起来了?是不是痛得厉害——”
回答他的,是她细如蚊呐的嚅嗫,和抖动得更厉害的睫毛,她似乎努力想从深不见底的水潭中浮出水面来,却只差咫尺的被疲乏和虚弱又用力拽了下去。
那心痛不已的吻,就要碰到她的唇,泰博儿奇茫然的纠结着,不知道自己是在抚慰她,还是想要抚慰自己。
“爷——”
这一声呓语,顿时冻结了住了只差寸许的距离,继而那黝黑的脸庞,拧成了痛苦的一团,带着他无边的怜爱,和他浓眉挺鼻的粗狂慢慢退开了。恐怕不能责怪东,只能怪老天将他们**得太过火,为什么老是让他们俩说相同的话呢!?
在滚烫滚烫的沸水中拼命逃匿,疼痛不已的身体,被烫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那痛苦的游弋似乎永远见不到彼岸的令人绝望。
揣测不出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身体传来阵阵异样的疼痛,所有的力量和生命的气息,都随着流出身体的那些血液消散了:如果这是梦,未免梦得也太残忍了!如果这不是梦,那我已经死了吗?这是地狱?
沉沦在幻真幻假的梦境里,她好像听到叶布舒在叫她:他说话了吗?是吧他问自己为什么忽然就伤感起来了。
失血带来的耳鸣轰隆隆的敲痛了她的耳膜,叶布舒的问话让她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还在身旁,那说明这可怕的景象,这滚烫的沸水、都是梦。可为什么这梦境如此真实,这让人难耐的火烫从何而来?
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吗?是吧!那该死的刺客差一点要了她的命,创伤带来了高热,失血害的她疲乏得厉害。阿玛和多尔博不是来了吗?他们怎么不说话,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落泪,叶布舒脸色难看起来了?
他可别在阿玛和多尔博的面前摆谱啊!
昏昏沉沉中,她徒劳的挣扎着想清醒过来,手指抚过脸颊带来了一阵酥痒,轻轻抚慰着她的心: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会轻易发脾气的。
【第六十章 再度对持——真爱无价】
名的伤感涌动、止不住的眼泪漫延。她想忍耐,却是劫后余生带来的感慨,让她庆幸自己逃脱了刺杀,至少捡回了一条命,至少将来还有机会对泰博儿奇说一声,对不起。
这样的眼泪,自然该避讳着叶布舒,可是怎么才能逃得开?为什么沉沉的睁不开眼来呢?这是梦吗?为什么这样的模糊,却又似乎清晰的听到了他说话。
她努力的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努力的想扭动身子,却似乎被紧紧的钉在了床榻上,她感到心慌气闷,似乎有很多鬼樂的黑影压在她的胸口,一刻不停的催眠着她,它们阴霾的希望她睡过去,永远不能醒来。
梦魇降临,她畏惧起来,这自幼折磨着她的病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失呢!她多希望叶布舒能在这个时候发发脾气,用他震耳欲聋的疯吼,将自己拉出这可怕的梦境。可是他不紧不慢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想这样不声不响的坐下去,一直坐到他皮肉腐蚀,枯骨成灰只要他的手指还未被风化,就会一直这样缓缓的抚着自己,直到海枯石烂,永不休
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个半梦半醒的梦,太可怕了。叶布舒骨肉外露的诡秘痴坐于眼前,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恐惧游荡在她的身体里,她却连发抖的劲儿都没有。继而一切又都恢复了平常。他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的他。
可是他的喜、怒、、乐变成了无数的脸谱飞速朝着自己投射而来东在那似醒非醒的梦境中,整个被他包围了:他是个疯子,他的爱太多、太浓、太细致,他不容抗拒的统统将那些爱,塞满了自己这颗充满抵触和仇恨的心。他用暴怒宣泄着他的浓情,也用屈忍表达着他的诚意。他在大婚那一晚,戳着胸膛让自己看他心上的伤,他的泪滴在了伤痕累累的胸口上,凄凉的下滑
无形中那一股无以复加悲戚,冲破了梦魇的魅惑。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了:“爷——”
忽然间感所有温柔的抚摸,都不见了。实在迷糊得厉害,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她竭力张开眼来,却感到有千百万个六棱镜重叠在眼球上力的合了合眼。眼角一热,无数的镜子柔柔的流泻了一枕。
对焦、对焦、为什么模糊这么厉害么都看不清?东干裂的唇,破了口子,血的味道涌进了口。她努力的看向坐在床沿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为什么叶布舒呆如木鸡,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过来扶我一把呢?她怨恨起他的冷血来,喘了口气复而再次张开双眸:天!我还在做梦啊!泰博儿奇?
房“哐”的一声响了,叶布舒冷冽的声音从厅堂夹着怒气进了西厢房:“子爵大人!是谁请你随意闯入我福晋的卧室的!?”
泰博奇莫名地挂起一丝苦笑。面对“啪”地掀开门帘跨进房内地叶布舒缓缓站起了身来。毫无表情地对上了那双冒着火星地眸子。
“爷——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我——难道还在做梦?”东讶异地撑起了身来摇欲坠地打量着燎着火气地叶布舒。
“你难道糊涂到了这个地步!连谁是你男人都分不清了?我不从外面进来、难道从他地身体里蹦出来!?”
泰博儿奇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布舒:他就是这么对待东地?这样地人也值得东在梦境里唤他?陡然升起地怒意无声无息地兵分两路冲向了他地拳头。
那一对铜锤般坚硬如铁地硬拳。似乎专门是为这个敌人而生。瞧他脸颊上地淤青吧。多完美!看来他还需要更多拳头来伺候。泰博儿奇森寒地望着叶布舒。朝着他走去。
一股微弱地力量绊住了他。愕然地回头看去:东紧锁着眉头拉着他地袍子。
“你拽着他干嘛!”
耳旁风声一过,叶布舒快步冲上前来,却只是紧紧的拽起了他的领口,两人一触即发的愤然瞪视。对持中,泰博儿奇暗暗将那拽着他袍摆的手儿紧紧一握,继而撇了开来。
脱离牵绊的他,两手齐用的也紧抓起了叶布舒的领口,冷冷的问:“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福晋病重,我不想在她面前闹得鸡飞狗跳,她需要静养和休息!”叶布舒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蹦出话来,望着对方的脸,他们两人忽然搭成了瞬间的共识,就如同在偏厢讨论东的病情时一样,这一份共识,令们都松开了手。
凝视着拍了拍衣襟的泰博儿奇,叶布舒回顾着他眼神里的认同和退让,不禁升起了一丝尴尬:不久前、还暗暗感谢过他,转眼就将他钉在了众矢之的的鹄心,恨不得能万箭穿心的送他下地狱!这样的狂躁,这样的仇恨,太可怕了!
他今日作为客人、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在这灯火齐名的苏勒居里,他会做什么、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可是道理,他哪有不明白的,只是控制不了那颗嫉妒得发狂的心。
尴尬的两个男人,都没了言语,东糊涂的怔怔望着他们,那一颗焦虑的心,不敢轻易落回原位,不上不下的被搁置在了喉间,虽然庆幸他们没有打得起来,却被哽在喉头的忐忑惹出了泪,压抑的抽泣了一声,她急忙捂住了嘴。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定格在了她身上,叶布舒缓缓的走向床榻,凛冽的瞪视着泰博儿奇,将他欲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步伐凝固在了原地。
“哗”的一撩袍子,叶布舒坐在了床沿边收起了“视觉攻势”而凝视着东沉声问到:“哭什么?没出息!”
他这样硬邦邦的腔调,算是在安慰人吗!?不可芶同的泰博儿奇,来不及漫骂,却听到抽泣声渐渐大了。他不明就里的定睛一看,叶布舒竟然顷刻收起了冷硬,无助的摇了摇头,将东揽进了怀中说:“不是没打起来吗?有什么好哭的啊?你自个儿从前还打架呢!如今女儿家当久了吧!没出息的,哭个什么劲儿啊?”
可东置若罔闻的自顾自抽泣着,丝毫不理会他的劝慰。她伏在他的肩头上,曲着手指不停抹着泪。
灼热的注视她抬起了眼帘来。再一次、在这样的境地中,倚在叶布舒的怀里,望着面
的泰博儿奇,在他哀伤的眼神中割据成了两半,双眸度跌入迷雾。
泰博儿奇感到鼻腔酸涩,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东会在意识模糊中唤他。因为他忽然发现,叶布舒对东的爱不急却很绵长,那温厚如兄长的温柔,隐藏在他冷冷的面具下。恐怕他对东的感情,并不比自己少。
哀怨的面对这现实前的一切,真让人难以置信:他们相互那么了解么合拍,一个有恃无恐的责骂着个有恃无恐的宣泄着。泰博儿奇空空如也的站在哪里,感到受伤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莞尔,他蓦然惊醒,是时候离开了。听得他开口说到:“叶布舒,你出来!我有话要给你说!”继而在东惊恐的注视里,他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叶布舒愣了一愣、冷冷的将他一望,站起身来抬手客套了一下,走到了他的身旁,却并不急于掀起帘子跨出房门,他亦步亦趋的侯着情敌,不肯落下丝毫让他单独接触东的机会。
哪知道,这个情在这一局里,早已被踢下了擂台,根本没有勇气近身同东道别。他朝着床榻上的人儿,努力扯起嘴角一笑,只是远远的欠了欠身。抬头中,他拼命忽视她眼中的那些复杂的情绪,转身迈出了厢房。
不过,疯子和蛮子总是有不完的劲儿,谁知道笑到最后的是谁呢。
“子爵大人想我说什么?”
“叶布舒、好好珍惜你现拥有的一切。”
平气的面对面,意外的听到这样的话。叶布舒满心准备迎接他的唇枪舌战,他愕然的面对这波澜不惊的忠告,千万个问号冒出了脑海。
“你——”
“不用虑,我并不想跟耍什么伎俩,也不屑这么做,真要较量咱们可以手上过。”
“好!泰博儿奇,东爱过你,不亏!”
“你?”
“你也同样不用顾虑,既然你要打天窗说亮话,我自然不会扭捏。我知道她爱过你,很爱!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她是我的福晋,我绝对不会将她拱手让人的还给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唯一能让我将她放心托付的人,只有你!”
泰博儿奇上下打量着他:这话真像是一个父亲说的话,东在他的身边,恐怕时日一长,很难不动容。
他求皇上开了金口,迫得东下嫁,这看起来很自私的爱。却无私的将头号情敌排在了“继承”遗愿的首位。谁愿意在前景一片大好的青壮年设想自己的“后事”!可他想了,他能脱口而出,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竟然连这一步都考虑在内,那他还是什么是没为东考虑到的?
泰博儿奇的注视,让叶布舒感到不自在起来。他自嘲的咧嘴一笑说:“你不会是现在就在思量,怎么能让我死得快一点了吧?”
“呵??我还有锦绣的前程等着我去奔,毁在你手里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说罢,两人竟然都微微笑了起来。这样微妙的时刻,不禁让他们都多少惋叹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恐怕世上会多一对英雄惜英雄的知己吧!
片刻中叶布舒惋叹了起来:这样率直、刚硬的男人,已经快在朝中绝迹了。放眼望去,除了父辈的那些英豪,竟然只有多尔博一个而已。难道他们爱新觉罗的男人,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吗?!
忽然而生的感慨,让他突兀的冒出了一句话:“那就先预祝你前程似锦!壮志凌云!”
语落、两人都怔在了哪里,一丝尴尬升腾了起来。继而泰博儿奇拢了拢手说到:“承蒙四阿哥金口玉牙,我泰博儿奇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得好好的对待东,别欺负她,否则、我不会饶你!”
叶布舒失笑的望了望他,也抬手一拢说到:“想不到你叫我出来,是想跟我说这句话。你大可放心,我会对她很好!因为我不会忘了,身边还埋伏着你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情敌,随时在等待着她的回头!”
讶异的一愣,泰博儿奇审视着对手的表情:这话绝不可能是东告诉他的。看来“倚马千言”的美誉他是当之无愧了,不过既然自己无心遮掩,何必尴尬于被他看穿。释然中,他沉着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你说得对,如果东愿意回头,我会接受她。
不管她的身份怎么变,可她依旧是她。这一点,我能做到,你不能!所以,你也有弱点不是吗!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就此想起了泰博儿奇,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上曾骗过自己,叶布舒渐渐又沉起了脸来。
“可惜、今天这一局,我是输了。她曾经在梦魇来袭时,呼喊我的名字。如今竟然换成了唤你”失意的苦笑着,泰博儿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对手,这件他并不愿意吐露的事。
也许,是为了让他能对东好一点吧,他的那种方式吼大叫、冷漠应对、刻板绝情,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这一句话,再度让两人都沉默了起来,泰博儿奇莫名后悔,在这落寞的时分,两人若拢手一别,自己则要凄凄惨惨回那了无生趣的新府邸,他却能吵吵闹闹的继续过他的热乎日子Qī.shū.ωǎng.。低下头来望了一眼脚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你府邸的人,有问题!那麝香被东误服,绝对不是偶然。叶布舒,别怪我武断,若东在你府邸出了事,我找不着和尚、就只好拆了庙!”
这淡定的威胁一出口,叶布舒为他那句话动容的一震:‘府邸的人有问题’?多尔博也曾这样说过!看来排查人员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他两手抱拳朝泰博儿奇一拢,将他的威胁置之不理径直说到:“若我有消息,会派人到府上通知你,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请鼎力相助,不要推辞!”
“那是自然!既然是为了东,只好万死不辞了!”
相惜的对望了一眼,这对把房顶都掀开了来,大说亮话的情敌,一个刚毅豪气、一个俊逸出尘。两两施礼一拜,转而离去。
【第六十一章 爱在转角处】
重新静谧下来的环境中,新的一丝困乏缠绕上身,着手掌,抵御那昏昏欲睡的浑沌。身体轻飘得如同棉花一般,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轻轻浮在床榻上。拼命祈祷着:他们俩、谁也别伤害到谁。
但是到底该让神灵庇佑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呢,她茫然了。继而越发昏沉的陷入了迷惑那腹中隐隐的抽痛又来了,蹙眉合上了眼,终于弃械投降的她,只得迎合了睡意,逃避身体带来的不适。
耳边轻轻传来“吱呀”的一声。在她快要入睡的瞬间,听到了叶布舒的喊声:“福晋——”
睡意顿时消散,她心底一松张开眼来。打量着缓缓走近的他,朦胧中他平心静气、毫发无损。一颗心,刚放下,另一丝忧虑又升起:是他们和平道别了,还是泰博儿奇受伤而归了?
东努力的想撑起身子来,却被叶布舒急切的按住了肩头,他坐在了床沿上,似乎有几百年都没这么温柔过,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他们依旧是兄弟,她这个“弟弟”依旧是主宰这段兄弟情的掌控者,他对她言听计从,事事都会为她着想
这感觉只好了么一瞬间,继而不太好的预感上了头:他为什么不发脾气,反而一副惋惜心痛的样子?他刚刚才和泰博儿奇对持过,为什么在他身上看不到恼怒?泰博儿奇平安的离开了吗们俩会有什么话好说?他一反常态的细语温言相待,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病情太严重,让他无暇顾及其他?难道是什么治不好的大病?太多问充斥在脑间,东急速的抖动起了睫毛,很多话、她想问。
叶布舒拿起床边的毛巾着她额头的汗,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心乱如麻的踌躇着,却被她抢了先。
走了吗?你们说什么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东被安笼罩着,不管他会否大发脾气,但终究她无法做到不提那个人,不顾那个人。是她在感情上亏欠了他。甚至、也包括他、是他们俩一起亏欠了他。在很多疑虑困扰她之时,她自然而然选择将重心放在了他的问题上,因为毕竟、他不管是夜闯者还是造访者,最后都只能凄怨的离开他的那份歉疚太沉重,早已超出了对自己的关注。
叶布舒却没有发脾气,他平心静气的回答到:“恩,他走了。你别担心。咱既没有打架,也没有说什么。他留下了请柬回府去了。”
“哦——是吗好”垂下了帘来,东怔怔的一字一句念叨着,继而瞄了他一眼,居然他丝毫没有发脾气,看来恐怕自己猜得没错许自己真是得了什么大病了吧,他为什么这样反常呢?
“福晋——”
起了个头。叶布舒哑了哪里。他现在顾不上东对泰博儿奇地在乎。没心思为此发脾气。因为他有更难地事要去面对。他怎么对东开这个口?
“怎么了?爷想说么?”料想着。他会告诉自己关于病情地事了。东深深吸了口气。凝视着他。
“——福晋次上次在”
这样地难以启齿禁加深了东心底地惑。她甚至越发地认为。是自己得了什么治愈不了地大病怕时日不多了。忐忑地猜测中。她再次焦虑地撑起了身来虚弱地脸庞。被急切染起了嫣红:“爷、怕是臣妾时日不多了吧?到底是什么可怕地病啊?”
没想到她会这样猜测布舒顿时急了。他不得心一横将她揽进了怀里润如水地怯怯说到:“不是、怎么可能呢!福晋。你想到哪里去了上次爷和福晋圆房。让福晋有了身子却、却是不幸没了”
“什么——”
软弱无力的靠在他怀中,那话让她感到迷惑,隔了老大半天她才惊呼了一声,终是反映了过来。他那通诡秘难懂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竭力的将他推了开来。
东空洞的瞪着叶布舒,那一抹嫣红的脸色,逐渐通红起来。太多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她不知道该躲避哪一种,迎合哪一种,或者是该统统避开、统统接受。那羞怯、憎恨,在叶布舒担忧的神情下,越发有恃无恐的高涨了起来,她努力的忘记那回事,却无法避免的再次被惨烈的击中。
可同时,她也震惊和悲愤。原来,子嗣就是这样痛苦之后的产物,她不是曾经迷茫吗!她不是在嬷嬷和额娘隐晦的教导下莫名其妙吗,现在她懂得了,繁衍后代竟然是构建在那让人难堪和不耻之事上的。可是,就算她不情不愿的有了那个小小的“他”,也是很神奇、很微妙、很让人欣慰的事啊,就没了?
面对旁敲侧击催促她的父母,难道这不算是一个交代吗,面对人丁单薄的睿亲王府,难道这不算是一件喜事吗!可是,喜事和丧事竟然一并到来了。“他”竟然只是来再度提醒她所受的伤害而已,转即便消失了。
似乎她已灵魂出窍,迷失了自我。叶布舒心头一阵愧疚和酸涩,再度拥了她入怀:“福晋!你别这样,是爷不好,爷错了!爷不该这么对你,不该伤害你,更不该这么不小心,连你有了身子都还懵懂不知,将来还会再有的,别想了,快别想了。”
“你滚”埋在叶布舒的胸膛,东闷声一骂,止不住痛哭起来。这样繁复的情绪,让她这曾经简简单单的人承受不及的混乱到了极点。那些欲冲出胸口的疼痛因为痛失贞洁还是痛失腹中子?
她颤抖着肩膀的恸哭让叶布舒心如刀绞的自责起来,他紧紧将她揉在怀里,不住的自责道:“都是爷的错,爷对不住你,你想怎么着惩罚爷都成,爷都依你”
回答他的除了哭泣只有含糊不清的她现在已经迷茫透顶,分不清是恨他的暴行让她有了身子,还是恨自己的迷糊失去了这个众望所盼的孩子。
或许两者都有,让她既恨他,也恨自己。或者更多的是,被凄凉的现实刺痛:难道说将来还要行那芶且之事,才能再有子嗣?
被无限多的悲愤困扰,她终于求得一时爽快的拾起他的话头说“既是如此,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是要休了我也罢想将我遣退回娘家也好,怎么都好!我就是不想再见到你。”
她挣扎着推开了叶布舒,在她等待暴雨倾盆降临,跟他一起狂风大作好好发泄一通时,却看到他眼里蕴含的眼泪,他竟然没有大发雷霆,他竟然锁紧了眉头急切的揽着她的颈项,贴着她潮热的脸庞哀求:“不、你别走,如果连你也走了我便真是什么都没了,你不如一箭射死我,好过让我孤独终老的承受痛苦,你别走!”
他的热泪一滴滴打在了颈窝
然将东拉回了大婚的那一夜,他说的那些话,他留的伤。他很久没在她面前掉过泪了,他用暴躁遮掩着每一个让他伤心的瞬间,他很久没有这样低低的诉说和哀求过什么总是**武断的用命令,遏制那些能引起他心痛的拒绝。他不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吗?为什么自己会明白他,会懂得他会为此而动容?
他哭了,他很愧疚|悲痛。这个孩子并不只是她的,也是他的。他有充分的理由为此伤怀虽然他曾经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但是当真是他一个人的错吗?他的兄弟们妻妾众多,子嗣成群。他呢、连硕塞都知道他执意的等待着自己恢复女身,这不是宗室里公开的秘密吗?他终于等到了,却等来了仇恨和对抗,以及可望不可即的空名。
爱一个人有错吗?那不爱一个人呢?如果他们都错了,是不是不应该只责罚他一个?晶莹的泪,第一次为了他,纯粹的掉落。藕臂环绕上了他的腰,这从来没环抱过的身体,居然刚好盈满两臂之中,容她扣住自己的手腕,满怀的温情牢牢的被关在了两人之间。
那边厢忽然一愣,继而摩挲着她细白的颈项,掩藏着他的动容,将更多涌出的热泪悄悄滴在了颈窝中:“你忘了曾答应过我的,别离开我。”
是啊,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她是曾经说过,却是早已忘了个干净。那兄弟之间相知相惜的话语,又怎么能照搬到夫妻间来呢。可是老天却让他们做完兄弟之后,正经八百的成为了夫妻,那一句承诺,还需要烙守吗?渐渐止住了悲泣,却渐渐的为他而伤感,纵使他知道很多事无法强求,却是痴痴守候,纵使他强取豪夺,却是夺的早已该属于他的权利。
在他温厚的外下,那一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兴许是可怕的,但是,他本有追逐权力的能力、运筹帷幄的才智,可他的目标却并不是人人倾慕的权势。他的仕途颠簸不堪,充满荆棘,都是因为执意要爱这个不祥的自己。
他用他的坚持换来了一守护的机会。面对太后三番两次的指婚,他敢于借故推脱,不惜承受任何接踵而至的埋没和打压,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自知吗?他应该多少心里都有数吧。他视而不见的执念于此,几人能做到?心头柔软的为他升起了怜悯,也为他不值: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半男不女的家伙失去锦绣的前程,继而为了这个不爱自己的人,装聋作哑的活在自欺中。
“爷——”
“恩。”
“你从没问过臣妾和泰博儿奇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想,不过也。”
“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我不允许任何原来破坏我们,可我却只管得了自己,我管不住你。”
这相拥中,柔如耳语交谈,不再需要礼数,不再需要遮掩和彷徨,很亲密也很遥远,像是烽火弥漫的战场上,终于停战的两军在呜咽的风声里握手言和。也像是忘记喝孟婆汤的两个人,轻轻诉说着前世的旧事。
“爷”
“恩?”
“你甚至也不问,塞——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吗?”
“恩——爷想先听那一段”
这样的选择题,立即让沉浸在温情中的叶布舒后悔不已,为什么要让她开口诉说?在这难得的片刻安宁里,又让那些讨厌的事将他埋葬??不等他反悔,东已倚在他的怀中,带着一丝哭泣之后的沙哑,静静讲述着他曾经渴望知道,如今却害怕知道的往事。
“在给图雅姐姐送行的时候,臣妾在科尔沁遇到了沼泽,是泰博儿奇把臣妾给救了起来。臣妾幼时的昏病合着惊吓过度的晕厥让臣妾昏迷了很多天,这期间是是他在照顾臣妾
虽然已印证了东的处子之身,本不应再在此时心生紧张,可是叶布舒却下意识里用力揉了揉怀中的她,不知是想阻止她继续说,还是在催促她快往下说
感到他似乎情绪有了波动,东轻侧过头,却被放大的景象模糊了视线,距离隔得太近,什么也看不清。她暗叹一声,乏力的重新将沉重不堪的头颅靠在了他的肩头上:“臣妾因此耽误了行程,延迟了归期。为了避免阿玛盛怒下怪罪,临行前图雅恳请多尔博和臣妾不要将遇险的事告诉阿玛。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图雅刚嫁过去,怎么能让她的夫家受到阿玛的责罚。所以,臣妾和多尔博另找了个理由,将延迟归期的事,一笔带了过去。害得阿玛以为又是臣妾贪玩好耍,连带着多尔博也遭受池鱼之殃,一起在睿德斋被罚面壁了三天
“怪不得你和多尔博神神秘秘的守口如瓶,多半阿玛并不是被你们糊弄过去的,是看你二人既已平安归来,就放你们一马吧”叶布舒失笑的松了一口气,想不到曾让他坐立难安的秘密,竟然如此单纯。
“哼——恐怕是吧,爷随时都洞察入微,臣妾不佩服都不行啊。”没好气的凭空白了一眼,东时常在他的“高大”面前自觉“渺小”,立即出口自嘲。
叶布舒一抿嘴,牵扯起了一丝好看的微笑,他拍着她的背轻声说:“福晋的聪慧叫‘大智若愚’比爷锋芒毕露的卖弄强多了。”
明明是哄小孩高兴的话,却让东的眨了眨眼,抿笑着转了转眼珠,很满意他的恭维,继而惬意的将头颅在他肩膀一阵摩挲,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说到:“臣妾回了京城没多久,就开始穿女装了。后来在爷出征四川前,百无聊赖的臣妾不是时常来找爷消磨时间嘛。”
“恩,‘坐不能岔腿儿、起身不能撩袍、金刚指不得出手’可把你给憋坏了,哈哈”
听叶布舒谈起她这趣事,感慨万千的东即刻忘形的嚷嚷着说:“哎呀,你还记得吗?我那个时候啊,快把你这里当成避难营了!阿玛和额娘简直是和我有仇一样,天天折磨得我想收拾包袱逃跑了算了!别苑的厚书哪一本没被我顶着走过路啊,那样的惩罚太可怕了!”
这一激动起来,你你我我的便又没个章法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悻悻然的悄悄鼓起腮帮子呼了口气。却听到叶布舒那干净的声线,扬起了满室清朗的笑意,嘴一咧,她也偷偷笑了。
无形中,那“一家人”的温暖亲情将他们包围。虽然家人和爱人是两回事,可是又有几个爱人能做到让自己心爱的另一半,切切体会到生如同根、死愿同**的执着和亲切呢。那种与生俱来的和谐,融入血肉的信任,还有相互在怀抱中找到的安宁,是汹涌澎湃的热恋,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圣地。
【第六十二章 “福晋、说说老五吧”】
福晋、你睡中唤过爷、是吗?你”
“有吗?谁告诉爷的?泰博儿奇?”
“——恩、你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了?”被自己这句没志气的话,惹得想撞墙而死,叶布舒痛苦的闭了闭眼:太没出息了,难道她在睡梦中唤了自己,就一定是做了恶梦?!
“他怎么恐怕是臣妾做了恶梦吧”
“哦苦不堪言的拖长尾音回了她一句,叶布舒没有勇气再问了。若继续问下去,这曾击退了情敌的“杀手锏”,恐怕最后就会反过来把自己给击倒。
东眨巴着眼回顾着之前发生的事。继而尴尬的想起,之前在恍惚中错乱了场景。她长吁了口气说到:“臣妾当时神志不太清醒,似乎回到了遇刺那一次,爷就在身边如上次一般轻轻抚着臣妾的脸,可转即爷就变得好可怕、好悲戚的样子
“好了、别说了,是爷疏忽大没把你照顾好,一次再一次的让你受伤害,是爷做得不好,都是爷的错——”果然中标,自己竟然成了她梦中的恶魔,又连带他自责的想起发生在她身上接踵而至的“悲剧”,他赶紧低声喃喃着打断了她的回忆,也结束了她带来的煎熬。
东顺从了下来,两人没了言语,好似都陷入了沉思。叶布舒浮起了一丝苦笑。原来情敌如此颓丧的退去,竟是被“假象”蒙蔽了。呵——真可笑、也真可悲。难道她都不能在梦境里,留一点美好的余地给自己吗!?
也许事实上并不如他想中的那么不堪,可是惯性的思维不允许他太乐观。下意识里,内心的不平衡又开始作祟,一股抑制不了的冲动让他挪步走向了平日里最畏惧的险峰迟了一会儿开口问到:“福晋,你为什么会爱上了他?”
悄悄瞄了一眼他的下巴,不知道他样问到底是什么用意,东置疑着瞬间迷茫着:我到底是为什么爱上了他呢?舔了舔唇,她困惑的缓缓说:“这个—恐怕臣妾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他是最先走进臣妾生活中的男人吧。”
“最先!?那爷呢?把从没走出过你生活地人放到哪里去了?!”
“可你没告诉臣妾你很——钟情我嘛!”
“是吗——爷没说过?”
“没有!”
“当真?”
轻轻推了一推。抬头瞄了一眼他充满讶异地神情。不像捉弄人地样子。东没好气地撅起了嘴:什么当不当真。难道他想耍赖。他是没说过嘛!似乎叶布舒揽着她地手臂拢了一拢。提示她快说只好复而倒进了他地怀中翻着白眼说:“爷是没说过嘛。”
听到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乱七八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东仰起头来问到:“爷在念叨些什么啊?”
“念叨什么!早知道要被别人Сhā上一脚,不如早点就开这个口,管他会不会被阿玛或者太后拒绝,至少有还有一线生机是爷自己糊涂,给拖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叶布舒因她绝对出乎意料的答案,惹出了绝对多的郁结,恨自己畏首畏尾耽误了时机。
“什么‘一线生机’真夸张!就算是爷早早跟太后提了这个事,天后也不会同意!况且,臣妾也不见得就会毫无选择的跟了爷嘛!难道没遇到泰博儿奇臣妾就只能嫁给爷?”
“哪里夸张了,难道现在爷不是失去‘一线生机’,被你打入‘冷宫’了吗?!你怎么知道太后不会同意!不嫁给爷,你嫁谁去!光着个头撒丫子乱跑的嘎子,谁要你?”
“你胡说——”缠在腰上的手一松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眼中娇嗔的冒着火星子。
转即两人却不谋而合的因他那番话而陷入了沉思。很煞风景的一起想起了一个人来:硕塞。
“福晋下来是不是该说说老五的事了?”叶布舒眼神空洞的怔怔的说到,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沉了起来。
他——他少时断袖——”
“什么?”
被叶布舒翩然推开人凝视着对方,面对他突兀的动作东畏惧的眨巴了眼睛。
“别、、没事,继续说,爷不会再打你的岔了。”叶布舒愕然的顿了顿,倾身上前搂紧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心思即刻转了起来:硕塞断袖是真?那他少时对东感兴趣是因为东穿男装??这是什么道理?既然他要断袖就应该倾慕真男人啊?
“难道作为兄长,你从来没听说过关于他的那些传言吗?”
“当然听过,不过、这似乎对爷当时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爷何必去纠缠?”
这言下之意的意思就是:不管我的事!我则无心过问!
东抖了抖睫毛,为他一直以来的“冷漠和乏味”翻了个白眼。他自己不说倒罢,一旦谈及,细细想来似乎他一直都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闲话不说、闲事不管。除了对他的额娘和她这个“兄弟”上心,他对谁上过心呢?!
咬了咬下唇,东感到接下来要说的事,似乎难以启齿,她将手指送到了口中,下意识的啃咬起来。叶布舒低头一看,眉毛一皱说到:“多大的人了,还要啃指头,不害臊!”说罢竟然强行就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继而不要脸的重新围在自己的腰间。
复而两手紧扣的拢了拢她的背,简洁和顺的说:“接着讲”
失去了慰藉自己的“工具”东满的抬高眉毛瞄了瞄他,愤愤然耸着鼻子暗骂了他一句,再度感到他用力的拢了自己一把,催促着自己快讲,她只好嚅嗫着说:恐怕断袖和——臣妾关,他似乎是因为时一些莫名的情思陷入了歧途。”
感到叶布舒一
而低下来扫视了自己一眼,东立即往下缩了缩了然的一般淡定的说:“继续说”
“说完了啊,硕塞恐怕少时无聊之极,于是他——无所事事的将臣妾当做了一个异于平常格格的怪物,放了——放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臣妾身上,接着、接着就开始喜欢男人了——就、就是这样的。”
她这席吞吞吐吐的话,叶布舒听得明明白白,他空空如也的茫然望着前方,淡然的开了口:“爷懂了、别这么说他,也别这么说你自己。他不是无聊也不是怪物。还有——”叶布舒迟疑了一秒,沉吟了半饷认真的说:“福晋以后不用去监督伙房的备膳了,硕塞、他不会!”
猛的一抬头,险些碰到他的下巴,东仰视着他,满眼震惊:“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福晋自己说的吗?你在伙房监督是为了什么?你怕的是爷一旦闭了眼、你就有可能下嫁给爷的宗室兄弟然宗室成员也不少,可第一、似乎硕塞对你不太一般;第二、‘妻寡嫂’的风俗多在亲兄弟之间。那自然只得硕塞一人,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倾慕者?”
东没好气的得不摇了摇头,她咕隆着眼珠回味着他的话:听他分析起来,似乎自己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嘛、不过他脑筋转得也太快了吧,他前前后后把这些事都穿成了一串他凭什么会觉得硕塞不会?!
疑虑中听得他悠悠的继:“怪不得他少时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他会刻意在爷面前隐藏,却也会刻意的避开爷邀约你去布库房和上驷院,原来他在跟爷争夺机会,他若真是断袖、应该倾慕男人才是。从前一直这样以为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原来他竟是因你而起的变化,那自然是解释了曾经让人迷惑不已的一切现象。硕塞少时命运不济他生存的环境太糟糕了,他不是无聊、他是孤寂和愤恨中走偏了道。连他身边的奴才都要暗地里对他额娘的事蜚短流长一番想想看他能好受吗。宫里同龄的阿哥、格格大多都瞧不上他,他不是老一个人坐在上驷院的马厩里发呆吗。所以——所以爷对这个兄弟算上心的了多事也都不大计较随他去了。不过正是因为命运的不济,才会让他对权力的**超过了一切,对他来说除了拼命往高处攀升,还有什么能改变他的命运?既然如今他已平步青云,走向了他期望的坦途,他断然不会铤而走险的做出危及自己前景的事。”
“是吗、他争机会?臣妾——怎么没发现呢!爷怎么知道,他当初就放弃了?”
“你——你除了吃乐,骑马箭,下棋摔跤,你还能发现什么事!”叶布舒没好气的说到,却心口不一的亲吻着她的额头,那一份溺爱,不着痕迹却也浓郁得化不开。东却无福消受的凭空白了一眼:简直是怪人一个,不可理喻。
怔怔的失神中,叶布舒继续说:“若是真要和爷争,恐怕爷的胜算不大,他和爷毕竟唱的不是同一出戏、他得高调、爷却得低调;试问摄政王的女婿,怎么能低调!可为什么他放弃了?奇Qīsūu.сom书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咱们兄弟二人给自己制定的未来相差太大,于是、顺理成章的终究各取所需了呢?”
这仿若自言:语的话,跟实情那么的贴切,东吐着舌头,虽然什么戏呀,调呀的,听起来有点迷糊,不过却暗暗赞叹着他的慧黠。原来他这个闷葫芦,从幼至今,都是宗室里的第一明白人,就算有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只要有人轻轻一点,他立即就会千丝万缕的联系前因后果,绝对靠近真相的揣测到其中之一二。
就要忘乎所以的为他鼓起来,东的心里奇怪的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如果老天现在让她改嫁一个笨一点的“爷”,她会不会看不上人家啊!?
“恩——恐怕是看不上了”不自觉中她带着三分自省之心,声如蚊呐的自语到。
“啊?”
“没——没什么、臣妾什么都没说”
被叶布舒低头凝视着,她急忙溜走目光的遮掩着窘迫之心,这边厢却被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心神不定的引诱着,继而俯下了头来,小心翼翼索要了一个香吻。
没有回应,却也不再激烈的抗拒,东那瞪大的美目扑闪着异于平常的光芒,缓缓半闭了起来。微微讶异的一顿,叶布舒被那细微的变化鼓励着,心头似水柔情的一片温暖,他轻轻咬着她的下唇,迫得她娇嗔的开口责难,眼见“诡计”得逞门户轻启,他托起了她的的后颈深吻了下去。
夏夜的凉爽,在两人炙热的拥吻中弥漫起了热烈的气味,从来不曾享受过她的回应,却已满足于她的不抗拒,纵然她依旧微微躲闪,在那满口芳蜜的狭窄中,却已难逃阻截、频频败退。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败下阵来的她,被捕获了嫩滑舌尖,终是和他的纠缠在了一起。
除了那一夜的暴行、他触碰她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充满技巧和怜爱的,哪怕上一秒还在生涩,下一秒、他已竭尽全力的奉献着他所体验到的美好,那些让他感到美妙的感觉,他都一一重现给她。
这个吻,也许前十秒是被动的、后十秒是惶惑的、可再过十秒、再过十秒、继而再过一个十秒,忽然之间心潮澎湃,身体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这似乎和以往所有的亲吻都不能相提并论,这不是情窦初开的共游天际、也不是强取豪夺的畏惧心悸、这是什么?东轻锁起了眉头,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奔流,她不自觉的抬手抵着他的胸口,这感觉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她想要逃离
【第六十三章 我欲游水却浊】
莫名的悸动包围着,一阵阵**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失措的抵着叶布舒的胸口,想从这心悸中逃离。两人紧贴的身子分离出了空隙、他自然而然抬起手来,猝不及防的抚向那温香软玉。
背脊顿时撩起了一行竖立的汗毛,本应惊呼出声的人却在乏力的颤抖中婉转的在喉间哼出了呖呖莺声,随着他若有似无的扣动着心弦,她越发感到自己无力抵抗、渐渐瘫软如水的往下滑去。
不知是想稳住就要躺下的身子,还是浓情中一时忘形,她臂一抬缠上了他的脖子,那迷迷糊糊的呢喃声渐密,叶布舒猛然睁开眼来,一片殷红的醉色映入眼底:她的脸庞绯红如霞,此时正满面堆俏、颦眉难效的怒放着娇态。
仅剩的理智就要被这浓情蜜意的陈酿顷刻迷醉,趁着自己的意志还没被涌进的烈酒麻醉,他突兀的推开她来,对着星眸迷蒙的她气息不均的说:“福晋——太热了,爷去沐个冷水浴、就回来——”
“砰”的一声,他夺门而逃,东醉意盎然的醒过神来,却痴傻了一般呆坐在床榻,莞尔、她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娇羞。
听的偏厢里“哗”一阵倾盆水响,羞怯不已的人跟着激灵灵打了个颤,她顿悟的抖了抖睫毛,立即躺倒在床、用薄被严严实实的将自己藏了起来。
房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躲在窗外轻声鸣奏夜曲,不依不饶的渲染着夏夜的暧昧情节。
“嘎”的一声,稳健的脚步声起布舒带着湿漉漉的胸膛和滴着水的辫梢回了房。他掀起门帘来,却被那赫然映入眼帘的“布团”惹得一愣、继而啼笑皆非的咧开嘴来。
随手拿起小几上的毛巾合着辫子一拧了一把,他瞄了那布团一眼、转而吹熄了桌灯躺上了床。
“福晋、睡着了?”
“恩——”
“你又来了”
“——回爷地话、臣妾不是睡着了。是睡了!”
“恩、这才乖”说罢他满意地伸手揽了团子进怀。继而拉开了蒙在她头上地薄被:“这是干嘛啊——多大个人了。老是蒙头遮面地瞎折腾。这大热天地不难受吗!”
“干什呀!臣妾只是不想不想见人都不行吗!”东羞怯不已地出手抢回了薄被重新蒙在了头上闷声闷气地在里头嚷嚷。
“爷不是把桌灯都了吗。福晋不用‘见人’呐!”
“不行!不是这个‘见’,是另一种‘见’!”
“什么这个那个的们是夫妻哪有见不得人的,快别蒙着头了!”
“不要,臣妾又没影响爷,为什么事事都按爷的意思来?”
听她那声音,气鼓鼓的,估计是要恼羞成怒了,那一丝苦笑在他唇边漾了开来不得不叹着气说:“你蒙着头睡气息不畅,很容易陷入梦魇里!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你自个儿的毛病难道每次都要爷来提醒?!”
那边厢闻言哑了半天,终于缓缓的伸出了头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果然是不用“见人”!黑暗中她战战兢兢的松了口气。
叶布舒凑近了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让刚刚放松的她又紧张起来:“爷要干嘛?别过来臣妾害怕”
“好端端的害怕做什么?哦——合着你还害怕爷欺负你?你别欺负爷就成!如狼似虎的”
“胡说什么啊,谁如狼似虎了——”合着那一声娇嗔,“啪”的一声响东摸索着准确无误的拍上了他的脑门,听得叶布舒哀呼一声用力将手臂一收,惩罚一般勒得她腰肢生痛,他故作凶恶的说:“福晋别趁身子抱恙欺负爷,不然哪怕你是只大老虎也能把你给驯成猫!”说罢、他渐渐又放松了力道,温柔的拢了拢她不再言语了。
两颊滚烫起来回味着他的话,东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以复加的窘迫之情扰得她睡意全无窝在他的臂膀中,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倒是好吃好睡多一会儿便传来了他规律的呼吸声,竟然已经心安理得的睡去了。
那沉沉的韵律和微微湿润着的辫梢都让她心里涌起了一丝动容,他及时的从**中抽身而出,保证了她的全身而退。他能将箭在弦上的澎湃遏制,也能心无旁骛的片刻之后沉睡,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他给人的那些感动,有时很博大、有时很细微,它们总是密集的埋伏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里。眼看着自己慢慢为他动容,接受了他的专横、习惯了有他在身旁、说不定下一步就是——爱上他?!
心里一惊,东已没了好气:这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呸!恐怕是他太狡猾!说不定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小火煨汤,炖着她这糊涂虫,想将他浑沌的爱都给渗入到自己的骨子里去!这个坏蛋真是比狐狸还狡猾。黑暗中忽而圆睁凤眼,忽而唏嘘瘪嘴,东附耳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暗暗说着他的坏话。无意识的用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睡意渐渐浓了,她那画着圈圈的食指软成泥一样,手掌大大咧咧松散开来,覆盖着那平缓勃动的心房。鼻中轻轻氤氲着属于他的气味,手下是暖暖的一片温馨,虽然这胸膛不是最强健的,却是最亲切的,无力再计较他的“狡猾”,东困乏的抖了抖睫毛,快要睡着了。
睡意像慢慢加速转动的陀螺般,越来越快的飞转了起来,许多模糊的画面残缺不全的在脑海里翻动,身体越来越轻沉重的合上了眼皮,仅剩最后一丝意识拖着步子还没走远。
安详的沉睡只隔咫尺却来不及抵达,一股疼痛却顷刻而至:鬼祟的声音轻轻呢喃:这依偎着的胸膛是谁的?是那个为你拉开绮丽画卷的人吗?他失去了一切,你竟这么残忍,将他弃之不顾了吗
猛然惊醒,她突兀的睁大了眼,一口气堵在胸口久久没缓得过来。这
夜色映入眼帘、熟悉的气味涌入鼻腔、熟悉的煎熬还的纠缠不休,一切都在提醒她:你在叶布舒身边永远得不到安宁!因为你欠了泰博儿奇太多。
她失神的微张着口身子僵硬了起来。看来老天并没打算放过她,他准备将她丢进一个永远处于分裂、也永远处于游弋状态的痛苦人生。
属于泰博儿奇独有的那一抹幽蓝色,纷纷从他的眼眸中哀伤的溢出不知名的地方腾空跃起,渐渐涌入了这静谧温馨的西厢房。
叶布舒深沉安宁的呼吸越发衬出了她的焦躁,东惶惑的无声呐喊:为什么他不能及时的醒来,大喝一声赶跑这猖獗至极的“梦魇”呢!
或许是那交换过承诺的初恋,已经化作了心魔驻扎进了身体,它随时都能呼之欲出的来袭。除了她自己,或者——泰博儿奇也解不开这个封印。
纵然承诺已随飞逝,它却永远都能居高临下的俯视所有后来者。永远能瞬间扼杀任何崭露头角的情思。
那个既高傲又卑微的人,天生的傲气先被“背叛”鞭挞得血肉模糊,继而被哀怨的苦守拔除了脊梁,他的傲气已惨不忍睹的变成了卑贱。他一日守候,她就会一日愧疚,他只要流露伤怀,她就能先他一步体会到疼痛。
他曾充满气着滚滚草原烈风而来,却在征战沙场中失去了拇指也失去了爱人,甚至在那场错不在他的败仗中,被连降数级官爵,几乎被逐出了蒙古亲贵的范畴。如今他的爵位是朝廷用来推恩外戚的军功民爵本和蒙古贵族沾不上边
命运安排他卷着浓烈的伤怀和失意,难道就是想要看他狂风大作的演一出盛大的悲剧给百无聊赖的众神解闷儿?
曾经炙热的爱恋、“背叛”而生的愧疚、无法回馈于他的苦守生生拖住了任何有可能迈出的脚步。热泪滚滚而下,泰博儿奇总是有办法让她落泪叶布舒也总是有能力让她从高处落下,跌个粉身碎骨。
悲戚东忍不住咒骂他们:我恨你们俩!也恨我自己!我甚至恨皇上!为什么要扼杀我本宁静祥和的人生?
这暗骂于心间滑瞬间让她惊寒。后怕不已的责怪着自己的“妄言”,却不安的感到:似乎太后和皇上这对呣子,跟阿玛同自己这对父女,将会难泯恩仇、纠缠不休。
莞尔,她莫名的心一沉,不可理喻的微微心怯着。她能察觉得到涌动在父亲和太后只间那一股纠缠不休的情结,这是她为什么会忌讳太后的缘由,因为做为一个女儿来说,她微妙的感到父亲处于弱势的一方,正在任人鱼肉!
或许他们曾有过情,如今却只剩下了争斗和防备,就算还有放不下的情思,也必然是父亲单方面的。曾经无法洞察到这一切的她,在步入了和叶布舒那深刻而病变的婚姻后,就渐渐的就明白了。真是很讽刺,甜蜜的爱并不能带来什么感悟和成长,它只是单纯的热烈而已。而疼痛纠结的爱,却能让人领悟出很多东西,也能让人急速的走向成熟。
父亲眼里的愁,太浓了。如真是要斗,必然输。或者,他已经输了,只是在等待宣告败北的那一刻到来,也许从拥福临为帝的那一天起,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知道此时他还有没有机会回头。东的鼻腔酸了,这个她最在乎的人,看似叱咤风云的高高在上,命运却并没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忧虑沉重的扩散开来、纷乱闪射。曾答应过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不问“为什么”。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她被挤压而生的诸多疑问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是自古女儿不涉政,就算和父亲没有那个约定,恐怕她也无法得知真相。
此时此刻她不禁蹙紧了眉头,为父亲焦虑起来: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叶布舒是这样、对泰博儿奇也是这样!难道真如诽谤他的那些言论一般,在“代天摄政”的绝对集权中,他迷失了自我,失去了开国之前的那种英雄豪气,渐渐变成了一个浮沉在朝权中的政客了吗?他关心的事只剩权利了吗?阿玛是这样的人?
转而她乏力的闭上了眼来,她深深的明白,朝堂的巍峨下堆砌着腥臭难闻的争斗。不管父亲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和选择,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因为她相信父亲也了解父亲;在战场上他勇猛无畏,在权斗中他却步步为营,唯恐局势因此而荡不安。也许他会残酷的反击,但是他绝不会凭空的掀起朝中的风浪。
在他摄政的这些年岁里,他兵权在握,随时可以发动政变。且有两位叔叔一心想要支持他称帝,可是他兵符在手,却没有这么打算过,那些对他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朝臣,他都严厉的制止过他们,让他们将“心思”和更多的尊重放在皇上的身上。他是真的想好好扶持皇上,将来等他长大了,能将国家井井有条的代入昌盛,不枉女真数代的的梦想得以成真,更不枉皇玛法十三副盔甲起家风云一世,为此戎马一生。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连叶布舒也不放过?那是他的女婿啊!他到底是因为自己遇刺而迁怒于叶布舒,还是因为“太宗四子”这个不可改变的出生,而刻意排挤他呢?
泰博儿奇呢?他曾经欣赏至极的一个年轻人,就因为现在用不上他了,就将他扔在一边了吗?连“台吉”都不给他做?将他排开在蒙古贵戚之外?东收紧了起了手指,焦虑得捏出而来汗,她感到迫在眉睫需要找个机会好好同父亲聊聊。对于她来说父亲太重要了,她不能允许自己默默看着他离他们越来越远。
父亲的变化,将他自己、女婿、曾经赏识的年轻人都牵扯了进来,他为什么而变?叶布舒他们为何受到父亲的压制?恐怕这已不仅仅是家族内部的问题,若是父亲执意走下去,会不会众叛亲离?!
【第六十四 乌云遮月】
前花开花落,云间月隐月现,好一个中秋翩然到来了
御花园里禁卫军森严,有序分布于四周,将那皇家威仪不着痕迹的展露。
花园中庭的酸枝木雕花椅上端坐着两宫皇太后,皇帝和东分坐她们的两端。倚在母后皇太后身旁的东,娥眉粉黛的耷拉着头,那俏丽的容貌和极不淑雅的坐姿合在一起,正是她的招牌特征。身后不远的叶布舒轻轻挑着眉毛,望着那无精打采的背影出神。
和风拂面的带着一丝凉意,让人叫苦不迭的盛夏终于拖拉着脚步离去了,树叶憧憧摇戈于风间,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撮合着树与影的同乐,令它们一起欢舞。满园子的花,怒张着脸庞冲人们炫耀着就快要消逝的瑰丽。
四福晋误服麝香痛失腹子的事竟然闹得满城风雨,东总算明白了那句俗语的厉害,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本来一直想同亲好好的聊一聊,却在这事儿不胫而走之后迎来了父亲和叶布舒彻底的决裂。郁结的耷拉着头,东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了麻花:阿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公然的宣布至此不许叶布舒踏入睿亲王府半步!现在这事儿已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谈资,京城上下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丢不丢人倒不说了吧、这样武断的迁怒于他也太不公平了啊。他已被自责和痛苦折磨得无以复加,那件事根本就不能怪他。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息:孩子是没了,纠结却更多了,怎么平白白心疼起叶布舒这个混蛋来
听到笑语喧哗冉升,她乏的眨着眼心下暗暗叫苦:赏什么劳什子的月!?简直比血淋淋的鞭挞还残忍,所有能侃的人都聚在了一起;母后皇太后、额娘、大姨娘、甚至还有跟着一道前往的宁古塔转来转去都躲不过那些叨叨絮絮的关心和询问,简直不让人活命了!念叨了半天,她们倒是轻松了,却把自己逼得欲哭无泪恨不得能立即逃之夭夭。
本想偷偷离的避一避往前一抬眼——硕塞端坐在对面,悠哉的吹着茶末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她。急忙偏过头去、却又看到如今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泰博儿奇就站在皇上身后。无处藏身的悲愤就要气得她鼻血长流!灰溜溜的想从后面溜了吧得!叶布舒稳如泰山的坐在后方,那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唇,时刻提醒着她上一次的“提早离席”给自己带来了多么大的灾难!
此刻,除了如犯妇一般着头,倚在太后身边装聋作哑,她还能怎么办?东泪如泉涌,心如死灰给了局势
“儿——”
“”
“儿?”
“啊!!”
“想什?才说了要你放宽心吧。你怎么老是愁眉苦脸地跑神儿啊?!还在为个事憋得慌呐?不过、也是这么回事好容易有了身子却唉!”
“——没啊。皇额您别担心。过不了多久。儿就会被您赐地那些当归呀、野参呀什么地养得又白又胖。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怀上”花团锦簇地朝着她甜甜一笑东低下头来冷汗直冒。
母后太后端庄娴雅地抿了嘴。握起她地手来怜爱地打量着她竟被那通话糊弄了过去。露出了欣然地神情来。
心里好似有一百个水桶在打着水,只见母后皇太后微微开启了朱唇,顿时桶全翻了,不料太后只是轻叹了一声,她却在惊慌中“全身湿透”。惧怕那些唠叨再度席卷耳畔赶紧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到:“皇额娘、您给儿的婢女真是贴心,咱家叶布舒快要将她——”
“贴心?!”
废话还没吐得出口后惊愕的一句反问,将她木讷的定在那里疑惑的眨巴起了眼睛。
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母后皇太后怔怔的看着她说:“你还不知道?前儿老四进宫来给哀家问安嗫了半饷才说出了口,听说香儿手脚不干净,被你们府上的大总管逮了个正着!他不是还想将她送交官府查办吗!这些内院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老四没让你管家吗?唉——也罢!怕是如今你身子弱,他也不想这些琐事来惹你心烦吧!哀家是老糊涂了咯?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蒙了眼!她怎么能偷你陪嫁的金簪呢?!”
“什——么——!?”东愕然中“嚯”的站起了身来,那迷茫到顶的神情,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离谱的事一般。
怪不得叶布舒这两天书房都不让她去,原来他在家里“执行家法”!说不准香儿至今还被关在西北院,只是说不准倒底是“舒云阁”还是“风语轩”,她好歹是他的通房丫头,他怎么能直接捅到太后这里来了?甚至还想送交官府!!太狠了吧?就算是个普通的丫头,只要没犯太大的错,也不过就是逐出府去而已,哪有这么较真儿的?!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偷东西呢?没道理啊!以她现在的境遇来看,拥有这些奢侈品只是时间问题,早迟少不了她的呀!
随着她突兀的起身,众人讶异的瞩目中,那绝对引人注目的金刚指在自顾自的思量下、摇晃着绕来绕去继而、绝对温柔的一把声音传来:“福晋、你这是做什么!太医不是让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你就不能能淡定点?”叶布舒的及时上前,绊住了多尔衮欲起身的念头,他冷哼一声,重新端坐下来,转过了脸去。观察入微的圣母皇太后从容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欣然收起了目光。
东回头一看,叶布舒正深邃的“瞪”着她,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重重的按下了身子,重新坐了回去。
“老四你——”
“儿臣恭请母后皇太后责罚!都怪儿臣没好好调教这‘顽劣’的媳妇,让太后受到惊扰了!”
听到他用了“顽劣
,太后“噗”的一声轻笑了出来:“老四啊,看来你福之人前哪里听你这么调侃过人啊,还是儿有本事,瞧瞧咱们的——“闷葫芦”都不闷了,哈哈哈”
东的肩膀被叶布舒捏得生痛,她有苦难言的讪讪干笑了几声,心里唰唰飞出剑来将叶布舒大卸了八块。
他倒是得了便宜卖乖的继续说:“人生包罗万象、各人追求不同,儿臣只愿常伴两位太后和皇上身边精忠侍奉,再携佳人柔荑静享百年恩遇臣此生无憾了。”话音一落,皇上背后矗立的泰博儿奇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布舒抬起眼帘来和他碰了个正着,两人竟然蛮有默契的抿起一丝苦笑,转而调开了对视。
“哈哈哈、好个此生无憾呐!”一阵明媚的赞叹传来,一干人侧目望去,只见圣母皇太后雍容的轻抖着肩膀不住的笑声立刻引起了不少关注。她微微沉吟后面色和缓的说:“咱们老四娶了媳妇真是不一样了,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老四的嘴这么甜呢!这一席话、让大家都跟着你‘闲云野鹤’了一把啊且把咱们娘仨都给讨好到咯!真不愧是倚马千言的才子、皇帝——该好好向你四哥学学。”
被这么高调的一夸,从旁的母后皇太后笑了起来,皇上本来微微牵起嘴角露着笑,那知道听他皇额娘这么一说,顿时沉下脸来不再搭理众人,也不知道他那小脑瓜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稍远处的多尔依旧心无旁骛的喝着自己的茶都没看他们一眼。苦了随他一道赴会的两房妻妾,干着急的瞪着他谋而合的在心里暗叹:好歹太后夸的是你的女婿,自家人何必这样计较!
东偏着头瞄了李氏一见额娘那秀丽的容貌给阿玛急得起了皱,她不禁也沾染上了那份忧虑父亲对叶布舒的成见愁上了头。不过,转即她倒研究起叶布舒忽然的“高调”来。从前在这种聚会里,他总是轻若空气般虚无,何时见过他这样出过众?
听他那些恶兮兮的示好,他本不是这样张扬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故意稍稍扬高的声线,多少都让东洞察到了他的心思。恐怕他不是想说给母后皇太后一人听的吧!这番话到底是在向皇上表明的他的忠诚,还是想让圣母皇太后感到他的“平庸”呢?!不过看那对呣子的样子,叶布舒的示好,似乎没有讨好到“儿子”倒是乐坏了“娘”。
香儿一事被抛在了脑,想要陪他唱好这出戏,东振奋了精神抡圆了俏目望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里获取一点提示,以此也好“夫唱妇随”一把嘛。哪知道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接着就向两宫太后和皇上请示了一番,在泰博儿奇塞满失意的冷眼中,牵起她的手将她浑浑沌沌的拉出了战区。
“爷、咱怎么就离席了啊,大家还在赏月呢!”
“爷害怕——”
“怕什么?”
“怕一不小又被自己的媳妇给弄丢了!”
“——你”
“怎么?道福晋忘了——”
“得——随爷怎么说,臣妾不言语就是!”
东急切的打断了他,狠狠在心里扇着他的耳光。叶布舒得意的抿了嘴,握着她的手缓步在百花丛中,皓月当空的夜色中,云朦胧、月清穹,真是好一个晴朗的中秋。叶布舒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际,不知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轻锁起了眉头惶惑不已:看样子、皇上和太后不是一条心啊,这可难办了!到底该将赌注押在谁的身上呢?
这些时日里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背着东亲自登门拜访过泰博儿奇,两个男人放下了恩怨,致力于解开“麝香”事件的谜团。想不到今时今日,能推心置腹的人,竟然是曾不共戴天的情敌。
呵——这就叫“世事难料”吧、他暗暗自嘲的挂起了一丝苦笑。虽然此时他和泰博儿奇看似已握手言和,不过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大难临头”的东,倘若生活云淡风轻的重新步入了平静,恐怕他们又会再次跌入夺爱的战争吧。
想不到泰博儿奇的处事风格跟岳父竟有几分相似,凛冽、刚硬、甚至更为残酷。在任何威胁和假想敌面前,他们都不谋而合的选择了“宁肯错杀绝不姑息”,不同的是、岳父为的是江山社稷、泰博儿奇是为了佳人安危。
曾经在东养病的这段时间里,事无巨细的将所有点梳理了一次。也不知是在第几次的反复推敲中,几乎就要绝望的他猛然惊觉:东为了避免别人加害自己,整整在伙房坚守了一月有余,几乎完全排除了有人从膳食下手的可能。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东喝了那该死的杏仁露!
背上冒起了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前前后后的事恐怕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早就怀疑香儿不太对劲,却始终找不到她的动机也抓到她的把柄。
最初的怀在她那些妩媚的眼神中慢慢被麻痹,以为她仅仅是一个妄想攀龙附凤的女人,她的那些异常逐渐都被自己当成了处心积虑的“勾引”,虽然依旧提防着她,却很难将母后皇太后身边的人,同多尔博和泰博儿奇口中的“问题之人”联系起来。
可是除了她端来的夜宵,所有膳食都是在东的眼皮底下烹制的,那不是她还会是谁?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喝下杏仁露的东腹痛难忍、痛失了胎儿。那不是麝香的药力发挥了作用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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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抱歉!!豹子最近太忙,更新慢了,太对不住大家!!!豹子今晚准备通宵,保证明日的准时更新!!
【第六十五章 新纷扰粉墨登场】
香被“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它既是贵重的药材,精的原料。有兴奋呼吸、加速脉搏、升高血压和强心的作用,能治中风不醒、痰迷心窍、心腹暴痛,跌打损伤等症。
但是因为它能活血通经,止痛,催产,因此孕妇忌用。
为了秘而不宣的将“麝香”事件查个水落石出,不得不联合“敌人”的力量,放下一切芥蒂悉心合作,叶布舒和泰博儿奇这一对情敌,因此休了战。
当叶布舒提出了他对香儿的质时,泰博儿奇拍案而起,毫不迟的主张立即铲除“隐患”。他的那种态度让人感到他更倾向于秘密的“彻底清除”。
面对叶布舒怔怔的眼神,泰博儿奇冷笑一声说:“怎么,难道是这个丫头锲而不舍的引诱,让咱们的四阿哥动了心?你不舍得吗?”
听到这样的话,布舒一愣之后失笑的说:“你和东倒像是一对兄妹,不但一样的主观且也一样的偏激,好似只要你们往跟前儿一站,一切真理就在那一方乾坤阔嘴里!如此相似不是兄妹是什么?难怪今生无缘做夫妻!”
“别埋汰人了!说正事儿吧!”
听得泰博儿奇那充满恼的话语,叶布舒卑鄙的感到了快乐,终于有名有实的成了“胜利者”他将那轰轰烈烈的Сhā足抛在了脑后。他欣赏着对手的“困兽斗”,片刻之后带着一丝俊逸的笑缓缓说:“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埋汰你的意思。你其实不了解她,所以你以为我在故意刺激你。不过你们真的是很像,甚至你和我的岳父睿亲王,也有颇为雷同的地方。看来你跟我福晋一家,前世应该有什么纠葛生难以轻易了断啊!我这样说,你总能接受了吧?”
被叶布舒开“岳父”、闭口“福晋”的那股子得瑟劲儿,搞得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泰博儿奇“啪”的一声啪响桌子冷说:“有人说你是才子、我承认!可有人说你是君子!我真是怀到了极点!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君子!?废话就别再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打算?是自己处置,还是我来处置?!”
讶异的一愣,叶布舒松眉头认真的望着泰博儿奇的心里微微感到愕然:他来处置?他怎样处置?一刀杀了她?若她凭空消失了,怎么给太后交代?他是想害得他们俩都坐事削爵吗?!既然局势不容乐观,那么行差踏错的结果必然就是引来灭顶之灾,他俩一旦身陷~+,岂不是渔翁得利便宜了硕塞!
一眼对上那双等得不耐烦地蓝瞳。再次发现他和东类似地地方——又浮又躁!“耐心”这个词好像跟他们绝缘!他不禁面带苦笑地暗叹:难道他们曾经就是因为“照镜子”地感觉。才走到了一起?这是什么爱恋?真是便宜了他走在了自己地前头。难道表白就真地那么重要?难道自己就输在了“闷”字上头!?
“泰博儿奇。既然们是‘盟友’。我没道理完全将你地提议置之不理是你也没理由一意孤行。既是如此咱们综合一下吧。我会着手将这隐患清除。不过你不能干涉、不能过问、也不能——。总之我要她活着。”
“好!你只有三天时间时恕难从!”
“——你地性格。确实跟我地福晋、很像!说不定你们前世就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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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地记得句话之后泰博儿奇地神情更森冷了。似乎想扑上前来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他那冷冽地脸庞还在眼前发出寒光。那波澜壮阔地蓝眸中还“嚓嚓”地闪着电火。一声欣喜地呼喊猛然将画面撕破。泰博儿奇地影像裂成了两半。从中挤出一个带着笑颜地面孔来:“四爷、你也逛园子来了?!今儿淑惠来晚了怕见不上你了呢!你从四川回来之后也不知道忙活些什么。差人请你来府小叙你总是推脱!不是今儿这场合恐怕还得不了一见吧?”
叶布舒的回忆忽然而至的淑惠猛然打断。他猝不及防的眨着眼,集中精力应付起来本想客套两句却已巧笑倩兮的倾身而上,眼见着就要“挂”上身来布舒面带唐僧怕妖精的恐惧,一连退了好多步,背脊上冷汗直冒的拼命回顾:她好像跟自己没这么熟络吧!这是一本什么人情帐啊?
不过淑惠郡主终于发现了一旁冷眼观望的四福晋东,那凑上前的身子和欢欣的言语,在那一份无声无息的漠然中讪然“退兵”了,她扫了东一眼下意识说了句:“呀四福晋也在呢!”。尴尬的气氛上扬,叶布舒没好气的看了淑惠一眼,为她无可救药的粗心暗自摇头:这么大个活人在一旁,难道看不见,别是故意的吧!?
沉闷中淑惠身子一矮,行了屈膝礼:“淑惠给四爷、四福晋请安,恭祝四爷、四福晋福体安康。”
听东淡淡的应声而答:“淑惠见外了,难得见一回,也别这么拘礼,你就好好同四爷聊聊吧,这一年半载的没见上面,也怪挂念的。”叶布舒意外的瞟了身旁的东一眼,冷啊!真冷!虽然她没有双目寒光,也没有冰冻三尺,不过她真的很“冷”,应该说她真的很冷静。她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知书达理,谦和忍让的话出来呢!这太奇怪了!这哪里像是那个风风火火毛毛躁躁的东?对淑惠过分亲昵的举动,她就算是
生气吧,也不至于“支持”啊?
复而再偷看她一眼,她安然静雅的俏面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又似乎雍容冷静有主持大局之风,总之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看上去她就是很奇怪,让人忽然感到她很陌生,难道是蚕蛹要蜕变成蝶了??
“福晋——”
“东!你们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观景阁那边上科尔沁的克食了!姨让我来寻你们回去呢!”
叶布舒话未出口被堵在了喉头人都一顿,循声看向了走近的宁格格。温婉的宁古塔依旧独特的穿着一身蒙古长袍,好似一朵江南小花开在广阔草原之上。
缀在她两鬓发上的玛瑙珠宝,好听的相互碰撞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随着这些悉悉索索的碰撞声越来越近,东终于收起了她的“冷静”,一丝笑意挂上了脸定睛将宁古塔一望,快步上前拉起了她的手,姐妹俩人笑意盈盈的相互端详了一番后,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宁古塔姐姐,上次——真亏得有你!”
宁古塔温柔一笑,轻轻拧把她的俏脸,同样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得!你还欠姐姐一个解释,你的衣裳到底怎么了?姐姐可盼着知晓!”
叶布舒看着妹二人温言细语的说着悄悄话,面容上浮起了一丝欣慰,她做了十四载的男儿、交好的都是一干哥们儿;睿王一系人丁单薄说姐妹,连兄弟也只得多尔博一个。宁古塔的母亲是嫡福晋的亲妹妹。
父母相继去世的她,七靠了姨妈姨父,好歹让东有了姐妹。
八格远嫁他方曾让东伤怀了很长时间毕竟只得图雅和宁古塔这两个姐妹而已。虽然如今她早已恢复女身好几年,却未曾去建立新的关系没有结交到相知的姐妹。在皇宫威赫的阴影下,皇上十岁尚且能带着扭曲的心境草率指婚,如今的四福晋还能再结识到能推心置腹的挚友吗?
那些女儿家的事她向谁说去呢?统统憋在心里,日积月累的该多难受啊!想到这里,见得姐妹俩抿笑着朝自己走来,他郁闷的发觉了自己的很鸡婆|自己的心太细,为她想得太多个老嬷嬷一样琐碎得让人痛心疾首啊!!
身侧的淑惠郡主,蹙眉瞄向叶布只见他一心一意关注着四福晋,顿时备感冷落。她不高兴的嘟囔着也不甘心就此走开,揉着手里的旗帕不住翻着白眼。
宁古塔看了她一眼,复而再看叶布舒,心中明了不少。她温和一笑朝他们挥了挥手说:“再不回去,怕是又要惹得姨父恼火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位是淑惠郡主吧!上次见你还是除夕灯会的时候呢,如今出落得更是水灵了!咱们赶紧都回去吧!”
给了阳光自然会灿烂,淑惠笑面如花的颔首施礼,那一丝不悦被抛了开来,她一抬手挽着叶布舒的胳膊说:“四爷、听说今儿有上好的奶酪呢!咱们快回去瞧瞧吧!”
叶布舒愕然的愣了愣,见得复而“冷静”起来的东,不知为何她的那股子冷劲儿,给了他非常快意的感觉,本想抽出胳膊逃之夭夭的他抿了抿嘴,任凭淑惠拽着自己,好整以暇的翩然笑道:“福晋别介意,这难得见一回,爷得跟淑惠丫头好好聊聊!这一年半载没见上面,也怪挂念的!你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宁格格了,你们姐俩多唠嗑唠嗑啊!”
说完,备受鼓励的淑惠不知道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笑眯眯的冲着东住的点头,那意思似乎是说:对嘛!四福晋别小气哦,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了、宗室里都是沾亲带故的皇亲,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呀!
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就这么嬉笑怒骂的走远了,东眼波流动悄然追着他们的背影,眼底似乎有一丝困惑,她越发的冷静起来。宁古塔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生起气来:听闻淑惠郡主仗着父亲和哥哥世代受宠于太宗而任性妄为,看来传言属实,果然不是空**不来风啊!
这样有失体统的赖着别人的丈夫,也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难道没人教过她什么是礼仪,什么是廉耻吗?曾经世代恩泽他们一家的太宗已经驾崩了!若没有她的哥哥勒克德浑殒身不恤的战功,她算个什么东西!念想至此,宁古塔一愣,自己居然用了这么恶劣的言辞来评价她!不知道是疼爱妹妹的心在作樂,还是对淑惠的行为太生气,以至于感到她天生就长了副让人讨厌的面孔。既而她又怨愤起妹夫让人意外的行为来,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媳妇扔在一边,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的走了呢。可是她就是不明白,连自己这个好脾气的人都发了火,为什么妹妹能这么平静,好像不关她的事一样的?
姐妹俩各怀心思的走在路上,静静牵着手没了言语。回到了观景阁中庭,众人的表情烘托出了沉寂中的一片哗然,除了东依旧如故的冷静,所有人的神情都异样起来。泰博儿奇怒目圆睁的瞪完叶布舒之后,那充满关切和担忧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东身上移开过。
一声低吼传来,浑厚的男声携着压迫力响起:“淑惠!你给我滚过来!这是什么场合?!容不得你造次!快放开四爷!”
【第六十六章 多婚制乱仑】
克德浑——和硕颖亲王萨哈的第二子,努尔哈赤~他的父亲萨哈骁勇善战而且长于智谋,深得太宗皇太极的信任。在萨哈英年早逝之后,太宗曾怮哭灵堂,并罢膳~朝三天,可见其感情非同一般呐。
后太宗驾崩,勒克德浑的兄弟阿达礼、伯父硕托因在皇权斗争中公开支持睿亲王多尔衮,结果被各方一致谴责,不久被勒克德浑的爷爷代善抓起来,以扰乱国政的罪名处死。
此后勒克德浑受到牵连,被削爵逐出宗室,贬为豪格门下的庶民。多尔这丢卒保帅的一系列政治措举,使得支持自己的侄子侄孙丧命的丧命、削爵的削爵,但他以此得来了安定的政局,也了“摄政王”的桂冠,不过,那沉重的心理包袱也随之压上了他的心头。
顺治元年,清军大举入关,趁福临在北京登基,多尔衮将因他而遭难的勒克德浑恢复了宗室,封“多罗贝勒”。
从此,在明清鼎革之际的南征北讨中,勒克德浑驰骋疆场,凭借遗传自父辈的骁勇善战和一雪前耻的强烈意愿,立下了一桩桩悍马功劳。
这这些岁月里,对多尔衮这个叔公到底是暗藏了怨愤还是充满了感激,恐怕连他自己也处在界限模糊的矛盾中,或许兄弟和伯父的死对他的伤害太大,他很难过自己这一关。于是这么多年以来,这对辈分远、年龄近的“爷孙俩”都不曾再私下交往过。
不过多尔衮但求良心好,似乎也乐于和这位受苦受难的侄孙保持距离,免得他心生压抑。虽然知道冷炭难生绵长火,但他对勒克德浑在军事上的培养和信任不亚于对世子多尔博。
也许是看过多权斗的风云年来勒克德浑也多少体谅到了叔公的不容易,他的态度渐渐豁达起来,只是没寻觅到机会一述衷肠。不过曾经的芥蒂都冰雪消融了。
他没想到爱慕叶布舒的妹妹不没有走出痴迷今还闹上了台面!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公然的纠缠和暧昧的态度会产生多糟糕的影响,她想过吗!将来谁敢要她?!虽然在满清多婚制的推崇下成了诸多辈分错乱的荒谬姻缘,叶布舒那叔叔的辈分不算什么,但如今他却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堂姑丈摄政王多尔衮的女婿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忍无可忍的勒克德一声怒喝,将淑惠霎时心怯的定在了原地,既不敢再说笑,缠在叶布舒身上的手臂也悻悻然放了下来。众人大有舒了一口的感觉不是勒克德浑自己出面,除了皇上太后谁敢对摄政王的家事参言,就算再不成体统,毕竟宗室里都是“一家人”,想得开的人往那“叔侄”的关系上一套,不就是年纪轻轻的侄女缠着叔叔撒了个娇嘛!
这“事主”二人一个是摄政王女婿。一个是礼亲王代善地孙女愿意来趟这滩浑水呢。不偷着乐地就算厚道人了。
叶布舒快意朗笑。朝勒克德浑一拢手到:“勒克德浑、你太多虑了!淑惠不过是年纪小贪玩而已不得造次。再说福晋也说了、见面地机会不多。好歹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过中秋多陪淑惠叙叙旧吧!”说罢他一扭头。笑着望了望东。示意她出来帮帮腔。
宁古塔樱唇紧抿。生气地瞪了妹夫一眼。拽着东地衣摆不放。谁知东也并不上前。咧开嘴来一笑。清清爽爽地说道:“爷、这些个小事儿不用臣妾点头应许吧。难得中秋佳节共聚一堂。一家人自然得唠嗑唠嗑!爷刚才尽顾着观月赏花。眼下也该有些乏了吧?眼下就快些领着淑惠入座吧。别耽误了大家品尝克食!”
这一席话。不但让宁古塔恨不得拂袖而去。更让众人掉落下巴地微微张开了嘴:东格是脱胎换骨了吗?那颇有妇德地大度。夫唱妇随地恭顺。简直和调皮捣蛋地她沾不上边!
兴许是差异太大。人们都下意识回忆起了曾经地那个她。记忆里那个虎虎生风地假小子能变成窈窕淑女已是奇迹。竟然再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副贤惠静雅地模样。真是让人无法置信。远远站着地泰博儿奇收紧了下巴侧目看着她。流动在眼眸中地担忧被惊异和惑取代了。
多尔衮两手扶膝地看着女儿。嘴角不着痕迹地隐藏着一丝笑:平时毛躁率性地女儿。为什么老是在某些场合里冷静内敛得让人想为她喝彩呢!而让人更为欣慰地是这“某些场合”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成立了——有圣母皇太后地地方。虽然不知道她和叶布舒这算是唱地哪一出。不过她有这个意识就已经很不错了。
东说完那番话,不忘带上举案齐眉的神情将叶布舒深深一望,那边厢怔了神,瞬间隐约的有了感悟:在这之前她的冷静,虽然仍旧让人迷惑。但此时她的一席
图却非常明白——看来她已察觉到了自己想塑造一个形象给两宫太后,既然“闲云野鹤”已起了头,那她就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它优哉游哉的飞个够。
她的眼中含笑,那一抹莫名的冷静依旧夹杂在眼中,叶布舒从她眼里读到了她的意图,却看不明白她的冷静。
圣母皇太后再次明朗的扬起了笑声,将他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叶布舒压下惑,聚精会神的看向了端坐中庭的太后。
“咱们的东格格真是长大懂事了,老四你真有福气!不过,你也太不心疼人了吧,怎么能将她丢在一边儿呢,这一大家子的聚在一块儿过中秋,该聊的得聊,该顾的得顾嘛!哀家早就听闻你的人缘好,今儿算是眼见为实了。你那日子过得也该是比谁都惬意吧,既有娇妻花前月下,又能呼朋唤友广结善缘,惹得哀家也艳羡啊、哈哈哈!”
“圣母皇太后折煞儿臣了,儿臣这浑沌日子怎敢让太后谈及一个倒是儿臣自己不才、感到有此人生足矣了。”叶布舒颔首而笑,毕恭毕敬的说到。
氛围在笑声里~了起来,母后皇太后站起身来一挥手,终于招呼众人都各自落了座,淑惠自然没了机会再缠着叶布舒,被脸青面黑的勒克德浑带离众人,隐没在了角落的一张桌旁。
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了来,在克食的美味和月色怡人的景致中逐渐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叶布舒携着一言不发的东浅酌着美酒,那考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她既不生气也不高兴,好像点沮丧?
“福晋
“恩?”
“你今天真的奇怪。”
“臣妾不觉得。”
谈话被僵在她毫无语气助词的个字里,叶布舒担心是自己玩笑开得太大,无形中又让她觉得丢了面儿,沉吟半饷后他于桌下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问:“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谈话竟然又嘎然而了,败在她毫无表情的平淡中,叶布舒感到问题有点严重,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她紧紧一握,却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散落焦距的双瞳空洞。她的异常让人感到一丝心慌,叶布舒顾不得十目所视,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俏脸转了过来:“没有?那为什么呆得跟只笨头鹅一样?别这样、爷和淑惠没什么,她只是还小、不懂事而已!”
“都说没有了。”
“还没有?你刚才滔滔不绝的股子伶俐哪去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白,平淡无奇也澜不惊。不过那托着下巴的手在一丝忧虑中,若有所思的轻轻摩挲起细滑的肌肤来:“你到底是怎么了?爷——我错了行不行?”
东眨了眨眼,一扫睫毛垂下了眼帘,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那一句低声的认错好像终于让她回了魂。叶布舒凑上前去附耳说到:“你别这样,等回了府爷任凭你处罚!快笑一笑,有人看着咱们呢!”
听得此话,东立即懵然初醒的美目一睁,继而唇边漾出了浅笑,她懊恼着自己不到家的演技,没有勇气四下顾盼,就着叶布舒和自己亲密的姿势悄声询问:“这臣妾没露什么马脚吧?”
“当然没有、福晋怎么会生出‘马脚’,福晋的脚叫‘玉足’!”
“——你!”
发现自己被他耍了,东恼怒的一顿,伸手推向他贴上来的身子,却被他笑意盈盈的握住了手:“对了,这样才乖。别说爷没提醒你,你若真是一直呆下去,什么‘脚’都该被你露光了。你不是佯装着胸襟宽广的大夫人吗?那得投入点才成!不然你臭着张脸、爷怎么去营造‘纨绔子弟’的形象!”
他不多不少的猜到了七八分,东讶异的望着他,感到他提醒得及时说得也有理,更感到什么叫心有灵犀。他们涂上厚厚的油彩径直唱起了戏,却能看到花脸下的真实表情,真不容易!
其实她也迷惑着为什么叶布舒会“塑造”这样一个形象。软裘快马的浮夸子弟比比皆是,让皇上和太后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对他的仕途只会百害无利。加上众人都知道摄政王最痛恨的就是不务正业胸无大志的“败家子”,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的这个举动让东想起父亲曾千方百计的想利用泰博儿奇牵制太后的事,堂堂当朝摄政王尚且未雨绸缪的考虑着女儿的退路,他一个落魄的宗室阿哥出此这样的下策,难道仅仅是为了混淆皇室的视听,待将来大风大浪席卷之时,全身而退?
【第六十七章 湖广告急】
个心思正围绕着叶布舒打转,不知何方投来的一道东芒刺在背,她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面前俊逸的特写却扰乱了她的视线。不敢再四下顾盼,她急忙溜着眼珠,又垂下了眼帘。不料那张“特写脸”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把不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在瞄什么!?”
“没”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她眼波流动的顾盼,被叶布舒尽收眼底,那揶揄人带来的好心情“嗖”的一声无影无踪,他霸道的将她脸庞一捧,两张面孔便眼对眼、鼻对鼻的凑得更近了。
东两眼昏花的对着焦,离斗鸡眼只差一步之遥。她扭着脖子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他挺黑心的用了力道,看来是不会轻而易举让她脱逃。
手一抬,她没好的掰起了他的手指,忍不住嘟囓着说:“没!没有、臣妾没有、回爷的话臣妾没有!臣妾东回爷的——”
得,瞎叨絮些什么,爷是白痴,有你这么寒碜人的吗!”叶布舒的便宜哪有这么好占,语落他惩罚式的两手一收,将东脖子拉得老长的点上一吻。
“干嘛呀!”
“嘘
东涨红了的抗议,引来了不少关注,周遭的人纷纷扭头一看:四阿哥深情的捧着四福晋的脸,两人一副你我的模样,怕是他正在慰藉刚才受了冷落的媳妇吧。带着调侃的笑容,他们又扭回了头去。东急转眼波,尴尬的陪着笑,眨巴着眼睛示意他快松手。
叶布舒慢悠悠地将手一松。却抬揽着她地肩。让她靠在了怀中。听她语无伦次地悄然咒骂着自己。他得意洋洋地乐起来。虽然两人坐得很近轻依偎不算“大动干戈”不过那一直追随着他们地目光却被这一幕灼痛了。
叶布舒好整以暇地抬眼帘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那一道目光。夹带笑意地眼很清楚地告诉他:她是我地福晋。我来疼爱她。是天经地义。
从观景阁徐徐走出。多尔唤住了勒克德浑、两人在清风朗月下谈起了湖广战场。此时湖南、湖北地区地大顺农民军和南明抗清势力再度兴起。已在南明桂王部下任总督地何腾蛟由广西进入湖南。攻战靖州、州、全州、宝庆、常德、永州等数城。
民军李过、高一功部由湖北荆州、宜昌东进占湖南益阳、湘潭、湘乡、衡山等大片地区。
情势已到了迫在眉睫地危急之时。清廷必在短时间内派大军前往救援。身为叔公地多尔暗藏笑意。静静听着侄孙对湖广战役地独到见解。他地欣赏洋溢于表面。丝毫没有遮掩。在微妙地一瞬间里个重大地决定便在他地心头成了形。
“此次出师军情紧急。干系重要。即便战场上不可能有常胜将军势却不允许此次出征地失败。孔有德在湖广地失利。以及江西提督金声桓、广东提督李成栋、大同总兵姜壤等人地先后叛清归明。更振了南明声势!咱们陷入了巨大地被动啊!”
听到多尔衮长叹一声,勒克德浑垂下头来沉吟了半饷说到:“王爷不必忧心臣一直盼着督兵南下,再战南明的何腾蛟!”
多尔衮闻言深邃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了笑:“勒克德浑、你不像你阿玛,却也太像你的阿玛!”
“王爷的意思是”
“哈哈哈——不是我故弄玄虚,只怪你太独特。你阿玛长于智谋忠肝义胆,他通晓满、汉、蒙的古文掌管礼部多年且多次献上良策,忠心耿耿的辅佐太宗开创帝业”
“王爷——恕臣无状臣还是不明白”
“你继承了你阿玛的勇猛和智谋,但除此之外你太不像他了。他是循规蹈矩为了当朝皇帝而战。你不同!你是为了征战而战!好像生就狼烟鼎立于苍茫愧为咱们世代居于黑山白水的女真英豪!我真羡慕代善哥哥,他有这样一个孙子他的福气!”
没想到叔公会这样直白的夸奖自己,勒克德浑手足无措的停住了步伐,望着多尔衮的背影他感触良多的怔了神:或许叔公是个手段残忍的政治家,他不惜牺牲支持自己的侄子侄孙来稳定政局,可他也是一个殒身不恤驰骋疆场的英雄。他才是女真族最大的英豪。
“大义灭亲”的措举,几乎使得他众叛亲离,皇亲贵戚们都摧眉折腰的簇拥身旁,在表面上忠心耿耿的侍奉着他;背地里却对他心生畏惧、退避三舍,唯恐阿达礼和硕托的厄运降临
头上。他们甚至将经手此事的祖父完全淡出,把“推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他大失人心的政治风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掀,江山是别人的江山,腥臭的血却溅在了他的身上,名号再好听——“代天摄政”也仅仅是“代替”、“代表”的意思,他完全有能力将那个“代”字去掉,只要他敢于一搏,他却放弃了,他是害怕失败带来的死亡吗?谁相信呢!
江山是他打的、却不是他自己坐的,只此一点足以让很多事随风飞逝,了断了恩怨。勒克德浑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双手一拢颔首说到:“王爷抬爱了,臣愧不敢当!咱们既然从黑山白水的世外走入了繁华的中原,每一个爱新觉罗的男人都有义务去捍卫江山的稳固!臣为此而生、岂敢为己而战!”
“哈哈哈!好啊—勒克德浑!好!雄鹰既要冲向云霄,我决定送你一双翅膀!”
“王爷的厚爱,臣铭记在心,只是唯恐隆恩浩荡、臣担当不起。”
“错!我若是觉得当之无愧,你便该有此担当!不过那是送给你督兵征战的‘盔甲’,不是我现在谈及的翅膀!”
“——臣、惶惑”
“勒克德浑——明日朝会我会布晋升你为‘多罗顺承郡王’,于不久后辅佐主帅济尔哈郎南下、解湖广燃眉之急!此为赠予你的‘盔甲’!”
“臣勒克德浑王爷恩典!”
呆愣数秒后,勒克德浑终于醒过来打了个千,跪下身去谢恩。多尔欣然一笑,抬手扶他起身凝视着他的眼眸说:“至于送你的翅膀、左翼——叶布舒!右翼——多尔博!”
勒克德浑一惊,站直身开口便想问起究竟,很多问和一丝莫名的感动浮上心头:叔公准备将儿子女婿都送上湖广战场,但奖赏却先于功绩之前唯独封给了他一人。他动容的急于推辞,多尔衮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勒克德浑你记得一点,不我认不认叶布舒这个女婿,他始终是爱新觉罗的一员,现在战局危急、大清国的疆土不能永远仰仗着父辈祖辈去捍卫,派遣他和多尔博随你出征,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上的纠葛,我将心爱的儿子和决裂的女婿一同放入军中,就是为了避免你有来自任何一方的顾虑,至此、你既不用拼命保全摄政王唯一的儿子,感到施展不开的承受着压力,也不必为失势的女婿入军而浪费心思揣度不已,我的苦心,你明白吗!?”
克德浑深深看了多尔衮一眼,郑重的说:“王爷对大清国的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臣已然明白!”
在勒克德浑那带着一丝悲情的面容上,多尔衮欣慰的看到了他放下芥蒂的释然,他沉默着低下了头,暗暗将内心的澎湃都努力的平复了下来,那一场浩劫不但困扰着勒克德浑,更让他在无数个静谧的夜里黯然神伤。
如今、那从侄孙眼底满溢而出的崇敬,让他无可遁逃的感到了愧疚,但也感到了心灵的安慰。
稍事片刻之后,那心潮翻涌的浪涛终于缓缓的静了下来,他抬起眼帘拾起了先前的话头:“济尔哈郎虽然身经百战却已年过五旬,此次又是入关后他首次督兵出征,我必须派遣一个年轻善战的副将相助于他!你曾在湖南、湖北地区作战,并战胜过何腾蛟,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毕竟湖广战场的局势太为险要,你和奇儿哈郎初次合作,我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尽最大努力将风险降低。多尔博的经验虽不多,但他尚且师从孔有德南下过湖广,对那边的地势和战情有一定了解。而叶布舒也堪称满腹韬略、长于智谋,他在四川战役中的表现,也曾受到肃亲王豪格的认可。命他二人助你南下征战湖广;一、为鼓舞你的士气,二、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失望!入军之后,他二人由你调遣,军中事务皆由你做主!”
“王爷——难道不让他们受封‘将军’出征吗?!”
“不!他二人此次出征,全算作师从你军的将领,其他的你就不用再过多的过问,我自有定夺!还有,你且要记得,我既然能将他俩作为‘翅膀’送入军中,必然是想让你南下之行得以如虎添翼,我不会强求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里包袱。沙场无情、我比谁都明白!既然生在皇家,不管是我还是你亦或他们,都无法选择,有机会披荆斩棘的出征,是他们的光荣。”
【第六十八章 出征即—爱端倪】
刚蒙亮,载叶布舒上朝的官轿在一行随从的护卫中离夜憋着惑的东再也按耐不住的爬起身来,利索的穿戴好了衣物,推门而出。
许久没涉足过府邸的西北翼,迟的望着面前耸立的舒云阁,她将那一双素手扶上院门,心底竟升腾起了一丝兴奋和紧张。毕竟门内有可能藏着困扰了她一夜的谜底,同时也藏着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真实心境。
她刻意向所有人隐藏那一份介怀,但是却无法骗过自己,她到底是被他的“风流”若有若无刺痛了。曾以为他收了通房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妄想着从此能安然将“名义夫妻”继续做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境却慢慢变了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不对劲儿的?她无数次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忽视不了的失落和纠结,让她避之不及的痛苦起来,除了远远逃离这舒云阁,她该怎么面对——自己!?
一片寂静的氛围,随着“吱呀”一阵轻响被划破,不甘示弱的沉寂立即一涌而上填满了院子,吞了那门声的尾音,也吞了东的希望、舒云阁不但没有侍卫留守,更悄然无声,静谧得怕人,仿佛被遗漏在了时间的空隙中。
东失望透顶的转起了心思:香儿没被关在舒云阁?他到底怎么处置的香儿?不在舒云阁难道在书房?或者他已经将她送官了??
她深深望了厅中的通连大炕一眼出身去合上了门,既然今日已趁他上朝的机会来了西北翼,怎么也该各个院落查看个清楚,眼下不去风语轩瞧瞧乎对不起彻夜难眠的自己。
秘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东偏头一瞧:是恭儿。
舒云阁主事大丫头远远抬起下~来仔细一打量,不曾想到是“久违”的主子进了院,她欣喜的扬高眉梢、快步迎上前来请了安。东颇带尴尬的笑了笑:“许久没来爷的寝居了,还真有点挂念,我过来看看。”
“福晋哪里的话今这里已算不四爷的寝居了。自从福晋分了院落、四爷自然将苏勒居当做了寝居,倒把这舒云阁生生的闲置了!”恭儿抿嘴一笑,搀了东陪着她朝外走去。
东情不愿的被她着要推脱的话还没出口,便心生窦的愣住了:“闲置?怎么会闲置?香儿不是住在爷的舒云阁吗?”
恭儿抬眼仔细地看了看主子。莫名其地摇了摇头:“香儿?她一个丫头怎么可能住在主子地寝居里!!”
“她不被爷收成通房了吗?”
“没有吧??!福晋是听哪个奴才乱嚼地舌根??”
“当当然不是奴才说地是爷自己”
“不可能啊!第一、咱们都在四爷跟前打转。想瞒也瞒不住!第二、怕是四爷也跟福晋说了她偷东西地事儿气头上地当四爷还想将她送官地呢!若是四爷收了她、那好歹也是听宗人府来发落。怎么会将她送官!?”
“什么、爷真地将她送官了??”
“这——回福晋的话,恭儿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香儿偷福晋的金簪被焦公公当场拿住,闹得咱们舒云阁的一干奴才都知晓了,前些日子四爷还让杜尔顺将她看押在小书房里了她一两次呢。不过、后来的事儿,奴婢就不清楚了”
懵懂的遣退了恭儿东越发迷糊起来,她混混沌沌的走上了回廊。廊下荷化衣、水波清粼尾红鲤相互追逐着嬉戏望着那一片怡然的景致,她倚着栏杆出了神:叶布舒竟然没有收过香儿?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且不说香儿在太后身边当差时权限比现在大从来没生出过这样的事端,如今说她偷盗财物实在有些让人迷惑不解。仅将此事简单分析:婢女犯事在前,主子惩治在后,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此说来哪里还有所谓的谜团呢?这既不存在叶布舒狠心对待宠婢其中必有缘由,也不存在准妾室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自毁前程的说不过去。
没想到“谜底”竟然是这样,东忽然感到心一松,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甜笑。转即她下意识的唯恐自己状如花痴,便急忙站直身子将脸一沉,严肃了起来。
抬眼看了看天色,淡蓝的幕布缀着素白的云团,她压抑着莫名的雀跃、故作平静的朝着四季园走去。九月的芙蓉冷,桂花香,满园的胜境携着芬芳。辗转了一夜,忽儿心境又松了下来,坐在咏春亭中不多一会儿,困顿便袭上头来。顺势躺倒在宽大的躺椅上,藤制的纹路轻轻印在了细嫩的皮肤上,她安详的睡了过去。很久没这么心安的小憩过了,自从嫁进将军府,天色一亮她竟难以入睡,苦了她这个时常在夜里受梦魇袭击、习惯白天有空便补休的人。日上枝头、晌午快到了,无惊无扰的酣睡中,似乎若隐若现梦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的站定了
“才起来多久,你又睡?加以时日该胖成猪了!”
一把声音扑面传来:东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抬手遮着光线,逆光而立的“黑影”似乎在剪影中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她诧异的一愣: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丝惊喜淡然升起,她急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叶布舒俯身而下,猝不及防的偷了一个香吻:“别起来、爷说说而已就算你变了猪、爷也得要啊!还睡会儿吧,奴才们备膳去了,待会再叫你”
脑子里乱成一锅甜粥,糊糊的又隐约甜甜的她红着脸推开他:“罢了、臣妾哪敢再睡,起来得了。爷今儿回来得这么早?朝中出什么事儿了吗?”
“算是吧!”听了她这话,叶布舒温柔的神情冷了下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坐在了躺椅边上。
“什么叫?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事还是坏事?”
“——从前看是好事、现在看是坏事儿!”
“这、是什么话?”
“福晋——”
“恩?”
“阿玛”
“阿玛怎么了?!”
“爷恐怕即将远湖广,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
湖广二字将东猛的扎;,她几乎从躺椅上弹跳了起来,叶布舒从怔怔的低落中醒过神来,一把扶住她的肩,凝视了她一秒将她搂进了怀里:“你这么惊异在担心吗?或者只是湖广二字让你想起了——泰博儿奇?”
“我”东本想声的反驳,却一时哑在了哪里,她恨起叶布舒的狭隘来么话他都敢说出口,他也不考虑人家的感受。
“没关系,爷能理解”叶布舒嗅着她发香,悠悠的说得东憋屈的终于开了口:“爷从来不顾及臣妾的感受,就算臣妾想彻底将他忘记,但就凭爷这么有事没事的将他含在口里,臣妾靠怎么力量去将他淡忘!!”
叶布舒意外的一震,推仔细的打量着:“福晋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东没好气的抬手挡开他的手掌,扭头去不搭理他。叶布舒长叹一声将她的脸转来过来歉着:“我错了~别不搭理人、反正以后有你清静的时候——”
“谁说!打完仗爷不就回来了!不是照样得叨絮臣妾!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恩——”
“爷!你别这样,从前不是老想着要出征吗!现在有了机会怎么——”
“从前和现在不同!现在爷的顾虑太多!”
“爷是在顾忌泰博儿奇!?”
“”
“是不是?”
“是!”
“你——、罢了臣妾想知道,此次出征谁挂帅?”
“郑亲王济尔哈郎”
“副将是爷?”
“不是——”
“不是?那阿玛是怎么安排爷的?副将是谁?”
“勒克德浑儿朝会上阿玛晋封他为‘多罗顺承郡王’,既是表彰他前番出师立功之意为朝廷此次对他委以重任的褒奖。”
“那阿玛赐的什么名号给爷出征?是‘平南’还是‘镇南’或者——?”
“没有。爷并不是作为督兵的副将之一。此次出征副将只有勒克德浑一人”
“阿玛他——”
“好了,别老想这个事了,这些事爷都不在乎。”
“这次出征阿玛还派遣了谁?”
“多尔博”
“啊——”
面带忧虑的一路追问,此时此刻东才终于眨巴着眼睛,带着思量静了下来。叶布舒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她的脸庞,有一些感动蔓延开来。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终于不再呱呱呱不停的聒噪,恐怕是多尔博的名字让她放下了心吧。
想来不知内情的她一定以为阿玛和自己的关系频临崩溃,于是才会狠心的一杆将自己支向险要的湖广战场。好在多尔博的同行立刻将她的顾虑打消了。叶布舒微微带着笑意凝视着她,本以为她会就此打住,不料她竟然穷追不舍的又拾起了话头。
“爷顾忌泰博儿奇是因为他眼下作为京官、不到万不得已朝廷不会再委派他出征!?这样样就留了很多机会给他来重拾旧梦?!”
叶布舒愕然的面对忽而严肃起来的东,她什么时候变得跟自己一样又直白又不顾及别人感受的?该不会是刚才就活学活用了吧?思量了一番,那迫在眉睫的分离迫使他敝开心扉将头郑重一点:“是!”
“爷带着这样的心态出征,怎么打得好仗?”
“这福晋——”
“爷!臣妾不会再再再想他了,上了战场不比得在家里,要全力以赴才能险中求胜,爷别顾及家里了,分心这么重,太危险!”
这一席话,开头艰难晦涩,她说的吞吞吐吐痛苦不堪,后面却情真意切滔滔不绝,两人都一愣,叶布舒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耀着无法置信的喜悦,他似乎升入云端一般轻飘起来,一切美好都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他将额头埋向了她的颈窝,孩子一样漾起笑意:“是吗!当真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真不知道阿玛的决定是害了咱们俩还是救了咱们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怎么爷感到好像在做梦一样!?”
“当然是真的,只有爷骗臣妾的,没有臣妾骗爷的
“呵——厉害了,知道捡爷的话来用、跟爷交代交代,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两人温言细语的靠着头颅低声轻喃,不**也不绚烂,但是很祥和也很温暖。东微微一笑,好像爱的真就在这一刻得到了诠释:她曾经拼命的抗拒他,因为他是后来者,她曾经恨他,因为他是卑鄙的掠夺者。但是她却越来越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太大的错,他作为兄长和半个父亲疼爱了自己十七年,那些爱是不是早已悄悄渗透进了心灵深处,慢慢的将两人紧联在了一起。
她未曾尝试过失去,所以也不懂得该如瑰宝一般珍惜。她未曾聆听心灵的呼唤,所以这个“家人”便一直被自己放在了“爱人”的概念之外。可是那些他给的温暖拥抱和小心亲吻,还有痛苦得找不到方向的眼泪,已经渐渐将她唤醒了。她甚至愧疚的感到,如果他先一步向自己表白,是不是根本不会有情窦初开爱上泰博儿奇这回事?!
【第六十九章 解开谜团】
爷怎么知道臣妾有话要说?”
“那还用问,你含沙射影的话里带话,爷哪里骗过福晋了?说来听听!”
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子,叶布舒心情大好的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东想了想决定跟他讨个明白:“爷、香儿当真偷了臣妾的金簪吗?她从前管理着母后皇太后的字画,过手的名贵真迹也不少,怎么从未落下手脚不干净的话柄呢?”
叶布舒看了她一眼,淡然的垂下眼帘,一边整理着袍摆一边若无其事的说:“要说偷,也不尽然。”
“噢?爷的话、臣妾不明白。”
“她躲在房里,梳福晋爱梳的两把头,对镜自赏头上、大张旗鼓的Сhā着那支金簪”
“啊——在下人房?”
“在舒云阁。”
“不-会-吧!”
东抡圆了眼睛,愕然得巴掉落,叶布舒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的说到:“怎么不会,不然她怎么会撞上焦承惠的!”
“但那也啊!”
“那可以不叫‘偷’、但也可以叫‘偷’。只爷觉得有必要!”
听罢此言。东渐渐蹙了眉头。她发现自己将问题看得太简单了。纵然叶布舒并没有将香儿收成通房。但也存在点、并不如所想那么单纯。她毕竟作为太后地女官在宫里待了多年理说也是见过大世面地。怎么会干出这么愚蠢地事。
她沉吟了片刻惑地问:“爷是什么意?怎么臣妾越听越迷糊了?”
本来算不露声色地将她瞒到底。不过出征在即。对留在家里地这条糊涂虫担心太多已容不得他再隐瞒下去。他悠然地一笑。打算多少透露一点信息给这个笨得可以地媳妇。也好让她提高些警惕:“爷有句话要还给福晋。福晋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地膳食、更要注意一些不同寻常地事。爷不在身边地这些日子。很多事就要靠福晋自己了白吗?”
“臣妾在和爷说香儿呢!怎么忽然就扯——”东依地嚷了一半。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一闪。继而严肃地说:“爷是说、咱们咱们臣妾失去地那个孩子和香儿”
“好好一句话改什么口!明明是咱们的孩子,你干嘛改口说是你一个人的!”
听到叶布舒孩子气的抗议,东没好气的重重白了他一眼:“这节骨眼上爷钻那字眼干嘛!”
“怎么说话的呀!那明明就是——”
“得!得了!臣妾说错了,爷!您就赶紧同臣妾说说正事吧!”
叶布舒老大不高兴的住了口知是不是东郑重的承诺让他不自觉的放宽了心,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了一丝从前的味道,叶布舒既甜蜜又痛苦的挣扎着想要颠覆:怎么掌控权又跑到她那里去了?!
“说话啊!爷是说‘她’和臣妾——和咱们失去的那个孩子有关?”
“也不全是
“那倒底是什么嘛!你倒是一次说完啊!”
“你真是笨得可以,你那机灵的脑袋瓜难道在这将军府里就转不动了吗!府中根本就没储备过麝香,那说明‘误食’一说太为牵强,倒极有可能是有人恶意投放的!既然平常人家鲜少用得起这味名贵的药材那么不正符合了咱们对‘第三方军’显赫身份的猜测吗!福晋曾亲自监督备膳长达一月有余,心存歹意的人几乎没有机会下手香儿那晚端来的杏仁露却是来历不明!福晋食用之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麝香的药效便发作了难道不值得人怀吗!虽然这样推测无凭无据确实有些武断,但涉及到福晋的安危了力排点清除隐患,爷还能怎么办?!若此事当真是她所为,那将她逐出府去算是大大便宜了她,但如果她不幸蒙冤,那也只得自认倒霉!如今留得她一条命在,爷总算是仁至义尽了。”
东快速眨巴着眼睛,晕乎晕乎的跟着他的思路打转。不曾想到他果然会这么“听话”的一次将话说完了,她应接不暇的努力消化起那些话来,塞满脑子的问溢了一地,她低下头寻找着那些漏掉的重点。
叶布舒今日的痛快淋漓多少都和三日后的行程有关,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个糊涂虫,她以后要独自面对一切危险,如今他却不能肯定真正的危机到底消除与否,如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统统都告诉她,那忐忑不安的心怎么平复得下来呢。
见她傻乎乎的愣着神,他顿时更加着急起来,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他翻了翻白眼说:“福晋别在‘母后皇太后’这个身份上打转,那会将你越弄越糊涂,这是让我们迷惑不解的原因所在,它曾经深深困扰着爷,更让咱们一次次放松了警惕!”
“爷!你真聪明!你是怎么知道臣妾在想什么的?!”
“这不是聪明!是了解!你今天干了什么、现在想的什么,都在爷的面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一般。”
“是吗?”
东那呆愣和惊异的神情,让叶布舒万念俱灰的耷拉下了头:这懵懂的傻瓜,居然振振有词的让自己放心上战场,她好意思出得出口。静谧无声的氛围盘踞,显然那边厢还在等待着自己搭话,他不得不抬头蹙眉说到:“那还会有假吗!?你今天是不是去舒云阁了?紧接着去了风语轩?有没有去小书房?还去哪里了?”
微微张开嘴来,一副痴呆相的看着他傻了半天东睫毛一扫,垂下眼帘沮丧的说:“没有!就去了舒云阁”
“这不就结了,你要做什么事,难道还能瞒得住爷吗?!”
东着嘴量起此话的份量,心中咋舌的担忧起来:他知道的事会不会还远远不止这一点,只是没说而已。正在心虚的冒着毛毛汗,叶布舒语气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福晋、爷出征以后,你得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来保护自己,懂吗!?”
“爷、你别担心不在臣妾身边的时候,臣妾脑子够用得很!”
是吗?”叶布舒挑高眉毛看着神情颇为不满的东,思量不禁失笑:看来糊涂蛋的自尊心受到了致命打击要生气了。他长叹一声捏了她的脸颊一把说:“是、爷知道!有爷给你撑着,本该让你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担心的,福晋笨得天经地义,笨得有理!不过福晋天生聪慧只要没有爷这颗乘凉的树,一定会心思细密的应对自如。”
这番话让东心里微微一颤,她似乎感到好受了些,又似乎隐约被他一语点破了迷津的思量起来:虽然他好像是为了抚慰自己随口那么一说,不过跟实情也多少沾了边,看来多年的相处让自己不知不觉的依赖他习惯了将问题都抛给他去操心,怪不得脑筋不再灵光果是久未转动给生了锈!
她解释不清那一股由此而生的动容,竟然让人意外的身子一倾埋头靠进了他的怀里然的叶布舒听着她嘟嘟囓囓的说了一句:“这树一直在该多好。”
长时间的沉默袭来,东一动不敢动的窘迫起来布舒生怕任何声响吵醒了他的美梦,两个人就这么凝固在了九月的艳阳下。
小德子不合时宜的一声禀告打破了宁静:“奴才小德子叩见四爷、福晋!午膳都备好了!”
东羞怯的立从叶布舒的怀中退了出来,她尴尬的拨弄着垂在发髻边的流苏,头也不抬的说:“得!传膳吧!”
小德子伸长下~瞄了一,欣慰的抿嘴一笑,应声而去。敢情主子渐渐的不再和姑爷没完没了闹腾,他们这帮娘家带来的奴才也不再心惊胆跳的跟着担心了。虽然心底里都惋叹主子那无疾而终的初恋陨落得太冤,却也感激老天好歹是让主子嫁给了疼爱她的四爷。
午后的慵懒,着祥和之意,翩然到来。东香手托腮的静静看着叶布舒的睡颜,光天化日下恣意的打量他,好像这还是第一次:他微带凤尾的眼睑、还有准头尖挺的鼻竟然和自己有三分神似,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刻意的嘲弄着他们,宗室亲贵之中,唯独他们这做了夫妻的堂兄妹二人,最为相似。他甚至在安宁的睡去时,唇红肤白的如傅粉何郎。从前看他、以兄弟的眼光;来后看他、以敌人的眼光,从来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以一个——妻子的眼光,仔细端详。
莞尔她愣了神:是吗?以一个妻子眼光来看他?这是顾念着他快要出征的“施舍”吗?还是替阿玛的不公平努力的在“补偿”?转念她又收起了后一种的想法:多尔博不也只是师从主、副二将,没额外受封吗!阿玛就算再讨厌叶布舒,也不至于赔上多尔博吧!
疑惑笼罩中,她忍不住悄握了他的手,即将分离的心境,终于让她冲破了一切障碍,得以平静面对自己的真心。恐怕这一生,从里到外,是要将泰博儿奇辜负到底了。虽然心痛,也依旧哀戚,不过却是带着新的感悟——既羞愧又释然。
叶布舒忽然睁开眼来,眯成一条缝夹笑意的观望,只见东带着满面的温柔神游着太虚,不知在想什么,他手指一勾反握住了她的手:“福晋想什么,这么入神?”
东连抖了几下睫毛认真的说:“爷这么快就醒了?臣妾还敢想谁,自然是在想爷。”
原来出征不但能征讨敌军建功立业,还能让两个一直互相折磨的人,抛开纠结矛盾忽然变得直言不讳起来,叶布舒欣然失笑:他们俩人都不约而同的贯彻着“有话就说”的方针,那些话从她的口里吐露、哪怕一去不复返也值了。下意识中忧心顿起,他不安的抬起眼帘对上了那一双不再慌忙躲避的双眸。她似乎也不太习惯直愣愣的对视,却又忍不住将目光与他纠缠,一番摇摆、俩人深深的直视起了对方。叶布舒挣扎良久终于开了口:“福晋,爷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爷是说如果,将来咱们俩会因这次出征发生大的变故,你——”
“爷怎么不听劝呢!不是让你别说丧气话吗!”
“不!你让爷好好将话说完吧、别闹~若是变故来临,福晋若依旧是摄政王的女儿,爷倒是得以安然闭眼了,让这么貌美的的媳妇背着‘嫡福晋’的称谓给爷守一辈子寡,说实话,爷挺高兴的!”说罢他得意的一笑,在东细雨密集一般的低骂中举手投了降。他微微一顿、神情严肃了起来:“但是,若变故超出了预计你明白爷的意思吗?倘若阿玛和爷都不在了,那么你有一个人可以相信,可以——投靠”
“爷到底今儿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要说一些让人难受的话呢!臣妾不愿去考虑这些莫名其妙的‘后事’!”
“别吵、听完它!爷要让福晋去投靠的人是——泰博儿奇!”
“——爷!”
“好了,爷这一生很少说过让自己后悔的话,也很少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过在福晋身上爷总是感到无力抵抗那些反复徘徊的情绪。如真有那一天的到来,爷会不会后悔呢?”
“够了!够了够了!臣妾实在听不下去了,好端端的就安排起后事来了!难道爷不知道出征最忌讳的就是——”东恼火的站起身来冲他发起了脾气,一句话没说完便愣了。
她想起一个熟悉的场景,哪怕时过境迁却清晰得让人无法逃离,那一次让她说出这话的人是泰博儿奇。她猛然闭了闭眼,很多纠葛的情结都翻覆上了心头,她复而张开美目不给机会让自己犹豫,也不给机会让叶布舒猜忌中幻变脸色,迅速坐下身来倾身上前、点水一吻印在了他的颊边,他安排自己的后事所带给她的动容超过了对泰博儿奇的愧疚。
懵懂应接的叶布舒睁大双目一愣,随之红了眼圈将她拥进了怀中,心头不太厚道的生出了一个念头,也许他天生就适合做一个罩在君子光环中的小人吧,在这感天动地的时刻,他为之澎湃的心却坏坏的打起了鬼主意。
【第七十章 良人征前慰痴心】
过晚膳之后,叶布舒差人给东置办了一身合体的男携手出了府门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信步走去。
“爷,你这是要带臣妾上哪儿啊?!”
“也没个准儿,兴许就随便逛逛吧,怎么道福晋不乐意?”
“乐意啊!怎么会不乐意!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不就结了,今儿就当是爷带你出来散散心吧”
“逛街有必要让妾穿男装吗”
“怎么没必要,省的街上的瞎瞅胡看!”
“小气”
“是!爷就是小!这事儿谁也大方不了!”
“得!臣妾不言语就是了。”
俩人叽叽喳喳地拌着。一路沿着雨儿胡同往北擦身旗衙门而过。人生沸鼎地闹市近了。
黄昏近。街道上充斥着归家地人。两旁地铺面热火朝天地做着未班生意。席坐在烧酒铺里地老人。抿着老白干酣畅地谈笑;坐落在大栅栏北地聚庆斋饽饽铺飘出了浓郁地面香。引得过往地行人纷纷回头顾念;位于市东胡同口地泰禾楼戏园子门口裳连袂地聚集着看热闹地人。有银子地自然潇洒入内。囊中羞涩地却也并不颓唐。嬉笑着三五成群地围在外边闲唠。
没想到叶是冲着戏园子来地。东眨巴着眼睛乐了:“爷。原来你是带臣妾——带兄弟看戏来了呀!?”
“算是吧!”
叶布舒爽朗地一笑。含含答了一句跨进了戏园子地大门。东心情雀跃地紧跟在他后头。
“福晋。若不是你一直和爷两军对垒地战火不休。咱们地日子不知道过得该多舒心!”随着人潮而入。两人在雅座中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周遭一片喧嚣氤氲起了愉悦地氛围东听闻叶布舒故作腔调地惋叹。立刻扭回头来手拿折扇“啪”地打了他一下:“若不是爷节外生枝地求皇上赐婚。咱们兄弟俩地日子可比这劳什子夫妻过得好!要怪也得怪爷。怎么能怨臣妾!”
“嘘——是兄弟,臣什么妾,也不看看自己着的是什么行头!糊涂!”
“哦——对!大哥所言极是!今儿咱们是兄弟,哈哈!!”
东嬉笑着扬了扬眉梢,那一份重拾当年情的喜悦顿起,两人都有了好心情。胡琴幽鸣锵锵一阵锣鼓声起,座无虚席的堂子里安静了下来布舒将一块绿豆糕塞进东嘴里,点着她的鼻尖做了个“嘘”的手势,相视一笑东打开他的手聚精会神看向了戏台。
台上的旦角率先出场穿起了台步,开场那高亢的一腔鸣唱,引得刚静下来的众人纷纷喝彩兴致高昂的呼喝声群起乐坏了东,她兴奋的随着众人鼓起了掌。这一出唱的是贵妃醉酒的折子戏眼下最盛行的大戏码之一,很多有点名气的“先生”,都忙着穿梭于王公贵戚的府中唱堂会,反倒将戏园子荒在了一边,纵观京城有名的先生,就唯独这赵士芳还死守着戏园子的传统演绎方式不放迷们自然趋之若骛的赶来捧“赵先生”的场。
雅座两边围砌着花梨木落地罩,将左右厢隔开垂珠帘相隔过道。
东和叶布舒端坐于红檀木椅,其间横着一方小几上层叠搁置了三五碟茶点,四杯冒着香气的龙井淡淡飘着清香。
被叶布舒喂进口中的绿豆糕惹起了馋猫的兴致东埋头挑起点心来,那四杯茶突兀映入眼帘,她微微一愣,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啧啧有声的边吃边说:“大哥!咱是不是坐错了地儿啊?怎么桌上奉着四杯茶?”
“没错,人还没到齐呢。”叶布舒专心看着戏,唇边带笑的微微随着曲子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不急不缓的说。吧唧着嘴的东一愣,拾了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说:“是吗?大哥还约了其他人?谁呀?”
叶布舒被那块硕大的柿饼塞得气闷的转过了头,他垂下眼帘瞄着这任谁都无法一口吞下的点心,本想大骂她不动脑筋,一抬眼却见她讨喜的眨巴着星眸,似乎是在邀功的问:爷啊,臣妾对你还行吧!便顿时只好悻悻然的“唔”了一声,轻轻一咬、将剩下那半糕点随手喂进了她的嘴里。
东迎面接纳了那一半柿饼,嘴里的绿豆糕和柿饼混合成了奇怪的味道,她翻着白眼含糊的说:“‘唔’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谁?”
“真是闹心,带你出来就知道没个清静,你就不能淡定点!一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吗。”叶布舒口齿不清的边嚼边说,白了她一眼回过头去,似乎比豫亲王这个出了名的戏迷更执着,竟不再搭理东自顾自看起戏来。
鼓起腮帮子拽了拽他,见他毫无反应,东没劲的一甩手琢磨起来:难不成是请了额其客吗?说到邀人同赏戏曲,自然容易想起他来,只怨他年轻的时候纵情欢歌的名份太大,人人都知道“豫王爱戏’,不但如此他还因沉迷戏剧而耽误过大事,最后被降了爵呢!可是现在戏已开场,若真是请了他,作为铁杆戏迷他怎么会迟到?!东偏着头瞄向戏台,一边看戏一边嘀咕不已。
“哗啦啦”身后珠帘摇戈,压了音调的男声朗朗传来:“四哥!真是不好意思!多尔博来迟了”
东振奋的一回头,那一声高兴的欢呼还没出口,便愣在了哪里。叶布舒面带笑容的回转身来拢手说到:“多尔博,要是十五叔约了你,那你可得受罚咯!至于四哥我嘛,自然还没达到豫王爱戏的那个程度,‘戏友’迟来一点也不打紧!再说你携同了佳人,有此疏忽也是值得谅解的嘛!这就是‘弟妹’吧?久闻大名、咱们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庐山真面目了,哈哈哈!”
多尔博挠了挠脑勺,大大咧咧的揽着身旁的百合替羞怯的她回到:“四哥说笑了,百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礼数上有什么怠慢四哥千万别计较!”
“哈哈坐!什么礼数不礼数,我怎么会计较!福晋就是个最不爱讲礼的人,跟她在一起久了早习惯了!”
听到将自己搬出来做反衬,东终于回过神来反抗到:“兄弟我一语不发竟也惹来无妄之灾!大哥、你可真会寒颤人!”
说笑中,一行人安坐了下来,东咕隆着眼珠不住偷瞄起了这位终于得以见面的“嫂子”,只见她微施粉泽,在昏暗的光影中,晕红潮一线桃腮抱羞。那杏眼明仁、玲珑樱唇的娇艳之中带着一丝异于青楼女子的娴雅。惊艳二字在她眼中快速闪过,她咋舌感慨:多尔博这个“大老粗”艳福还真不浅呐!
叶布舒和多尔博对望了一眼她的神情看了个明白,两人暗自一笑随她去了。宽敝的雅间中,两个女眷端坐于中,不过却是一个圆帽罩顶、一个云鬓珠簪,叶布舒和多尔博一左一右的把着两头时他俩收回了对视,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目光投向了台上。
这位传说中当四载男儿的“小姑”不住的瞄着自己,终于让百合悄然抬眼将她一看,只见“俊逸”的她已收起了注视,偏头把玩着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不如旁人以为的那般害羞胆小,百合柔声说到:“爷整天念叨着他那‘英姿飒爽’的妹妹,没想到世间果有这般奇事!格格如此雪肤花貌将这男身扮得出神入化,真是翩翩而立似儿郎目一笑俏娇娘!”
东意外的看向百合,不到她会主动开口攀谈一句话将自己的男身女身都恭维了个够,一丝笑意浮上面容为“嫂嫂”的夸赞、二为多尔博高兴,这个女子温雅慧黠,她姣好的容貌恐怕并不是吸引多尔博的唯一原因。
“嫂嫂言过其了!妹——兄弟当之有愧啊。”
“格格别折煞奴婢了,奴本不应这么厚颜跟格格和四爷并肩同坐的,不过既然爷将奴婢毫无顾忌的带来和你们相见,奴婢感激涕零之外,也只好尽力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回报爷的厚爱了!不过这声‘嫂嫂’奴婢真是无福消受啊!”
三人她低言软语的不停自称“奴婢”,顿时都不好受起来,却又不得不矛盾的为此感到高兴。满人官宦家的“奴才”、“奴婢”也不是这么容易当的,如今连朝堂上的汉臣,都没资格自称“奴才”,只能在皇上面前规规矩矩的自称“臣”,这满汉二字之间垒砌着一面无法轻易逾越的高墙,今时今日她能自称‘奴婢’,也是经过了不少周折的。
多尔衮爱心切,支了这个招给儿子,算是对儿子溺爱到顶了。此时三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他来,多尔博更是在心存感激中,渐渐释然了。至少在父亲的通融下,他和百合已冲破了满汉不能通婚的第一关。
台上全情投入的演绎,台掌声连连的喝彩,四人都放下了心事投入到了戏曲中。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叶布舒似乎和多尔博还另有什么约定,他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便探头朝多尔博抬了抬下颚,两人会意的站起了身来,各自耳语着给妻妾交代了一番,鱼贯出了雅间。
这一去竟待到了戏终人散也不见二人归来,百合和东倒也不拘束,低声攀谈着从戏园子里徐步走出,不知内情的旁人不禁都暗叹起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来!刚走到门口,多尔博和叶布舒并肩而行的身影便在视线内行至渐近了。百合眼眸灵动的一笑,迎着多尔博的怀抱倾身而入,她柔柔的抬手将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树叶拂去,两人浓情蜜意的还没来的及开口,东那老大不高兴的声音便已响起:“你们干什么去了呀!戏都唱完了才回来!真不得劲儿!”
叶布舒走到她的跟前将她的肩头一揽,让人愕然的“断袖”情结乍然流泻了一地,多尔博失笑的看着东窘迫的大力挣扎,听得叶布舒充满愉悦的声线扬起:“大哥中途离席实在对不住兄弟了!若是害得兄弟失了看戏的兴致,大哥现在赔给你便是!说吧、要听哪一出,尽管点戏!”说话中两人拉拉扯扯的朝前走去。
这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太为诡异,惹得百合懵懂的望了多尔博一眼,却见他笑而不语,只是拉起自己跟了上去,在前方一片清朗的笑声里她慢慢适应了过来,一丝羡慕的笑意挂上了她的脸庞:什么模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似乎流转着浓郁的爱意,显赫的皇家姻缘能造就这样的夫妻,真是奇迹。
这一晚愉快的“四人聚”恍若梦影、太不真实!它起始于泰禾楼戏园子,终止在这筹备中的“绫波纺”门外,东呆望着诺大的店门震惊不已:敢情他二人中途离席,是在忙活这档子事!?一旁的百合惊喜中两眼噙泪的沉默了。
叶布舒和多尔博这两个三日后即要南下远征的人,面带欣慰吁出了一口长气。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携手围起一个圈,将势单力薄的两人揉在一起,在他们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能互相有个照应。多尔博和叶布舒一个出地出婢、一个出资出计,置办了“绫波纺”这个新产业——这是一间作女红的绣阁。
哑言了半饷,东拍着头顶的小圆帽,“嚯”的转过身来大声嚷到:“大哥!兄弟可是连补个衣裳都手抖啊!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让人匪夷所思的这句话一出口,诡异得让另外三人都笑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远征之前”种儿子”】
戈的烛光映照着镜前的娇颜,东摘下圆帽,瞄了一模糊的影子说:“爷,你和多尔博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开什么铺子不好偏偏要开那竹房,要知道臣妾最恨的就是女红,也不嫌虚耗光阴、一针一线的倒腾个没完”
叶布舒正给她解着辫穗,听闻此话手中一停不高兴了:“好意思说!旧的本事丢了,新的也不学!福晋在爷身上留下过一针一线吗?!”
“嘿!谁说丢了?那骑马射箭学会了还丢得了?爷不信咱们马上试试!”
“得!怎么扯远了?如今福晋就算是射中一千次鹄心也没用,有能耐留个荷包在爷身上就得了,你那箭不用留在爷身上!爷还想多活两年看着咱儿子出世!”
东一愣,不语了。叶布舒抬眼瞄了瞄她也不多言,径直拆散了她的辫子拿起梳子梳起来。沉默了良久,不甘于此的东秀眉轻蹙的打起了主意。
“爷——”
“恩。”
“能不能换个生做呀?”
“不能!”
“为什么呀!?还不是你一句的事!”
“谁说地。遇到难地事儿。你就一脚将多尔博踢开了?真是枉费了他疼你。”
“哪有这么严重。反正不是开个小店让臣妾和百合时常能待在一块儿消磨时间嘛!”
“那你能做什么生意!?”
叶布舒没好地坐在了凳上不再温温柔柔地给她梳发。沉下脸来瞪着铜镜里地人问到。
发现他好有点生气了。东转过脸来瞅了瞅他不以为然地说:“爷能做地生意。臣妾都能做。难道爷还怀臣妾经营商铺地本事?诺大地睿亲王府上上下下一两百口人也让臣妾管得轻轻松松妥妥当当吗!”
叶布舒一听“啪”地将梳子放在桌上来了气:“且不说你那是给银子出去。经营商铺却得赚银子回来。根本性质都不同。再说——”
“怎么不同了,再说什么?”东见他似乎一本正经的“鄙视”起自己来,也生气的抬高了声线转过身来面对面质问他。
“再说开门迎客自然人多嘈杂,男男女女的拥堵一堂成什么话!绣纺多好,就算有爷们上门好歹也排除了那些下三滥的人!”
“哦——”东瞪着他半天总算反应了过来,她不可置信的使出了“金刚指”点着他说:“原来爷就是想画个圈圈将臣妾放在一群女人堆里头!爷曾经不是这么迂腐的呀!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狭隘了!?”
“爷——就是这么迂腐,你要怎么着?”
没想到他会撒泼东气结的望着他、鼓起腮帮子将手一收,转回了身去:“得!嫁给你,臣妾自认倒霉!”
“你说什么?”叶布舒恼火的放大了音量,抬手将她转了过来:“让你吃好、穿好、过好日子还对不住你了?说说看!爷怎么就让你倒霉了?”
“爷开口闭口都是这些庸俗之物,简直如市侩草民里还像个皇子阿哥?!难道臣妾不是倒了霉吗!”
“得!爷庸俗?爷市侩?你自个儿坐在井底看天,不知道那世态炎凉就罢了,还要强求爷也跟你一样天真?成年的皇子就只能凭官位领俸,一品武官多少岁俸?八十一两!加支才五百二十八两!够你用吗?给你从杭州运回来的补服就花了二十两!一年的俸禄算下来只够你做几件衣裳的,若真是靠着领俸度日,你还不早跑回娘家去了!”
东颇为吃惊的一愣的说:“不是吧,爷是还有庄园处在张罗着收租吗?”
“庄园处!?他们基本上都闲置了。”
“为什么啊?”
“得了们别说这些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爷不说怎么知道臣妾不明白?难道爷的租地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没有过租钱收得少”
谈到这事儿叶布舒好像有点闪烁其词不愿细说,东渐生窦的看了看他人的疑心病升腾了起来:“为什么呀?朝廷是有律令的呀?”
“哎呀,跟你说个事儿老是越扯越远,不说了!”
愕然的见叶布舒站起身来走开了,东更为纳闷的随即跟了上去:“爷—”
“好了好了,这些事儿不用福晋操心,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该干嘛就干嘛,该花银子就花,其他事儿一律不用你担心,绫波纺的生意爷也不指望能赚钱,只是给福晋和百合姑娘开辟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小天地,福晋爱怎么经营都成,只管开心就好!啊!”
叶布舒一边解着盘扣一边说,一副尽快结束谈话的模样,东不住的猜测着却毫无头绪的迷茫起来,她顾盼一番,抬手帮他解起了扣,讨好的带着笑容试探他:“爷是不是投充的人数太少,所以租地也薄,以至于”
“差不多吧,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爷的名下到底有多少投充农奴?”
“你怎么
消停消停?爷现在不缺那点银子,福晋何必追问这
“可是朝廷不是有律令在此吗,又不是什么——”
“福晋!朝廷是咱们满人的,不是汉人的。你觉得天经地义的事,对汉人来说却可谓是生生的‘暴行’。再说投充、圈地、~|发、逃人等等政策急剧的减少了汉人的数量,致使良田荒废生产停滞,长此以往最终受害的还是咱们满人!若不引起重视,必然是一大隐患。但是爷现在不想说这些事第一、这些开国措举都是通过阿玛颁布的,这么说是对阿玛的大不敬!第二、爷即要出征断不敢带着慈悲之心和姑息之意,因为福晋还在家里等着爷回来。如果当真有一日‘妻寡嫂’的恶俗落在你的身上,恐怕爷在泉下都闭不了眼!”
叶布舒双目紧蹙言辞激烈,东呆望着他一言不发的愣起了神虽然她也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却未曾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忽然感到叶布舒是个很复杂的人,他既暴躁又温柔,既残酷又善良。好像世上所有矛盾的性格都被揉在了他的体内,它们时而悄然并存互不干扰,时而又惊涛骇浪厮杀个够,所以他才会乍起乍落的这么善变。
“福晋?你傻乎乎的看着爷干嘛?爷给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叶布舒两手扶肩怔怔的看向东,神色中有一丝忧虑。东抬起眼帘将他一望,深深凝视了他片刻入了他的怀中:“爷,不管是你的才智还是你的仁德,时常都让臣妾感到自己很愚钝、很矮小”
叶布舒闭上眼着她的发香,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是吗?今天你说了太多让人意外的话差点将爷抛上了云霄,爷实在怀是不是在做梦!”
“你当然在做梦
“”
“连臣妾自己都不敢相信些话是臣妾对爷说的。”
“得,会埋汰人吓我一跳。”
“还不是你教的”
东睫毛一抖,埋首在怀里笑了。幸福感油然而生,宁静美好得没有一丝杂念。不过,叶布舒可不会这么“善良”两手环着他的腰际,忽略了他的“邪恶”。叶布舒眉心舒展的挂起了一丝笑意他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发际说:“福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且后悔不已曾跟你说过那一通不吉利的话,你说爷该怎么办呢?”
“打仗不就回来了!爷指的是哪一通话?”
“就是——让福晋得已的时候去投靠泰博儿奇的话
“哦那不打臣妾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爷不必顾虑了。”
“不行,爷办不到”
听他怔怔的说出这话,东抬头凝视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叶布舒趁势缓缓低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唇喃喃的说:“让爷留个放心的人在家陪着你”
**的气息拂面,心悸的感觉又来了,东浑沌的微微闭上了眼,一片茫然的问“谁——”
随着叶布舒突兀的将她抱起低声回到:“儿子”。眼一睁,东已被稳稳的托起,一步步朝着床榻靠近,她顿时无以复加的羞怯起来,心底迅速窜起了一丝慌乱,那一晚不好的记忆袭来,她陷入了极大的惶恐。
桌灯晕起的柔光,拉长了身影努力射向角落的床榻,叶布舒轻轻将东放下,伸手松开了床帏,一片昏黑中东自觉的捏住了衣襟口,她颤巍巍的打了个激灵说:“爷、你就不能换一个人么?”
容不得她再出口推搪,叶布舒俘获了她的唇瓣,热流从脚跟潺潺涌进了身体,她感到所有力气都已从身体中慢慢抽离。急切中她伸手按住了解着盘扣的手,下意识往床榻内侧躲了一躲。胸前却已一阵幽凉,衣带渐宽从肩头滑落,叶布舒气息不稳的在耳畔呢喃:“福晋,你的皮肤跟丝绸一样细滑”
伴着一丝气息吹向耳际,叶布舒将她身子一抬,把压在身下的衣物都轻轻除去,东两手护胸的颤抖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畏惧:“爷,你别这样,会很痛
稍一迟疑,叶布舒温柔的笑了:“不会,爷保证!”话音未落他低头将她一吻,手自腰际抚了上来
东浑身一震,紧张得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她的胸脯急剧的起伏起来,血液如万马奔腾在体内冲撞:“爷!臣妾还没准备好别啊”她抬手推着叶布舒压下来的身子,被他那同样滚烫的身体吓蒙了,恐惧让她想要挣扎,千尺浪头上的颠簸却昏沉的使她乏力起来。
密集在蓓蕾上的吮吻带着叶布舒沉默的回应将她整个淹没,微弱的抵抗逐步缴械投降,风帆已扬的扁舟被荡漾起了从未有过的**,她只剩随他乘风破浪的余地了。
【第七十二章 独居自有乾坤(1)】
治五年九月,清廷令定南王孔有德军于湖广积极动王济尔哈郎为定远大将军,同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统兵往湖广,协孔有德部;命平西王吴三桂自锦州移镇汉中,活动于陕川,以为策应;命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率所部兵各1万,往征广东;同时,命将分路征剿叛军。
勒克德浑晋升多罗顺承郡王后的第三天,叶布舒和多尔博各领左右翼前锋营将军为命,随主帅济尔哈郎出征,顺治帝福临和摄政王多尔衮携诸王贝勒相送。
铠甲上的铁泡钉相互摩擦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头戴盔帽的士兵浩浩荡荡在鸣号声中列队出行。泰博儿奇端立于皇帝身后默默注视着道别的人,东将不知名的物件交到了叶布舒手里,他微微蹙着眉头揣测那到底会是一样什么东西,并为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感到心如刀绞的伤心。
叶布舒挑高眉梢瞪着手里的布团,在东心安理得的凝视中开了口:“福晋——这个布团子是什么东西?”
“怎么,爷看不明白么?这是臣妾给爷绣的荷包呀!”
“荷包?”
“是呀,这下爷该话说了吧?!”
东春生若景的将笑颜露,仰视着他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催促他夸赞的劲儿,叶布舒低头瞄了所谓的荷包一眼,小心翼翼的问:“这个上面是竹的玄武??”
“什么!?爷太了吧!你这不是寒颤人吗!这明明是对燕子,哪里像王八了!”
“喂,别乱讲,爷说的是玄武,怎么口没拦的!”
“武难道不就是王八!”
“当然不是了。玄武是神好不好!你这也能算是荷包?上面绣地乌漆麻黑一团是燕子?燕子哪有这么胖地?”
“它怎么不算荷包了?爷地眼太差!两只燕子当然会比一只大一些。不过是靠得太近了而已臣妾倒腾了一夜才竹出来地!爷真不知好歹。你爱要不要!”
东生气地出手想将布团子抢回来。叶布舒立刻往后一藏身地铜片发出了金属碰撞地声响:“原来福晋半夜偷偷爬起来是在做女红啊!爷真是感动啊”说罢他欲哭无泪地将她搂进了怀里。手里捏着那个让人惊为天人地“工艺品”。心潮澎湃中在她额头印上了一吻:“既然都给了爷。就是爷地东西了。想要回去、没门儿!”
被压在一片冷冰冰地盔甲中。东面色潮红地一愣。泰博儿奇痛苦地眼神斜斜地投射而来。将她笼罩在了那份伤怀里头。芒刺在背地她立刻推开了叶布舒。神情尴尬地嚅嗫着说:“爷瞧不上眼必强求。”
叶布舒敏感地瞄了她一眼。霸道地将她重新拉入怀中两臂紧拥:“谁说瞧不上了?爷高兴还来不及呢!福晋别不高兴了。爷也有东西送给你!”
东抬手撑着他的胸膛,冷冽的护心镜忽而让她感到一阵艳羡,率部出征曾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想不到今日金戈铁马走上征途的是她的丈夫,她却只能作为依依惜别的妻子出城相送。这份羡慕提醒了她自己的身份和曾经对叶布舒做出的承诺重新集中起了精力抬头将他一望:“爷有什么要送给臣妾的?”
“爷送给你的东西一虚一实,虚的在福晋身上还要过上段时日才能见分晓,实的在苏勒居的厢房里,爷将它放在了枕下,福晋待会回去好好的琢磨它的意思,其他的事爷也不多交代了,只恳请福晋别忘了对爷说的话,老老实实等着爷回来!”
羞怯和惑并驾齐驱的袭来,东涨红了脸发起呆来边被突然印上一吻,有力的臂膀在号令中松开了。
她恍然看着叶布舒登步上马,阳光下的铠甲折射出了冰冷的光芒,深深的回头再一凝视,他带笑的唇边轻轻一嚅:别了。
枕下静静躺着的竟然是齐妃娘娘在大婚的时候送给她这个媳妇的珠玉手镯,东懵懂起来:叶布舒是什么意思?将送过的礼物再送一次?太吝啬了吧?!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格格、李公公来了”
门帘一掀,绣儿探进头来。东随手将手镯带在手上站起身来:“李公公?哪个李公公?”
“是咱们睿府的李公公啊!”
“啊——李福顺来了?快请!”
东跨出厢房坐在通连大炕上拂袍面儿端起了茶杯,惑不已的喝了口茶:李福顺怎么脚跟脚的登了门?难道是阿玛有什么事儿吗?
“奴才李福顺叩见四福晋!四福晋吉祥!”
念想中李福顺那胖墩墩的身子已然跪在了她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请了安。东瞄了他一眼,心底亲切感顿起,她一抬手说到:“李福顺还真是抱着礼数不放,锦儿绣儿他们私下都还称呼我格格呢你张口闭口的‘四福晋’规矩得让人感到好笑,快起来吧!是不是阿玛有什么事儿啊!?”
“蔗!奴才谢四福晋”李福顺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守着规矩不放站起身来哈着腰忍不住数落起来:“福晋也不曾责罚那些猴儿吗?怎么能在四爷府上胡乱称呼,既然福晋已嫁给了四爷自然是得改口了嘛!!哎呀!奴才真是惭愧呀,当初也没严厉的管教他们,恐怕要害得王爷丢脸咯!”
“罗嗦!娘家人自然有娘家人的称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四爷跟前儿他们都还机灵着不曾造次不就得了吗!你这么急着登门求见,可是阿玛有什么事要通传?”
“回福晋的话,王爷念及福晋独自在家冷清孤独,特遣奴才请福晋回睿亲王府小聚!”
“噢?四爷刚才启程,我还不至于立刻就感到孤独冷清了吧?阿玛他”
“福晋有所不知,王爷疼惜女儿的心迫切,不一定能合情合理的推断”
福顺那狡黠的话语,东不禁轻笑出声,顿时心里>;温馨,她让李福顺回府复命诉父亲自己晚些时候便到。
焦承惠听闻传唤疾步跨入园子里,领命送李福顺出了府,折返的途中他猜测起了主子特地吩咐他亲自送睿府大总管出府的意图,苏勒居的院门近在眼前,容不得他再过多细想,跨步进园他恭候在厅堂门外大声复命:“奴才焦承惠叩见福晋,睿府大总管已送出府去,不知福晋还有何吩咐?”
东闻声抬起眼帘:“好!焦承惠你进来,我还有事要说。”焦承惠一愣随之进了厅堂在屋中央打了个千,跪下了。东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指着大炕一旁的椅子说:“坐!”
“这奴才不敢,福晋有何吩咐,奴才自然倾力承办,不敢造次!”
“得、不用这么拘束,我出入将军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嫁入之前就是这府邸里的常客,跟你们也并不生疏虽然如今身份变了,不过人情还在嘛,你说呢?”
不知主子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竟然和奴才攀起了交情,似乎意不在此心意难测。四爷刚一走连炕都还是热的难道福晋就要“清理门户”收拾一帮老奴了吗?焦承惠诚惶诚恐的立即叩首在地:“福晋可别折煞奴才啊!奴才怎么敢跟福晋攀交情,若是福晋对奴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福晋明示!”
东失笑的愣了愣,随即了身:“这是什么话?焦承惠、我只是让你别这么拘谨,你倒好,怎么越发的惶恐起来起来说话!”
眼看福晋要走到跟前,她一出手似乎要搀自己一把,焦承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赶紧站起身来埋着头抹了把汗:“奴才谢福晋的厚爱,谨听福晋的教诲、不拘谨、一点也不拘谨!!”
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承惠,平日有四爷主持大局还没机会跟你过多的接触,没想到你比李福顺还有趣!今日找你来是想把司房的账簿和庄园处的租地好好理一理,看看我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另外睿府今天宴客,我准备带你同往只此而已!你惶惑个什么劲儿啊?哈哈哈”
罢主子的话,再偷瞄了一眼她那坦荡的笑颜焦承惠顿时松了一口气,仿若回到了英姿飒爽的“贝勒爷”面前一颗感到自危的心彻彻底底的放了下来:似乎福晋对四爷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又似乎没有四爷在身边让人感到她回归本我的带起了豪气和直率,同那些面善心黑阴险可怕的命妇真是有天差地别的不同!
司房位于正殿东边,从门而入正院的右边便是司房,与将军府的神殿隔道相望。焦承惠面带一丝喜色的恭立在旁,听主子边看账簿边颇有见地的分析近一年来府中的花销和进账。
“福晋不愧是睿亲王府的‘司管家’!奴才今儿是开了眼界,这厚厚的账簿,福晋只是翻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了清晰的概念,奴才真是佩服!”
“别这么说,我该佩服你才是。没想到这些账目记得如此详细,几分几厘从那里进继而再由那里出,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四爷的府邸中有这样的大管家,是咱们做主子的福气,省心啊!”
听到福晋这样夸赞自己,虽然感到惶恐,却也因她诚挚的语气而激动。没想到这位自己并不看好的福晋,“明察秋毫”的将自己的忠诚不着痕迹的褒表,焦承惠暗暗惋叹四爷没能看到这让人欣慰的一幕:曾心猿意马的福晋开始展露她的聪慧安心管家了!
李福顺拍住小太监的肩头,亲自满面喜色的安放好脚凳,掀起门帘搀东下得马车,藏青色油布门帘上端正印着诺大的“睿”字。派遣随侍处驾车接女儿回府的多尔衮,欣慰的跨出了府门:“儿!坐自家的马车回娘家,感觉怎么样啊?”
“阿玛!儿谢阿玛的厚爱,感觉真是好极了!”随着东那喜悦的声音扬起,她“噔噔噔”提起袍摆冲多尔衮跑去,父女俩的拥抱让府邸门前的一行人都感到了亲情的暖意。
多尔衮揽着女儿的肩头爽朗笑着,一挥手领着一干侍从朝府内走去。
“儿,今儿咱们在‘百麒林’里用膳你意下如何?”
“好啊,金秋将近、咱们睿府的百麒林可谓晚景繁茂,值得一赏啊!”东咧嘴一笑,附和着父亲,赖着他的怀头享受难得的温情。
尾随在后的两府大总管各自埋头微笑,都被这一份天伦之乐感动,不过焦承惠的心里又微微掺杂着复杂的情绪,他作为将军府的老奴,自然是将自己的主子放在首位,此时他不禁酸楚起来:福晋自从嫁给主子,便失了和主子相知相惜的那份亲密感。从前那没心没肺的欢乐遗失在了新身份上头,主子几乎没有机会感受到她所带来的喜悦,承接的总是她的阴晴不定,继而被扰乱心绪的掀起狂风骤雨。虽然福晋终于有了转变,却将欢颜绽放在了主子出征后一步。这到底是该为主子欢喜,还是哀愁呢?他低头侯在东身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围坐在硕大的一张圆桌旁,多尔衮两旁一左一右坐着东和嫡福晋尼叶赫,李氏位于东的另一侧,宁古塔喜笑颜开难得的活跃在嫡福晋身侧,她的身边是多尔博过门不久的媳妇哈斯,除此便是多尔衮的一干妾室。
苏克萨哈依旧沉默不语的矗立在多尔衮身后,好似一段木桩似的没有感知。东满心高兴的看着家里的人,家里的一切,心情好得似乎连苏克萨哈这段“木头”都可爱起来。她大大咧咧的扫视着众人,笑颜如花的让人感到炫目。“木头”垂下眼帘遮掩,随着主子飘移开视线才复而抬起了眼来,尾随瞩目
【第七十三章 独居自有乾坤(2)】
玛,儿待会儿想和您单独聊聊。”
“噢?儿有何心事?咱别急于一时、今儿阿玛设了堂会,你额其客一会儿也该到了。等散了再说吧。”多尔侧耳倾听东那细声细气的低语,注意力被席间的笑语喧哗吸引,只当女儿是想撒撒娇而已,不曾将她的话过多放在心上。
东瞄了父亲一眼,见他乐滋滋的沉浸在合家欢聚中,只好不再执着的闭了口。本来想趁着独自回娘家的机会,跟父亲好好的聊一聊,将憋在心里的问都释放出来,顺带再帮叶布舒旁敲侧击说说好话。不过看来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太甚,不但开了宴、设了堂会、还召来跟自己亲密的叔叔这一切安排恐怕都是担心自己适应不了突然而至的孤单吧。
叶布舒才刚离京,父亲便立刻重新担任起了“顺位第一保护人”,这份父爱泛出的切切温情,让东喉头微涩的浮起了泪意,她吸了吸鼻子、抬眼望向穹隆,心怀感激的被归宿感包围。
“哥——多铎来迟了,要怎么罚随你说!哈哈哈——哟!儿果然让你给接回府来了!这倒好、咱叔侄儿好久没畅快的喝过酒了,今儿可得乐上一乐”随着一把带着磁性的男声“飞扬跋扈”的迎面扑来,多铎着栗色常服的身影已来到席桌前。
“你就是孩子们头儿!没个正经的!这哪有什么‘侄儿’儿得本本分分的的做女儿家,她现在是你侄女!你别助涨她了,算我怕了你!”多尔衮立刻起身相迎,话里全是数落,面上却堆满笑意。兄弟俩人重重一拥,多尔随即扭头吩咐到:“苏克萨哈、给豫王设座在我身旁!”
“额其客!您辅助阿玛摄政来怕是给憋坏了吧!今儿这堂会看来是为你而设啊!儿是沾了您的光咯!”东曲起食指将眼角的湿润一拂颜如花的起身迎了上去,不料一时脚下不稳踩歪了旗鞋,身子往后倒去。
“格格——心呐!”苏克萨哈丢开椅子稳稳的接住了她,欲起身的多尔衮和慌忙伸出手去的多铎都为之吁了口气。
扶在腰际手好像传电一样,将东触得一震,她立刻扫了一眼这熟悉得能再熟悉的面孔,慌忙借力站直了身。虑中她不禁又偷瞄了身侧的“木桩”几眼,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却又说不上来。
多铎溺爱的捏了把她脸颊,笑意盈盈的将她肩头一按人都一同坐了下来。从旁数落声顿起:“我说老十五,你能不能收敛点!儿可是早已嫁为人妇、不再是小嘎子了,你这么胡揪乱捏的,让人家叶布舒的大总管看了怎么说!”
听到多尔心情大地搬出了兄弟间从前地称谓。一席人哄堂大笑。气氛越发地热闹起来。连焦承惠都泛起了笑意急忙垂下头去遮掩。多铎一拍脑门儿侧转身去朝着焦承惠大喊:“嗨!都给忘了个干净。焦公公你可别把这事儿一字不漏地告诉侄女婿啊!不然他该说我这个当叔叔地不给面儿了!”
听罢此言大家得更厉害了。焦承惠诚惶诚恐地低垂着头说:“再给奴才十个胆子才也不敢说豫王地闲话啊”语落众人一乐。转而和多铎寒喧起来。
多尔衮高声招呼“开席!”。随着香气四溢地菜肴一道道上桌。他抬手止住了喧哗正色说:“哈斯嫁入咱们睿亲王府以来烙守本分。克己尽孝。如今多尔博出征湖广。苦了新婚燕尔地两人分居两地。我考虑再三决定将府内地一些事物交由哈斯打理。哈斯。你从前在科尔沁应该是为你阿玛管着畜牧等产业吧?”
哈斯听到公公问话。抬起眼来大方一笑:“回阿玛地话。哈斯愚钝、只是辅佐哥哥泰博儿奇记录日常账目他牧场事务、商贸进出都是哥哥在打理。咱们地牧马在科尔沁是出了名地健硕善奔。被誉为‘科尔沁第一骑’呢!”说罢她面带骄傲地一笑提及哥哥感到自豪和高兴起来。
东一愣。痴在了一旁。多尔没想到话题会绕到泰博儿奇身上他尴尬地侧目望向多铎。继而两人一起扭头扫了一眼沉默不语地东心头担心起来。哈斯不明白为何气氛一下就僵了。她懵懂地顾盼了一番到了一丝惶惑。一把清亮地声音乍起。不但给她解了围。也让席间地“明白人”安了心。
“嫂嫂聪敏过人。其兄更是经营有方。看来那美誉是当之无愧旁人无及啊!让阿玛和大姨娘头痛地司房账簿看来是有合适地人选接手了!阿玛、您说是吗?”
这席话一出口,多尔衮一声大笑将僵硬的氛围缓和,众人明白的明白,糊涂的糊涂,都跟着他陪笑起来,多铎低头不语的叹了口气,不知此时是该赞她好,还是该疼她好。
“哈哈哈!儿说得在理,阿玛也正有此意,府内事务繁杂沉重,李福顺这把老骨头快要撑不住咯,是该让年轻人接手了!”
“奴才谢王爷的恩德和厚爱,为王爷效劳奴才责无旁贷!不过若是移交给世子福晋,那奴才自然是欣喜有加恭敬从命!”李福顺上前一步哈腰说到,圆脸上带着谦卑的笑。
“哈哈!好啊!哈斯——阿玛将王府司房账簿交由你打理,你作为世子福晋不但名正言顺,且也好借此打发那些沉闷孤寂的时光。你的小姑曾将司房账簿管到井井有条,你可不能落在她后面啊!若有什么难不解之处,或者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你大可上将军府找你的小姑唠一唠,你们>之间本应多为走动何况如今两个大爷们都远征在外,你们之间自然也多了不少共同话题!”
哈斯欣然一笑,急忙起身谢恩。
东愕然的傻了眼:阿玛居然不顾自己硬抗下相关泰博儿奇的话题,元气大伤的还在喘息,直接就把多尔博这档子破事丢给了自己!他心里怎么琢磨的,知情人都猜得到一二。既然多尔博一开始就愧对人家怎么都该给哈斯一个交代,不但要“委以重任”作为安抚,另外还要安Сhā个探子在她身边,免得将来毫无预示就闹腾起来,搞得两个显赫家族的人都损伤不已
深夜,曲终人散,留宿娘家的东在睿德斋里,席坐于炕头和多尔下棋。她把玩着棋子闷闷的说:“阿玛,您今日对哈斯说的那些话可把儿害得不轻!”
多尔衮认真的研究着她的棋路,眯着眼搭腔:“怎么会呢不就是让她以后常常和你走动走动嘛!有什么害不害的,你这孩子,说话真没个轻重!待会让你嫂子听了去,那还不得让她伤心呐!”
“阿玛心里想什么儿还不!让儿去给多尔博当探子,阿玛也不嫌这么做太哈斯是泰博儿奇的妹妹,相处中难免不提及她引以为荣的哥哥,你让儿怎么面对她!”
多尔眨了眨眼,抬起头来看向她,手中的棋不忘稳稳落在了棋盘上掉了她的一颗棋子:“你今日那番话说得好极了!是阿玛对不住你,也知道怎么的,就将话题引到他身上去了,可你让阿玛大为意外啊!那落落大方的一席话好歹挽救了僵局!阿玛琢磨着,你多少都该比从前进了一步吧?再说你哥哥可没少疼你,如今你能帮衬他一把不也挺好的吗,将来若是阿玛闭了眼,还指望你们兄妹俩能相互照应呢!就眼下这点事也不乐意啊!那阿玛怎么放得下心!”
“哎呀!您胡说什么啊!什么闭了眼,呸、呸、呸!”听罢老爹大犯口忌,东嗔的一拍炕桌呸了几口了还从炕上跳下来,狠狠踩了几脚。
多尔衮一看,乐了:“这是干嘛啊!哪有姑娘家这么倒腾的!不像话!快上来坐好!阿玛快将你打败了专心。”
“阿玛!您不觉得这么做对哈斯不公平么,依我说这事一开始就不该纵着多尔博怪你们大老爷们一个鼻孔出气,连您都助涨着他儿真是没办法相信!这不是害了两个女人吗!”
“唉——怎么会是害个女人,是帮了两个女人!一个守着雷打不动的名份个守着江水为竭乃敢断的情义,那不是很好吗?你曾做过翩翩儿郎,多少该比女人家懂得爷们儿的心吧你口气老早就知道你哥哥这档子事了?给阿玛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嘛是阴差阳错的了巧值一提!阿玛,儿主要想要说,我和多尔博的那位青楼姑娘就是叫百合的那位有往来!哈斯是泰博儿奇的妹妹、如今又加上百合这回事儿,若是咱们走得太近,那恐怕不止是让儿触景伤情,还得露出什么马脚,将她推给儿这妥当吗?!”
“噢?”多终于坐直了身子,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在了女儿身上:“你们有往来?是什么样的往来
“阿玛,叶布和多尔博合力开了一间绣房,让女儿和百合姑娘有个地方打发时光。您看吧、这样的情形下若是哈斯再掺和进来,那不是要弄得儿神经分裂吗!搞不好说漏了嘴,多尔博就惨了。”
“竹房你来经营??三天之开起来的?谁的主意?”
“哎呀!阿玛、您现在说怎么都不捡重点的说呀,这种馊主意当然是叶布舒那混——想出来的!”东看父亲怔怔发起了愣,心下急了起来,对她来说哈斯就像一颗雷子一样危险,她实在不想生活被搅得太复杂。
“唉、真亏他想得:来,这亏本生意怕是只有他愿意做!三天就开了一间新店铺,这决策力和行动力不一般啊!若是他从商,应该富甲一方吧!”
“阿玛,您说正事儿吧!他已经富甲一方了,平日里市侩得很呢!不是他不想赚钱,是因为他太迂腐,还有比赚钱更让他上心的事儿”
“什么事儿?划地为界将你关在里头?”
没想到父亲这么厉害,东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在父亲深邃的眼神中,渐渐发现自己愚笨得顾此失彼,不但忘了该帮叶布舒说说好话,还习惯性的将他贬了个够。
多尔思索着冷笑了起来:“哈哈,市侩?不!你不了解他,他不算市侩,他名下的投充人数最为众多,知道为什么吗?”
父亲意外的谈及这桩叶布舒不愿细说的事,东灵犀一闪开口道:“儿也曾问过他的投充农奴和租地的事,不过他闪烁其词的避开了。”
“哼——他还尚且知道应该避讳遮掩,也算他识趣吧!带着农田投充到他名下的农奴几乎‘安居乐业’,当然死心塌地跟着他,只进不逃的情形看涨,那还不人数攀升!更甚慕名而来的人曾踏破了他府邸庄园处的门槛!再看他的租地,他从不催租的行径将庄园处的一干人等几乎闲置了起来,风调雨顺的丰收年租金按律令减半,时节不景气时他不但不收租还大开粮仓救济佃户!这些年来,不是念在他谨慎小心没给我捅出什么大的娄子,我早就按律法处置他了!他这么一搞,不是戳了所有旗人的脊梁骨吗!合着就他一人心慈手软是好人,其他同根族人全是用来反衬他的伟大的?”多尔衮阴沉的将叶布舒的“罪状”一一数落,惹得东抡圆了眼睛,咋舌起来。
她忐忑不已的陷入了沉默,一为父亲的“神通广大”,二为叶布舒不为人知的“善举”。不知如何劝说父亲原谅叶布舒的“大逆不道”,东小心观察着多尔衮的神情,一时间后悔起将他扯进话题来。
本来父亲就对他心生恼怒,几乎算是将他逐出了家门,不料他惹父亲生气的事还远远不止那一两桩,眼下看来他恐怕是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如此、东还是暗自为他喝了一把彩:他看起来漠然寡淡,却敢做出这任谁也不敢做的事——挑战摄政王颁布的律令。而且他铤而走险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心怀慈悲的一片善举。
但阿玛也并不见得做错,他打下的这个江山,被汉人统治了几千年,明朝灭了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并统治全国的元朝,如今史诗洪流再次逆转,将明朝结束在了另一个少数民族的手里,这之中不乏前明的宿命论,却也不乏少数民族的宿命论!怎么避免走上元朝的老路,怎么统治那黑压压的众多汉民,曾经让刚入关的阿玛彻夜不眠的为之忧虑。
这样大的危机感和压力之下,他根本不可能自喻为一个悬壶济世的仁医来普度众生,既然败者为寇,那成者之王又怎么敢轻易用“仁德”二字来治理“匪寇”。
他拟定的这些政策虽然全是以旗人的利益为主,充斥着对汉人的剥削和压制,不过若是从良从善的施行,也不见得就“惨绝人寰”。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奸人太多,动辄将农奴打死、打残,掠人ℚi女、:意棱辱,逼得人家上吊、逃跑,甚至联合起来反抗闹事。
到了最后,“暴政”这桶脏水就泼到了阿玛一人身上,东思绪游走,回不了神的越想越远了。多尔等待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将她唤了回来。
【第七十四章 独居自有乾坤(3)】
怎么?为你家叶布舒忐忑起来啦?别担心,阿玛看在上饶他这一回!不过,等他出征归来,你得敲打着他!别以救世主自居!他是太宗四子,该是咱们大清国的开国先锋!妇人之仁那一套就别来了!看着心烦!”
“阿玛——”
“好了!别尽说他的事,搅了阿玛的好心情!关于哈斯这个事儿,阿玛放在心上了,不过既然话已出口阿玛也收不回来了~若是哈斯不去找你也罢,阿玛是断不会‘怂恿’她了,不过!如果人家真找上门来,你可得好好的款待人家,不许怠慢!”
“是是是!那是肯定的嘛!阿玛放心好了,儿知道该怎么做。”
东听罢老爹应承了下来,眉心舒展的松了口气。她沉吟一番又开口说到:“对了,绣房的事,阿玛得保密啊!主要是百合的身份——”
“得吧!合着就你叶布舒明达聪慧,你阿玛我是个老糊涂?知道啦!”
“阿玛、儿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老和叶布舒过不去啊,以前那些事,也并不能怨他嘛”
“得!都说女生向吧,看来不假!别替他说好话,听着我更来气!好好一个闺女交给他,不是遇刺就是——唉!反正是让我失望透顶!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能慢慢接纳他,甚至为他说说好话,阿玛心里其实也颇感欣慰,不管他是好是歹,你总算是开了窍不再执着。阿玛那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下一半了!其实阿玛曾经也觉得计划将你和泰博儿奇凑成一对,有棒打鸳鸯之嫌。毕竟看着你和叶布舒一起长大,他对你的情义玛的心里是太清楚不过了。不过想到泰博儿奇这小子先他一步得了你的青睐你这条情路走得是迂回曲折啊!把阿玛都给闹糊涂咯!”
“‘棒打鸳鸯’?阿玛、您也太张了吧。儿从前只是将叶布舒当成兄长而已,只是后来——”
“后发现他的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便渐渐被感动了?”
“阿玛!跟您讲话真没意思。您么都知道了。那女儿还说什么劲儿?!”
“哈也罢!好歹阿玛不能比他这个倚马千言地女婿差呀。不灵便一点儿还瞧得上阿玛吗!接受便好!先安内后攘外。既然家里地事放平顺了。他也不小了、那该是全力以赴奔奔他自己地前程了!纵观朝中要员。年轻这一辈中。叶布舒和泰博儿奇这对一文一武地冤家早该抗起重任来。不过叶布舒有意地将自己埋没博儿奇又甘于谨守着护卫皇上那一点本分。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啊!”
“阿玛您也看出来了吗?儿正想跟您说说这个事。为什么你非但不重用他们微妙地给予打击呢?”
“噢?——微妙打击?哈哈哈。儿这个词用得好!不过玛是就事论事。不存在打击。儿多虑了!”
听得老爹打起了哈哈。东从旁瘪了瘪嘴思量起来:似乎阿玛并不愿跟自己开诚布公地谈论这个事。他到底在避讳什么呢?
“阿玛老了。江山是皇上地。未来是年轻人地。作为直系宗室和蒙古亲贵。他们以后地路该怎么走。那得取决于他们自己。而不是靠我来‘恩赐’!儿、阿玛这么说。你明白吗?”
好像是回答了她的问,却又好像是给了更多的问给她,多尔衮嘴角带笑的望着女儿,眼底流动的慧黠让东感到一阵暖意:那一丝柔和的神色,绝非一个打压朝臣的摄政王所能展露,唯有一位长辈和慈善的父亲才能发出。
“阿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论如何、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得了,至于他们的前途那该是由大老爷们自己去奔,不用你来操心。或许叶布舒埋没自己有他的道理,泰博儿奇谨守本分也不算做错。阿玛虽然一气之下将叶布舒扫地出门,却也改变不了他是你丈夫的这个事实,你只管尽心尽职的做好一个妻子份内的事,未来的路那么长,阿玛不能永远守护着你,纵使再不情愿,你将来生活得幸不幸福也只能仰仗着他了
“阿玛”听到父亲说出这么伤感的话,东鼻腔酸涩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儿并不是只想着为叶布舒说好话,也并不是为了他的仕途而担忧,更多的是担心阿玛会一时糊涂走偏了道,特别是连泰博儿奇也牵扯了进来,让儿惶惑不已,不明白为什么阿玛的变化这么大!?”
“泰博儿奇的事是个万全之策,他现在过得不好,不代表永远都不好,至少他的后盾比叶布舒的强多了,你该多担心你的丈夫才是,他嘛,希望通过降爵这个事,能对他将来有帮助。阿玛曾向母后皇太后和巴达礼提过你们的亲事,这算是事后补救吧!”
东莫名其妙的听着父亲的一通“谬论”,眨巴着眼睛迷惑起来:这乱七八糟不符合逻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降了人家的爵对他将来还有帮助??提议合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还需要事后补救??泰博儿奇身后站着两宫皇太后,有必要这么捣腾吗!
“阿玛怎么会糊涂呢!撇开泰博儿奇这个外人不说,你是觉得叶布舒晋升‘辅国公’不成,后又被我扫地出门很奇怪,是吗?”
“恩!”东听到父亲主动拾起话头来,急忙振奋了精神抬眼看向他。
“皇上年幼,本不应一意孤行的行使赐婚、赐爵这些皇权,在他亲政之前,任何决议都要通过我和两宫太后进行商议,达成共识之后才能颁布以现阶段来说最终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他赐的婚能迫不得已的铸成事实,但他赐的爵却有今朝无明日,不一定能长久明白了吗!这些话我曾在武英殿跟叶布舒说过,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不过他的表现上来看具悟性的他不应过多介怀此
他回来向你发了牢骚??”
“不不不!没有,阿玛、儿也正是奇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回来发泄怒气只是稍有懈怠于公事,原来是这么回事!”东恍然大悟的怔怔点着头到心底的结松开了一个。不过看样子父亲不再想说后面的问题,她不禁开口问到:“那后来呢,难道就是因为儿,阿玛就对他心生了厌恶,从此便不想跟他来往了?”
多尔衮本已重新拿起了棋子来,听罢她的问话一愣起眼帘带着不悦说:“那还用说,皇上爱江山雄爱美人,我多尔衮还不能嗳嗳自己的女儿?阿玛这一生疲于奔命在战场和朝堂之间虽然打下了这锦竹江山建立了大清朝,却也拖垮了身体恨终身,眼看着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能不上心嘛!你看叶布舒是怎么照顾你的!还不值得阿玛生气??好了,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了,阿玛今天说了太多的‘废话’,若不是你跟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儿家不一样,阿玛才不会跟你说这些事呢!你记在心上就好,不许拿出去胡说八道!听到没有!”
“哦知道了”东鼓着腮帮子偷瞄了老爹两眼,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正在气头上,便讪讪然的住了口,将那些准备好的劝说都统统咽了下去。
自己曾经答应过父亲,从此不再开口问“为什么”,只本本分分的做那不问政事的女儿家,今日他确实已经破例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见好就收的东只得抛开虑,一本正经对付起“棋王”的攻略来。
在燕赤阁一觉:来,外面枝头上传来了莺啼声声,将清晨点缀得好不热闹。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东朦胧的一笑:不管时间如何流逝,苏醒于燕赤阁的一瞬间里,总是让自己恍然回到了做姑娘家的时候。紧接着,在这熟悉的场景中,那逃不开的记忆,忽然让她想起了肆虐在此的狂风骤雨,她眉头一皱,叶布舒的音容笑貌扑面而来。
不知所谓的“又爱又恨”是是能诠释此时的矛盾,她躲在被中咬了大半天的指头,越来越浓烈的暧昧情结氤氲在房内,桃色的回忆编辫子一样,又加上了他出征前的那两股,渐渐形成了一根粗壮的长辫,鞭打得她心神不稳的荡漾起来。
她终于“嚯”的了身,重重吁出一口气,大喊:“今儿内院的值日大丫头是谁?差她进来给我更衣!”
“奴婢桃儿叩见四福晋,今儿起桃儿便全权负责燕赤阁的一切事务,不但要每日打扫,甚至房内的Сhā花也得跟四福晋未出阁时一样,每日更换。以便四福晋回娘家时能住得舒心,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东诧异扭头看向她。这个小丫头好像有点面熟,似乎是额娘房里的吧?小丫头福了福身,低着头等东发话。
见她一副生疏紧张的样子失笑:“怎么,我只是偶尔回回娘家而已,阿玛不用专门派人守着这人去楼空的燕赤阁吧?各房的大丫头不是在轮班负责当日内院里的杂事吗,轮到谁就让她过来伺候着也罢,这不省事得多吗?!”
“那么成!夫人和王爷都交代了奴婢一定得按着四福晋出阁之前的规矩来办!奴婢不敢造次!”
“噢?”听她这么一说,东再次定睛一看、确认她就是额娘房里的那个小丫头了,她不禁扩大了笑意一伸手说:“哟!当年阿玛分了燕赤阁给我之后,你才被额娘要到她那儿去的吧,从前咱们见面儿少都不太有印象了,你以前好像老是躲着我吧?过然让我瞧瞧长这么大了。”
“回四福晋的话,桃儿十一岁进的拱月阁,四福晋那时已搬离了夫人院落在燕赤阁住了两年了。桃儿从前当四福晋是‘贝勒爷’,自然羞于亲近。夫人气恼桃儿的愚钝还曾责骂过桃儿呢!”说话中桃儿憨憨的一笑,拿起衣物来到床榻边为东更起衣来。
东一听,更乐了,她一边配合的将手笼进了袖子里,一边笑盈盈的说:“哈哈——是吗?我曾经就那么像个大老爷们儿吗,连婢女见了我也害羞?!有趣!你几岁进的府啊?”
“回四福晋的话,桃儿九岁进的府。”
“哦,那进拱月阁之前侍奉的哪房主子?”
“回四福晋的话,桃儿进府后在茶坊当差,不曾侍奉过其他主子。”
“哦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时我还蓄着鼠尾辨儿呢,一有机会便打发索昆悄悄将大枣马牵出来,好让我出门儿闲逛,一旦回来晚了误了晚膳,就只好跑来茶坊胡乱吃上一通,偶尔也和你打得上照面吧,哈哈哈!时间一长,竟是不记得了,瞧我这记性啊。”
杏色的常服水烟若氤,粉嫩的色彩衬着大朵的云头,将东的肤色越发显出了白皙娇嫩。听到主子说起她小时候的趣事,桃儿也不再拘束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四福晋,您还是做女儿家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漂亮的衣裳,爷们儿那里用得上啊!”
“哈哈哈,就为这啊!”东啼笑皆非的大笑起来,心情一好应承到:“得!敢情姑娘大了也该有件儿得体的衣裳,虽然平日穿不着,但逢年过节,回家探亲还是能用得上嘛!我下次差人给你送一身来吧。”
“啊——四福晋使不得!奴婢怎么敢劳四福晋操心!”桃儿一惊,就要跪地,东眼明手快将她胳膊一扶:“不碍事,既然你是拱月阁的人,也算外人,小小年纪便孤身一人进了府,不容易啊。”
“四福晋——恕奴婢无状,奴婢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哥哥在世,尚且也在府内当差”
“噢?是吗?那是好事啊?他是谁?”
“王爷的贴身侍卫苏克萨哈。”
“啊——”
【第七十五章 独居自有乾坤(4)】
承惠、你还是回府去,让随侍处的人过来接咱们还想去绫波纺瞧瞧,坐睿亲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也不太好。”
“福晋心思细密、考虑周全,奴才这就去办!”焦承惠一哈腰,领命退去。
焦承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园子里一片初秋的爽洁。东仰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穹,心情愉悦的舒展了一下身姿。头上轻盈简洁,不禁让她感到从“压迫”中解脱了出来,她颇带新鲜感的拢了拢发髻,为桃儿灵巧的手艺赞了声好。
那一头秀发绸缎一般泽泽生辉,仅仅挽了两环空心的圆髻在脑后,头顶处用乌黑的发丝作为底盘加以固定,这大胆的式样颇有汉族风情,唯有底盘上一掌宽的金镶玉扁方晕染出了旗头的味道,桃儿也是个伶俐的姑娘,为了避免招来异议,便在底盘发髻的左右各Сhā上了一支金簪,簪上垂着金珠流苏,其形其状好歹是同“一字头”的感觉相差无几了,这些饰物都是多尔衮在东穿回女装起,一一为她购置的。曾经被闲置在一旁的它们,如今终是派上了用场,连东自感好笑:想不到豪迈的老爹有如此细心的一面,更想不到天生女儿家的自己,却是大大咧咧的完全对这些饰物没有兴趣。
无暇顾及哪种好看,只觉得较之从前要轻盈许多,她拂了把流苏、左右扭动着脖子,嘴角噙笑的体味着既新鲜又轻松的感觉。
平日里惯常让儿给自己梳两把头,反正变幻多姿的是那五花八门的饰物,一成不变的总是撑在头顶的发髻,久而久之也就乏味起来了,既而越来越耐不住久坐镜前带来的沉闷感。
“格格焦公公先行回将军去了?”
一把木讷声音传来,东心里一沉、循声望去是苏克萨哈?她带着七分坦然、三分掂量的神态朝他点了点头:“恩,有这么回事儿我让他回去的。”
“格格是想让将军府的人来接格回府?”那边厢垂着头,目光扫在东的脚踝处,中规中矩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东感到一阵局促,她淡淡的答了一句不想再开口,一转身坐在了园子里的石凳上,左右两侧的流苏晃动不已,引得旁人也即要跟着荡漾起来。
“格格王爷昨儿交代了。让奴才今日送格格回将军府。”那边厢地声调依旧平铺直叙。好像愚钝得没有发现主子地冷淡点也没有知趣退下地意思。虽然他并不曾抬眼。东却感到了芒刺在背。
她扫低线。由下而上地瞄了他一眼。心头泛起了嘀咕:苏克萨哈不是应该脚跟脚地待在阿玛跟前儿吗?他大清早地就跑来燕赤阁做什么?他怎么知道焦承惠回府去了?难不成他在府内还有耳目?
疑虑中她站起身来着那没有表情地“木桩”走去:“苏克萨哈。我阿玛让你送我。可他没让你监视我吧!!你怎么知道焦承惠回将军府了?”
她不急不缓地说到。言辞中充满了犀利地质问。苏克萨哈终于抬起了眼帘:“格格。奴才是在道上碰巧遇到了焦公公。”
闻言一愣。东窘迫起来。
一丝愧色浮上了她那姣好地容貌:苏克萨哈虽然木讷。不过在睿德斋面壁地那些日子里有他这个“木桩”默不作声地陪着。倒好过了独自一人地孤单。就算没有小德子和索昆那么贴心吧。仅凭时间地堆积也算是故人一位了。怎么乍一就抵触起他来了!?
苏克萨哈说完那句话又低下了头去周遭静得让人难堪,他却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眉头都没皱一下。东舔了舔,讪然说:“那你不早说!我我还是等将军府的轿吧不用送了,我去跟阿玛先回吧。”
说完东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朝外走去。身后沉着的脚步声起,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刚刚才升起的一丝愧疚,被那份执拗一扫而光。她微微一顿、转回身来,腔调中充斥着不悦:“我说、苏克萨哈,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缠人啊?跟着我干嘛?!”
“格格、王爷上朝去了。”
“”
东呆若木鸡的傻了眼,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怎么连阿玛要早朝都忘记了!!她皱起眉头将脚一跺,近乎恼羞成怒的回了头。
见主子愤愤然的往回走去,苏克萨哈保持着恭敬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待她坐下身来,便沉吟一番、终是开口说了一篇完整的话:“格格,还是让奴才送您吧、自打您出嫁以后,你那顶香轿便闲置了,王爷也不许其他主子使用,放在马圈都大半年了,好好一顶轿,白白放着腐朽,看着怪心疼的。今儿总算费了一早上给打理干净了,王爷特地让奴才留在府中办这个事,就是因为太看重,不放心”
他似乎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东从心烦意乱中渐渐静了下来,听得那平铺直叙的一把声音,说着这一席颇具感**彩的话,突然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带着一个厚厚的
生活,在他木讷的外表下,似乎有着一个鲜活的灵得不愿意将那句“不放心交给别人”说完整,只说了一半儿便收了声,东扫了他一眼,态度柔和起来。
“也罢,阿玛总是这么不容拒绝。不过焦承惠已经走了老大半天,估计已经快要到将军府了我看这次就算”
“奴才骑马去追。”
“”
“格格容奴才去去就来。”
“你回来!”
“格格有何吩咐?”
“焦承惠已离开一会儿了!你能追得到吗?”
“这个格格不必担心,奴才马、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其辞吧?难不成比我阿玛的马还快?”
“奴才不敢妄语,在睿亲王府里属:才的马最快,甚至比王爷的马还快,因为奴才本来就只是王爷的‘腿’而已。不快不行!”
“!我话还没完,你又走?回来!”
“格格?”
“你认识将军府路吗?”
“走了不上百次了”
“什么?”
那段“木桩”似乎意识到不善言谈的自己泄露了天机,再也不肯逗留,一扭头快步离去。留下东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迷惑不已。
没想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果然回来复了命、不过他人却是到了,焦承惠还不知在哪条街、哪个道上颠簸不已。只见苏克萨哈压抑着鼻息,胸脯起起伏伏,想来是一路捷奔分秒必争,东无奈之下只好翻了翻白眼,妥协的朝马圈走去。身后的人不着痕迹的露出了喜色,除了微微的喘息和稳健的脚步,再没发出过其他声音。
在马圈里看到曾经的“御用”香轿,东竟感谢起索克萨哈的执拗来,她亲切不已的抚摸着轿框感触流泻于心间:短短的一年不到,花开花谢物是人非,这曾标志着自己做回女儿家的香轿,承载了那么多的记忆和过去,如今它都旧了
李福顺跨进院来打了个千东扭头看了看他,不禁失笑。看来刻意不想惊动府内的人,却是逃得了“主子”,也躲不过“奴才”。
随着马圈外响起了“嘎达嘎达”的蹄声,焦承惠到了。他翻身下马急冲冲跨进了院门,叩拜禀报到:“奴才焦承惠办差不利,请福晋责罚!苏克萨哈大人传摄政王之意情护送福晋回府,奴才只好恭敬从命,半道折返而回,尾随大人身后,竟然比大人晚到了半柱香时间才惭愧啊!耽误了福晋的行程,奴才罪该万死!”
“罢了!咱就依苏克萨哈吧!今儿也没太多行程安排过是巡看自家产业,不碍事起来吧!”东一抬手,招呼了焦承惠起身。小小的马圈里除了一干小太监是两府大总管和摄政王的贴身侍卫,虽然都是奴才,却也莫名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压力,她不愿过多停留,即刻朝着李福顺挥了挥手:“回吧,李福顺你的事务还多着呢,去办你的差得了,我也该走了。”
李福顺领着马圈的一干奴才叩首在地,恭送主子出府。苏克萨哈闪身来到轿旁,一撩轿帘说到:“格格上轿吧!”
“语落,他那称呼惹得两府的大总管都向他投来侧目的一瞥。换做其他人李福顺老早就憋不住要数落人了,不过对苏克萨哈他却忌讳三分,有所保留。他二人鞍前马后侍奉着摄政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就权限来说不相上下,但就官位来说,他李福顺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算他作为大总管,将王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一把抓,但是和苏克萨哈比起来,他就好像是“媳妇”一样,只有眼巴巴的等着主子回来,而苏克萨哈却如同“儿子”一般能跟在主子身旁。这样的比喻恰如其分的将他二人的地位诠释:纵然都是一个“亲”字,但媳妇只能料理家务,儿子却能护卫父亲左右,必要之时更能为父亲冲锋陷阵。
再说清政府谨记明朝宦官横行,祸乱朝纲的教训,不曾给太监高官做。李福顺官至五品即无品之意。都说太监官不在品、在权,连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赵清奎也不过才官至五品,对于宦官来说,这已经到顶了。
而此时苏克萨哈已晋三等甲喇章京相当于正三品轻车都尉,且从郑亲王济尔哈郎围锦州、战有功,又跟随多尔衮多年、苦有劳。怎么看,都比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宦官强。
此时此刻,李福顺很识时务的将话憋在了心头,没搭腔。焦承惠本颇有微辞希望李公公开口提点,却见李公公装聋作哑的仅仅白了苏克萨哈一眼,他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位爷”他们俩都得罪不起!摄政王身边藏龙卧虎,还是别给自家主子惹麻烦吧!至此,他立即收回了注视,若无其事的看向了一旁。两府的总管在苏克萨哈左一个“格格”右一个“格格”的称呼下,相互额首道别了。
【第七十六章 独居自有乾坤(5)】
苏克萨哈”
“奴才在”
“走到哪儿了?”
“回格格的话,快进市东胡同口了。”
“恩,就在泰禾楼戏园子附近,别走错了啊!”
“格格放心,错不东大胡同绫波纺!”
苏克萨哈颔首放下了轿,勒了马缰往前疾驰而去。他成绣在胸的应承在先,心里没底的一探究竟在后,策马往东大胡同奔去。
莞尔,他的影出现在街口,朝着抬轿的一干轿夫手一挥,将他们召唤了过去。看来店铺位于好地势上,一点不难找。
焦承惠疾步跟在轿旁,骑马对他来简直是一种煎熬,不如步行来得轻巧。他靠近轿窗请示到:“福晋——让苏克萨哈大人知道了四爷给您开的这家绣房,可妥当?”
侧耳仔细聆听,掀起窗帘看了他一眼说到:“其他都不打紧,只是别提——”
“奴才明白!一切听福晋排!”焦承惠慧黠地接过话头。哈了哈腰。东满意地一笑。气定神闲地放下了窗帘。
轿一落地。不等焦承惠垂下遮挡着手背让东搀着下轿。苏克萨哈翻身下马。径直撩起了轿帘。东手已伸出。没想到是他。呆愣了几秒。车水马龙地街道上热闹喧嚣。容不得她静心思考。她只好突兀地一缩手。扶着轿框下了轿。
苏克萨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地瞄了她一眼。退开了。店铺地门头黑底烫金。在阳光下透出了崭新地色泽。从内迎出了一个丫头。怯生生地福了福身说:“奴婢秋月给四福晋请安!”
东一笑。瞅了瞅泽泽生辉地门头。乍然心情大好、她一抬手让婢女起了身。迈步朝店内走去。
店面内部地格局是个周正地四合院。外部是一间盈门待客地正厅。其上下两层;下迎普客。上待贵宾。靠楼梯一面地长条台上罗列着整齐地布匹。面对大门地正中央设有厚重地长形柜台。东打量着室内陈设。雀跃地走到柜台后。体味起了当老板地乐趣。
无意地扫视中、看见门外地苏克萨哈竟然目不转睛地正看着自己。店内店外地两人遥遥一瞥。视线纠葛地瞬间、火花“啪啪”一闪。将东灼痛。她落下眼帘心中惴惴不安地打起了问号: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完全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有意回避着他,东一转身向店内走去。穿过通道,焦承惠和秋月脚跟脚的随她来到了天井。正前方是一间堂屋,左右有厢房两间可供住宿或者休憩。
院子两边是披屋;伙房、杂物间、绣阁都在此两旁之中。东穿梭在各个房间内,听着秋月低眉顺眼的详细介绍,在升腾起来的新奇感中,慢慢将刚才的尴尬抛诸了脑后。
这诺大的店铺中,好像只此秋月一人留守看店,东顾盼了一番终于唤了她近身低低的问到:“——你家主子呢?”
秋月一愣,附耳回到:“回四福晋的话子爷告诫奴婢只能称呼您为主子,至于——”,她又一顿声音压得更低了:“百合主子以后不会再叫这个名儿了,世子爷也没个说法,只交代咱们称呼她为小姐!”
“噢?”东抖着睫毛扫了她一眼,心里转悠起来:难道哥哥的意思是想将百合的从前一概抹去!?若是这样,那哥哥安排在绫波纺里的婢女应该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新人”,断然不会跟睿亲王府有什么瓜葛。她思量了一番,打量着眼前这个顶多十二三岁的婢女到她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卑微和江南水乡的清秀,她开口试探着问:“秋月,你是汉人?”
“回四福晋的话,奴婢属世子爷名下的投充农奴,绣房里的另一个婢女‘春凌’也和奴婢同出一辙,隆世子爷恩典得以在这绣房中为福晋效劳,春凌现在陪着小姐购置丝线去了临走交代了奴婢,若是四福晋来了,一定得让奴婢留您在店内用膳!”
“哦?呵呵——姐姐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小姐早就嘱咐过奴婢们,说四福晋这两天就会过来!让咱们都精神点、好给您一个好印象呢!”
说话中,东已来到了堂屋抬眼看到大厅上悬着一块匾,其上龙飞凤舞的四个烫金大字“自有乾坤”分外惹眼中设了酸枝茶几和椅子,茶具杯垫玲珑精致一一俱全抿嘴一笑,琢磨着匾上的四个字白白就确信此匾题词乃叶布舒所为,她揣摩着他的心意,忽然有点想他了。
灵巧的秋月福了福身,张罗茶点去了。焦承惠一声不吭的尾随在身后,见她有意落座,便上前一步将椅子
位置。东拂了拂袍面儿坐下身来,随即开口说到:你出去请苏克萨哈回吧,别等了。说准我要在这儿多待上一会儿,他老这么侯着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让他先回吧!”
“福晋英明,奴才也琢磨着,若是耽误了苏克萨哈大人的正事就不好了,奴才这就是去回了他!”焦承惠一阵高兴,哈着腰退了出去。
他那高兴的神色让东禁冲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敢情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瞧他的欣喜劲儿,一副恨不得帮叶布舒盯死自己的模样!真讨厌!看来叶布舒走前没少交代,他迂腐得这么离谱,说不定会指使手下的奴才们,将靠近自己的所有雄性动物都远远的打发了去。
猜测着他的“歹毒”,关于他的事统统扑面而来,那一股思念越发重了。她暗骂着叶布舒,不情不愿的被他的音容笑貌笼罩。外头传来了一阵声响,东得以解脱的站起身来,惑的朝外走去。唯恐是焦承惠和苏克萨哈起了争执,她加快了步伐。
“老板不在吗?怪了——你们这么多人堆在门口,怎么不见人张罗生意?!”
“焦承惠——出什么儿了!?”
“福晋、这、这位爷找老板”
“您——有什么事儿吗?我就是板!”
东迎上去,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位陌生人,只见他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拿着伞,也不知道是刚出了远门回来,还是要远行。听得焦承惠的禀告,东打量着来人旁的苏克萨哈已经徐徐踱步来到了陌生人身后。
“打开门做生意,怎么没个人来张罗罗啊!大爷我还急着回家呢!”
“位爷,真是对不住了,咱才刚开张,很多事儿还没理顺呢!您有什么事儿吗?”
“还能有什么事!你这儿没花酒喝,一匹匹绫罗绸缎罗列着,当然是冲着裁衣裳来的!”
东一愣,想不到这么快生就上了门,而且还让叶布舒大为失策,第一桩生意就遇到了一个大老爷们儿!而且他的样子头粉面的,怕是一个纨绔子弟。
开门红的第一桩就让自己给遇上了,东打起了精神来。虽然叶布舒再三交代,这绣房只能接绣活儿,不许做衣裳,不过她却为了讨个好彩头,依旧嘴角牵起笑意开了口:“咱们这儿主要是以刺绣为主,做衣裳嘛,暂时还没这个考虑,这些个布匹都是用以刺绣的。您要是想做衣裳可以去西大胡同那儿,咱的绣品将来也会送一些到那儿去加工成成品。不过、若是您想要竹品,那咱是应有尽有,您只管说要什么花样的便成!”她一边笑意盈盈的待客,一边趁客人环顾四周的档,冲他身后的苏克萨哈“吹胡子瞪眼”的摆手。
苏克萨哈早在这油头粉面的小子出言轻佻之时便没了好气。他阴靈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萧杀东的示意,视而不见,横眉冷眼的紧跟在粉面小子身后。那架势、好像是随时准备着一耳光将他扇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样。
“什么!绣房就只能做绣品吗!!爷还急着往家里赶呢!敢情又让爷折返到市西口去!!!不像话!会不会做生意啊!”粉面小子脸一沉,将手里的包袱“啪”的扔在了柜台上。
东愣了愣,安抚的话还没出口,一眼便扫到苏克萨哈面露狰狞的握紧了拳头,她凉气倒抽的抡圆了眼睛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儿。转瞬,冲客人一笑:“您别生气,您先说说是想做什么衣裳吧。马褂?坎肩儿?还是”
见老板气势汹汹的雷到跟前来,粉面小子身子一缩害怕她发起飙来要撒泼,没想到她娇颜一绽了。他愣愣的近距离一瞧,下巴掉落、气焰顿时灭了:美人啊!想不到这小小的店面中藏着这么标致的人儿!
他立即放低了音量结结巴巴的说:“这都不是!大爷我想做件儿花碟褂”
“啊!女褂啊这倒是能考虑考虑”东心里转悠着怎么促成这开门红的第一笔生意,不曾瞥见他口水长流的痴相。念想着叶布舒不许她接裁衣的生意只是为了限制她频繁接触三教九流的大老爷们,但如今这头一笔生意上门,推脱了不是太不吉利了吗!况且客人是做女装褂子,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自己给自己找着诸多的借口,一旁的焦承惠和苏克萨哈难得的穿起了连裆裤,他俩人围在一旁干瞪眼的恨不
个粉面小子扔到大街上去!
“福晋!四爷交代了,绫波纺不能接裁衣活儿啊!”焦承惠实在按耐不住,一拢手,哈腰说到。粉面小子一愣:“什么?福晋?四爷?哪个四爷?”
“哎呀焦承惠,你别来打岔!这位爷,咱们还是看看您有什么需求吧!您想要哪种颜色的布料做底?”东瞪了焦承惠一眼,逼得他不得不愁眉苦脸的退了下去。粉面小子却不依不饶的又开了口:“老板你是老板还是老板娘?这店是夫妻档啊?你家爷是谁啊?说出来让大爷听听,指不准和老爷子还是同僚呢!”
“这个”东一呆,迟疑了。敢情这小子一上来就刨根问底儿攀起交情来了,纵使做生意人脉是第一要素,不过她可不想这么张扬,好不容易能自由自在的过点舒心日子,若闹得人尽皆知了,还舒心个屁呀!
逮着她愣神的一瞬,苏克萨哈拎起粉面小子的后衣领朝外一撒手,丢了出去:“大爷还是换个地儿攀交情吧!咱家主子用不上!”
“喂!喂!好哇!你个奴才敢撒野!等老爷子回来了爷怎么跟你们算账!呸!哎呀——等等、等等!让我进去啊,我的包袱!”
随着粉面小子这么一闹,口已经聚集起了一帮子看热闹的人,东这才回过神来,愤愤然冲苏克萨哈一瞪眼,拿起包袱快步上前递给了粉面小子。
本想开口表歉意,顺带再挽回挽回。苏克萨哈却阴魂不散的站在门口,面目凶恶的瞪着人家不放。粉面小子“呸”了一声,不敢逗留,在一片骂骂咧咧的碎语中远了。
“你到底要干嘛呀!?你胆子还真大!这一闹我怎么做生意?”看着银子飘远,想到叶布舒“鄙视”的眼光,东气不打一出来的对苏克萨哈发起了脾气。
“:才该死,格格要责罚奴才,奴才没话说!”
“你——你赔给我!”东没想苏克萨哈一旦面对主子,就又恢复了那一副木讷的神情,既不解释不分辨,开口就是认罚,他这么一来反倒将了她一军,气憋在心头没了对白来发泄,她不禁撒起泼来。
“蔗!格格让世子福晋从奴才禄里扣出来吧,奴才下月亲自给格格送到府上去。”苏克萨哈说罢,一弹箭袖跪了下去。
“你——你!”东恼怒的俯视着他,心里的怒火越燃越旺,他既不道歉也不说个所以然虽然是一副认罚的口吻,却让人感到他理直气壮,带着不卑不亢的神情。东一时气结大声嚷嚷到:“凭什么要我等下个月!就这个月!”
苏克萨哈一愣,缓缓的抬起了头,神色黯然的看着她:“回格格的话,请格格宽限奴才一月,奴才这个月的俸禄都给先父办丧事了”
对上那一双隐含着悲戚的双眸东恍然住了口,心中陡升内疚。她不禁怨起自己的健忘来。前些日子父亲还曾提及过这个事,怎么都给忘了个干净呢!
苏克萨哈的父亲苏纳,正白旗人,叶赫贝勒金台什同族。随太祖初创业后崇德年间,又从伐明雕~、长安诸堡及昌平诸城。他这一生起起伏伏,合着战火纷飞、晋爵坐爵将峥嵘岁月流逝,最终得以平平淡淡的专管起了牛录事料就因病闭了眼。
东在哀悼中,忽然又想到了九岁便入府做婢女的桃儿,感到似乎有点不合情理。就算苏纳的一生起伏不定,也不至于将幼小的女儿送到别人的府上为奴为婢吧。她毕竟那时才九岁啊!
抬手将苏克萨哈扶了起来,两人都没了言语。东内疚的瞅了瞅他,只见他低头不语,面色凝重,那罪恶感便悄然袭上了心头,自己说的那些话太不近人情,恐怕已经伤了苏克萨哈的心。堂堂一个主子,咄咄逼人的要奴才赔银子给自己,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东紧锁起了眉头,想要道歉,却介于主仆的身份,和十目所视的大庭广众之下羞于启齿。她的心思不断在苏纳一家的身上徘徊。不禁暗自猜测到——可能是苏纳念及自己动荡不已的人生变数太大。这才将一双儿女都送到了大权在握的睿亲王身边,以求庇护吧。
这想法更增加了苏克萨哈身上的悲情感,东面带愧色的再次看了他一眼,不想那边厢正在怔怔的注视着自己,东心一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哀怨、悲凉、还有野心?爱意??
【第七十七章 皇父摄政王】
福晋!您怎么在门口站着啊!?”
一把柔美的声音传来,外人的介入让苏克萨哈恢复了刻板的神情,他醒悟的往后一靠。东也从怔神中抽身而出,她看向了来人——绫波纺的另一位老板:百合。
“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四福晋可别这么称呼,奴婢不敢当!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呢?”百合一愣,微微局促起来。
东报以安慰的一笑:“怎么不敢当,何必这么拘礼!我刚才招呼了位客人,不想生意没做成,却是迎到了你,也不枉出来张罗了一阵吧!”说话中,两个女人对望了一眼,被属于她们的小秘密拉近了距离,惺惺相惜的笑了。
“奴婢春凌给四晋请安!四福晋吉祥!”跟在百合身边的小丫头身子一矮,不太熟练的行了礼。东闻声看去,只见她眉清目秀,面貌讨喜。东抬手让她起了身,暗地为哥哥感慨起来:想不到他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对百合的事却如此上心,连为她挑婢女都毫不含糊。
不但都选择了和她一样汉人。且年纪都还小,容易培养感情,加以时日她便也有了贴心人。再说这两个婢女一看就是善良本分的姑娘,将来就算不能知心,也断然不会生事。对百合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希望哥哥的心,能让绫波纺成为一方清净地,也如自己所盼的那样,没有太多的世事纷扰。东舒展了眉心,执起百合的手说笑着迈步朝店内走去。
苏克萨哈还恭立在一旁等待发。她走了两步乎想起了他来,侧目将他一瞥心软了:“苏克萨哈,你就留在这儿等我用了晚膳再送我回府吧!”
苏克萨哈意外的看了,欣喜之情被吞噬在那硬邦邦的面儿上,却展露在了眼中:“蔗!奴才遵命!至于俸银的事奴才下月一定——”
“罢了、罢了!全当我过吧!”
“这——可是、格格。奴才确是擅自妄为格地——”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都说当我没说过了!”
在百合莫名其妙地注视中。东抢过他地话头。径直拉起她迈开了步子。一干奴才尾随身后焦承惠埋首紧跟。平白地忧虑起来。本应为主子峰回路转地妥善处理叫好。却隐隐感到围绕在苏克萨哈身边那一股不祥地预兆。
晚膳之后。东准备打道回府。一行旁人在此百合也不便挽留只好寒喧了一番起身相送。趁着轿夫备轿地机会她将东拉到了一旁。颇带谨慎地附耳低语。
仔细倾听中。东突然将美目一瞪。快速地游移着眼光。呆了过去。百合未曾料到她地反应会这么大。唯恐引起旁人侧目只好拽了拽她地衣襟。将她从神游太虚中拉了回来。
东扇了扇睫毛带着一丝尴尬,匆匆别了百合钻进了香轿连客套话都说得语无伦次,苏克萨哈扫了两个女人一眼微蹙起了眉头,冷冽的高声喊到:“起轿——雨儿胡同、将军府!”
香轿在清冷的街道上朝着雨儿胡同奔去,东心潮起伏的摩挲着手腕上的饰物,念想着百合的那番话:爷托付的人,已有了回音儿,昨儿竹房接了第一宗买卖——给马褂绣云头。主子今后可以称奴婢马云了!
想不到哥哥对百合的一番苦心竟然无意中提醒了自己。好个马褂竹云头得来的“马云”!一桩生意尚且能让百合明白其中暗藏的喻意,可自己拿着一道两个字的题,却懵懂不知!
怪不得叶布舒会将齐妃娘娘送过了一次的东西再送了一次,这珠玉不就是影射的“祝玉”吗!原来他是想告诉自己祝玉是值得信赖的人!难不成祝玉和齐妃娘娘有至深的渊源!?
至此东才断断续续的拾起当初大婚时拜见齐妃娘娘的场景。婆婆亲手将这串珠玉手镯带上了媳妇的手,并说了一通意味深长的话:额娘这一生,车轱辘一样围着爱新觉罗的男人转悠,能安然给先皇送了终,又看着老四长大**,分府娶妻,额娘已经觉得很欣慰了。你们爱新觉罗的家事,若没有旁人染指,那断然好说,就怕——珠玉带在身边久了,是有灵性的!就盼着“它”能保佑你们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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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十一月
顺治皇帝在南郊祭祀时,颁诏大赦天下。诏曰:“叔父摄政王治安天下,有大勋劳,宜加殊礼,以崇功德,尊为皇父摄政王。凡诏疏皆书之。”
公告天下之后,一时间,举国骚然。以前,在“叔父摄政王”前面加一个“皇”字、表示这位叔父是皇帝的叔父。如今,在“摄政王”前面加上“皇父”二字,在字面上理解,自然是表明这位摄政王是皇帝的父亲。这种情形,在几千年的历史上似乎还从来没有过。诸多圣母皇太后下嫁摄政王多尔衮的传言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些传言对子女的冲击之大可想而知。身为摄政王的女儿,东尚且能及时的向父亲讨要一个明白;可身为顺治帝的福临,却受限于叔叔开国便颁布的指令,一直和皇额娘各据一方,难得见上一面。诏书是他发布天下的,却不是他起草拟定的。面对众多的非议,他的狂躁将乾清宫“付之一炬”,几乎烧成了灰烬,闹得一众奴才人心惶惶,但他的怒火却不敢蔓延上朝堂。
顺治帝福
重人格,至此已经根深蒂固的流通在血脉中,在众目堂上,他雍容俨然,颇有人君气象,退朝回宫后,则骄纵易怒常横暴。他时常会失去控制,在暴怒中鞭打宦官和宫女们。这恐怕是圣母皇太后百般挑唆叔侄关系时万没考虑到的弊端。虽然如愿以偿的让皇帝和摄政王心生了芥蒂,破镜难以重圆。但也塑造了一个喜怒无常,情绪极端的皇帝,并也给她自己树立了一个劲敌——福临对她的痛恨,不亚于对叔叔多尔衮。
而此时“有了名分”的多尔衮是焦头烂额,感到深深的被笼上了套头,在一片舆论中有暗自烦恼。
“阿玛,儿是答应过您,从此不问朝政,不过、这恐怕不止是政事这么简单吧!难道这和‘家事’不也沾上了边儿吗!!儿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姨娘对此都不闻不问!她和两宫太后不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吗,她若要开口问一问也并不为过吧?!为什么府内的姨娘们都闷不作声呢??您和——圣母皇太后到底有—”
“好了,儿!既然你也知道包括你的大姨娘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没有拿这个事儿来烦我,那你又何苦将阿玛逼得这么死呢!”
“可是阿玛、若说您的一干妻妾会有所顾忌,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着‘爷为天,妇为地’的观念您的绯闻,她们哪里敢说个好歹!?您一旦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得哆嗦着抖几抖,就算她们也感到匪夷所思怕出这个头吧。谁不指望有人主持大局啊!可偏就没人有这个胆儿!既然不曾危机到她们的地位,自然都想少生是非,观望着别人的动静呗!但是儿不能装聋作哑啊!若是对这种大事都视而不见,儿怎么能面对自己的良心和孝心?!”
“得!越说越离谱什么‘一干妻妾’!那不也包括了你的额娘吗!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你的意思是,只要对她没影响,她便不顾及阿玛的死活了!?合着你没大没小的逼着阿玛要说法还有理了?这父辈的事,你——你问这么多干嘛!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得了!!”
东自知理亏,乍然收了儿。没想到历经世事,冲动的性情却是依旧,情急中口不择言的冒犯了额娘,让她心生愧疚的陷入了沉默。对于她来说,父母都同等重要,不过在父亲“大难临头”之时,她哪里顾得上太多的措辞考究。
这件大事闹满城风雨,她心急如焚的跑回娘家,哪知道先在内院便吃了一通软钉子,各房姨娘包括额娘都不置可否,且让她安心归去!看样子,家眷中是没人敢出头问一问缘由!要知道这“皇父摄政王”的封号背后意味着什么!天下人都认可他是皇上的“父亲”又怎么样?天下都是皇上一人的!他现在被迫背起了“儿子”的名分,将来会善罢甘休?
早在皇上率性指婚的时候,便窥到了他满心的仇恨,看样子这诏书他是颁布得心不甘情不愿,倘若有一天他羽翼丰厚了,还能有父亲的好日子过吗?这皇权一旦交还,父亲何去何从!!
看父亲一副泰然,她更着急起来,压下那一份歉疚,两手一抬晃了晃父亲的手:“阿玛!儿不孝,冒犯了额娘!阿玛是想罚儿面壁也好,挨板子也好,怎么都行!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是阿玛您的处境——很-尴-尬!儿不得不逼着您说个所以然!”
“‘面壁!’、‘挨板子’!你多了?你都快要当别人的额娘了,就算你现在想挨打,阿玛也不敢打你了!怎么都不见你懂点事儿呢!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
“‘别说’是吧?!儿知道您要说什么!今怎么都好,儿断然不会带着懵懂回去!阿玛要是——要是执意蛮着儿,那!那——那女儿都没做好,还做什么额娘!儿不要做了!”
“你——瞎胡闹!”
多尔衮一甩手,脸色都变了。东一愣,眨巴了眨巴眼睛,胆怯的住了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错再错,先将自己的额娘合着老爹的妻妾统统贬了一通,接着再抬出了这码子父亲最最看重的事来要挟他,换做从前,恐怕早就挨打了。
没想到叶布舒还真厉害,居然临行前的两晚**,果然又让她有了身子,东又羞又怯的低下了头。悔恨不已的咋舌起来:这么羞人的事,也知道先前是怎么说出口的。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阿玛念在你曾经做过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尚且知道厉害关系,便透露一点给你吧”多尔]苦闷不堪的沉吟了半饷,防线竟然在女儿的“威胁”中土崩瓦解了。他坐在了炕上,一挥手让东坐下了身。
东偷瞄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急忙端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竖起了耳朵。
“对于你遇刺,阿玛其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早在那个时候,就将加封‘皇父摄政王’的事应承下来,兴许、就没那回事了!”
“噢?”
侧耳聆听中,等待着父亲的下文,不过良久之后,脖子都偏酸了的东不禁僵僵的瞅了父亲一眼:他竟然露出了一副话已讲完的神情,端起茶杯喝茶了!!
【第七十八章 情人?政敌!】
阿玛?”
“恩?”
“完了?”
“是啊!我说‘透露’一点给你而已,已经说得够多了!”
“可是阿玛——”
“好了、好了!该说该说的,阿玛都已经破例说了,你现在有了身子,该好好的养着、别尽想些纷扰的事!你的担心阿玛都明白,也自有分寸!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瞪着父亲的背影,东感被“老谋深算”的老爹忽悠了一把。他居然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多尔衮回避儿,径直走向大门,将苏克萨哈唤了进来:“苏克萨哈,你待会儿送四福晋回去!”
没想到老爹居然下了逐客令,东“嚯”的站起身来朝他走去:“阿玛!谁说女儿要走了?我不走!我要留在睿府用晚膳!”
听口气,女儿闹起了情绪,的扭过头去瞪了她一眼:“胡闹!快回将军府去!阿玛一会换了吉服还得进宫去赴宴,又没空陪你,你留在府里干嘛?”
“啊——有这档子事儿!?女儿怎么不知道?”
“——次不带家眷。只请了诸王贝勒!再说你这几日在安胎保疗。需要静养、难道还想瞎胡跑!阿玛让太医给你开地药膳方子一顿都别落下!再有差池。唯你是问!”
“阿玛!您太不近人情了!合着您地外孙还没出世将女儿给比下去了?”
“那还用说。你从小到大让阿玛省过心吗?小时候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倒罢。现在居然还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你说说看。阿玛不把希望寄予在孙辈上该怎么办??!”
“阿玛——”
苏克萨哈左右为难地僵在哪里。一句话都Сhā不上口。也委实不敢Сhā口。听着王爷那一通故意激将东地话。再看看她瘪了瘪嘴得快要掉泪地神情。他那刻板地面孔上闪过了一丝焦急。
恐怕孕妇的情绪都是很奇怪的,换做平时她怎么也该猜到父亲的心思。不过,此时有了身子的她横竖是感到伤心,两滴清泪一挂,她跺着脚“哼”了一声老爹之愿,拂袖而去。
多尔衮长吁了一口气,莫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苏克萨哈一挥手,示意他跟上去。苏克萨哈一弹箭袖跪地领命,继而默作声的尾随着东离开了。
女儿一走,书房又静了下来佛世上只剩他一人般的孤寂。她虽然出言不逊不过却不无道理。
自己的妻妾确实没有一人过问过此事,兴许是她们饱经世故,棱角已被磨平,也兴许是岁月让她们有了城府,总之她们都明智的选择了缄默。不过,女儿的一通话醒了他:她们并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在等待有谁按耐不住当那出头之鸟!
想到这儿,他苦笑起来。总以为自己置身变幻莫测的政局需步步为营,不料内院的女人们活得也并不轻松。不忍责备她们只感到自己亏欠太多。他一房接一房的将妾室娶进门,借以燕瘦环肥不同征貌的**不断刺激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可堆积如山的政事压得他踹不过气,即便是同床共枕也缺少那种兴致。
偶尔的宠幸,也时常是草草的发泄一通了事,搞不清倒底是打发她们还是在打发自己?这种情形近年尤甚,他甚至有时心不在焉,不知道身下的人到底是谁!男人的通病是习惯性的将排解压力的出口统一归咎到“女人”身上,殊不知心病还须心药医,纵欲并不能慰藉心灵。
除了以此发泄情绪,他更希望能有机会再得个一男半女。不知是老天捉弄还是命里子女缘太薄,一众妻妾竟然继李氏之后便再无了动静!
那些刁钻汉民形容大清国的开国王侯:嗜杀嗜色!多尔衮失笑的摸了把头顶,感到那些非议对自己来说颇具讽刺!纵然一众王侯都在“嗜色”中有了成群的子嗣,却惟独自己连亲身儿子也没有。
想到这儿,他自然又想起了关于“嗜杀”的评价。从顺治二年到五年的三年中,仅反清起义及清军攻击农民军的记录就高达一百二十条左右!诚恳的来说,他承认这其中不乏自己制定的某些政策失当,继而引起的起义和连年战乱。除了惋叹一代枭雄和“明君”之间尚且存在距离,他更渴望朝中没有内患,好让他将全副精力以用对付“外忧”。
要治理好一个泱泱大国,谈何容易!但此时的现况是,八旗各怀心思,朝中分党结派,新王朝的局势不容乐观,一些人却已**起了权势,祸害朝纲。内忧外患的夹击,让他感到孤军作战,疲惫不已。
在进行统一战争的同时,庞大的国家机构需要正常运转,关外时期那一套治理方式无法照搬。为了力图恢复正常,他接受了明王朝的现成制度,并且任用了所有明朝的叛将降臣。
中央机构中,仍以六部为重,但却实行满汉分任制度,启用汉人侍郎任汉尚书,虽然地位比满尚书低,但已是非常开明的措举。同时除原有的都察院之外,六科十三道也被他保留了下来,并一再鼓励官员犯颜直谏。
通过这一系列的政举,好歹让国家的框架稳固了下来。但是急于补缺,宽于任人的政策,又难免把明王朝的弊习带进了新王朝。于是,吏治的风暴又席卷起了大陆。为此他曾批示到:“衙役害民,从来积弊。如有巨奸,即加重治,严禁重蹈明朝故辙。”在这方面他不但加意整饬,同时也耗费了大量精力。
呈长的回顾,让多尔衮陷入了沉思。他羡慕不已的想起了父汗努尔哈赤。虽然他没能看到女真人挺进蜿蜒的长城内过他金戈铁马的一生,不乏忠心侍主的猛将,心无旁骛的追随。再看自己,除了多铎、阿济格这同胞兄弟二人,还有谁是值得完全信任的呢?再加上儿子和女婿来安慰自己吗?长叹一声,他乏力的挑起眉头,闭了闭眼。
人一旦被放在一个至高的地位上施以无法排解的压力,久而久之便有可能做出一些不太明智的事。除了那些弊政,更有让他悔恨终生的“逾越”。
顺治元年,多尔]出城迎福临进北京的前一晚。在胜利的巨大喜悦和“妻寡嫂”旧俗的自我开脱下,在通州城外五里处的行殿里,和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有了私情。
这个曾经的故人满腔的柔情来回报他这献上锦绣江山的英雄。那建立在他大婚上的一见钟情,懵懵懂懂;爆发在次年她和皇太极大婚上的失意,凄凄怨怨。此时都蜂涌而至将所有理智连根拔起他顷刻便融化在了她的柔情蜜意里。
入主北京城之后,为了避免历代帝
的弊端,多尔衮分离了呣子两,这本是为了爱新觉罗于落入外姓人的手里过却使得他们有了机会密切接触。可惜“好景不长”,她微妙的变化,让他惊梦乍醒。很多陈年旧事浮上了心头,他越发感到自己恐怕低估了她。
当年福临出生的前一晚,她便煞有介事的告诉皇太极,说是自己昨晚梦见一个神仙着一个男孩儿交给自己,说:“这是统一天下之主也。”
不久前才失去了襁褓中的八阿哥还徘徊在低落中的皇太极听罢自然是极其高兴,说:“这么奇异是子孙大庆之兆啊。”并赐名“福临”,其满文是“天生福人”的意思。
虽然后来皇太极对这个九阿哥也未曾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感情过却是委实听信了那一通“谬论”。并乐于一众朝臣和子民将其宣扬。
早在那个时候,多尔]就瞧出了一些苗头。历代此类围绕帝王将相、奇人异士的故事数不胜数,实则却多是在装神弄鬼,骗权骗利。古人就曾说过: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不过那个时候暗藏着对布木布泰的情意,不愿将问题想得太严重,且为她找了个借口,认为她只是希望福临能得到父亲的重视和疼爱而已。
经过入关后的一年,他渐从她的变化中感到了威胁。看来这个女人不一般。早在福临出生时,她便埋下了伏笔。她对权力的**丝毫不低于男人。
说定,他多衮只是她棋局上的一步棋而已。不管是太宗驾崩后她频繁的召见,还是她在越演越烈的皇权争斗中展露出对自己的支持,都是放长了线,在钓他这条大鱼。
多尔衮醒悟之初,立刻从那段~中抽身而去,纵使大局已定,于情于理都无法变更。他也只好本着父汗的意愿,将大清国的江山社稷作为唯一的寄托,硬着头皮走下去。但是那曾经让他感动的情义,已变成了枷锁,无处不在的提醒着他的失策和幼稚。他绝不允许自己再逾越雷池。
布木布泰自然很快便觉出了他的变化。诸多怀柔计策碰壁,她不但恼怒且也惶恐,福临尚幼根基还不牢靠,本想借以多尔衮的力量将这段时期安然过渡,她甚至不惜放下已尊为圣母皇太后的身份,委身于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所戒备的翩然离去。
不斟酌对策,面对他冷硬的回避,她不得不凛然的和他断了私交,两人终是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深是浅,至此、分道扬鏣再无了交集。多尔衮从此,越来越明显的感到了危机。他的这位故人,展露了极深的城府和心机,不着痕迹的干预朝政,随着福临一天天的长大,她更热衷于挑起小皇帝和自己之间的矛盾。让亲如父子的两人,最终彻底决裂。
作为一个女人,面对一个从少年起便流泻出对自己爱意的英雄,布木布泰很难不动心。她也挣扎过,更矛盾过。不过慢慢被埋没在了对皇权的至高膜拜里。她的儿孙如果能世代将这龙椅坐稳,她不但能生为太后,就算死,也能流芳百世。相比之下,名不正言不顺的情意算得了什么呢!
在多尔衮疏离了她之后,她却颇为心惊的发现,幼年丧父的福临,将叔叔当作了半个父亲。多尔]也极尽所能的给予他父爱作为“补偿”。就算福临根本听不懂朝堂上在说什么,却执意从他登基起,便让他一直随自己临朝听政。多尔]的这一行为曾得到范文程的认可,认为这种身体力行的教育,远远好过刻板的面对书本。
她在欣慰的同时,也痛心疾首的惋惜:只可惜,她和他此生无缘做夫妻;也可惜,他和他此生更不能其乐融融的成为父子。既然多尔衮能下令让呣子分离,避免历代母姓侵权,控制幼帝的弊端。那她也能竭尽全力,利用有限的机会,暗地将这“父子”二人离间分离。这两个对福临的成长有重大影响的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将小皇帝生拉活扯劈了开来。福临渐渐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性情开始走向异变。
但是布木布泰重心放在大局上,加之和福临相处甚少,很难察觉到这些弊端。对于大局颇为满意的她,心安理得的看着多尔衮春蚕到死的为他人作着嫁衣,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并非一个“爱”字,便能绊住多尔]争夺皇位的脚步。真正让他却步的,是对大金汗王努尔哈赤的绝对崇敬。
汗王的梦想是入主中原、建立一统全国的王朝,并将女真人入关执政的历史写入史书。多尔]一直将此当做毕生的追求,致力于完成父汗的遗愿。这父子二人深厚的感情,在皇室中堪称罕见,此时此刻、他哪怕是为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家业,也只能将辅政这条路好好走下去。
至此,她也只好带着三分被“抛弃”的哀怨,和七分泰然的观望,退出了多尔衮的生命。两人都远远的避开了对方,力求用时间去冲淡那份尴尬的记忆。
对她的心思多尔]并非不知。豪格被圈禁至死后,不久便听闻太后有意加封自己为“皇父摄政王”。这其中暗藏的意思他当然是一清二楚。在漫长的帝国历史上,围绕皇位的争斗千奇百怪、血雨腥风,唯独还没有父亲抢夺儿子皇位的故事。不管自己怎么想,也不管阿济格、多铎如何不甘心,这条底线划出来之后,跨过它,就意味着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也意味着遗臭万年的骂名。
多尔衮曾感到啼笑皆非,认为她无聊之极,对此更是不置可否。没想到,不久后女儿就遭遇了劫难,险些丢了性命。虽然他曾感到疑惑,布木布泰绝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在福临尚未亲政时,惹恼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对她呣子二人有什么好处?那不是逼得只和王位一步之遥的自己篡权谋反吗!?
但女儿的遇险,让他心有余悸的对昔日的情人加大了防范力度。并且摧眉折腰的接受了她继而再次抛出的“套马绳”,到今天,他这匹本无心觊觎王位的野马,彻底被笼上了让布木布泰安心的套头,以此换取政局的稳定和女儿及家人的安全。
除了隐隐悔恨、隐隐愤怒、和隐隐郁结之外,他也隐隐感到了范文程不太值得他如皇太极一般将他倾力重用,因为布木布泰曾经拜范文程为师,学习汉文化典籍。入关五年的她——大明帝国的这个忠实学生,已经将帝国政治文化传统中的凶残基因,完整无误地继承下来了。
【第七十九章 苏克萨哈和硕塞杠上了?】
是让你别跟着我吗!?”
“格格奴才无状,王爷命奴才送——”
“知道!知道!是阿玛让你送我的!可我不用你送!!”
“格格、王爷说您有了身子,不能大动肝火”
“王爷、王爷!你张口闭口王爷,烦不烦啊!”
行至府门处,东气结的一转身,金刚指点着苏克萨哈的鼻子迫着他止了步。
此时去马圈传话的小德还没回来,身旁又再无他人,单独的相处让东更感局促。苏克萨哈垂眼不语,看来是铁了心不会走。
繁复华丽假袖层层裹着藕臂,让她想狠狠甩一甩手都难,瞪着呆滞的“木桩”壮士成仁的竖在一旁,那憋慌的情绪暴涨,砸了个白眼过去,她焦躁的踱起了步。
苏克萨哈被她的影子晃头昏眼花,神经紧张的害怕她平白跌了跟头。想要出口劝慰,又怕她会更为光火,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眼珠跟着她的步子来回溜动。
他的打量让东浑身长起了刺,一步、她再次发了“驱逐令”:“怎么还不走!?”
“格格——奴才得从王爷地意思。送格格回将军府!”那边厢谦卑有理。无懈可击。
“你——死心眼!!!”
抡圆了眼睛大吼一声。东红了脸。勃然大怒。苏克萨哈抬眼一看。立刻让步了:“奴才该死。格格千万别动怒。奴才退到格格看不见地地方去侯着吧!”说罢。他打了个千往后退了几步。不想。东更为光火地暴跳起来:“我让你走!不是让你躲!!你要走就走远点让我看见!!滚!!”
“格格!别跳!别跳!!奴才这就‘滚’!立即就‘滚’!!”苏克萨哈心惊胆寒地看她又是跺脚又是跳。背上冒起了毛毛汗。
“啪”气急败坏地蹦中。她腰际上地荷包掉了下来。苏克萨哈本已朝后退了几步。此时却一愣死了地上地物件。眉心一皱。迈步走来。
东愕然地瞪着他靠近地身影。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却见他拾起荷包胆大妄为地放到鼻下一闻。神情严肃得好像九门提督办案:“格格——这里头放地什么?”
“管管你屁事!!还我!”
“奴才该死!”
东一把抢过荷包,横眉倒竖的喝叱着。若是将她换身行头,长辫垂后,便是和曾经的“贝勒爷”相差无几了。
苏克萨哈愕然的一愣,将荷包奉还着痕迹的抿了嘴:想当年,格格为此没少挨王爷和夫人的罚,想不到四阿哥一走,她的本性就渐渐又露出来了。
“你闻什么?”东拍了拍荷包上的灰,没好气的问。
“奴才奴才怕格格犯迷糊,放了麝——放了香料在里头。”
“这——这管你什么事四爷都不曾这般神神叨叨,你倒一惊一乍起来了!莫名其妙!!”
“——那是四爷根本就没对格格上心。”
“你说什么??”正低头挂着荷包,他大为放肆的话惹得东一愣。
他公然胆大包天的说起了主子的好歹!就算他出身世家两代为将,且均出征过沙场。也不至于让他有恃无恐得连规矩都忘了吧?!
打量了他一番,想到他作为父亲的贴身侍卫,鞍前马后的跟老爹形影不离恐怕多少会受他的影响。
这些对叶布舒的抵触情绪,很有可能是从老爹那里得来的。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再细细一想,老爹对叶布舒的偏见,还不都是因为心疼她这个宝贝女儿吗!
醒悟的抖了抖睫毛终于发现了老爹的心意,暗骂自己笨得可以!心情乍然平顺了。
“得、这些话不能乱说得传出去,对你对四爷都不好!
苏克萨哈抬起眼帘看了看她眼神深邃,不知死活的又冒出了一句:“格格被迫下嫁的苦才都知道,四爷从前对格格好,奴才没话说,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奴才实在怀四爷对格格的爱——到底有几分诚意!”
不善言谈的苏克萨哈居然头头是道的数落起主子来,东惊异的皱起了眉头,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出说出的。
她扑闪着凤眼,僵在了那里,心中翻涌起了惑:他到底是那股神经搭错了线?叶布舒的爱有几分诚意,需要他来担心吗?他难道不怕这番话给自己带来麻烦?
苏克萨哈的视线扫过,似乎在掂量那番话在自己心里的重量,回过神来她厉声说:“主子的舌根也敢嚼!好大的胆子!闲话这么多也不怕惹祸上身?你别什么都听阿玛的!自己得有分寸!!”
“格格训斥得是!奴才该死!不过——”苏克萨哈顿了顿,低不可闻的淡淡补了一句:“果王爷当初肯采纳奴才的建议,格格根本不用受这些苦难,四爷——也不会有机会娶格格过门儿!!”
“够了!”东大喝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左右一瞄:“你到底今儿是怎么了!阿玛好歹将你视为亲信、他待你不薄吧?!你建议过他什么?他没采纳过什么?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从今往后再不许提及此事!”
“蔗!奴才知罪、奴才以后永远不会再提这个事了。”
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东感到了不安:他只是一名贴身的侍卫,他建议过阿玛什么?难道他有这个资格,开口建议阿玛谋权篡位吗??阿玛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阵马蹄声骤起,府邸门外一片嘈杂,二等辖的通报声扬起:“承泽亲王到——”
苏克萨哈一愣,朝后退了一步,恭候在一旁,带起了
表情。东扭头看向府门。一顶官轿落定亲王监疾步上前,确认来人之后,快步朝书房走去。
轿帘一掀,硕塞弯腰跨出了轿那带着世故和精明的脸上,有着一股旁人难以窥见的谨慎,恐怕鲜少有人知道那一份谨慎,是由根深蒂固的自卑演化而来。若不是有“亲王”这个光环照耀,恐怕这一份“谨慎”就会变成让人笑话的“畏首畏尾”。
他的今天得来不易,所以他会加倍重视自己的仕途,不管能不能抹去母亲带来的那些屈辱,他的地位越高,聋子和瞎子就会越多!这一条定律早就摸透了。
东已来不及回避,只好落落大方的上前,在硕塞的惊喜中淡然的和他寒喧到:“五弟,你怎么来了?找阿玛有事儿吗?”
“臣弟跟四嫂真有缘,想不到你今天回了娘家。看来今天臣弟是不虚此行。”硕塞答非所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拍了拍袍子。
东尴尬的转过了脸去皮疙瘩掉了一地。恰好看到了后面还跟着一顶轿。看徽记应该也是他府上的轿,此时轿夫已将轿轻松的抬到墙边放好,至此,她才断定那只是一顶空轿而已。
她扫过眼看了看硕塞,心里打了个问号:他难道是来接阿玛进宫赴宴的?什么时候起他和阿玛走得这么近了?
“四嫂,臣弟是来接睿王进赴宴的可有异议?”
“我”不料,硕塞察言观色的功夫太到,立即就揣摩到了她的心思。东语塞的垂下睫毛,迟钝得不知说什么好。
“奴才苏克萨,叩见承泽亲王!”
苏克萨哈上前来打了个千东从窘迫中拉了出来。硕塞看了他一眼,复而看向东面色沉了沉:“得、起来吧!”
“主子——主子等急了吧!恕奴才无能、奴才该死!!奴才叩见主子、叩见承泽亲王!”
苏克萨哈刚起身,小德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近跟前,被一大帮子人惹得懵懂的一愣即伶俐的认错在先,又捣起他那颗“葱”来。
东没好气的俯视着他:“得!得!瞎捣鼓什么呢!随侍处的人在磨蹭什么啊?不是让你催促着吗?人呢?轿呢?”
“回主子的话,轿顶无故内陷,轿夫们现在都忙着在补修!”
“啊?出府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可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它它现在就——”
“唉!得!那怎么不先用睿府的轿呢?我以前那顶轿呢?!”
“是啊、主子!奴才见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不先过来请示您吗!那??”
“还‘那’什么啊!?我站得两腿都发软了、还不快去?!”
“蔗!!——奴才这就去!!”
“回来!”硕塞怔怔的看着主仆二人对话,冲小德子的背影喊了一声,将他叫了回来。他扫了苏克萨哈一眼,对着小德子说:“别去了,就让我的人送你家主子回府吧。也省得睿王担心。”
闻言苏克萨哈缓缓抬起了眼来,估量的看了看他,一欠身说到:“奴才奉命送格格回将军府,怎敢动用承泽王爷的官轿,还是就用睿府的轿吧。”
东看看右看看,被他们“二龙戏珠”的架势弄得郁闷了。硕塞也太狡猾了吧,没想到他直接拦住了自己的奴才,那自己哪里还好推翻他的话呢!那不是让“客人”丢面儿吗!况且他把阿玛也抬了出来,真是“计划”周密啊!
硕塞的狡猾,让她期期艾艾的想起了叶布舒,看来他们兄弟二人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一样的——狡-猾!心底一丝酸涩飘过,她微蹙起了眉头:也不知道那个混蛋在湖广怎么样了?连封信都没有,心肠太狠了吧!
一众人都没了言语,气氛僵僵的,感到几道眼光唰唰投来,似乎是等待她开口选择。东收拾了情绪扫视了一眼。此时,她既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让苏克萨哈下不了台,更无法回绝硕塞天衣无缝的好意。
听说有了身子的人,脑筋都不太够用,有的会傻上好几年。此时她是深有体会,傻乎乎的陷入了两难中。
小德子请示的眼神飘至,东翻了翻眼帘,立即递了个眼色给他。他转了转眼珠哈腰说到:“奴才替主子谢承泽王爷的好意,二位大人一个有命在身,一个盛情难却,奴才斗胆献计:主子就由苏克萨哈大人相送,乘王爷家的轿回府吧!”
“哈哈哈!四嫂、你可真会调教奴才,瞧瞧、多伶俐啊!这个计献得好!就这么办!”硕塞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扭头朝着他的家奴一挥手:“来呀!将四福晋送回雨儿胡同的将军府!路上谨慎点!快去快回!我逗留的时间不长,还等着和摄政王一同入宫赴宴呢!”
东干笑了两声,用眼神赞了小德子一把,随即却自己叫起苦来:这个计策当然献得好,既保住了客人的面子,又达成了家奴的任务!可是自己却落了个两面受夹;既欠了硕塞的人情,又给了苏克萨哈折磨自己脆弱神经的机会。谁来顾及顾及她呀?
抓住硕塞话里的缺儿,她开口做了最后一搏:“五弟,我看就算了吧,你和阿玛还急着入宫呢!别耽误了正事儿!”
“四嫂真见外!时候还早、那事儿耽误不了!既然臣弟都开了口,今儿必然是将四嫂送定了!想来睿王也不会责怪,他老人家对女儿的疼爱,那是出了名的呀——哈哈哈!”
【第八十章 欢喜冤家】
四福晋、您走好!”
东轻轻耷拉着头,丧气的瞄了硕塞的二等辖一眼,悻悻的干笑说:“得!快回吧!你家五爷还等着呢!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二等辖回了话,微微一欠身,招呼轿夫们离开了。冲着一干人等的背影,东这才露出了愤愤然的神情,为刚才被硕塞“设计”了一通,憋闷起来:好个硕塞,欺负自己脑子不灵光还是怎么的?一再堵上自己的嘴,让自己哑口无言不说,最后还把二等辖也支来。他眼中的估量分明是怀苏克萨哈和自己有什么不轨!!这二等辖怕是他用来一路跟随,探个究竟的吧?真恶心!
“你还不走?”扫了苏克萨哈一眼,东更没好气了。
“格格、奴才这就回了,您保重。”苏克萨哈不比她更舒坦,被硕塞的二等辖一路上侧目打量,惹得一肚子窝囊气。
听到他硬邦邦回话,再一看那黑沉沉的脸,东明白了几分,看来他们俩都被硕塞含着监视意图的行径弄得没了好气。不过,不过他苏克萨哈尚且有份让自己气结,此时便应送他两个字——活该!
一转身,东扔下句话,跨了府门:“回吧!你今儿横竖也完成了任务,不亏了”
身后的人僵的,好像有点受伤,不过东也管不了太多,扶着小德子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小德子感到主子对苏克萨哈的态度太恶劣,不由得频频回头挤眉弄眼安慰着他。
“福晋!您可回来了!奴才给福晋请!”
“承惠——你侯在苏勒居做什么?”
焦承惠快步从;门口迎上前来打了个千。一干婢女听闻动静也纷纷迎了出来:“福晋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呢!奴婢还以为您要留在睿府用膳呢!”
锦儿念着和绣儿涌了出来。小德子便可怜巴巴地被挤开了。叽叽喳喳地聒噪乍起。顿时将东地郁结赶跑。祝玉缓缓走在最后。手上竟然端着热气腾腾地一碗汤:“福晋!您地乌鸡红枣汤咱给热了一次又一次!快进屋把汤喝了再说!”
焦承惠白了她们一眼。要禀报地话只好咽了下去。随着东进了厅堂。她拂了袍面坐上了炕过汤碗喝了一口:“得!你们别闹了。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闹得跟班师回朝一样!你们先下去吧。焦公公有事要禀报呢!”
焦承惠抿嘴一乐:“福晋英明!奴才记得不曾提及有事禀报啊?”随着婢女们离去。他哈了哈腰将信函递了上去:“也不是怎么急事!不过奴才以为——福晋多少还是希望能尽快看到这封信地!”
“信——谁地?啊!信?四爷湖广营地来地??”
“啪”地放下汤碗东抡圆了眼接过信函来。焦承惠识趣地欠了欠身退下了。房内静谧无声。东展着信纸地手竟有些发抖。一股冲鼻地酸涩在低头瞄到微微隆起地腹部时袭来。
“福晋,战局紧迫,耽误了爷书信报平安可曾挂记?也罢!兴许福晋乐得做自由自在的人,巴不得爷没有音讯。虽然如此,如今有了缓劲儿的机会,爷还是得来打扰福晋的宁静生活,家书是必然要写的!”
看到这里内心凄凉的琴声嘎然而止,眨巴着眼睛一愣,她蹙眉将炕桌拍得“啪啪”的响起来。他鬼话连篇说些什么啊!明明是他迟迟不见来信,害得自己担心,如今还好意思振振有词的挖苦!
“爷送给福晋的礼物,福晋带在身边了吗?玉可护身,就算不华贵也有它自己的价值说呢?另外有件事儿,爷得叨絮叨絮你!连你哥都知道你有了身子、爷却蒙在鼓里!你说、你这个福晋是不是当得太蹩脚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你来信支个声儿,什么意思呐?”
翻了个白眼,东抖了抖手中的信纸叶布舒这通毫无文法可言的信,搞得失笑起来:这是才子写的信吗!尽是平日里说话的口吻他万恶的面貌挥之不去的展露在自己面前!
他显然还在担心自己没有悟出“珠玉”的道理,写信来提醒自己。不过怕是密封的家书,他也绝不肯直言不讳此看来,兴许他是故意弃文法不用,这样的小心谨慎不但能排除半道被**了信件的内容,也能排除他人模仿笔触撰写假的家书。
“自从听说你有了身子,爷终于可以放心了,至少三个人很难再花前月下吧!哈哈哈!爷还是不负众望啊!”
瞧他的得瑟劲儿!东刚接着看了两句,便看不下去了,红了耳根不住的暗骂着他:且告诫了他别再提及那个人他怎么就车轱辘话来回说呢!这近两个多月来,“那个人”也并没有趁着他出征做出什么逾越的事,甚至人家连照面都不曾和自己打过,他到底是聪明过头了还是怎么地!
莞尔,念及他的得瑟劲儿也是因为他这个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人,终于在二十好几的“高龄”有了做阿玛的机会,东抿嘴一笑,垂下睫毛看了下去。
“阿玛的军纪太严,爷可不敢随意使用‘六百里加急’传家书,想来这封信到福晋手里,至少得十天半月,那时天气恐怕也得转凉了,福晋别迷糊得跟个什么似的!厢房的火盆就放一个好了!别傻乎乎的差人搬好几个进来!觉得冷就把皮毛坎肩穿上!那一堆火盆闷在房里,是人待得下去的吗?”
不自觉的“恩”了一声,东慢慢喜欢上了这份信,虽然全无章法,却让人感到他就在身旁。想到叶布舒中规中矩连“六百里加急”都不敢用,再看看自己,曾经为了一句相关泰博儿奇的书信,混在军机处的密函中用“八百里加急”送至了前线,她吐了吐舌头,心里也微微的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难受和失意。
“有了身子,
意自己的膳食了!懂吗?!平日里有你的奴才们伺不太担心你的日常起居过就怕你自己犯迷糊,下些狗屁不通的指令!不管是受伤的人还是有了身子的人,烤肉是绝对不许吃!记得吗?!
如果护身玉带着有好处,能替主子挡挡灾,那也就不是什么坏事你别执拗也别介怀。这些个佩饰本就是用以护主的,就怕有些灾从表象上看算不得是灾,试也试不出来,但它的危害却着实不小!就像福晋上次一样,福晋自己得上心了,爷不在你身旁切靠自己!”
眨巴着眼睛,东终于明白,为什么祝玉会越来越“放肆”,在苏勒居里,她“试毒”的举动已不再避讳锦儿当然她也从自己的转变上看到一线契机,转而也太避讳自己,不过对包括绣儿和小德子等其他人在内,她依旧掖着,毕竟人多嘴杂,不得不顾忌。想来她是多少得了叶布舒的“委任”,这才有恃无恐做起了护主的前锋。
不过确如叶布舒所言‘有些灾从表象上看算不得是灾’,就如麝香事件一般,名贵的药材在特定的时候,也会生出可怕的事端。东整了整信纸,感到叶布舒的提醒将渐渐麻痹的自己又扎醒了。
“绫波纺的生意听说还不错、马姑娘的手艺颇得人心过福晋既然如今又有了身子,怕是该歇歇脚静下心来好好学一学了吧!你绣那个荷包十人见了九人笑!士卒纵是憋着不敢言诸王将军总敢调侃着爷乐一乐吧!你这个笨鹅,让爷面儿丢大了!
还有!连你哥都收到家书做什么去了?!就等着爷先来你后往啊?什么事儿啊?咱是夫妻用得着这么矜持吗?
得!就这么着吧!一会儿郑王还召集了诸将会晤军情,爷也说得够多了闹心!惹上你的事儿,就让爷罗嗦得跟个嬷嬷似的!
另外,你作子可要记得对爷的兄弟们担待着点,不过也不能纵着他们胡来!只要你把>之间的关系处好了,兴许做兄弟的也就没话说了!明白吗?!
顺治五年十月十五叶布舒”
错愕的瞪着信函,东傻眼了:什,他唠叨了一通,就这么就完了身在险要的湖广战场,如今局势怎么样、战况如何、自身情况一样都没说,却碎碎念叨絮了她半天。
算什么家书?除了大张旗鼓的轰击着她,告诉她叶布舒这个人还生龙活虎的存在着以外,他都说什么了?
“哗啦”垂手起了,手上的珠玉手镯碰撞在手腕上另一环缕金手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东来到书桌前,提笔写起了回信。
“爷、臣妾记爷的训示,不敢造次!爷说的话,臣妾都一字不漏一一记下了!望爷安心!亦望爷能平安!另外、唯恐爷班师回朝在后,子嗣降生在前,爷就先给他起个名字吧!一切安好,勿念!
顺治五年冬月二十八东”
得意的放下狼嚎,东顿感报复的快感:我让你闭口不提湖广的战局!闭口不提自己的近况!气死你!
“焦承惠——”嘴角带笑的审视着自己的“杰作”东开口召唤了大管家。
“奴才在!”焦承惠应声而入,哈腰瞄着她手里的薄纸一张,墨迹透过来才三两行字,顿时谦卑的笑僵了僵。
“替我将这封信送到驿站,差人四百里加急送至湖广!”说罢东眼观鼻鼻观心的将信折好,放进了信封中。
“蔗!福晋——就这几句话?四爷的来信恐怕不止这么点内容吧?”
“焦承惠,这你就不懂了,四爷的来信不但要报平安,还要提及湖广的一些情况,另外也得问候家人和府邸里的亲信啊!当然要多一些,不过咱的回信就简单多了,就冲着爷一个人去的,话自然没他这么多,再则将喜讯告知告知,也就这么着了!得、你快去吧!”东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着故事,将焦承惠这个世故的老姜都给糊弄了过去。
“啊——是吗?这个这四爷的信里是怎么说说府邸内的亲信的呀?他没什么嘱咐的吗?”
“四爷说啊、这将军府里的事务也不简单,不能全由我一个女人家来主持,得仰仗着大管家你!说要你多担待点呢!他让我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就找你商量好了,这么几十年了,不跟家人一样可靠吗!”
“啊敢当!不敢当啊!!四爷真这么说的!”焦承惠诚惶诚恐的瞪大了眼睛,一抹喜色爬上了脸。
东抿嘴一笑,心下感到有趣:焦承惠跟了齐妃娘娘一家几十年了,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份量?!看来不管尊卑,人总是需要时常的肯定的,他忠心耿耿的也容啊。可恰恰碰到叶布舒这个心里明白嘴上不愿多费唇舌的“闷葫芦”,恐怕焦承惠是很久没得到这种直面的认可咯。
“当然!你忠心侍奉主子几十年了,难为你忠仆孝主的操守!不过四爷也已将你当做了一家人,你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啊!很多事儿,我还没你清楚呢!”
“福晋折煞老奴了!奴才侍奉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敢邀功!奴才知晓的事也一定对福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焦承惠止不住抿了嘴,东感到自己这个故事编得不错!多笼络焦承惠绝没有坏处,若是把他收编成半个自己人,那他也不至于一心替叶布舒“监视”着自己,且也帮叶布舒巩固了人心,真是百利无害。
她挑着眉梢故作平静的说:“恩、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嘛!快去快回,待会儿我还想看看司房近日的支出!”
“蔗!奴才这就去给福晋办!”
焦承惠喜滋滋的接过信函退了出去,无暇思考那只写了小半张纸的家书,是不是也嫌太少了点。
【第八十一章 皇家阴谋——再失篇(1)】
月二十六日封玺,离除夕还有四天,清皇室按例俗春节。由八旗亲贵、诸王贝勒及命妇、公主等陪行。
多尔]风疾复发,留在了京城。派遣贴身侍卫苏克萨哈护卫大夫人尼叶赫等家眷前往。东请命留京照顾父亲未准,奉旨携侍从婢女随行。
盛京——入关前,其皇宫设在盛京,迁都北京后,这座皇宫被称作了“陪都宫殿”、“留都宫殿”。皇宫占地六万平方米,全部建筑一百多所、三百余间,东路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建造的大政殿与十王亭。中路为清太宗皇太极时期续建的崇政殿、凤凰楼等宫殿。
两宫太后分别入住自己曾经的寝宫“清宁宫”和“永福宫”。顺治帝携领侍卫内大臣六人入住西所新健的行宫。
随行各公主、格格入住凤凰楼。这凤凰楼有三层楼高,是当时城内最高的建筑。曾是后妃们读书和宴饮的地方。随行贵妃入住“五宫”。庶妃和侧妃等入住近东西两宫的侧殿。
入夜,炮竹声炸,皇宫内随处可见的“福”字和大红的对联,合着鞭炮的喧嚣将新年的喜气重重的渲染了出来。东和睿府的女眷围坐在桌前,神态安详的听众人唠嗑。尼叶赫亲自盛了碗汤递给她:“东、自从你有了身子,是大不一样了,看来女人还要做过一次‘额娘’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女人啊,你瞧瞧终是端庄文雅得像是那么回事儿了!大姨娘高兴啊!”
东端起碗来吹了吹,咧笑了:“大姨娘,您就别笑我了,还记得最初那几日翻天覆地的难受可没让我少发脾气,不是让阿玛都恼了吗”说罢,她喝了几口,眉头一皱又放了下来。
尼叶赫一笑,忙抬手迫她又端起碗来,看着她将汤喝光:“如今可不能再随着自己高兴了,补身子是为自己也更是为了孩子!”
“哟!姨妈您现在可是将有心力都放到东身上去了女都要吃醋咯!”宁古塔抿嘴笑道,虽细声细气却语带调侃,让大家都忍不住乐了。
尼赫故作嗔怒的看了看她:“竟胡说,东容易文静下来了吧,你又接上她的趟会嘴贫了不是!人家哈斯都没说个好歹,你还有什么不平的!”
听到婆婆提及自己斯灿烂一笑。起了酒杯来:“来来来!咱们干一杯吧!祝东顺顺利利生下子嗣。也祝咱们睿府这一系将来能儿孙满堂!”
闻言东抬眼细细打量着斯:明媚、磊落。浑身透出了一股似曾相识地英气。她不禁暗自赞许着。转而愧疚起来。
没想到哈斯这几月来都不曾“打扰”过自己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乐得清闲。此时面对人家明朗诚挚地态度。多少让她讪然地脸红。
“承蒙嫂嫂地吉言!东心里踏实了不少!来!敬咱们睿府地未来!也也敬你和我哥地未来”带着三分愧疚和七分动容东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有点喜欢哈斯了。
“格格——您不可以喝酒!”
一把谦卑地声音邦邦地从后方传来。引得大家都一愣纷扭过头去查看。苏克萨哈毫无表情地躬着身子。眼睛盯着东手里地酒杯。尼叶赫顿时醒悟过来:“对呀!东怎么能喝酒。看咱们糊涂得快把杯子放下!”
东干笑着放下了杯子,下意识瞄了苏克萨哈一眼,不知道该骂他多管闲事好,还是感谢他及时的提醒好。
“大年三十这么热闹的日子,可惜十四叔不在!难得团圆呀他恐怕是欠缺这份福气哟,好可惜啊!”
一阵稚嫩的声音传来,皇上的话让席间的笑语喧哗嘎然而止。东立即敏锐的将视线投到了端坐正前方的皇上身上,心中隐隐感到了恼怒和不安:皇上对父亲用了“叔叔”这种亲密的称呼,却在话里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小小年纪便懂得含沙射影的讥讽人,这变化大得让人吃惊也让人害怕。
、奇、皇上的话震惊了两宫太后,随着众人的沉默观望,让她们更感尴尬。皇上出言不逊暗示摄政王没有福气,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不是责骂两句能一笔带过的。但臣子面前又不好伤及皇上的面子,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太后们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蹙起眉头哑在了哪里。
、书、东脸色难看的扫视着皇上端坐的位置,泰博儿奇恭立在皇上身后,不入席也没被赐座,显然今晚是以“侍卫”的身份出现,他垂着眼帘,似乎故意不看任何人,麻木不仁的不带表情。
、网、他置身事外的态度让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皇上、臣认为不一定!皇上和太后携我等回盛京过除夕,不就是摄政王眼里的‘团圆’和‘福气’吗!对于他来说,皇上太后的团圆就是最大的团圆啊!”
微不可闻的吁声悄悄片地开花,这句得体的“帮腔”传来,让一众人等都松了口气,东激灵灵的一震,将眼光定在了起身说话的人身上,她不可置信的转起了脑筋:怎么会是硕塞?!
皇帝冷冽的将硕塞一瞪,青葱的脸庞上浮起了阴霾。不过、莞尔便渐渐缓和了下来。他讪然一抬手:“五哥说得是,十四叔积劳成疾为的都是咱大清国,来呀——将今日食用的年糕和御膳都给摄政王备一份,快马回京给他老人家送去!让他也感受感受团年的喜庆吧!”
皇帝的侍从领命退下,硕塞端起酒杯高举过头恭敬了皇上一杯,随即悄然一叹皇上各自落了座。
东怔视着他,迷惑不已:硕塞是一个如此精明的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对他自己毫无益处的蠢事呢!难道他是为了自己?忽然硕塞一抬眼帘,远远的看了过来,将东的窥视捕获了个正着。
急忙抖了抖睫毛低下头,她的心里起伏不已、拼命告诫着自己:硕塞不会这么荒唐,一个女人对他来说算什么呢!他的仕途和地位才是他最重视的东西,他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忠于他自己所选的“官道”,不断向摄政王表示着他的忠诚而已。
那边厢的硕塞,难得的一本正经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含了很多难言的情绪,又收回了目光。圣母皇太后犀利的观望至此,眉
出了忧虑,她也转开了视线,心中有了答案。
睿府的一桌家眷没了先前的喜气静的动起了筷子。年饭之后,按风俗皇上先皇遗物分赐了一些给诸王贝勒又发了“如意荷包”给众人,年三十的喜庆迎来了一个新的**,所剩无几的阴霾被尽数驱散了。众人喜笑颜开的随着皇上和太后退出宴席前往日华楼看戏。
心里憋着一肚子火的东,悄悄撤离,独自朝着凤凰楼走去。登上楼顶,她托腮俯视着灯火璀璨的皇宫到了如梦如幻的瑰丽,也有了朝不保夕的危机感。远处的大清门又轰鸣起了炮竹声镶着金边的年三十在皇家的尊荣下,闹腾得更加起劲儿了。
她的心里很惶惑很愤怒。皇上言语中对父亲的不敬和圣母皇太后叵测的神情,都让她替父亲深感不值!这是她第一次强烈的有这种大不敬的念头:作为摄政王亲和王位只差一步,他放弃得不值!!连最基本的尊重,皇上都吝于给,对于把江山捧到他面前的摄政王来说,这样的结局情何以堪?!
现在,东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的那些担忧,她多少开始为将来有可能席卷而来的风暴,有了心理准备。
“在想什么?”
“谁?”
猛的转过身来,抡圆了眼大喝了一声。莞尔、面对来人,她失笑:还需要问吗?那把声音化成灰她都记得。
“当然是——我,难道还会是别?!”
“是你?你来做么?热热闹闹的过年三十,你怎么不去看戏?”
“你不也没去吗?东我件事一直想跟你说我我娶九格格—”
“你都是你的事,不必向我解释,我也没放在心上,我去不去看戏,好像并不关你的事,你应该陪在皇上身边。”
东转回了身,遥望着墨黑的天际:了眨眼,心中有了数:恐怕自己清静了好几个月,多少是因为圣母皇太后将九格格指给了他,让他自感尴尬吧。
“你变了”泰博儿奇黯然一顿,了闭眼。
“我变了?难道你没变?你现在心安理得做你的傀儡,可曾感到变化?没有吧?!”
“傀儡?你你还是在为九格格那个事——”
“我没有!我不是说那回事!”
“东—”
郁结的皱着眉头,他倾身上前从后面搂住了她、低头喃语着嗅了嗅她的发香:“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变了,我只知道自从听说你再次有了身子,我我便一时昏了头,丧气的遵照旨意娶了九格格,我曾经想要彻底的将你忘记,不再打扰你,也放过自己。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身上带着草的芬芳,和燎原的气势,闭上眼就能让人回到那浩瀚无边、气势磅礴的大草原,但此时此刻曾让她迷恋的这些特质,都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她——他和太后是一家人,是博尔济吉特氏在朝中最年轻的重臣。不但如此,他对皇上的忠诚近乎于不问青红皂白的愚忠,他漠然的神情让人感到愤怒,他显然已在立场上和她诀别了。
她的背部被热烈的胸膛捂出了汗,他的两臂环绕着她的腰肢,紧紧绕过了蕴藏着生命的小腹。忽然,她惊觉的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羞恼的娇颜上浮现了对父亲和丈夫的愧色。
“你做不到何妨?我能做到!你的未来繁花似锦,说不准就是下一代汗王,你的嫡妻贵为名副其实的公主,也是你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耀!你有两宫太后未作坚实的后盾,还是皇上一手提拔栽培的重臣,你何苦来跟我攀上干系!!告诉你!!我是个不祥之人!!你最好离我远点!”
泰博儿奇错愕的看着东,有一股酸痛的热流刺激着鼻腔,好男儿何须为儿女情长愁苦,但他此时懵懂无措,恨不得用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明白:她为什么变得这么离谱?她眼里没了爱和挣扎,没了情义,只剩埋怨和疏离,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怕不只是娶了九格格这么简单吧!
“哈哈哈,四嫂太言重了吧?你怎么会是‘不祥之人’呢!哟——子爵大人也在,俯览景观固然是皇阿玛建这‘凤凰楼’的美意,不过寒冬腊月的夜里恐怕什么都瞧不见吧!您这是——”
硕塞的介入,让两人大惊。好在东早一步推开了泰博儿奇,两人尚且站得规规矩矩。不过孤男寡女在夜色中仿佛也有幽会之嫌,加之硕塞话里的调侃,东心惊肉跳的局促起来。
她急速溜走着眼珠,睫毛抖动不已,一时尴尬得为之语塞。
“承泽王爷、您不也上了这凤凰楼吗?看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或者、您并不是来观景的?”泰博儿奇不悦的掂量着他话里的意思,临了勾起笑意朝他欠了欠身,也将了他一军。不过,他的面部线条太钢傲,很难跟硕塞的圆滑相提并论。
硕塞正要作答,夹在两人之中的东没好气的撂下句话,拂袖而去:“既然二位大人都有此雅兴,那便好好欣赏个够吧!东不作陪了!”
硕塞和泰博儿奇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她会绝尘而去,既不敢追,又不便立即拢手告辞,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望了一眼,呆在了那里。
凤凰楼下隐隐显出了模糊的影子,婀娜的渐渐走远,两人不约而同的俯视关注,却憋闷得谁也不便离开这凤凰楼。
突然,那娇影踉跄了几下,蜷下了身去,泰博儿奇紧锁着浓眉暗叫了一声:不好!顾不得塞会怎么想,闷头朝楼下冲去。
硕塞追着他的步伐跑了几步,停下了。转而回到楼廊俯视着下方,他两手紧握成拳,焦躁的敲着栏杆。终于见得泰博儿奇的身影出现在下方,抱起蜷缩的娇躯,匆忙离开。他重重闭上眼,松了口气。
顺治五年除夕这一天,新的一年还没到来,新的生命便消失了。东格格的子嗣再次夭折在了腹中,在清陪都宫殿的凤凰楼下,缘由还是让人心惊的——麝香。
【第八十二章 皇家阴谋——再失篇(2)】
王之女东格格在盛京再失腹中子,两宫太后及位领侍卫内大臣查明此事缉拿真凶。众亲贵大臣人人自危,竞相面见太后和皇上,表明自己的清白。
东从凤凰楼搬离,入住母后皇太后的“清宁宫”调养。睿府大夫人被暂时软禁于寝宫,其他女眷均不得与其见面,此次陪同的一干亲贵都难逃“同犯”的嫌,成了排查对象。
喜庆的除夕被云笼罩,消息很快传回了北京,多尔衮从病榻上怒起,连夜赶往盛京,执掌刑部、律部、宗人府和提督九门步军巡捕营的诸王皆出城百里相迎,其诚惶诚恐之心无须多述。
多尔衮多年未动过大怒,诸王本已带着结果而来,却无一敢禀告。亏得多铎和阿济格尾随于后,将更大的“噩耗”带给了多尔衮。
离盛京皇宫三十里的行宫
“多尔衮!你知道临的猴崽子兵查出的真相有多可笑吗!!居然在—”
“大哥!你别说,我来跟哥哥!”
“还有什么事东再次涉嫌更难启齿的??这次怪不了叶布舒了!你们俩这叔叔是怎么当的?!我要怪也得怪你们!怪不了别人!有什么说出口?给我说!”
“哥哥——我、、我对不住你!你的病情不,千万别动怒!”闻言多铎和阿济格都面带悲戚,自责的垂下了眼帘。
“好了好了!说!到底是什况!”
“哥、皇上地亲军在嫂子地内搜出了麝香。这是盛京里唯一找到麝香地地方。连存放着大量药材地储物库都没有这味药材。只有只有”
“么?尼叶赫??怎么可能?看来传言都是真地咯?那东呢?她人怎么样了?你们将我拦在城外。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当然!多尔衮。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地事。就怕你咽不下这口气。乱了方寸!东丫头现在由母后皇太后看着。咱们都见不了!不过听说没有性命之忧切安好。只是只是孩子又~若是你心里有什么不舒坦!说出来。咱兄弟三个合计合计!你想怎么办。随你!”阿济格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将自己地大腿拍得“啪啪”作响怒目圆睁地露出了凶态。
多尔衮一顿。阴沉地脸上浮起了略微地安心。他沉吟了片刻再次开了口:“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不必大动干戈将我拦在城外。更不必怕我会一怒之下生出什么冲动地念头——就算是为了父汗地遗愿也不至于此!除非——罢了!”
“哥!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是啊!多尔]。想必在来地路上你就略有所闻、听到了风声。你打算怎么‘处置’弟妹?”
“‘处置’?连你都知道‘不可能’还不知道么?早年多尔博入府作为嫡子时,她还痴痴抱着为我生下子嗣的希望,不也将他视如己出的拉扯大了吗!东有了身子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嘿!你和多铎说得一个样啊!咱哥儿几个不愧是兄弟!”说罢阿济格摸着脑袋抬了抬凌乱的粗眉,样子颇为滑稽。
多尔衮欣慰的扫了多铎一眼,那边厢无暇“抒情”正色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哥?现在有凭有据,按理说过了今晚嫂子就会被移交宗人府查办了?!还有东,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有人对她下毒手,照你所说今你也应承了‘皇父摄政王’的封号,暂时该风平浪静了呀?”
“只要我没开口宗人府不敢对你嫂子做什么,这不打紧!看来下手的人对我府中的情况并不了解想将帽子扣在尼叶赫头上,只道大夫人对妾室赖以受宠的女儿下手乎合情合理,却不知他选的这个人物,漏洞百出,让咱们自家人一看就知道是栽赃嫁祸!”
“那哥的意思是让咱们明着查这背后的‘手’?”
“对!待会你二人先行回宫,将此意散布出去,就说‘摄政王明鉴,此事背后藏着隐情,需要重新翻查!任何新进宫超过三年的奴才全部逃不脱严厉的清查!’且让他的主子乱了阵脚再说。”
“好!那我和多铎就先走一步了,多尔衮、你这次可千万别再将事情不了了之了!不然我阿济格可再也看不下去了!你不敢反、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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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您就让侄儿见一见东吧!哪怕就看一眼、姑姑”
“不行!泰博儿奇、你该明白这次事关重大,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见她,这样做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你关心她,就应该理解!回吧!”
“姑姑——”
“承泽亲王求见!”
姑侄正僵持不下,回事太监的通报声打断了二人,母后皇太后一愣,拧起眉心挥了挥手:“让他回吧,我也该歇息了!泰博儿奇、你也该回了,顺带将我的意思告诉给硕塞,我——”
“儿臣叩见母后皇太后,恭祝太后福体安康,万寿无疆!”硕塞径直冲了进来,打了个千跪下了。没拦得住他的两个侍卫尾随在后,胆怯的看了太后一眼,低下了头。太后手一抬,没好气的将一众奴仆都遣退了下去。
泰博儿奇看了看硕塞、好整以暇退到了一边,估量着姑姑会怎么打发这擅闯进来的五爷。
“老五,你今儿怪了,难得执拗啊!哀家可未曾准许你觐见哦?人长大了,胆儿也跟着大了不是?”母后
眨了眨眼,言辞中颇多不悦,不过仍旧抬手扶了他
硕塞一笑:“太后有所不知,儿臣是心急如焚安生不了,这才冲撞了进来,实在是有要事禀告,如果儿臣冒犯了太后,请太后责罚!!”
硕塞历来会说话,颇讨喜面玲珑的性子让人生不起气来。太后将两个年轻人一看,有了片刻迷糊:这二人和东有这么深的关联吗?怎么以前没发现呢?他们对东这么上心,怕不单单是一般的关心所致吧?
她挑着眉梢思索了片刻,唤了一声:“来人,给王爷和爵爷奉茶!”婢女应声而入身子一矮领命退下了。
微微叹息着,她看了看两个面带喜色的年轻人,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领着他们朝厅堂走去:“你们两个——看东免了,有什么话、说了便赶紧回去安歇吧!”
随着三人落座。后沉吟了一番问起了话:“硕塞,你有什么要跟哀家说?别忌讳、泰博儿奇如今负责查明真相,如果有什么情况知晓了自然对查案更好!”
她这么说,兴许也是怕硕所言只是个噱头,其最终目的不过是软磨硬泡缠着要探望东。
不过硕塞眼~光一闪,毫不拘泥起身拢手便说:“太后所言极是!儿臣今日斗胆闯入虽不曾想到——子爵大人”说罢他意味深长的扭头看了泰博儿奇一眼,得来一个白眼后,微微带笑接着说“也恭候在此,不过,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也免去了此后再传召子爵大人的周折!也好!”
“哦?老五!你到底要跟哀家说什么?”
“启禀太后儿臣所知,摄政王的夫人是您的堂姐妹是圣母皇太后的堂姑姑?”
“恩!是!怎么了?”
“那您应该非常了解她”
“非常了解谈不上,倒是对一般人知道得多!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该清楚她的为人香不可能是她放的!”
硕塞单刀直入,突兀的切入主题得母后皇太后和泰博儿奇都为之一愣,泰博儿奇忍不住开了口:“麝香是我的手下在大夫人房内搜出来的,承泽王爷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高见’?谈不上!恕我直言,睿王的大夫人是个安分的人,这一点只要稍和睿王有交情的人都知道,她曾为没能生下子嗣而深深自责,并将豫王的五子多尔博视为己出!除了太后疼爱东的美谈,就属这一桩佳话在宫中流传颇广了!”
适当的拍了个马屁,赢得母后皇太后温婉一笑,硕塞接着说了下去:“她是一个求神拜佛,希望睿王一系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人,怎么可能去害东的子嗣?
既然,多尔博被交由她来抚养,说明睿王对他这位大夫人的人品很信任。睿王既然以睿字头受封,他绝不是个糊涂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三思而后定的!所以仅从浅显的角度来分析,事情也不可能是她做的!”
“恩——有道理,从浅显的角度来讲是这么回事,那还有从深处来讲咯?”母后皇太后怔怔点了点头,追问到。
“从深入来讲,就需要问一问子爵大人了!”硕塞将问题抛给了泰博儿奇,迫他开口。
泰博儿奇瞪着他微微一愣,旦见母后皇太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模样,他只好将还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姑姑,剩余药品质地劣等,应该不属于皇家贡品或诸王收藏,侄儿追查了它的来源,其药品中掺杂着大量杂质,应该是民间私下交易的劣货。”
“噢?即便是这样,也并不能说明和身份显赫的人无关啊,不是有混淆视的可能吗?!”
“太后、儿臣认为——”
“姑姑,侄儿的看法是——”
同时开口的两人对望了一眼,随之又同时住了口,泰博儿奇白了白硕塞,抬手示意他先说。
硕塞却是一乐,冲他拢手说到:“还是子爵大人说吧,这个事儿,你比我更有发言权!”
对爱新觉罗家的这些“兔崽子”没什么好感,从叶布舒到硕塞,似乎都稀奇古怪让人平白讨厌,泰博儿奇没好气的拧着眉头,调整了一番接着说:“侄儿认为故意用劣等药材是混淆视听之其一,这其二、下药的人必然有嫁祸的嫌。因为包麝香的油纸上透出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但细闻之下又带着一股馊味。
虽然这可看做是主人转手奴仆之状,但更有可能是这个人故意在油纸上涂上了脂粉味想嫁祸给某位女主。因为麝香本就能作为香料的配料,如果先由女主经手,那么脂粉味早就被吸收了。但是我们搜到的油纸包上香味却异常浓烈,人为痕迹太重。
那馊味虽然经过处理却逃不过蝼蚁,放置墙角半盏茶功夫便引来了一大群。这个人多少该和伙房有关系,这样拙劣的行径,又像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所为,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今天所雇的一个‘生人’!
排查了大夫人身边所有的奴仆,均是家奴老奴,没有十年也有个七八年了,论资历阅历都不可能做得这么不干净,更不可能故意加害自己的主子,往纸包上涂脂粉味。”
太后渐渐凝重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泰博儿奇、你说得头头是道,不是硕塞闯入难道你还不想将此事一一向姑姑我陈述??!!”
【第八十三章 皇家阴谋——蒙冤篇】
姑姑、侄儿这些想法都还不成熟,此事事关重大,语,所以”
“唉!如果你是这么考虑的,倒也罢!不过硕塞尚且能直言不讳,你避讳个什么劲儿?!姑姑不见得口无遮拦的不知轻重吧!”
“侄儿侄儿谨记姑姑训示!”瞄了母后皇太后一眼,泰博儿奇有些悻悻然,对一旁咧嘴笑着的硕塞,更没了好气
硕塞倒是会做人,立刻拢手说到:“太后、子爵大人办差谨慎务实!该儿臣好好效仿学习才是!”
他的谦和之态引得太后欣慰的笑了,对这个姥姥不疼,爷爷不爱的五阿哥心生了疼惜:“老五啊、享俸的事,你十四叔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本来泛着笑意硕塞愣了愣,眉宇间有了一丝失意,不过转而又超脱起来:“嗨!那个事不打紧!十四叔说了、皇玛法的老部众还多徘徊在‘贝勒’一爵之上,儿臣这个亲王算是额外开恩了!至于俸禄不得与和硕亲王等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就这么着吧!将来再说,您别放心上,儿臣没在意过!”
母后皇太后游走着目光,:微尴尬的点了点头,她在这方面确实也只能“关心关心”后辈,帮不上什么忙,泰博儿奇闻言不禁对他刮目相看,颇为敬佩他的“潇洒”,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这个“兔崽子”打从心里就没把俸禄看得太重。
或许泰博儿的感觉是对的,硕塞虽然并不富裕是确实重官位不重财位。哪怕这个不上不下有点尴尬的“亲王”拿着和郡王一样的俸禄,不过权限却是大多了。他已经知足了。
两人行礼跪安,退出了宁宫。硕塞大步迈开,准备开溜博儿奇上前一步叫住了他:“承泽王爷!你今天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硕颇为迷惘的回头一望:“我做什么了?”
“做什么?你有话不自己说开口!还问我你做了什么?”
“呵个事啊?!子爵大人。做人做事要凭个良心。你明明瞧出了端倪。为什么不开口?虽然摄政王降过你地爵。不过他地夫人没得罪你”
“你你满口胡言乱语!查案地事且不可浮躁本尚未查明真相。怎么能突兀开口!这跟我地爵位有何干系?!”
“有没有干系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只是尽我地本分。”
“你地本分?好像你并不是领侍卫内大臣。也并未奉命查办此事。你尽地本分是什么本分?”
“我告诉你子爵大人。我不知道你和东是什么关系。但我想、也并不简单。我想问你为她做过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最在乎地是什么?我再问你。一个新王朝地核心支撑果坍塌了。会怎么样?于情于理都尽我地本分。只此而已!”
“你所说的一切跟‘感情’有关,说不定有‘爱’也有‘敬重’,但无一幸免被套上了感情的枷锁,如果你将来执掌刑部,恐怕冤假错案会堆得跟山一样高!我奉劝你一句,别太自以为是!各人自有各人做事的方法!我习惯不带感情的面对公事!”
“你可以不带感情的面对公事,难道也能不带感情的面对东?”
“你”
气结的一顿,泰博儿奇忽然为他二人的舌辩感到啼笑皆非,他们各自的妻室尚在寝宫等候,却在这里大谈对别人ℚi室的“感情”。深深吸了口气,他收起所有虑,也不再想进一步了解什么,转身准备离去。硕塞却意外的叫住了他。
“子爵大人、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跟东、哦!就是我的四嫂,关系可不一般啊!能说来听听吗?”
“我凭什么要说给你听?”
“谢谢、我多少明白了!子爵大人,走好!”
即便是背对着硕塞,泰博儿奇也能感到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既然不愿意说,那不就证明了关系真的不一般么!
不屑接话茬,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博尔济吉特氏和爱新觉罗家的较量,其实是从他和东第一次见面摔布库开始的,没想到,从此之后便断断续续的不曾停过了。
恐怕除了马射、步射的硬斗硬,真要斗心眼、斗口舌,他这个被摄(奇)政王看好,默认为下一代汗王(书)的泰博儿奇,永远都不是爱新(网)觉罗兔崽子的对手。
摄政王多尔衮驾临盛京,严查所有人等,包括随行奴仆。在大金汗王努尔哈赤建的十王亭里,分别隔离着需要提讯的十个人,各人需在十王亭中待上三九个时辰,诸臣命妇在前以三为准、奴仆侍从在后以九为准。
此后再带至大政殿进行详细的询问,以此循环,走了旧的再补充新的,度过此关的人,无不腿软的松了口气。
宗人府从京城搬来了厚厚的卷宗,忙得不可开交的一一将所有人的详细情况呈上。硕塞和泰博儿奇分别面见了多尔衮之后,所有新进奴仆被作为了多尔衮的严查对象,需在十王亭隔离一日。
三天之后,人心惶惶的盛京,已经完全没了除夕的喜庆。第四天,皇上怒不可遏的强烈要求两宫太后起驾回北京,多尔衮得知此事后亲临皇上的行宫,将他大骂了一通。至此、叔侄俩第一次正面交锋,福临忍气吞声的败北了。
第七天,在正月初一便该在大典上重新“开玺”,恢复朝政的大清朝,其皇上、旗主和诸王贝勒统统被滞留在了沈阳的陪都宫殿,陪着摄政王“玩命儿”。好歹这整整七日之后,情况终于出现了转机,却是让人意外的结局。
隔离在十王亭中的一个新进奴仆舌自尽了。
宗人府上呈他的名册姓甚名谁、生辰八字、来龙去脉之后黑字白字写着:子爵泰博儿奇府邸闲散太监!
至此,此案有了新的定论,睿王的大夫人尼叶赫得以走出了禁锢了她的寝宫。泰博儿奇被移交宗人府,定案为“奴仆畏罪自尽、主谋择日再审”。众人虽跌破眼镜大为吃惊深感不可置信除了两宫太后和皇上急召多尔衮为泰博儿奇求情之外,其他人等均明哲保身的一片默然。
次日两宫太后及皇上起驾回北京。陪同人员无不松了口大气,以为惶惶不可终日的调查结束了。多尔衮亲自押送泰博儿奇、和带着镣铐的他,坐进了同一马车。
“王爷,您不必坐在
马车里沾染晦气过年的、您还是请吧!”
“你闷了大半天了,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王爷臣罪该万死”
“好了,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话的?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如果臣说,臣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恼怒?”
“那要看你怎么法!”
“王爷此话怎讲?”
“本王知道、你绝不会是幕之人,所以你不知情那是很正常的事!”
“哦??王爷真是么看的?那那为什么将臣”
“连豫王犯了事王都姑息过,且将他削爵收了财产,为的就是‘公平、服众’四个字众目睽睽之下,不将你绑了能平息得下来吗?”
“那爷要臣说什么?”
“这个奴仆是哪里来的?为什会带来他盛京是你的亲信?”
“他内务府在皇上赐府邸给臣时,拨给臣的奴才!并非亲信”
“赵清奎经的手?”
“应该是吧,赵公公是主事的大太监。”
“为什么带他来盛京?”
“是他竭力要求的,说是在盛京当过差,想要重返故里瞧一瞧,臣心想也无不可,便带了他前往。”
“好!我心里有数了,泰博儿奇、返京之后,本王定当还你一个清白!”
“王爷”
“什么?”
“难道您不怕罪臣糊弄你?”
“哈哈哈、若当真怀你,根本不会让你回北京!再说、能同时被本王父女两人看上的人,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他人!你说本王该不该信任你?”
“王爷难难道,臣和东的事,您都知”
“知不知道都已无所谓了,只可惜你们俩有缘无分,不过本王很明白,有情之人虽未能长相厮守,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你不会对东做出那些事。找上你的人,其心意叵测本王尚在揣度之中!不过、本王一定会追查到底!”
“内务府大总管赵清奎监管不利、有负皇恩!!今和硕公主痛失腹子一案已经查实、其歹人隶属内务府、赵清奎责无旁贷、翌日起撤职查办!”
宗人府宣读了指令,镣铐一上,赵清奎哭天抢地的被带走了。回到京城当日,本以为平息了风波能睡个好觉的众人,那刚刚落下的心,又让摄政王多尔提了起来。
泰博儿奇停职候审,回府待命。子爵府被正白旗的士兵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那架势是圈禁无,旁人都估摸着、他怕是走不出那座府邸了。
多尔衮这两步走得又急又狠,动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是亲信、一个是亲贵。缉拿赵公公为的是让圣母皇太后着急,圈禁泰博儿奇是为了让皇上着急,从而以他极不稳定的性情给太后施加压力。
次日、在紫禁城武英殿,多尔衮如愿等来了意料之中的“母后皇太后”。
“老十四、儿还好吧?”
“蒙太后的福泽、儿身子骨恢复得不错,不过就是还虚,得好好养着!”
“唉!也难为你这个当阿玛的了,她是从小就没让人安生过!这孩子命苦啊!”
“有您百般的疼爱,她不算命苦了!太后难得来这武英殿啊,有什么急事儿要跟臣说吗?”
“也罢、老十四啊、你这次恐怕是动了真格,对于缉拿背后真凶,嫂我是没话好说。不过、既然咱是一家人,很多事也不必避讳,嫂有点自己的看法,就不知道十四弟愿不愿意听!”
“太后您这是什么话,臣恭请太后训诲!”
“好吧、我就开门见山吧!前一段儿刚出这个事儿的时候,泰博儿奇负责彻查此案,他将这桩案子的隐情分析给我听过,并表明你的大夫人是被人陷害的。如果他和这个事脱不开干系,那恐怕他当初应该顺水推舟才对吧?”
“哦?他给您分析过?照理说、他并不如表象上所见这么鲁莽,该是个非常慎重的人,这个案子当时尚且没有眉目,他怎么会”
“呵呵这个嘛、这些个嘎子长大了,总叫人摸不透。他会半道就吐露案情,都是让硕塞给逼的!这硕塞呀、愣是让我大吃一惊,他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啊?深夜闯入内院,若按律法是会被坐爵的,冒的风险不小啊!我就纳闷了,他这么谨小慎微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不顾一切了呢?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吗?”
多尔衮闻言忧虑的皱起了眉头:“硕塞恐怕极有可能知道泰博儿奇在您寝宫,故意闯入的吧?”
“这我倒没想过,我只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冲着给你的大夫人‘洗冤’来的,如他所说碰巧泰博儿奇也在,他便又迫着他也开了口。
这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坦言,都是同一个指向,那就是阐明你大夫人的无辜,他们可都是好孩子啊!”
“太后、臣知道您今日的来意,虽然臣也愿意相信泰博儿奇是清白的,不过耗时七天才查出了这么个结果,臣必须得有所动作,才能平息风波。太后您就不必多言了,您放心、臣的心中有数!不会太难为他的。”
“可是老十四!”
“太后、臣想知道、您向来不放耳目在朝,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此事的?要知道这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领命办差的人都还没回来复命呢!是布木布泰、还是皇上?”
“这很重要吗?”
“当然、非常重要,如果您还将东为己出,如果您还想早日让泰博儿奇回复自由!”
“这我就不懂了十四弟、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嫂嫂、您是怎么知道的?”
母后皇太后一愣,多尔衮再三追问,且难得的叫了声“嫂嫂”,她有了片刻的迟。不过那一句双赢的说辞打动了她,如果简单的一句话,对东和泰博儿奇都有好处,那何须隐瞒。
在多尔衮犀利的注视下,她怔怔说:“不是谁刻意来给我说的,是福临在寝宫闹得太厉害,苏摩尔跑来找我去劝劝皇上!”
“苏摩尔?”多尔衮眨巴着眼睛,重重吸了口气,也不知是将心放下了,还是提起来了。
【第八十四章 皇家阴谋——真相篇】
来了?”
“好像你知道我会来?”
“你来找我是迟早的事。不过、明日午时赵清奎就要被处以极刑,你今天才来见我,颇让人意外啊。”
“多尔衮、你不觉得这桩案子你查得不明不白、有草菅人命之嫌吗!!”
“‘草菅人命’?东接二连三的遭遇不测,她的命你在意过吗?!赵清奎容纳歹人、监管不利!我没将他诛灭九族,算是网开一面了!”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你铁了心要那拿他开刀、说再多也没用了?”
“拿他开刀的、是你!你的忠仆本打算以死效忠的,想听听——”
“罢了!我来武英殿找你,不单是因为赵清奎!”
“噢?那怪了、那你心急火燎跑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多尔衮!别跟我绕圈子了。你不是打算要将泰博儿奇革职吗!这件事尚未查明、你为什么对一个晚辈这样决绝?!”
“你从哪里知道地?不会是范文程范大人告诉你地吧?不过你得到地消息恐怕还不够完整。我不但要将泰博儿奇革职查办。还要将他扁为宗室地奴隶。你是他地堂姐、替他合计合计吧、看他去哪位王爷府上当差合适!!”
“多尔衮!!泰博儿奇是姑姑最疼爱地侄子。你难道一点情面都不讲吗?!你从前也曾看好过他!为什么这么绝呢?对于你来说。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啊!况且那个奴才只是在他府上当差而已。并不是他地亲信!!”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地亲信?”
“因为——”
“因为、一年前、那个奴才是由你经手进地内务府。你最清楚不过了是吗?”
“——看来你下令对赵清奎用刑了?”
“宗人府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那可谓‘生不如死’!不过、你也该释然了,他本想咬舌自尽,做个了断的。不过我需要他当众被行刑、怎么会让他这样死去!”
“多尔衮你太狠了!赵清奎在宫中行走了三十年了!他曾忠心耿耿的侍奉着先帝、而后又尽心尽职的照料着福临,直到随咱们入了关才被提升为内务府的大总管。他侍奉了两朝皇帝,你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你是要他来背这个黑锅?”
“我太狠?害他的人是你!不让他来被这口黑锅难不成让你来?!”
“你!!”
“布木布泰、我从来没想过要争夺什么,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女人周旋上!我就是想不明白,东做错了什么,你要三番两次对她下手?我并不想和你斗个你死我活,只是以此警示你:做人要留余地,如果你将别人赶上绝境!别人也会这样‘回报’你!”
“你这是什么话?内务府的事由我经手再正常不过了!就凭这、你就将帽子扣在我头上、也不怕惹人笑话?!”
“你想要证据吗?你派苏摩尔去找嫂嫂,不过是将来自福临的压力转嫁给了她、迫使她来向我开这个口!你真以为天下人都跟嫂嫂一样傻、事事受你摆布?你以为凭着她对我兄弟二人的恩情,对这种‘殃及鱼池’的罪名,我好歹会网开一面,但你没想到嫂嫂竟然一点作用都没起到,所以迫在眉睫之时,便只好亲自来了!我说对了吗?!”
“你误会了、我让苏摩尔去找姑姑确实是因为福临闹腾得太厉害,没有其他意思!”
“误会!?你把自己的堂弟推到刀口上来,为自己做挡箭牌、这也是误会?!你以为如此一来,案件便彻查不下去了?你机关算尽以为万无一失;既能保全幕后的自己,又能保全被推出来的泰博儿奇?
你未免太天真了吧?出事的是我多尔衮唯一的一根苗!我一再忍让也没能换来她的平安,你觉得我会罢休吗?!她并不是你的绊脚石、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我看你是不想将这‘太后’千秋万代的做下去了!”
“够了!多尔衮、无凭无据你别胡说!”
“证据?如果不是我选择拥福临为帝,以此平息八旗的争斗、今天我就是王法!”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已身为皇上的‘父亲’,难道你想反悔么?”
“就算遗臭万年,我也不惜一试!就看你这个当‘母亲’的,怎么为儿子选择未来!是让他万人敬仰的高高在上、还是低贱的做他‘父亲’的奴隶!”
“多尔]、你疯了!”
“疯狂的恐怕是你吧!你养着多少黑手?他们不但训练有素、且甘愿一死保全幕后的主脑!你真厉害!多尔博围剿那个刺客时,他明明带着佩刀、作为武职竟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这些卒子不谋而合选择了同一种方式‘殉职’,我不得不佩服你严酷的‘军纪’!你要证据吗?我明确的告诉你,能作为证据的只有这些推断!但我现在要知道真相!泰博儿奇、福临、甚至大清朝的将来,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给我考虑清楚!”
“多尔衮我没想到、你忍耐了这么多年,兵符在手也不曾动摇过,今天却为了你的女儿明目张胆告诉我,你要反了?”
“既然你知道我不曾动摇过,何苦搞这么多的事?”
“时间的洗礼是会改变一个人的,特别是当他大权在握时”
“就像时间和权力也改变了你一样?”
“我是为了福临——”
“错!你是为了你自己!”
“多尔衮、你体会过那种有
明日的惶恐吗?哪怕‘天龙降世’这个传说再美,福得到过特殊的待遇,先皇除了我姐姐海兰珠和她那个短命的儿子,谁也不在乎!他的早逝不乏为福临的一次新生,我怎么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玄武门之变唐太宗杀了自己的兄弟,又逼得高宗退位,但在人们眼里,他依旧是伟大的一代君王!福临身为皇子,他的一生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我不想他的尸首堆砌在王位下作他人的踏脚石!除了助他登上王位,我这个做皇额娘的,还能为他做什么?”
“哈——哈哈哈!玄武门、唐太宗范文程把你这个学生教得不错啊!帝国兴衰和权斗的玄妙你都掌握的炉火纯青了吧为此连名节都不要了,看来是学到了真功夫!”
这“名节”两字徒增了两人的尴尬,武英殿霎时沉寂起来。多尔衮追悔莫及的拧起了眉头。布木布泰心如废墟的僵直了身子,她的血液凝固了。在他的冷眼和憎恶中,她曾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告诉他那其实并非一个彻彻底底的陷阱,还掺杂着永远也无法被祝福的爱意。
莞尔,她平复了下来冷静的面对事实,既然永远也无法被祝福,那又何必平添烦恼。抵抗着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憋屈,入主北京的前一夜不断闪现在她的眼前。
如今厉声威胁着她的这个男人,曾拜倒在她的裙下,从少年走到了青年、再走向了他人生的巅峰。不想、那让人感到璀璨的火花,终是渐渐被岁月的洪流淹没了。他们的人生或许还有交集,不过、却只剩下两个字—交锋!
他的不屑、和言语中的鄙夷。
忽然让她感到无以复加的委屈和愤怒,她冲动的想要用真相,来将他冷漠的脸撕裂。
“既然你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告诉你!多尔衮——你的女儿是个不祥的人!她会给咱们大清朝带来灭亡!她的子嗣将会里通外敌,手刃兄弟、自立为王!”
“哗啦”胸前的朝珠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多尔衮抡圆了眼睛转过身来,他不可置信的瞪视着昔日故人,竭力的在她脸上搜寻着破绽。
可是她浑身颤抖着,双唇哆嗦,似乎比他更惶恐。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好像刚经历过一场人生的浩劫,她若不是在说谎,便是疯癫了!那些疯狂的言论,就像扼住喉咙的手,让人惊见死亡的灰黑。
“你说什么!?”
“你听不明白吗?还是根本不敢承认你听明白了!!你的女儿会带给咱们大清朝灭亡!!”
“你指望故技重施,用神神叨叨的言论愚弄我吗!你有何依据?”
“如你所言,你坚信你的推断,而我、也无据可依!我信奉老祖宗传给咱们的萨满教!”
“难道是当年那个大萨满说的?!既是关乎到王朝的命运,为何事情没有被宣扬出去?!”
“你以为皇太极会和你一样顾念兄弟之情吗?如果事情宣扬出去,东早没命了!为了让你的女儿活下去,我没让大萨满走出皇宫!他永远也没法开口向第二个人说了!”
巨大的虑冲击着脑海,多尔衮忽然坠入了迷雾之中,布木布泰是不是在耍手段?东怎么可能背负着怎么凶恶的诅咒。那疯狂的言论,将她陡然从仙子变为了妖魔,这怎么让人接受得了!
“你一定是在撒谎!你骗不了我、荒唐!太荒唐!!”
“我无须撒谎!当年我会念及你对我的情义,保下你唯一的血脉,今日你大权在握我更不会无端的对东痛下狠手!我请大萨满进宫,本是为了给体弱多病的东祈福。我如果要害她、何须等到现在!”
“如你所说,为了阻止预言得以应验、你就鼓励东继续做男子,不想让她出嫁?”
“哪怕是她的亲身母亲站在我这一角上,也不过如此了!我夹在皇朝和仁义之间,为她做得还不够吗?”
“你派刺客杀她,也能算是为了她?”
“那不是派出的刺客,只是想借以虚招逼你受封‘皇父摄政王’!”
“虚招??她差点因此丧了命!!!”
“多尔衮、我知道事已至此,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不过我恳切的告诉你,我没派人暗杀过东,传出的指令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至今我还为此胆寒!
本想召回经手的人、问过明白,不想多尔博已暗中捕获了他、现在死无对证,已无法获知真相。但我有什么理由做这种百害无利的事呢!?我曾感激过你为了局势的稳定而做出的忍让。虽然我知道你绝不会就此作罢,但你好歹还是以大局为重,平复了此事。
作为回报、我本应偃旗息鼓还你一个安宁、但我办不到!我咬着牙承受了十年梦魇,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避免王朝内部的分裂,如果当初不保下东,致使你怒起反之、那还谈什么今天的入主中原!
我做的这一切、多少能补偿她失去的那两个腹中子了吧?!不过、若你要我就此罢手、我无法应承你!这个孽种是绝对不能生下来的!”
“你——”多尔衮被“孽种”二字惹得青筋爆裂,那边厢冷静的望着他,眼底含带了一丝歉疚、更多的却是坦然。混乱的思绪堵塞满了多尔]的大脑,他陷入了内心的冲撞和混沌。
【第八十五章 “点金凤”】
多尔衮、你该以大局为重,你以为我想做这些事吗?”
“不管你为了什么、你不怕将一切告诉了我之后会更加激起我谋反的心吗?难道我会默许你一直用麝香将东折腾下去?”
“谋反?你以为东的子嗣称王,你便是太上皇?多尔衮、别这么天真,如果大萨满的预言是真的,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劫,新王朝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清朝将被颠覆,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入关之后你为什么不对我吐露实情?如果真有那么可怕的预言、就算让她做一辈子男子、也好过现在不断受到摧残和伤害!”
“你给过我这个机会吗?我从承德起驾回宫时、你和姑姑已经安排好让东恢复女身了!”
“宣布东恢复身那一年,已是入关的次年!你还没糊涂到那份儿上元年咱们入主北京后,单独见面的机会很多、你为什么绝口不提”
“够了!多尔衮你别太过分!那段历史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不用你来提醒!”
谈话从激烈争执陡然降至沉默。满腔的怒气和不堪的过往让布木布泰失控的一声大吼、颤抖了起来。她乏力的闭了闭眼,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了话来:“我要怎么做才算仁至义尽?元年间你朝中劲敌众多、我怎敢用这种极具毁灭性的事来刺激你本已绷紧的神经!”
“呵”听到她凄怨的反问、尔衮重重蹙起眉头苦笑起来:“好个‘仁至义尽’?!你不会想要我歌你的伟大吧?东时年十三你便推举她封爵,若不是我加以阻拦,你下一步就打算将她一脚踢向南明军的战场吧!你是希望借此除掉她吗!”
“你这妄断!!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妖孽?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侄子们、在开国年间都忙了些什么?”
“你这是什意思?”多尔衮抬眼看了看她。揪起眉心回味起她地话来。
“一个四倒也罢了、再加上一个老五。你说我该怎么办?硕塞不是叶布舒、他不会等!我不用仕途让他做选择地话。他怎么会轻易放手!不让东受封爵位他能断了那念想吗?”
“硕塞??”
“对!你意外吧?你曾认为是我为了拉拢他。才让他一跃而上地、是吗?你当时看我地那种眼光。我一辈子都记得。”
尘封旧事被人从箱底拖出。一股霉味氤氲而生多尔衮垂下眼帘愣了一愣、若有所思地说:“硕塞那小子。你举荐得好!我不曾怪过你。他地野心够野、忠诚够忠!你选得好!”
“很难听到你在我面前称赞谁。你会这么评价他太让人感到意外了。”布木布泰一扫眼帘。望向多尔地侧面。激动地情绪陡然降温。
多尔黯然一笑,眨着眼回过神来:“硕塞一直将自己当做一个‘臣’,而非宗室的皇亲。他效忠的是大清朝,是皇上,你我二人都不会是他的追随对象。以他的君臣观念看来,他将来会是福临的好帮手像勒克德浑的父亲颖亲王效忠皇太极一样,忠心不二!这样的臣子可遇不可求。我自然敢在你面前赞他好!”
多尔的神情很坦然也很平和许他是真的替福临感到高兴,也或许他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顾中。不过、瞬间浮上他面容的祥和之态,让人臆想眼前的一对男女,就像是在为儿子的将来做考量一样。布木布泰忽然坠入了迷雾,陡然从一个“太后”变回了一个“女人”她鬼使神差的为此感慨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足够让她下新的决定了。
“多尔衮、其实东依然有做母亲的权利。只要你愿意配合,办法就一定有。”
再强悍的女人也难以逃脱偶尔的感性,当一个身处阴郁季节的人,收到暖春降临的讯息,多少会有“弃明投暗”的冲动。就如遭遇暖流的布木布泰,刹那间便为之柔软了起来。
“是吗?什么办法?”
“点金凤”
“‘点金凤’?什么意思?”
闻言多尔急切的跨步走近了她。在他从头到尾的疑虑中实不曾摆脱过对厄运二字的畏惧和抵触。此时的他宛如获得了一线生机。
“咱们蒙古人曾在铁木真时期,历经部落之间的战乱、人口极度稀缺。女人就像大地之母一样:凭借老天赋予的特性拯救频临毁灭的部族。萨满教为此配出了奇药,增加部族里女子的数量。据记载、尔后十一年羊马匹较多的富足人家,妻妾多大十几人。用这悲哀的方式族竟然真的缓过了气,得以生生不息的延续了下去。”
“铁木真时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这种方式难道不会导致男女比例的失衡吗?”
“传说中只有一次类似的记载。不曾引起过什么混乱!”
“布木布泰,你在跟我讲神话??‘传说’?”
“唉!你能不能别急着发火?我想是打妄语的人吗?如果没有把握,我怎么会谈起这段奇谈?咱们博尔济吉特氏守着蒙古人的圣山。早在多年前,就在山中的神庙里发现了‘点金凤’的秘方。不过、此后便又
封在岁月中,几乎将它遗忘了。”
“几百年前传说中的秘方,你提议用在东身上?”
“怎么?难道你认为不可行?东尚且还有希望做母亲,这个消息不值得你高兴么?”
“来源于传说的东西风险太大!我不同意!”
“多尔衮你必须得同意!除此之外,你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如果传说二字让你感到不安,那么东现在这种境况就让你安心吗?!”
“这”
布木布泰拉高声线,面容上浮起了久违的真挚,多尔衮错愕的凝视了她片刻,极不自在的局促起来。他并不信任她、却又感到她的提议无懈可击。在他紧抿着唇踌躇不已时,她思量了片刻替他做出了决定:“别犹豫了、相信我,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东的事!你将泰博儿奇的禁令拆除。明日即刻派他启程回科尔沁取秘方,等叶布舒班师回朝你便可以让东尝试再做母亲大清朝的兵符做押、你何须忌讳呢?”
“为什么要他去?”
“因为进圣山的路,全是沼,只有他能活着出来。”
“你献这个计为了泰博儿奇?”
“不、是为了你!就当这是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咱们这一生;天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东重吸了吸鼻子,揉皱了手里的信函,那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带着叶布舒对上一封回信的不满,和对未来的希翼刀子一样剜在她的心上。
“东、妹夫信说什么了?”
“他给子起了个名儿”
“啊!”
宁古塔愕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一声惊叹吞了回去。想出口安慰东却已身子一滑,躲进了被中。
这对奇异的夫妻走过了水火不相容的新婚、走过了迷惘和抗拒,好不容易迎来了微微的曙光,却再度遭到失去子嗣的打击。
该怎么跟他说呢?眼眶湿润的东蒙头躲在被中神经质的啃咬着拇指。倚着床沿坐下的宁古塔,犹犹豫豫了半饷、终于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好妹妹、别这样养好身子,咱将来再从长计议!”
“姐姐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有些乏了”
“东”
裹在被中的人耸着肩蜷了起来,压抑的呜咽微不可闻,却越发让人感到若有若无的扎耳。宁古塔鼻子一酸,叹着气站起了身:“东、我去瞧瞧你的药膳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先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恩
脚步渐渐远了堂的门“吱呀”一声合了起来,梨花带雨的东探出头来怔望着床帏发愣。掌心里的纸团揉的不成样子,展开来字迹却清晰得让人绝望:爱新觉罗苏尔登。她看着那个名字发呆悲凉和焦虑膨胀起来:看来“他”是没有福气用这个好名儿了,怎么和“他”爹交代呢??
一阵叩门声传来东下意识快速沉入了被子的掩护中,她现在不想听任何安慰的话,也不想见任何人。事发以来她便一直逃避着,任何的慰问和关心都像折磨一般,让人感到痛苦。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了,稳健的脚步从厅堂朝厢房靠近。她侧耳聆听,揣测着谁会擅闯她的“香闺”。
床沿沉了一沉,来人坐下了。莫名的安全感将她包围,已猜到了七八分的她,极不情愿的拉低了被子:“阿玛、你下朝了?”
“恩、吵着你了吗?阿玛还以为你睡着了。”
“女儿整天都躺着,哪里还睡得着,阿玛您怎么了?案子怎么样了?泰博儿奇他没事吧?您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的,他现在还没能洗清罪名吗?阿玛、他怎么可能害女儿呢,一定不会是”
“好了,别叨叨絮絮的了,你眼下该多顾顾自己!”
“阿玛”
“好了好了、你得少说话、多休息,别老是让人操心!”
“阿玛,女儿已经憋了好多天了,前些日子昏昏沉沉的也没顾得上!您怎么样才肯相信这个事根本和他无关呢!不管是大姨娘或者是泰博儿奇,都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已经将他放了!”
“噢?!真的?”
“恩!”
“阿玛您不许骗人!!”
“你个小糊涂!阿玛怎么会骗你!你好好养好身子,准备将来真真正正做一次额娘吧!”
“阿玛您明知道提及这个事儿会让人难过,为什么偏要提起?”
“因为阿玛可以跟你保证,你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真的?为什么?您查出真相了吗?”
“难道你忘记答应过阿玛不再问‘为什么’吗!?你只需要知道,在阿玛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赌上一切阿玛都会保护你。不过,将来就要看叶布舒的了!”
【第八十六章 噩耗、噩耗、噩耗!】
次日,泰博儿奇奉命与执掌宗人府的叶布舒共审嫌疑人。虽然此婢是皇太后赐予济度的,但是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依旧不乏强硬。他偏偏就是要走这个程序。
叶布舒和泰博儿奇这对冤家,相逢寒喧,看起来尚且交情不错。不过,叶布舒那悻悻然的笑容里,横竖带着点狭路相逢的郁闷之情。
臣子毕竟不能和皇上相比,皇上率性而为倒是无可厚非,皇太后就算气结,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昨日皇上本人也在简亲王府赴宴,他谨慎对待嫌疑人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作为臣子,就得小心翼翼了。对皇太后身边的人,还是慎重待之才是上策。本着这个念头,叶布舒将审讯室设在了平日办公的地方。
招呼着泰博儿奇在自己那一张宽大的案桌后双双落了座,他甚至和颜悦色的,也给嫌疑人赐了个座。
泰博儿奇不着痕迹的偏过.头来,送了他一个硕大的白眼。那边厢坐定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翻阅起了卷宗,根本没发现身旁这位同僚的小动作。
“你的本支是瓜尔佳氏??”
“回四爷的话,奴婢本支是世居讷殷江的瓜尔佳氏。”
“镶黄旗的?”
“回四爷的话,是的!”
“骑都尉安崇阿是你兄长?”
“回四爷的话——”
“得得得!”泰博儿奇打断了婢女的.话,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这些卷宗上不都有吗?你看不就得了,怎么不问点实际的?!”
叶布舒沉着脸将身旁的泰博.儿奇一瞪,没好气的说到:“贝子爷,请坐下!这是我的本分,必须确认嫌疑人的身份!你急什么?”
说罢,他不再理会一旁气结不已的泰博儿奇,转回.头来朝婢女抬了抬手:“接着说!”
婢女眨了眨眼,有些惶惑的看了看意见不太统一.的这二位爷,顿了半饷才怯怯的说道:“回四爷的话,是的!”
“你入宫后不到一年就被选入了慈宁宫?”
“啪!”泰博儿奇再度拍响了桌子。一把将叶布舒手.里的卷宗抢了过来:“得!我来问。四爷,你休息下吧!”
叶布舒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恼火起来:“贝子爷,你得知道这是什么地儿!!”
“我知道这是哪儿!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以你的风格折腾下去,刨根问祖,前因后果,荣辱兴衰,三天三夜都问不完!追溯到她三两岁都有可能!还是我来吧!”
泰博儿奇连面儿都懒得转过去,脖子僵僵的直视着前方。并拧着眉头凶巴巴的朝嫌疑人开口问到:“叫什么名儿!昨儿在后庭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
婢女让他这么一吓唬,瘪了瘪嘴似乎要哭了。叶布舒斜眼瞅着泰博儿奇,闭目kao在了椅背上,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茓!不过转念想想,也罢,他要问就问吧。
“哭什么?说啊!”
“回——回贝子爷的话,奴婢叫——叫——”受嫌婢女心慌意乱的接不上话,看来是紧张得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
“——青月”叶布舒实在听不下去,两眼紧闭的捏了捏鼻梁,提示着三魂飞了七魄的嫌疑人。
“哦,对对对,奴婢叫青月来着!”婢女恍然大悟一般,缩在椅子里连连点头。
“四爷,我问的是犯妇,不是你!”泰博儿奇手扶案桌的侧过了身子,抡圆了眼冲叶布舒抗议起来。
不过他那炯炯有神的蓝瞳,遭遇了一个闭门羹,叶布舒正面带安详的闭目养着神,连眼缝都没睁一条,不管对方的眼睛瞪得有多大,他都不会有感觉。且听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貌似悠闲得像是坐茶馆一样:“你现在知道问讯的时候有人cha嘴是多么讨厌了吗?我还得提醒你,注意你的措辞,她现在还不是‘犯妇’!”
泰博儿奇毫无意义的瞪了他半饷,悻悻然的转过头来继续开始了问讯:“青月,我问你!昨日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后庭?”
“回——回贝子爷的话,奴婢本来是路过,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
青月那吞吞吐吐的话语,纠结不已的神情,让性子急躁的泰博儿奇大为光火,他几乎又想拍桌子了。旦见青月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似乎惊恐得厉害,他只好一忍再忍,暂且放过了那可怜的案桌。
“结果贝子爷就和四福晋——”青月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夹带哭腔的将话说了下去。
安详养神的人陡然睁眼,“腾”的坐直了身:“什么?!四福晋?”
“等等!等等等!!”泰博儿奇这下懵了,他不禁惶惑的眨了眨眼,立即起身走向了青月。
“站住!别kao近嫌疑人,她现在不过是受嫌而已,只能问讯,不能施刑!”叶布舒再没了耐心,不禁带着怒气低吼到。
“——谁说我要对她‘施刑’了?我不过是想——”泰博儿奇刚走到青月身边,还在解释,叶布舒旋风一般迅速起身,抬手拍住了他的肩膀,无不带着欲公报私仇的势头狠狠说到:“你在这宗人府就得听我的,我说不能kao近嫌犯,就是不能!我说你擅自对嫌犯施了刑,你就拖不了干系!”
泰博儿奇扭头打量着叶布舒,好半天之后才泄气的一把将肩头上的手重重拍开,俩人又重新坐回了椅中。
“说!你看见贝子爷和四——福晋都干了些什么!”刚坐下身来,叶布舒便咬牙切齿的开口问到。
青月早已在泰博儿奇朝她逼近时方寸大乱,吓得稀里哗啦掉起泪来,她抽泣着,凛畏的瞄了泰博儿奇一眼,旦见他正眼冒凶光的死死盯着她瞧,顿时便呜咽起来,泣不成声的说:“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主子在谈话不便打扰其实也没看见什么本想等主子们离去了再出来可是就”
“谈话?他们谈什么了??!”
这下轮到叶布舒拍桌子了,他“啪啪”的将桌子拍响,被那断断续续的回话扰得不胜其烦。
泰博儿奇倒看似冷静了下来,但兴许也只是表面上的冷静罢了。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青月,每当她的嘴唇嚅嗫一下,他就更紧张一点,不知道她到底会将话说到一个什么程度。
虽然他和金珠只是不期而遇,也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他曾亲口答应过叶布舒,要把金珠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回忆昨日的情景,他似乎没有按照约定行事,此时不免浮起了愧色。
“奴婢不知道啊当时隔得太远了只是只是”
“好了好了!停!停停!”泰博儿奇感到自己的那脆弱的神经就快要崩弦了,忍不住打断了那磕磕巴巴的话。
“为什么停?你怕什么?给我继续说!”叶布舒侧过脸儿来瞪了他一眼,扭回头一抬手,示意青月接着说。
“我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无须怕什么!不过她情绪极不稳定,说得吞吞吐吐让人听着着急,不如稍事片刻之后,接着问也不迟!”
“我不觉得听着着急,不听才着急,接着说——”
青月惶恐至极的左右打量着二人,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忽然之间一个侍卫在门外叩门喊到:“四爷,镶黄旗的安崇阿大人求见!”话音一落,叶布舒和泰博儿奇都安静了下来。
落下眼帘思索了一番,叶布舒拉高声线回到:“请他先回吧!我现在不方便见他,他应该知道规矩!不过,告诉他!他的妹妹在这儿会很安全,让他放心!”
“蔗——”侍卫领命离去。青月抬手擦了擦泪,低声说到:“是奴婢自己糊涂,处理不得当!将一件小事儿闹得不可开交!既耽误了二位大人的时间,又害得害得家人操心”说着,说着,她便又瘪了瘪嘴,似乎哭不够似的。
泰博儿奇一见,消受不了了,急忙厉声说道:“别!别哭了!只要你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三日审核期之后,就能平安而出!”
“你怎么抢我的词儿!”叶布舒老大不高兴的翻了翻眼帘:“确切的说,你倘若交代清楚了,立即可以走出这宗人府!”
“宗人府不是要审核三日吗?”泰博儿奇错愕的问到。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叶布舒眼皮都懒得抬,低头喝茶。
“你不按规矩办事?”那边厢不依不饶。
“到底有完没完?你是主还是我是主?”叶布舒“哐啷”将杯盖合上,没好气的问。
“其他案子我管不了,这一桩是非问不可!你不按规矩行事,倘若有什么差池,皇上治罪时可别将我拖进去!”
“跟你共事简直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事儿!!”叶布舒双眼冒出了两团小小的火苗,抬手指了指泰博儿奇的鼻子:“你如此不懂得变通,若我跟你一个德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他也不给泰博儿奇反驳的机会,话锋一转,正色对青月问到:“瓜尔佳.青月,你将事由从头至尾说一遍,若没有其他疑点。当日便可以回简亲王府!不过百日之内,不得擅自离京,对宗人府的传讯,要随传随到!听明白了吗?”
“回四爷的话,奴婢都听明白了!”青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低声回话,并轻轻的点了点头。
泰博儿奇从鼻腔中重重呼出了口气,莫可奈何的瞪了瞪叶布舒。旦闻青月颇为冷静的话语,似乎终于能顺畅的叙述了,他便也保持起了缄默,侧耳倾听。
“昨日我本是回跨院替王爷拿祭‘金麒麟’的香烛,结果刚走到凉亭那儿,便听到动静儿,奴婢扭头一看,发现是四福晋和贝子爷进了花园。奴婢瞧着吧,二位主子怎么也像要唠唠嗑的模样,若是倒回去请安,主子指不准会埋怨奴才不伶俐,或是怀疑奴婢一早就躲在花园里偷听主子谈话什么的,可是径直走掉,似乎又太失礼了。所以奴婢一时糊涂,就隐在凉亭后,准备打算让主子们散了之后再离开,可是哪知这就引起了贝子爷的警惕,以为奴婢”
“唠嗑?”叶布舒转过头来,收紧下颚紧紧盯着泰博儿奇:“有什么好唠的?不是都说好了么?”
青月以为在问她,惶惑的问到:“什——什——什么都说好了??”
【第八十七章 查干淖尔的波澜】
“四福晋国色天香,又带着玄妙的宗教色彩,我只是很仰慕、也很好奇,若是四爷心里不痛快,我道歉!”泰博儿奇颇为诚挚向叶布舒额首说到。
至此,青月才发现那一句问话,不是冲她来的,便长吁了一口气,浑身瘫软的放松了下来。
“罢了!也没什么不痛快!一回生二回熟,既然贝子爷好奇心这么重,欢迎常来府上坐!”叶布舒闭了闭眼。
这客套话虽然是挤出了牙缝,口气却不免牵强,再见那神色,更是离出神入化的好角儿有差距。不过他总算是将话弯圆了。
问讯结束后,俩人从房内鱼贯而出,叶布舒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俩人各怀心事的并肩穿过了宗人府的正堂。
眼见着快要将泰博儿奇送.出了大门。忽然间,叶布舒拍住了他的肩膀,附耳低语:“你在宫中行走,得替我刨刨她的根源!算是将功补过好了!”
“将功补过?!”泰博儿奇抡圆了眼,低.声吼道:“你倒是毫不客气!我不过是一时没拿捏好而已!”
“大老爷们儿出尔反尔,还大言.不惭说没拿捏好而已?!!我鄙视你!非常非常!”叶布舒恼怒的白了他一眼:“你给捅出的娄子,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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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色的软轿停在了位于东安门外的宗人府门.前。焦承惠小心翼翼的替主子xian开了轿帘,金珠探头张望了一番,低声询问:“四爷会不会已经回府了啊?”
听罢这颇为没底气的问话,焦承惠急忙露出了鼓.励的神色:“回福晋的话,就算四爷已经回府了也无碍,如今四爷已经允许福晋随意上街,若是四爷已经回了,那全当是福晋出来闲逛了一番吧!”
“恩——”金珠落下眼帘,微微踌躇了一番,再度探出头.去,望了望宗人府的大门,横下心来一脚跨出了轿。
如今重踏旧地,.那让人生畏的宗人府已经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恐惧,倒是里头坐着的官爷,那喜怒无常的德行让她唯唯诺诺,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招来一场风波。
门前簇拥着不少人,分作了好几批,又是轿又是马的侯在门外。金珠扶着焦承惠的手背,徐徐朝内走去,不免侧目扫视,心下感叹,这不知又是哪几位犯了事的主子进去了,看门口这热闹的架势,怕是来头还不小。
“四福晋?!你怎么来了?”
听闻这熟悉的声音,金珠心下吃紧,收回了左顾右盼的目光,呆若木鸡的看向迎面走来的人。最不想见的人,却偏偏三番两次的碰个正着。还未来得及细想。此人身后追上来一条人影,带着不悦的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超到了来人前面:“你跑到东安门来干嘛??!”
“臣——臣妾不过是想来——”金珠局促的看了看泰博儿奇,又看了看朝自己逼近的叶布舒,一时语塞起来。
正在此时,竟然又来了个凑热闹的人。宗人府的正厅里匆匆走出一个身影,直奔三人站定的院门而来:“四爷,这么快问讯就结束了?亏得我出来溜溜,否则还在偏厅等个没完呢!”
诧异不已的几人纷纷扭头回望。金珠懵懵懂懂,叶布舒和泰博儿奇倒是定睛将其打量了一番,露出了相熟的表情:这位镶黄旗的骑都尉竟然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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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德楼的雅间里坐着这么奇怪的几号人,看似客客气气围坐在一起,像是谁在做东宴请朋友来着。仔细一瞧,这其中有俩位又给人貌合神离的感觉。要说是“鸿门宴”吧,又算不上,若是爷们儿家有什么恩怨要了结,又怎么会带上女眷同行!这状况横竖是让旁人猜不透。
“四爷,本应该我请您喝酒,感谢您对小妹如此照应才是,哪知您——”
“你可别这么说,我没照应过谁,一切都是按程序办的事。不过女子本和男人不一样,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再说你妹妹不过是受嫌人,又没犯什么大的过失,理应区别对待!这件事儿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至于喝酒嘛——”
叶布舒淡淡一笑,抬起了杯:“正好今日贝子爷也在!碰巧我的福晋也来了,再则案子顺顺利利有了个结果,那不皆大欢喜吗!大家伙都走到东安门来了,自然该我做个东!”
安崇阿闻言露出了欣然的笑容,四人举杯轻碰,相继饮尽。不过泰博儿奇的神情是相当不以为然。早在听到叶布舒那一句“我没照应过谁”时,便露出了欲哭无泪,欲走不能的痛苦相。
他那还不叫照应?那怎么才算照应?!又是赐座,又是帮腔,顺带还坏了宗人府的规矩。当即就让济度的大管家来宗人府把人接走了。
金珠本做出一副仰头饮酒的豪迈架势,却在接收到叶布舒那警告的一瞥之后,僵僵的收回了抬高的下颚,抿了七八口才把那少得可怜的酒给喝下了肚。
不过叶布舒显然并不满意,他希望的是她能抿一小口就放下杯,哪料她倒是不比他嗜酒的名份小,愣是装模作样了半天,将酒喝光了。一连扔了好几个白眼给她,安崇阿再度拾起话头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四爷,这次亏得有您,若是五爷在——那怕是”
“若是五爷在,你妹妹进宗人府走一遭,也不见得有多可怕!”叶布舒突兀的沉下脸,自斟自饮了好几杯。安崇阿惶惑不已的眨了眨眼,心知恐怕是说错了话。
泰博儿奇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心情不错的连吃了好几夹菜。对于叶布舒和硕塞兄弟二人,他从来就没什么好感。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几兄弟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深宫高墙内横竖是为了生存和出头,争得你死我活,有什么亲情可言?!如今叶布舒面露维护亡弟的神情,他觉得有点矫情!
当初硕塞坑了叶布舒一大笔银两,这事他可是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死活是弟弟给哥哥设了个套,让他非钻不可。就为了一句:黄河大灾是国家大事,捐点银两那是应该的。叶布舒可谓损失惨重。
硕塞闭了眼之后,皇上立刻找到了缺口,将一直欲提拔的叶布舒“嗖”的一声推向了一线。不但全盘接下了硕塞生前所有的职务,更让他顶替硕塞进了议政王之列。按理说,叶布舒应该是为此深感高兴的吧!
这么想着,不免觉得自己拆穿了叶布舒的“西洋镜”,有些自鸣得意。泰博儿奇“嘎嘣嘎嘣”的嚼起了花生米,并且还挺惬意的“嗤——嗤——”喝着陈酿好酒。
这刺耳的声音,颇有挑衅的味道。叶布舒本来心情就有点糟糕。顿时阴霾的抬起了眼皮:“贝子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哪里的话?!不过是难得吃你一顿,觉得还蛮踏实的罢了!”泰博儿奇瞄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
“是心里悠着快要出世的儿子给乐的吧?!”叶布舒的卑鄙劲儿又上来了,反正是逮不着他的把柄埋汰他,就得在金珠面前给他点难堪。
安崇阿是个武夫,战场上可谓勇猛难挡,可是回了京跟这些皇亲贵胄打交道他就有些跟不上趟了。此时不免露出了憨厚而迷糊的神情。这二位皇家的亲贵是在较劲呢还是在唠嗑啊?!
“爷,咱这‘四德楼’臣妾还是第一次来呢!想不到生意这般的好!”金珠溜走眼珠扫了一圈,暗叫不妙。眼见着这俩个冤家又快要干起来了,她赶紧cha话进来,打打圆场。
“四爷说得也不算错!不过法库是生儿生女如今还不得知,说我为了儿子高兴,怕是早了点吧!不过——也好!有得盼,比没得盼强!”
想不到泰博儿奇几经变幻的脸色,陡然镇定了下来,反将了叶布舒一军。只可惜,他还是不太擅长埋汰人。这不,将金珠拉下水了。那边厢顿时黯然了。
“什么有得盼,没得盼!你什么意思?!”叶布舒心慌的看了看自己的媳妇,沉不住气的发了火。敢公然埋汰起他女人来了,这还了得。
泰博儿奇自知说错了话,立刻悻悻然的嚅嗫到:“是是是!是我胡说八道!咱穆丹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不嫁亲王也得嫁个郡王!四福晋有盼头!大有盼头!”
这补救的话不但非常蹩脚,且还非常之蹩脚的将话说亮了,叶布舒气不打一处来的瞪大了眼,可是人家说的是恭维话,恭维的又正好是他那宝贝得不行的女儿,好像又不能指责他什么,正在气结不已,金珠好容易开了口,却是丢了句话就离席了:“你们吃着吧,我去找账房的人对对近来的账!”
说罢,在三人面面相觑的呆愣中,她起身步出了雅间。听闻楼梯间那“噔噔噔”负气的下楼声,叶布舒顾不得一旁坐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安崇阿,“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发作了。
“好你个了不得的准阿玛!敢埋汰我福晋生不出儿子不是!你给我起来!”
“我——我——”泰博儿奇气焰全无,眼巴巴的望着荡漾不已的门帘,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回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谁让你说我的!我这不反击你吗?怎么——怎么就——将金珠也扯进来了?!”
“你混账!我就只得这么一个嫡福晋,你埋汰我生不出儿子,那不是指责她是什么!!”叶布舒横眉倒竖,绕过桌子粗鲁的揪起了泰博儿奇的衣襟。安崇阿慌忙起身劝阻,虽然他不是个伶俐的人,但好歹也懂了一件事儿:他们俩起争执是为了“儿子”。
情急之中他拖口而出:“没儿子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四爷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倘若心急,可以多娶几位侧室嘛!!”
本来他这话是非常诚挚的,套在谁身上或许都能起到安抚作用,可是显然此时用错了地方。那两个就要扭成一团的人,突然非常有默契的一愣,随即吼到:“放屁——娶你个头!”
语落,叶布舒错愕的发现骂错了人,讪然的正要安抚那目瞪口呆的安崇阿,泰博儿奇却一扫刚才的熊样儿,不依不饶的开了口:“就他那样儿,还敢娶侧福晋进门儿!别糟践了人家姑娘又害得枕边人伤了心!”
“我呸!我的家事要你管!就你能,满蒙汉娶了个遍,你得瑟吧!死活也就是匹蒙古种马而已!”叶布舒立即光火的跟挑衅者杠上了。
安崇阿被俩人丢在了一旁,想劝又不敢再劝,不劝吧,这吵得不可开交,可怎么办啊?!
“我是种马?”泰博儿奇拉高了声线,火气上来了:“就你是圣人?!朝中不是盛传你少时行不了人事吗?!这‘不行’也能称作圣人?!别让金珠跟着你守活寡!”
“你他娘的!”
陈年老事都给翻了出来,叶布舒火冒三丈冲泰博儿奇一拳打去。对方也不避让,迎着他就开了打。
安崇阿这下感到非劝不可了。倘若由着他们打起来,四爷这生意兴隆的“四德楼”怕是要遭殃!再说他这位想来宗人府“开开后门”的人,也不敢在京中闹腾!特别是两位负责他妹妹案子的要员和他同坐一桌,这传出去,怎么得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替叶布舒打理四德楼的一干家奴统统都闻讯赶来劝架了。在一片嘈杂声中,安崇阿两手一抬,一手拉着叶布舒,一手拉着泰博儿奇,沉声说到:“四爷!贝子爷!别打了!待会越闹越大,让皇上听到风声,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二位大人就请帮帮忙吧!”
不知道是安崇阿的力气太大,还是他说的话确实有理,或者两者都有吧。顷刻间俩人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不过那剑拔弩张的势头依旧未减,待一众奴仆散去了之后。三人又坐了下来。
安崇阿这位看似不善言谈的武夫,斟酒三杯,颇有主持大局的风范,率先举起了杯:“二位大人同是皇上身边的亲贵,你们俩位在人前不合,那是有利无害!不过因为这次的事儿,安崇阿是走了个偏道,不敢在京中闹出什么动静儿来!还请二位帮衬帮衬,就别闹了吧!在下感激不尽!先干了!”
【第八十八章 反目(1)】
好好一顿饭给毁了。若不是安崇阿诚恳的请求,恐怕这顿饭不止是“不欢而散”这么简单。那即将要大打出手的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只顾着发泄怒气,连那位黯然离去的四福晋,都让他们给抛到了脑后。
草草结束了饭局,叶布舒送别过同僚,径直朝四德楼的账房走去。此刻,他的妻才是最难受的人。毕竟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里,除了怀着偏袒情结的泰博儿奇之外,任谁来看,都会将生不出儿子的过失归咎到女方头上。当然也包括这位四福晋本人。
“福晋,账目还对吗?”他轻轻撩起门帘,走近背对着他的金珠。温言细语的从身后拥住了她僵僵的身子:“怎么了,绷得这么紧?”
“这么快就散了?”金珠埋着头,悻悻然的问到,也不知道心思到底在眼前的账簿上没有,反正是死活不抬眼,更别说转过身来了。
不过叶布舒并不介意,埋首在她的颈窝中低低的说到:“别人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儿,你计较得完吗?”
“爷还是给纳个妾吧!”金珠念.想了一番,终于转过了身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两手圈住了他的腰。
“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怎么就消.停不了啊!扯哪儿去了?!”叶布舒一震,又没了好脸色,声音冷冽起来。
“让人说闲话也不嫌难听?”
他发脾气是见怪不怪的常事,.金珠正在心潮低落中,哪能顾得上这么多,就算他要发脾气也得将心里憋着的话都说出来。
“就那么一句福晋就受不了了?”叶布舒两手交合将.她紧紧一拥,询问的口气是很硬,不过怀抱还是依旧软。
“哪只一句啊!这不将爷少时的事儿都给揪出来了.吗?!”金珠低如蚊呐的咕哝着,感到挺对不起他的。
“呵!横竖你是听了个明白!那怎么没见你上来劝.架?泰博儿奇人高马大的,要论硬斗硬爷指定会吃亏,你这个心狠得啊——不好说!”叶布舒牵起嘴角一笑,逗起她来。
“安崇阿难道是.吃素的?!有他在上边儿,爷怎么会吃亏!这不都是冲着讨好爷来的吗,他能干瞪眼?!”金珠翻了翻眼帘,没什么好气儿。
“哈哈,还算瞧得明白!原来福晋没有给气糊涂啊?!”叶布舒听罢此言,不禁大笑起来。
这大笑让金珠更为气结了,她仰起头来不依的嚷嚷着:“笑什么啊!没心没肺的乐!这不在说严肃的事儿吗!”
“有什么严不严肃的!不就是个儿子吗!等多尔博将来再多几个儿子,咱便向他讨一个得了!”叶布舒神色轻松的揽着她,欲朝外走去。金珠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沉下脸说:“爷总不能像阿——像别人那样要个过继来的儿子吧!!”
“为什么?”叶布舒眨了眨眼,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别人’都能,爷为什么不能?!”说罢他用了力道将她往怀里一拉,愣是揽着她的肩头,将她带出了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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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潮迭起的颤抖在他勇猛的冲刺下越发的剧烈,意乱情迷的人忽然抬起两臂勾着他的脖子喃喃说:“爷的精力这么旺盛,若是娶两房侧室,怕是早就有儿子了!”
叶布舒陡然停下了律动,两手撑在床榻上,肩胛处鼓起了两块结实的肌肉。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没好气的瞪着他的妻,一字一句的说:“你一刻也不能消停?偏要在这个时候来煞风景?!”说罢,在那边厢沉默无语的鼻息声中,他一把将她拉起了身。随之往后一仰,让这个破坏了兴致的罪魁祸首坐在了他身上。
“儿子是这么好生的吗?!”他呆愣愣的望着头顶的床帏,沙哑的说到:“你横竖不放过爷是吧!动!这下半场就交给你了!”
“什——什么!”金珠惶惑的用被子掩了掩肩,随即便想“翻身下马”,可是却被两只有力的手给牢牢固定在了原位。
“不是让你动吗,你逃什么!”叶布舒抬手扶着她的腰,催促了一把。
“可——可——这不是有失体统吗!臣妾怎么能——动啊!”金珠惊恐不已的俯下了身去,死死的抓着他的肩头不放。
那波澜壮阔的柔软压得他心慌,还未撤退的**迅速在心头点燃。他抱着她的腰肢翻身而上,恢复了原位,嗓音哑得可怕:“知道难了吧——闭嘴——除了呻吟,不许发音!”
兴许是对这个不懂得何时该保持缄默的妻太没信心,他用火烫的唇撬开了那值得惩罚的樱唇,将那些有可能打扰他兴致的话语,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嘤鸣。
三日后,他们迎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算是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吧。四福晋有孕了。
金珠欢天喜地的开始制备婴儿的物品,无一例外都是给儿子用的。从穿的、带的、到玩的、用的,统统都打着同一个标签——此乃世子用品是也。
叶布舒虽然也满心高兴,却不像她这么一根筋。深知要她生儿子是没可能的,不过倒也不忍去破坏她的好心情。她爱怎么折腾都由着她去。
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期待之情,除了有个人情绪低落之外,此时的将军府呈现出了前福晋怀第一胎时的那种欣荣之态。
“穆丹,今儿你是怎么啦?一个字写错了三次?屡教不改啊!!”金珠手拿戒尺敲了敲桌子,不过神色还算和气,不像是要体罚孩子的模样,倒像是将这戒尺变成了教鞭一般在使。
“回姨娘的话,穆丹今儿不想学习!”穆丹鼓着腮帮子悄声说到。
“嘿——真直白啊!说说,为什么不想!”金珠愕然的眨了眨眼,一ρi股坐到了孩子身边儿。好整以暇的端起了茶杯来,不住偷瞄着女儿的表情,一边琢磨着孩子的心思,一边撇着茶末喝了口茶。
“就算穆丹的字写得再好,将来姨娘有了小dd也不会再搭理穆丹了!”
这颇为酸涩的话语,让金珠怔了怔,旋即便触碰到了心底最细敏温柔的神经。她很想很想捧起穆丹的脸,告诉她:你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搭理你!
可是当她果然温温柔柔的捧起了孩子的脸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嚅嗫了半饷才郑重其事的说:“姨娘给你保证,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发生!永远永远”
穆丹眨巴着眼,认真审视着她的表情,似乎想要从姨娘的脸上找寻答案,唯恐她在骗自己。挣扎了一番后,她终于选择暂时放过自己,嘴一咧,笑了:“真的吗?!”
“当然!咱们的君子协议上是怎么写的?骗人得受什么罚?!”金珠摸了摸女儿的头,春花绽放一般微笑着。
“面——壁!”穆丹陡然严肃,瘪着嘴说到。那神情就像是要替升堂的老爷喊“威——武”一般。
“对!”金珠也学着她的模样,严肃的瘪嘴说到:“咱犯不着!得说实话!”语落娘俩都松开眉头,笑了起来。
“原来你闹了好几天的别扭就是为这啊!”金珠一身轻松的站起了身来,一边替穆丹整理着那乱七八糟的案桌,一边笑话着她:“为什么不早点问姨娘呢?”
穆丹倒是挺识时务的,解决了心里上的大问题之后,很自觉的便开始一笔一画写起字来。她埋着头嘟囔着说:“这不害怕额娘伤心吗!”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金珠停了下来,偏头询问到:“穆丹说的谁?”
“额娘啊!穆丹的亲娘!”孩子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金珠,看样子,既不是说错了,也不是听错了,孩子说的就是她的亲娘,而且此时还很坦然,丝毫没打算掩饰什么。
金珠微微蹙眉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问到:“为什么你额娘会伤心呢?”
“因为姨娘一过了门,穆丹和阿玛都很少再去看她了,如果这会儿穆丹还要和未出世的小dd争宠,那不是摆明将额娘忘了个干净吗!穆丹做了姨娘的‘党羽’,哪能还有额娘的份儿啊!她该伤心了吧!”
金珠出神的看着孩子,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欣慰不已,穆丹连她的额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竭力在心里为她保留着一片位置。
不过,她情绪复杂的感慨了半饷之后,对女儿不伦不类的措辞产生了兴趣。率先解决的,便是这件不能含糊的大事。
“‘党羽’——这是什么意思呢?穆丹是从谁的嘴里听到‘党羽’一词的?”金珠想了一想,故作糊涂的开口问到。
“皇阿玛和皇妈妈谈话时,就说过这个词儿!穆丹问了皇阿玛,这是啥意思啊!皇阿玛说了——党羽就是稀罕的人在一起!!”
穆丹得意洋洋的给“乡巴佬”解释到,边说还边安慰的握起了金珠的手。那意思恐怕是想告诉她:姨娘,只要有女儿我在,你会慢慢变得视野开阔的!这乡巴佬当不了多久了!
金珠啼笑皆非的怔了半饷,决定以后多给女儿开一门课——词汇大观。免得她被皇家这些善意的欺骗误导了,敢情她还奉若圣明呢!!哪跟哪啊!
用膳的时候,金珠特意照顾女儿,左一夹菜右一夹菜的往她碗里送,看得叶布舒都懵懂起来:“福晋!你把咱女儿的碗当成煮杂烩的锅了是怎么的!?啥都往里头送!”
“阿玛真小气”穆丹无不得意的将嘴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到:“赶明儿姨娘有了小dd,不就没机会这么疼穆丹了吗!您就让穆丹再得瑟几日嘛!”
“胡说!咱不是都说好了吗!”金珠故作生气的抬手点了点穆丹的额头。那边厢嘻嘻一笑,继续大快朵颐的埋头苦干。
叶布舒眨巴着眼有些茫然:“说好什么了?怎么最近越发觉得被你们俩排开在外了啊!啥好事儿没告诉阿玛!快说!”
说罢,他歪着头,和女儿看起了斗鸡眼。穆丹咯咯的笑起来,抬起小手将老爹的脸转了回去:“没啥没啥!用膳时小孩子不能说话!”
“呵——你姨娘把你给调教得不错啊!阿玛得奖赏她!”叶布舒咧嘴一笑,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第八十九章 反目(2)】
从顺治十三年九月起,郑成功率水师从厦门北驰连江沿海,已占领连江据守近一年之久,将连江作为了“抗清复明”的根据地。十三年九月初三,攻克闽安镇,并将壶江岛作为临时指挥部所在地。
顺治十四年六月,“左冲镇洪善守连江港,施琅(清福建总兵官)有书诱之。善原系郎属下,将(书)沉没不报,右营翁升知之,报闻。至藩(郑成功)到镇时,将洪善推出斩之,诸将劝免,捆责一百二十棍,革职。
连江自被郑军攻克后,一直坚守,清廷官兵屡攻不克,只得诱降洪善。洪善的被捆责与革职,也从侧面反映郑军军纪森严,赏罚分明,擢陟有方。郑军做为清廷当下最强而有力的对手,从作战实力和军规军纪来看,实为清廷相当棘手的一个难题。
顺治十四年,八月壬申,命敦拜为总管,驻防盛京。己丑,免山西荒地逃丁徭赋。丙申,郑成功犯台州,绍台道蔡琼枝叛,降於贼。
清廷再此于郑军交锋之际,遭遇叛臣降贼,顺治帝再也坐不住了,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若不是多尔博再次叩请迎战,挽回了朝堂上那风雨欲来的暴戾之气,顺治帝恐怕当即就要痛下杀手,过早的将矛头对准清算叛逃的命官。
然议政王议会上就多尔博.出征一事,叶布舒出乎意料的极力反对。顺治帝大为光火,议会中途被迫停议,叶布舒被召至乾清宫南书房受训。
于顺治帝来说,这个一向懂得察.言观色,适时站出来举双手赞成他提议的四哥,竟然会揣摩不到圣意,当着众议政王的面儿,反对他就出征一事下的决议,实在是有反常规,让他既意外又生气。
为了府邸改建一事,多尔博未.能及时出征,福临作为一国之君本已颇有悔意。不过于他来讲,也有他自己的道理,似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多尔博热血方刚再次请命,否则他哪有台阶可下。如今本是顺水推舟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叶布舒却冒出来大力反对。这不是将梯子又给他一脚踹翻了吗!
叶布舒垂首恭立在通连大炕前,那驾定的神色明.显还在不知死活的坚持己见。斟酌辞令的福临怒目瞪视,越看越生气。情绪糟糕的他,一拍炕桌站起了身,止不住来回的踱起步来。
叶布舒这一次可谓带着绝对多的私心,故而也断.然不会轻易松口。君臣二人陷入了空前未有的僵持中。
郑军顽固难克,这在叶布舒心目中已经成了定.数,不管谁去迎战都好,成、败都是忠烈,生、死都是英豪。只要不叛逃便能为皇上力挽狂潮,赢回一线军心。
但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发现这件事有费力不讨好的嫌疑。倘若真要用阵亡去赢回荣誉,那么他宁愿多尔博不要这个荣誉。
再则数月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感到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又风雨欲来的势头,多尔博归不归宗无疑都是他最大的盟军。有他在京中不乏为多一个盟友。他当然不希望这个盟友被派遣到前途未卜的福建战场。
耳提面命的为皇上做了那么久的提线木偶,这一次,算是考验考验他做的那些努力和铺垫到底在皇上的心里有几斤几两重吧。
“叶布舒,你说的理由都不成其为理由!早在三两个月之前,朕便已经消除了疑虑,不再对多尔博的事有任何芥蒂,如今你将朕当初的气话抬出来否决多尔博出征的提议,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臣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多尔博改建府邸一事还未尘埃落定,这个时候让他去迎战郑军,恐怕不合适!”叶布舒眼帘下落,一副恭顺卑微的样子,可是口气却异常的坚决。
“你的意思是说连朕亲口对你说的话,你都有所怀疑咯!?”福临勃然大怒,重重的拧紧了眉头质问到。
“臣怎么敢质疑皇上的圣意,不过是尽忠职守,尽量为皇上考虑周全而已。‘睿亲王府’的改建图纸现今还在宗人府的卷宗房里备案,如不将这个事查个水落石出,臣怎么敢马虎大意!”
“你!”福临让他逼得一时语塞,怔了半饷之后“啪”的再次拍响了炕桌:“那张图纸来历不明,暂且忽略不计也可!!别留了,给朕烧了它!!”
叶布舒终于微微有了异动,他抬起眼帘悄悄打量着皇上,莞尔,两手一拢欠身回到:“皇上,请恕臣不能应承皇上,因为这——恐怕对皇上大为不利,毕竟图纸的根源未清,还是——”
“还是什么??朕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福临不可置信的抬高了下颚,神情凛冽,腔调僵硬。叶布舒垂首不答,视线扫落在地,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反正是死活不松口。
僵持了良久,福临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一ρi股跌坐在炕上,抬手抚着眉心说到:“也罢!念在你也是一片忠心,朕且告诉你!这份图纸是贝勒府的前任主人遗留下来的。想来,当时多尔衮名份太大,众人争相效仿,所以才会保留睿亲王府的改建图,以便借鉴。多尔博晋升以后对改建一事,相当松散。京城府邸的规制他不是不知道,却丝毫没放在心上。让朕恨铁不成钢!气得直跺脚!”
说到这儿,福临面露纠结之情,踌躇了半饷,终是无奈的闭了闭眼,将话说了个明白。
“富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样子是故意要让多尔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也不闻不问。他们俩有什么冤仇朕不想过问,不过既然朕已经察觉到了这苗头,怎么能袖手旁观。一旦府邸落成,朕想保多尔博都难,轻则罚俸,重则坐爵。你也知道朕的身边勋旧大臣众多,给朕治国之道造成了巨大的阻碍。多尔博闲置了这么多年,朕有意要用他,但他轻重不分,难当大任。
如此一来——朕只好佯装大怒,将图纸拿出来惩戒多尔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径。以期他能有所顿悟。算是为他重新步入朝廷接风吧!不过,这弯儿可是绕大了!害得朕不得不为了圆谎将他请战的要求压了下来。把朝廷的大事给耽搁了。不过,若是借此让一个血气方刚的武将,谨慎内敛,从此成为朕的有力臂膀,晚几个月出征,朕也觉得值得!叶布舒,你说,朕做错了么?!”
福临行云流水的吐露着本不愿示人的秘密,叶布舒暗自讶异,大为意外。他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皇帝,可圈可点的传承了父辈的睿智。
他深谐用人之道,可说是继承了——前摄政王的衣钵。而对于巧妙处理臣子之间的恩怨和有效警示臣子的不足,又可谓有他自己的一套。
这样一来,他似乎无法再反驳皇上,也无法再阻止多尔博迎战郑成功。皇上语落后,带着被迫吐露心声的郁结之情,老大不高兴的扭头生着闷气。叶布舒矗立一旁,进行着严峻的内心争斗。
稍事片刻之后,叶布舒重新进行了调整,开口说到:“皇上英明,让臣敬仰万分,更是羞愧难当!国难当头,本应极力支持请命的将领。但是既然皇上没把臣当做外人,那么臣也就不妨直言。郑成功在南京失利,不得不撤出舟山和海门,他势必会卷土重来。皇上若是想对多尔博施以重用,那么最好是别让他出征福建。上上策是让他下江南,驻防江宁。”
“可是多尔博的长项并不是守城,为什么你会这么看?”福临面带疑惑,在叶布舒悉心为他出谋划策的态度中,脸色渐渐缓和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大炕的一旁,令他坐下。
叶布舒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恭敬不如从命,一撩袍摆端坐于炕,紧接着开口说到:“皇上顾全大局是不错,但也应该为自己‘保存实力’。多尔博的出处虽然有些避讳,但不乏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勒克德浑去世之后,皇上身边一直欠缺一个挑得起大梁的将军,如果能把多尔博加以培养,放在这个空缺中,岂不是好事儿!!”
“你的意思是让他迎战郑成功胜算不大咯?!”福临微微偏着头,在心头细细的咀嚼着叶布舒那席话的深意。
“皇上!胜算大不大尚且有个‘算’字,若是算得不好,皇上就少了麾下一员猛将,何苦要冒险呢。多尔博年纪尚轻,经验也并不是很足,面对如此凶猛的对手,风险是很大的!”
“——这样啊——让朕想一想,你先跪安吧!明日早朝之后,你先到朕这儿来一趟再回东安门好了!”福临眨了眨眼,怔怔的抬手一挥,将叶布舒遣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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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四年,冬十月壬申,癸酉,命固山额真赵布泰、驻防江宁,附多罗贝勒多尔博协从。多尔博领此皇差,举家迁移,前往江宁。贝勒府及租地税金由留守于京的大管家打理。绫波纺在京的店面被交由叶布舒代劳。二娶福晋马云将作坊的必要用品置备了一整套,带往江宁,准备在新的地方开辟一番天地。
多尔博终究是离了京。这与叶布舒的初衷显然是大相径庭。不过好在能将他留守后方,免去了和劲敌接壤的危险,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他能平安回来就好。于叶布舒来说,也算是为公为私求了个折中的平衡点吧。
冬十月、丙子,皇第四子生。顺治帝大赦天下,欲举国同欢。被皇太后责骂,更甚搬出了祖宗遗训,对其行为炮轰攻击。呣子关系陷入僵局。
十一月壬寅,幸南苑。皇第五子常宁生。顺治帝了了待之。这极端的态度,又一次引发了皇太后的不满。呣子再度爆发唇枪舌战。此后为平息这场风波,皇室不得不折中而为,为顺治十四年底,喜得两子,赦天下,庆之。
事情是过了,心间的芥蒂却已生。皇太后本就一直对董鄂妃心存不满,此时更是怨愤不已。认为皇帝的一切行为都是受其了唆使和迷惑。面对婆婆时不时的发难,董鄂妃的境地更加尴尬了。
【第九十章 反目(3)】
顺治十四年,十一月,皇太后因怒生恶疾。宣诸命妇进宫侍奉。镇国将军府的嫡福晋金珠哈舍利作为“福德”护法神的“转身佛”,奉命入宫,陪伴身子抱恙的皇太后。是为皇太后能尽快痊愈,讨个吉利。
慈宁宫的暖阁内斜躺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其体虚脉弱的病态并未消减她眼底洞察一切的犀利。听闻命妇金珠的请安声,她那悠然的目光顿时射出了万千银针,直奔跪地叩首的命妇而去,在看不清她的“尊容”时,内心的恐慌更是蜂涌而至,她不由得厉声命令到:“起身!抬头!让哀家瞧瞧!!”
金珠闻声抬头,在那激烈的内心冲撞下,竭尽全力的佯装怯弱。当两人的视线碰撞,那一瞬间里,火花四溅,一股从前世延续至今的狼烟,顿时在暖阁中升起。俩人的心头,都战鼓雷鸣。
金珠顿感不妙,心知是自己没有拿捏得好,一时间泄露了心底深处的恨意。她慌忙打了个激灵,垂下眼帘拼命调整着那被仇恨烧焦的情绪。
“听说——你来自西藏!”皇太后那起伏不已的胸脯渐渐趋于平静。她松开了撑在炕上的手肘,好整以暇的kao在枕上淡淡问到。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来自于.西藏,是现任班禅的俗家弟子,蒙皇恩浩荡有幸嫁入了宗室,为太宗皇四子的嫡妻!”金珠一口气将自己的来历现况统统禀报。
皇太后闻言稍有迟疑,此女虽然.面露怯弱,却回答得落落大方,有条不紊。这不值得怀疑吗?!一个长居偏远地区的女人能有这般的从容之举?
她抬眼看了看站立在炕前的.金珠,那边厢虽然站起了身,却仍旧微微垂着头,好似谦卑恭顺,不敢造次。即便神态陌生,可是体态音容却过份的相似,如何能轻易打消她巨大的疑虑?!念想了一番之后,她又丢出了话来:“那么在你作为班禅的俗家弟子之前呢?”
这问题显然已经将皇太后的疑虑表现得非常明.显了,金珠浑身一震,好半饷才平静了下来。她头不低,声不颤,反而微微抬高了下颚,带起淡淡笑意说:“臣妾历来便是班禅的俗家弟子,从臣妾懂事起便在班禅身边学习佛法了!”
“哦!?那么班禅一早便发现你是‘吉祥天’的依托体咯,.你是满人吧?!为什么会在西藏?!”皇太后再度撑起了身来,将苏摩尔召了进来。为她调好了kao枕,一副打算持久作战,想对金珠进行疲劳轰炸的模样。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的身世臣妾并不自知!从记.事起,臣妾便被班禅寄居在牧民家,除了学习佛法之外,便帮着年迈的老牧民放牧营生。老牧民过世后臣妾也曾在寺院里居住过一段时日,不过女人待在寺庙中多有不便,班禅便让臣妾住到了鄂齐尔亲王府上。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噢?老牧民举家.都过世了?”皇太后侧目打量着金珠,言语表疑,目光锐利。
“回皇太后的话,牧民是个孤老,没有其他的家人。他曾对臣妾的身世有过一些猜测,可惜没有论据支持,也不过是猜想罢了!”
“是吗?老牧民是怎么推敲你的身世的?”
“回皇太后的话,老牧民说满蒙通婚,不管在蒙古那个氏族里都很盛行。兴许臣妾是蒙古汗王麾下将领的后人也说不定。至于为何遗弃,就不得而知了。但从蒙古人和满人的体貌特征来看,班禅也认为臣妾跟满族更为接近。加之鄂齐尔亲王有意将臣妾送往北京后,更是大力推崇这个论点,所以在臣妾的出生名册上便写下了‘祖:女真’几字。”
“如此说来,就是信口开河咯!!”皇太后此时心里落下了大石。不为别的,只为金珠那一说一个笑容,一笑一份娇羞的神态,与其虎虎生风的爱新觉罗东莪简直大相径庭,完全无法比拟。不过她也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于是为难了她一把。
金珠懵然大惊,立刻叩首在地:“请皇太后开恩!若是皇太后有意责罚,就请罚臣妾一人吧!班禅对臣妾有养育和师恩,臣妾无论如何不能害他遭受牵连。再则鄂齐尔亲王与佛陀颇有善缘,对黄教维护有加,推崇备至。金珠若是连累了他,那黄教的信徒该怨愤臣妾了!”
“你愿意自己受罚?!”皇太后闻言,不禁牵起嘴角微微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道行不深的人,愣是瞧不出她到底是在冷笑还是在微笑。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甘愿受罚!”金珠愣了一愣,埋首在地,怔怔说到。
“哀家不过是说说而已!这有什么好罚的呢!好歹咱皇家有了如此吉祥的一个‘转身佛’,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峰回路转未免也转得太快了一点。只是眨眼功夫,皇太后的言语便亲切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喜悦之情。这是个什么道理?!金珠眨巴着眼睛,心里的疑惑膨胀起来。不过紧接着,皇太后便为她解开了这个谜底。看来她是要最后确认她的身份,再做定夺。
“既然哀家这段时日身子不爽,你来得也颇为时宜!这样吧,从今儿起,你斋戒三日,替哀家祈福吧!入夜你便来慈宁宫焚香沐浴,哀家让苏摩尔替你张罗张罗,如今你有了身子也不适宜诵念经书,沐浴之后戒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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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慈宁宫大佛堂。
苏摩尔嬷嬷面带和善的笑意,一边轻言细语和金珠寒喧着,一边手法娴熟的替她更衣。佛堂耳房内飘渺着药材的清香。硕大的木桶里还清幽幽的浮着菩提子。
苏摩尔搀着金珠一脚迈入了木桶中,体贴的说到:“四福晋置身在浴桶中,就不用这么拘谨了吧。奴婢这就为四福晋将衣物都退去。”
“不——不用了,我还是觉得别扭,嬷嬷,您先出去吧!”金珠慌忙说到,一抬手将苏摩尔嬷嬷搭在她香肩上的手给按住了。
苏摩尔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莞尔便恢复了平常,安慰的冲她一笑:“真没想到四福晋如此腼腆!若是平日奴婢也就不再坚持了,可是如今四福晋有了身子,倘若有个什么闪失,那四爷还不得到宫里来找奴婢拼命啊!还是让奴婢侯着吧!”
说罢苏摩尔眼明手快,陡然将覆盖在金珠背部的内衫宽下了肩。突如其来的沉默犹如房梁下压一般,重重的砸在金珠的心房。她忐忑不已的僵着身子,一双美目瞪得硕大。连喘息都不均匀了。
“——四福晋!这——是什么?!”苏摩尔那难掩惊异的问句,拉响了金珠恐慌的引线。巨大的慌张还未爆破,便听得接下来让人长舒了一口气的赞叹。
“巧夺天工啊!这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人为的呢!!”
金珠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言语带笑的轻轻偏过了头来,和苏摩尔那震撼的视线碰了个头:“嬷嬷,我若生来便这般模样,那就不再是‘转身佛’而是吉祥天下凡了!”
这玩笑话得体又吉利,皇家倘若得的非只是一个依托体而是货真价实的护法佛,那不是更加讨喜了吗!
“那四福晋背上这整片的‘画’是怎么画上去的啊?!洗不掉吗?!”苏摩尔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连自己的本意是来做什么的都快忘记了。
“这幅‘吉祥天手持法器坐莲图’是用针刺上去的,不管水怎么洗都洗不掉!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就是为了让它终身不退!这是外域苦行僧的做法,被借鉴而来,以示依托体对‘吉祥天’的尊崇!”金珠微微放下心来,却是不敢久将背部对着苏摩尔。
虽然主仆有别,当毕竟苏摩尔在宫中行走了几十年,作为皇太后的亲信,她的身份和资历早已非同一般的奴才。倘若她甚为好奇,伸手抚摸“这幅”带着玄幻色彩的图,那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
为了混淆视听,金珠的两肩和前胸,也色彩斑斓的绣着翻滚的云头和粉红的莲花。她刚刚将身子转了过来,苏摩尔果然带着讶异之情,下意识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部。
但随即这位资历深厚的嬷嬷,便烫手一般缩回了手,不敢停留更不敢摩挲,大为局促的欠了欠身说:“哎呀!奴婢真是该死!!都怪奴婢见识甚少,被四福晋这精工秀美的‘画’给迷了心!!请四福晋责罚!”
“哪里,为这点小事儿,谈什么责怪。不过这个图确实不能随意抚摸。连四爷——”金珠说罢,露出了羞涩的一笑,故作亲密的对苏摩尔附耳低语到:“都得让我穿着上衣和他行房!”
“啊——”苏摩尔闻言大惊,委实惶惑起来:“那——那该如何是好?!”
“也没什么!嬷嬷不如跟我一起斋戒三日吧,以示忏悔!”在这紧要关头还有心捉弄人的,恐怕也只得这位童心未泯的四福晋了!她故意加重语气将“忏悔”二字突出。将这个精明了半辈子的嬷嬷,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退离了木桶两三步之远,讪笑着说:“好在四福晋懂得怎么补救,否则,奴婢可就闯祸了!”
“嬷嬷,让内务府再送一个浴桶来,咱们一块儿沐浴斋戒,也好有个伴儿,有何不可呢!”金珠止不住露出了笑意,{奇}这一次是会心的,{书}不用佯装。{网}只需要拿捏得当,别笑得太放肆就好。
“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毕竟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奴婢怎么能和主子一起——!”苏摩尔轻蹙起了眉头,有些犹豫。
这位“转身佛”和过世的东莪格格,长着如此相像,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且不说这视觉上的震撼!只看她入主将军府的过程,便让人感到此乃天意。
想当初,为了这个事,皇室的呣子俩闹得不可开交。可皇上心意已决,死活就是不要这个“女菩萨”进宫。鬼使神差的将她硬塞给了四阿哥。
这其中的隐情,别人不知,皇太后还能不明白么?!皇上顾及的便是那朝思暮想的董鄂氏。为了营造一个一心一意迎娶她过门的氛围,他愣是生生将皇家的“吉祥物”送给了他的四哥。皇太后为此大发雷霆,从此对这位曾经的侄媳妇——董鄂氏,生出了更大的芥蒂。
早年,四阿哥执恋东莪格格,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大家表面上都不说个好歹,可是他愚蠢的痴心,早已成为了宗室子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皇太后头痛的一个难题。东莪一死,他的生活便完全陷入了无止境的颓丧中。连皇上也为此而头痛不已,却将这摊烂泥横竖也捧不起。
想不到,痴心的人自然有天照应。他前前后后历经了无数次抗婚的历程,最终的屈服却让他得了一个和东莪格格如此相似的“转身佛”!!这不是神奇到了极致吗!!
再则,这位“转身佛”身上这幅神奇的图画。是苏摩尔活了这么些年头以来,头一次观瞻到的奇景。这透着宗教色彩的画竟然是针刺在身体上的!若不是佛陀的依托体,哪能桩桩事都这么奇妙呢!
【第九十一章 良人归来**潮起】
即便是身份不一般的苏摩尔嬷嬷,也万万不敢怠慢天上的神仙和圣域的佛陀,奇景面前,她也难免落了个俗套:天大地大,翻手为云的神祇们才是最大。踌躇了半饷之后,她耳提面命的听从了金珠的提议,差人向内务府讨要浴桶去了。
金珠此时暗暗吁了口气:好在叶布舒早已替她扫清了障碍,否则要过这一关,怕是比登天还难!皇太后竟然连中间环节都省去了,直接抽了底牌来看。好险!
如今唯一让她担心的是,那送往班禅手里的信函,言语隐晦,暗藏奥妙,只此一句——如丝细滑,如佛座莲。班禅能不能明白呢!他若是明白了,在遭遇皇家对质时,愿不愿意帮忙呢?!
要说,他已经帮了她太多了,这没完没了的纷扰,只会给一个潜心修德的活佛带来麻烦和困扰,更让他屡次触犯了‘无妄语:言不为诈,心口相应’的戒条,他会应承此事吗?
虽然从北京到西藏路途遥远,少则半年,行程缓慢甚至有可能走上一年,但是如果皇太后心里有疑虑,派驿站八百里加急,辗转换马一路不停歇的赶赴,九个月就能走上个来回。这九个月会不会就是他们团聚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纷扰的情绪如波荡漾,渐渐.将金珠淹没。穆丹的笑脸,“世子”的降临,叶布舒那看似内敛却偶要率性而为的臭德性,让她无论如何也洒拖不起来。
回想起婆罗门来访将军府的当.日,拉玛尔那灵动的手指,唯美而残酷的在她身体上留下了这幅渗着血珠的图。如此庞大的工程,不管多坚强的女人都无法忍受一次完工。可是她连哼都没哼一声,使拉玛尔得以一气呵成。
那一针一针的点戳,刺进皮肉.时,轻微的“嚓嚓”作响,为了上色均匀,密集而重复的刺同一个地方,每一针的痛楚都在提醒她:你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你必须忘记——前世的全部。
在那种让人晕眩的疼痛中,穆丹那瘦骨嶙峋的肩.头和叶布舒胡子拉碴的憨笑,一刻不停的为她层层带上留恋的枷锁,让她将牙关咬得紧紧的,不愿呼痛,更不愿喊“停”,在这种痛苦下,她感到离他们更近了,也感到离前世越来越远了。
叶布舒和硕塞最大的不同,便是对“杀人灭口”所持.的态度,什么秘密需要用“灭口”来保守,不止是取决于秘密的大小,更要看保守秘密的是谁。被称之为朋友的人,哪怕有再大的忌讳,也不能用灭口来阻止消息的外泄。否则,今时今日的金珠,是绝对不能认同的。
当时,在次日天快蒙蒙亮时,这幅泣血的“刺绣”终.于完成了。金珠不禁为拉玛尔捏了把汗。想起久远以前,夜闯男爵府的那些人,想必都是硕塞的亲信,他竟然一个都没留下。如此推测,此时的拉玛尔似乎境况很危险。
叶布舒总算没.让她失望,他有他自己的行事风格,拉玛尔也不是个平常的女人,她既然在印度地位高贵,为民众所追捧的上上等人——婆罗门,自然有她不凡的地方。她承诺没有新皇帝登基之前,绝不再踏国门,一对友人含笑道别,虽不知何时有佛缘再相聚,但散发在晨曦中的是心灵的安然,而非血腥味的暴戾,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浸泡在暖暖的热水中,金珠的思绪被渐渐拉远。既而,连眼神也迷离了起来。苏摩尔嬷嬷为自己备置好了浴桶,却未曾宽衣入浴。不管她在皇太后跟前有多得势,规矩毕竟是规矩。深宫里的定律是,人不犯事,事犯人。她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时间,清醒了过来,不敢造次。
金珠有孕在身,本不该坐浴,眼下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再泡下去恐怕对胎儿会有不良的影响。嬷嬷念想至,走近了浴桶,低声询问:“四福晋,您如今有了身子,泡浴的时间过长可不好啊!奴婢还是伺候您出浴吧!”
“噢?”金珠缓缓张开眼睛,老半天没回过神来。那搭在筒边的两臂和露出水面的前胸,仙云翻滚,莲花嫣然,衬得她懵懂的神态反倒显了几分神秘。横竖是让已经走入她“八卦阵”的嬷嬷有些晕眩。不禁小退了半步,恭顺的垂下了眼帘,回话说:“回四福晋的话,奴婢这方面很有经验,您一定得听奴婢的劝!别再泡了!”
“——当然了!嬷嬷在我心中不是个一般人,这慈眉善目,唇角带笑的面相,让人如沐春风,真是难得的善缘之相,我和嬷嬷一见如故,自然都听您的!”金珠回过了神来,狡黠的一笑。
苏摩尔诧异的露出了欣然之情:“四福晋好一张巧嘴!真是让奴婢受宠若惊!!若是皇太后身边儿有您这样一个媳妇,她老人家可就享福咯!”
“此言差矣!”接过苏摩尔呈上的毛巾,金珠轻轻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站起了身:“我本来就是皇太后的媳妇啊!咱四爷不也是她的‘儿子’么!”
苏摩尔闻言咧开了嘴,一边忙不迭将内衫小心翼翼披在了金珠肩上,一边说到:“是是是!还是四福晋灵巧!奴婢是老糊涂咯!!”
金珠眨了眨眼,好整以暇的系起内衫的纽带来。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怎么,皇太后对她的媳妇有这么不满意吗?她贴身的奴才将这话说得如此顺口!那不就是公开的秘密咯?!
******
“臣妾金珠哈舍利,叩见皇太后,恭祝太后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吉祥如意!”
“好了好了,就你一个人话多,请个安也这么呈长罗嗦!!”皇太后轻轻蠕动着嘴皮子,唇边却露着一丝笑意:“起来吧!上次给哀家讲的‘菩萨戒’苏摩尔抄下来没有啊?”
金珠刚开启了朱唇,还未来得及回话,苏摩尔闻言带笑的回到:“回皇太后的话,奴婢一时忙晕了头,既然把这事儿给耽误了,好在四福晋今日将抄好的装订本都带来了!”
“噢?还装订好了?”皇太后讶异的从炕上坐起了身:“金珠,呈上来给哀家看看!”
接过金珠递上的册子,皇太后有些失笑:“金珠,这‘菩萨戒’的装订本怎么弄得跟宗人府的卷宗似的?!”
“回皇太后的话,金珠不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装订才得体,所以就——”
“哈哈哈,不错。待哀家看看,昨儿是讲到哪儿了?怎么今儿一睁眼就给忘了下半段儿了!”说罢,皇太后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打开了册子。一时间,却又拧起了眉头来。
金珠有些忐忑的关注着她的神情,不知她到底瞧出什么来了。听闻那边厢有些语重心长的口气,她顿时放下了心来。
“你这个字儿怕是写得太糟糕了吧!老四就任由他媳妇拿着这样的字出来丢人现眼啊!?”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换做从前金珠该摔脸子了。不过,此时倒是有几分高兴。第一她捣腾了半宿,好容易用左手握笔将“菩萨戒”给抄了下来,就是为了掩藏她那柔中带刚颇有特色的笔迹,第二皇太后似乎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反复审核后,认可了她的新身份,对她不再置疑。而且——显然是没将她当做外人!否则怎么会如此直白。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自知学识有限,字迹拙劣,所以一直都没敢献丑,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示人呢!”
皇太后微微一笑,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就算是“圣人”也有不足之处,就如她这位“媳妇一样。同样,就算是“圣人”也会经不起不着痕迹的“拍马屁”。既然这个“媳妇”自知拙劣,拼命掩藏她的缺点,那么如今的献丑,不就是一片孝心迫使的吗?!
早在听闻苏摩尔为金珠沐浴的当夜传回的消息后,皇太后的心里边就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安然。要说当年东莪的死,虽然既突然又离奇,但也经过了皇家内内外外多个部门的确认。
人的视觉兴许会被蒙蔽,可是猎狗的鼻子是蒙蔽不了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营不同于一般的巡捕营!生生就是皇家在京师的对外卫戎部队,全权负责着稽查、门禁、保甲、缉捕和审案。
都说九王多尔衮好饲猎犬,其精心训练的架势,不亚于培养正白旗的士兵。可是提督九门放出来的猎犬,可谓比九王家饲的犬只更为凶猛机敏,不可能会出错。
就算当时那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可是从体态特征和犬只对其气味的判断上来说,就是爱新觉罗东莪无疑。为了确定她的身份,皇家甚至还让检尸官进行了详细的核查,该女尸分娩不久,且从骨骼和会阴多个方面复核,都证明此女子生前只此一胎。如此看来,死者就是九王的独生女——东莪。
此时,面对一个和东莪如此相似的“媳妇”,皇太后在初期的惶恐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暗中摸查,所有的结论都将结果引向了一个方向——是她多虑了!
虽然这张面孔,让太后想起了不太愿想起的旧事,也曾勾起了她内心巨大的恐慌和疑虑,可是毕竟死人不会复生,那种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人迹密集的京城。
所有不良的情绪,渐渐陨落在理智的分析里。尘埃落定后,本想客客气气打发她离去。以免那张面孔带来太多让人窒息的回忆。可是,这个“媳妇”倒是讨喜,愣是不顾有孕在身,执意要为这位“婆婆”祈福诵经。
拒绝人容易,拒绝佛陀却是不吉利。“诵经”二字让皇太后不情不愿的将此好意应承了下来,想不到这一听,竟是听上了瘾。看来这个从黄教发源地,千里迢迢赶赴来北京的“吉祥天”,果然不同凡响。在佛法上有她独到的见解和浅显易懂的诠释力。不止引人入胜,也颇让人心生顿悟,感到忧愁化去。
被皇帝近来的行径气得七窍生烟,皇太后也如同大部分婆婆一般,儿子不听话,就将气撒在了媳妇身上。殊不知这完全是跟自己过不去。儿子好歹是她自己生的,就算是大逆不道,生气也有个底线。可是若将这种怨恨丢在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媳妇身上,那就无穷无尽,没完没了了。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菩萨戒涵盖了七众戒,而又超胜了一切戒。因此,凡是佛的弟子,不论出家、在家,均可受持。其“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则人人皆可成为“菩萨”。
对于嗔怒中的皇太后,似乎非常受用。借此来缓解内心那无边无尽,欲除之而后快的怨愤之情。但她偏偏就是记不住那一句——“总摄一切诸善功德,修行一切善事。”
金珠为她留下手抄卷,本意在此。对于一位政治家,她怎么能轻松的记住这一句!!?
【第九十二章 平淡也是爱】
“福晋——福晋——”
“恩?”
“怎么自从宫里回来之后,你就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握着那一方小小的暖手炉,金珠淡淡的答了一句,转而又陷入了沉默不语的呆滞中。叶布舒从书案后站起了身来,张望了窗外一眼,伸手将窗页合上,叨絮起来:“这么大冷的天儿,也不知道窗外有什么景致,偏要开着窗吹冷风!”
“还能有什么景致,不就是缅怀缅怀那春色绚烂的‘舒云阁’咯!”
“少来!顾左右言其他的堵爷的嘴吧!越来越不知羞了,张口闭口就‘春色’,也不知道春色在哪儿!”说罢,叶布舒朝着金珠走来。
这颇为委屈的话,让金珠“噗嗤”的笑出了声,总算回过了神:“爷急什么!开春不就有了么!”
“谁急了!你别念叨就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布舒老大不高兴的坐在了她身边,抬手抚摸着她的肚子,煞有介事的抱怨到:“阿玛可让你给害惨了!你什么时候出来啊?!”
“去!什么‘害惨了’,大吉大利!!”
“不是么——”
“喂!爷,别说了,待会儿教坏了咱儿.子,生个色鬼怎么办!”金珠拍开了那覆盖在腹部的手,还觉得不够似的,急忙将身子转了个面儿,背对起了叶布舒。
叶布舒偷瞄了她一眼,忍不住.抿嘴笑了。他站起身来好好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罢了罢了,为了‘儿子’怎么也得忍了!”
“其实爷不用忍的,娶个侧室不就得了吗?!”金珠狡黠.的扬了扬眉梢。此时说这番话,她的心境已经不同。金凤凰也好,银凤凰也罢,能下蛋就是“好鸟”!再说她信心满满会生个儿子。老爷还用不用得着娶侧室,已经了有答案,这纯属是玩笑话一句。
“是吗!也好啊!今年娶进门儿,明年再生个儿子,多个.人争继承权,也好!热闹!”叶布舒斜斜的瞅了瞅她,瘪嘴说到。
“爷那爵位,再往下几代就没了,有什么好争的!”
俩人正在开玩笑,这不小心溜出口中的话,未免.也太煞风景了。看来“神经大条”这个毛病是不给人留面儿的,说来就来了!语落有些心有余悸,金珠赶紧看了看叶布舒的神情,那边厢唱大戏一样,陡然露出了哀怨得让人心疼的表情,一ρi股跌坐在了椅中:“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臣妾——臣妾该掌嘴!!”金珠俯身凑近了他,摇了摇他的肩膀心急的补救到。
“福晋说得如此顺口,怕是——真的了!”叶布舒将头扭到了一边儿去,翘得老高,也不知道倒底是什么表情。
金珠几乎两肘撑在身旁的小几上,又朝他kao近了一些:“臣妾说错了还不行吗!!爷才三十多岁,将来有的是机会晋升!皇上如此重用爷,好歹也能给咱儿子留给贝子什么的爵位吧!”
“恩——横竖是现况很糟糕!”那边厢继续负气的仰着下颚,金珠心急如焚的张望,却横竖只能见到一条辫子,看不见那俊逸的脸庞。
“唉——不是那么回事儿!真是!臣妾掌嘴不行吗!”这嘎子还没出生,老爷倒变成小嘎子了,金珠哄了半饷也不见收效,手肘一收,想做做样子,哪知体态有点庞大,单手是支持不起的。听她惊呼一声,身子已经朝地上斜了过去。
叶布舒猛然回头抬手扶着了她。险情是排除了,不过脸上捉弄人的笑意却是没来得及收。金珠抡圆了眼,转念发现自己被整了:“好哇!爷是在捉弄臣妾吧!”
“哪儿啊?!这不让福晋气得脸都绿了吗!”叶布舒讪然眨了眨眼,再度偏过了头去,笑容还淡淡的挂在脸上,他也赖皮的不收了。
“是吗!?让臣妾看看!”金珠没好气的朝他伸出了手去。叶布舒立刻转回了身子,紧张的打量着她的身形:“姑奶奶,你说归说,别动手!给爷坐稳咯!”
金珠得意的一笑,往椅子里缩了缩,规规整整的坐好了:“瞧爷给紧张得!就冲爷这份儿情义,就算爷是个农夫也罢,臣妾也得跟着!”
“——”这表白有点突然,当然也很受用,叶布舒一时不能言语,心里滔滔翻腾着动容,却不愿去演绎。这份夫妻情分几经周折,贯穿了他的一生,此时已无须渲染什么,悉心收藏就好。眉宇间的感动,很快让他给吞下了肚,他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到:“为了报答福晋这份真心,爷心里边有了主意!”
“啥!”金珠凑过来近距离嗅了嗅他散发出来的男人味,一展甜mi告白升华成深情拥吻的期待之情。
“别说福晋不能生儿子,就算福晋是只‘不下蛋的鸡’,爷也认了,得把鸡窝给你安置得比天宫还舒适,让你扑腾着在窝里幸福一辈子!”
耳畔悠然的乐曲嘎然而止,金珠眼睛一瞪,在那边厢忍俊不禁的神情中,忍不住大喊起来:“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叶布舒——我恨你!!你就咒吧!若真是生不出儿子,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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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次面对雪景,都会让她想起那些前尘旧事。睿德斋外偷听到的噩耗,燕赤阁里含泪离去的男子,巍峨素裹的午门,泪湿盖头的舒云阁,凤凰楼下的再失,父亲的离世,继踵而至的清算,藏身的子爵府、擅闯的宗人府、接下来的送走她前世的男爵府
那一切似乎无一列外,发生在让人感到萧瑟的冬季。如今的冬季,她已拖胎换骨,成了一个“新”的生命,本该庆幸劫难逃生。可是除了丈夫和女儿还在身边。她最爱的亲人都已经离她而去。白茫茫的大地,真是好凄厉,好干净!
忍不住就伤感起来,风语轩的窗户,再度被她大大打开。从她坐的这个位置,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内院的舒云阁——那个装满了她前半生的回忆之地。
挤在炕头听故事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赖在四爷府没完没了的捣腾,仿佛就在昨天。阿玛派来“劝归”的人一拨又一拨,那愁眉苦脸的模样,至今还在眼前晃。可是,那些家奴,除了苏克萨哈,也都不在人世了。
那位曾经权倾一时的王,调遣兵符,号令天下,尊贵得在天子面前免跪,特殊得在府邸接见朝臣,可是他却不敢将淘气的女儿绑回府去。
时至今日,才能偷偷揣测他的苦心。摄政王的女儿能有一个真心的朋友,真心的“兄弟”,对于这个深知高处不胜寒的王来说,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纵然腻得过了头,让他感到有失体统,却小心翼翼替女儿维护着这份情谊,不敢有过激的行为,唯恐将之破坏殆尽。
作为一位“王”,他无法看好叶布舒这个态度不明朗的“臣”,可是,为人父母的心,和“伯乐”的挑剔大相径庭。一旦木已成舟,当初那不被看好的“臣”就变成了半子。死活和他捆在了一起。于是他营造出了一个颇受争议的敌对氛围。用自己的孤独换来了下一代的一线生机。
静静的遥望舒云阁,就好像能听到李福顺那颤巍巍的请求,和看到父亲那张七窍生烟的脸庞,以及等待着她的——面壁。
睿德斋,此时已是一片废墟中的一角,龙椅稳架在瓦砾之上,母仪天下的歌颂,在废墟上空轰鸣,这一切多可笑!多可悲!多可恨!
忽然之间,内心的仇恨,战胜了她本性的善良,一丝邪恶的念头在心间盘旋。就像父亲饲养的三千大雕,黑压压的陡然腾空而起,将她的理智屏蔽。就算九王世家已经没落,要报仇难于登天,她也欲让祸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疼痛”!
三日之后,为了尽一个做媳妇的本分,这位不太正宗的媳妇再次执拗的随着上朝的爷,早早起了身。前往紫禁城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看似淡然,不过却难掩藏在眼底的欣喜。她这个“皇额娘”难当,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一句俗语——“费力不讨好”就能明明白白的将她近年来的境况诉请。
被废的皇后,确实如她儿子所说一般,骄横跋扈,难以相处。她为了帮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正牌皇后,争取应有的权益和宠幸的机会,曾经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使呣子间的矛盾进一步加剧。
可是在儿子执意废后之后。这位被废为妃的皇后,连照面都不来跟她打了。颇有迁怒于她的架势。这么几个回合下来,儿子、媳妇都得罪了。她心里的凄苦,不说也罢。
未曾想到金珠会一个劲儿的往上凑。此时皇太后倒是感到这位“偏角”的媳妇挺傻气,也挺贴心的。敢情她是横竖没发现她的“婆婆”对她有点忌讳,这脑袋瓜似乎简单得很呐?!
皇太后那封冻已久的心底,倒也挺暖乎的,待金珠问了安之后,便让苏摩尔准备了不少补品,算是奖励奖励她的孝心。
临了,疑人多虑的太后“不经意”的问起了金珠爱吃什么点心,要不要尝尝嬷嬷拿手的“奶子酥”什么的。
金珠落落大方的一笑:“回皇太后的话,臣妾不太爱吃奶制品,这不心里闷得慌吗!若是太后不嫌媳妇嘴馋,臣妾倒是想讨盒梅子来尝!”
“噢?从来不爱吃奶制品?是有了身子才这样的吗?”皇太后似笑非笑的一抬手,召了苏摩尔过来。
“回太后的话儿,臣妾在西藏连酥油茶的味儿都受不了,应该是天生不爱这些闷人的味道吧!”金珠的神情无疑是回了娘家一般自在,跟皇太后对话,虽然有礼有节,却不乏亲热劲儿。
这位孤独的皇太后,若有若无的感到了一丝高兴,听罢她的回话,更是再次放宽了心:“苏摩尔,去将顺天府府尹上次送来的乌梅,给四福晋尝尝鲜!”
苏摩尔闻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了又让皇太后给叫住了:“苏摩尔,这样吧!让储物库的再给四福晋多装几盒,待会好一并带回府去!”
“是!奴婢知道了!”
眼见着苏摩尔笑意盈盈的走远,金珠谢了恩之后,便关切的看了看皇太后,莞尔,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怪了,臣妾上次离宫时,皇太后的气色不是大有好转吗?为什么——”
【第九十三章 良人温**】
“怎么了?!难道哀家看起来脸色很糟糕?!”皇太后顿时有些懵懂的抬手抚了抚脸。
“不不不!是臣妾得意忘形,胡言乱语!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只会越来越好,这么能越来越糟!!”金珠呆头呆脑的言及于此,抡圆了眼睛一愣,随即抬手捂住了嘴,一副失言的模样。
皇太后轻蹙起了眉头,不耐烦的将手一摆,示意金珠宽心,也意在催促她继续说。想听一听看这个“笨媳妇”口里的实话。
皇室呣子俩的关系,近来依旧僵持不下。福临又不知收敛的将董鄂氏捧上了天,再则董鄂氏生下了四皇子后,她那个糊涂儿子,更是摸不着北了,如此境况,皇太后自知气色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阿谀奉承听得厌倦了,倒是很在意别人眼中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要说这些纷扰,也是皇太后自找的,董鄂氏有心化解婆媳间的隔阂,时不时的来给她请请安,问候问候什么的。更甚两头着边儿,为呣子俩在对方跟前儿说好话儿,很有一副贤媳的架势。可是皇太后偏就不领她的情。
兴许,是因为最初的印象一.旦形成,便很难再改变了。早在这个儿媳妇还是皇太后的侄媳妇时,皇太后便对董鄂氏没什么好感。如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按宫里的规矩,命妇得轮流进宫.侍奉太后。自然而然也轮到了这位十一阿哥的侧福晋董鄂氏。谁料,她在宫里行走的日子不长,闹出的动静可得不小。皇太后渐渐有所察觉,继而胆战心惊的发现,她竟然将福临的魂儿都勾跑了。
皇家不怕有绯闻,也不怕绯闻.属实,说白点,事主是皇上,即使被抓jian在床,也得看那“抓jian的”是谁,若是皇太后、皇后,这不过就是个家事,最多数落数落他“伤风败俗”,不过寥寥。
但独独就怕一个“闹”字。事情一旦曝光,被宣扬了出.去。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室丑闻,再过上几百年,几千年,都是一个话柄。
显然皇太后打算由自己,来做这个“抓jian的人”,这对.她儿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则,她作为一个母亲,一国的皇太后,无法在窥见到这个苗头后,听之任之。必然有所动作。
福临面对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娘,他无所遁形的.成为了那个翻不出五指山的猴儿。皇太后作为过来人定睛一瞧,一切都明白了。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福临这个跟头多半都栽定了。那流转在他眼中的爱恋,追随着董鄂氏的一举一动,收藏着她的一眸一笑,泄露了他自以为不为人知却显而易见的秘密。看来她这个“风流”儿子,并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结果比料想的还糟糕,皇太后的心都凉了。
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过来人,她深知绯闻的厉害,早在多年以前,她便用女人一生中最后一线芳华,闹出了一段“情”,继而跌破众人眼镜的将其诏告天下。
这一份“情”,掺杂了多少政治意图不言而喻,更别说那“公告”含了多重的策略性,其最终目的,为的都是那至高无上的坐榻。可是,当福临坐稳这张椅子之后,她却沮丧的发现,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哪怕她花上毕生的精力,也不能将那一段历史抹去。
对多尔衮的清算,由她和济尔哈郎共同操刀,完成得可谓非常漂亮。既得了这位勋旧大臣的好感,又扫清了福临亲政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多尔衮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的丰功伟绩,跟他华丽的坟墓同出一辙,轰然倒塌。随着对其党羽的残酷打击,冤假错案堆积如山,政敌们一个个被株连九族,抄家法办。她无暇自省和愧疚,欣然的迎来了福临亲政的坦途。
朝臣们在明在暗都不敢再提及“多尔衮”以及任何与“多尔衮”三个字有关的事。可是,不管她怎么折腾,嘎然而止的仅限于皇宫内的闲言碎语,民间的打油诗,唱得仍旧热闹。她的名声就是一双面子光鲜,里子破败的小鞋,穿着舒不舒坦,脚被夹得多痛,只有她自己最明白。
从政治上来说,她成功了。从名誉上来说,除了宗人府消除了这段历史,为她保留了百年归去后的名节,她还挽回了些什么?
福临和董鄂氏这偏离航道的孽恋,让她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往事。当年的丑闻还历历在目,好似永远都消散不干净,如今福临又来凑热闹,这无疑是乱上添乱。将皇太后的生活埋葬在了烦恼的园地。
为了阻止事态发展,她当即打算取消命妇入宫的规定。想通过“隔离”来迫使俩人分离。不过她的这一项“英明”的决定,还没来得及出台,便被迅速恶化的事态,终止了。老十一听到了风声,赶来兴师问罪,继而
思绪扑腾到这儿,无边无尽的烦恼,蜂涌而至,再也无力继续下去。皇太后难掩她的疲惫,深深的吸了口气,抬手抚着眉心,闭上双眸调整那糟糕的情绪。
沉默了良久的金珠,好整以暇的仔细欣赏着她脸上的疲态。忍不住暗自讥讽:自作孽不可活,坏事做得多,我看你下半辈子怎么睡得着!
“金珠——”
“恩!”皇太后突然开口,把金珠给吓了一大跳。慌乱中,不禁拖口应答到,旦见皇太后还未睁眼,只是若有所思的唤了她一声,金珠快速的扇了扇睫毛,一颗心放稳了。
听罢金珠那不伦不类,没规没矩的回话,皇太后竟然怔怔的合目笑了,心里不免嘀咕起来:敢情叶布舒这个媳妇果然是有点傻,好端端的,怎么一惊一乍的。
皇家不怕媳妇傻,就怕媳妇精,皇太后心情颇好的开口说到:“行走在宫里的这些人吧,个个都是人精,难有说实话的主儿。今儿,你就给哀家好好说说实贴话,哀家是哪儿看着不对劲儿!”
说话间皇太后依旧未睁眼,她轻轻拧着眉头,将眼闭得更紧了。金珠扬起眉梢,偷偷一瞄。估摸这是太后唯恐自己眼露精光,让人不敢说“实话”吧?!
殊不知“实话”酝酿已久,从何而来的“不敢”!金珠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带着若有似无的担忧开了口:“这——这——”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就当是娘俩私下唠唠而已,说吧!”皇太后单手撑着炕桌,支起微微偏着的头来,露出了一副准备唠唠家常的模样。
金珠垂下眼帘掂量了一番,火候看来也差不多了,再支吾下去,就会适得其反。带着一丝缺心眼的味道,她认认真真的开了口:“回皇太后的话,臣妾瞧着吧,太后确实气色不佳,但吃药进补恐怕都无效,像是跟什么相生相克,有些玄妙!”
这话非同小可,让中途折返而回的苏摩尔惊得一震,在门边不敢动了。她本是想询问主子要不要留四福晋用膳,正好她往储物库会经过御膳房,若是主子有意,便好早早差人准备。
可是四福晋那让人生畏的话,绊住了她的脚步。唯恐惹祸上身,她不动声色的悄然退下了。深宫行走几十年,苏摩尔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本事,装聋作哑的最高境界,便是“真的——不知道”!
“什么玄妙!”皇太后顷刻张开了眼来,惊异的问到:“说清楚一点!!”
人一旦心里没了寄托,便会逐渐退化,就如“丧偶”期间的叶布舒,也如呣子不合的皇太后。她早年的精明厉害,虽然还剩着煞有介事的一副骨骼,却已被呣子不合引发的心力交瘁,啃食了皮肉。
跨过了四十的坎儿,每向天命年迈近一步,她便越发容易回忆旧事。曾经无暇自省的旧账,渐渐堆积如山。早年的从容,被越来越频繁的噩梦,打破、龟裂。她这一生做过些什么事,负过那些人,她自己太清楚了。
“报应”二字,在噩梦里厉声吼叫,惊醒的凌晨,孤独无依,冷汗淋漓。晨曦在哪里?!等待她的,只有尴尬的现况,呣子反目的悲情,和对人生历程置疑的凄苦。
从盛京,到北京。从太宗,到摄政王,再到她的儿子福临。虽然她见证了满清开国的历程。也以一个外戚人的身份,“无私”的将青春和一切献给了爱新觉罗的家业。
可是不管她是妃子还是情人,亦或母亲。始终只是爱新觉罗男人们生命中的一个配角。太宗,对她不冷不热;多尔衮,悬崖勒马不甘被困;儿子,与之反目成仇,亲情决裂。她不但是配角,甚至还是个反角。她的一生,在“呣子反目”这一栏上,郑重的被打上了失败的标签。
所有不遗余力的努力,都被这标签全盘否决了。她开始为呣子不和找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责备死去的多尔衮,责备董鄂妃,也责备与她观念向左,支持福临变革的大臣。她怀疑朝堂上的人,怀疑内廷里的人,怀疑有可能的“一切人等”,因为她需要这个平衡。
她的内心世界,此时就像金珠为她讲的那个关于佛教的小故事一样。——“风吹树叶动,非风动,亦非树叶在动,乃为人心所动。所以心不动,则风不动,树叶亦不动”
皇太后并不老,也不糊涂,只是经不起恰如其分的拨弄,她那棵参天大树,内瓤是空心的。这就是她致命的弱点,也是金珠看好的切入点。
“皇太后,您的千秋是二月初八?”
话题忽然被金珠转到了千秋上。皇太后不禁纳闷了,她眨巴着眼点了点头:“对啊,这有什么不妥吗?!”
“皇太后——”金珠微微偏着头,怯怯的开口问道:“您这病情,本就属气急攻心,心火旺而至。按理说,调养几日便会痊愈。可是历时这么些日子以来,身子骨是无碍了,可是气色依旧——不大好,臣妾看了看您的千秋日,从相生相克的角度来说,得尽量和丙子生人远离,否则——”
“否则什么!!”皇太后大惊,突然灵光一现,心里遮起了大片乌云。
“臣妾也说不好,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克,并不是定数,而是循环、旋转的,佛教称之为‘轮回’,道家所谓‘恩里生害,害里生恩’,这本是旅藏道长与班禅交流修行心得时,臣妾偷师学来的。其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
“说——这道家的东西,哀家颇为陌生,也乐于长长见识!你全当是‘讲故事’好了!”皇太后斩钉截铁的开口说到。“非风动,人心所动”,在她那生硬的口吻中,呈现出了越来越强的势头。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在作祟,但是在金珠眼中,非常明显:鬼不在别处,在她心里,她需要的是这个理由,而非这个真相。于是她极有可能照单全收!
“若不避开,便会生克,前世的孽障,就会轮回成今生的劫数!”金珠的瞳孔荡漾出了波澜,她轻启朱唇,将致命的威胁,说得淡然恬静。
皇太后的心房,穿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窟窿,阴冷的风在这窟窿里进进出出,厉声呼啸。这个“真相”太可怕了。这个理由,太充分了!她似乎茅塞顿开,近来和儿子的不和谐,统统归咎到这个“丙子生人”的头上了。
【第九十四章 “她”不是“苏尔登”】
十五年春正月庚子,大赦。诏曰:“帝王孝治天下,礼莫大乎事亲。比者皇太后圣躬违和,朕夙夜忧惧。赖荷天眷,今已大安。遘兹大庆,宜沛殊恩。其自王公以下,中外臣僚,并加恩赉。直省逋赋,悉与豁免。吏民一切诖误,咸赦除之。”
壬寅,停祭堂子。以多罗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率师征云南。
辛酉,皇第四子薨。
十五年,正月辛酉,将军府。
“额里,四爷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近日里来,金珠的心情大好,连续好几日带着穆丹在府邸门前恭迎当家的回府。可是眼见着天色黯然,晕黄的天际已隐隐露出了群星璀璨的影子,娘俩等回来的却是府邸的侍从。
额里神情严峻,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回福晋的话,四爷让奴才给福晋捎个话,今儿他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了??”不等额里说完,金珠大惊,冲口而出打断了他的话。
朝廷险如战场,“回不来了”四.个字,岂能随便乱说,额里跟在叶布舒身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这慌慌张张的神情,措辞可疑的话语,是发挥失常,还是叶布舒遭遇了什么祸事?
“不不不!是奴才嘴笨!让福晋误会.了!奴才该死!!”额里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解释到:“四爷没事儿!!是皇上的小阿哥夭折了,皇上大发雷霆,要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处以极刑,现在宫里闹得不可开交,四爷为此拖不了身呐!”
“小阿哥??那位小阿哥?”金珠预感不妙,立刻追问。
“回福晋的话,是还未取名儿的四阿哥”
“什么!!!”
这一声惊呼,引得额里和穆丹.都诧异起来。两人一俯一仰的悄悄打量着她,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
“姨娘,您这是什么了?可别把小dd吓唬着了”穆丹.牵起金珠的手,轻轻晃了晃。
“没,没事儿!咱们穆丹真懂事儿!”怔怔的回过了神来,.金珠恍恍惚惚的说到,一边心有余悸的抬手护着小腹,一边摸了摸女儿的头,脸色煞白的再次陷入了呆滞中。
“丙子生人”一说,不过是想引起婆媳不合,呣子纷.争,并未起过杀机,更为料到会暗藏杀机。都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丙子生人竟然夭折了??!
这是巧合?是谋害?
倘若是后者,那.么始作俑者就是她!这份震惊和愧疚将金珠死死的捆绑了起来。她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她身旁站立着可亲可爱的小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可期可待的“儿子”。夺去无辜生命的坏事竟然极有可能是她唆使的,这情何以堪!?
“福晋?”
“姨娘!!”穆丹和呆立一旁的额里,愕然的开口唤到。闹不懂她到底是怎么了。
“噢??”金珠猛然抬起眼帘,懵懂的扫视着二人,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的打着哆嗦:“没事儿!咱回吧!”说罢她抬手揽着穆丹的肩头朝内走去。临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额里:“额里,给我备轿,我要进宫去!”
“福晋,四爷一早料到您会这么做,让奴才一定得留住您!”额里面露难色,欠身说到。
“为什么?”
“福晋有所不知,皇上听闻小阿哥的死讯,悲痛不已!一时怒急攻心,将照顾小阿哥的四十名|乳媪全部赐死。连四爷去劝阻,都让皇上一剑砍伤了胳膊,其余人等见状,哪里还敢劝阻,纷纷退出了内廷。如今皇宫内人心惶惶,福晋身怀六甲,万万不可前往!”
“什么?!四爷受伤了?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什么?!阿玛让皇阿玛给砍伤了?”母女二人顷刻间瞪起了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来,非常有默契的开口问到。
“这——奴才该死,刚才——”额里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主儿,犹豫了片刻,干脆合盘托出:“是四爷交代了,能不说则不说,不过奴才嘴拙,不知道该怎么劝阻福晋进宫,所以”
“罢了罢了!四爷的伤势怎么样?!”金珠低下头去宽慰了女儿一番,随即抬起头来担忧的问到。
“皇阿玛怎么回拿剑砍阿玛呢!!?他们不是兄弟吗?!”
“嘘!皇上是天神的儿子,你阿玛是他的臣子,不是兄弟!这话可别瞎说!”
那稚嫩的声音夹带着迷茫和担心,让金珠心里发紧。她赶紧蹲身而下,却顾不上安慰,将纠正孩子的措辞放在了第一位。
语落,她发现让穆丹待在跟前儿,一点好处也没有,这些事,孩子知道得越少越好。便差人将穆丹领回苏勒居去了。
眼见着孩子一步三回头,苦着一张小小的脸走远了。金珠这才带着纷乱而忧虑的思绪拾起了先前的话来:“四爷到底怎么样了,你给我说实话!他是因为伤势太重,回不了府,还是因为确实拖不开身?”
“福晋请放心,现在善太医已经往宫里去了,四爷受的是皮外伤,稍加处理即可,没有大碍!若不是皇上大有将紫禁城付之一炬的架势,让皇太后为此惊恐不已,四爷也不至于留宿宫中!”
“噢?四爷今夜留宫,是皇太后的意思?”金珠细细的咀嚼着额里的话,听闻“皇太后”三个字,她无不愤恨的咬紧了牙关,竭力佯装着平静,低声问到。
这些皇室的家务事,皇太后不忘扯上叶布舒。晋升爵位的时候,却老是拖他的后腿。且不说小阿哥的殒命到底是不是她所为,就看她对叶布舒的态度就让金珠感到恼火不已,恨不得几耳刮子给她扇去。这不厚道的行径,横竖是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
“回福晋的话,确实如此,皇太后主要是怕皇上闹个不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留一些亲信大臣在宫中,不但能对皇上加以劝阻,更能对皇后和被废的前皇后静妃起到安抚作用,所以——”
“怎么?她们——这是干嘛?”额里的回话,让金珠错愕的扬起了眉梢。
“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娘们,人人自危,唯恐祸事降临。皇后和静妃更是惊弓之鸟,躲在慈宁宫啼哭喊冤。皇上看样子是气糊涂了,打算——打算将——‘可疑人等’一一治罪,他死活觉得这事儿跟科尔沁的人拖不了干系,愣是想将她们都给——给——”
“给什么呀!!你倒是利索点啊!”金珠跺起脚来,大声催促到!
“办咯”额里吞吐了半天,好容易才从嘴里蹦出了个武夫常用的词儿来。
“啊!!”
“皇上就像是疯了似的,也不见得给谁面子,不过四爷没让他给扔出乾清宫,已经不容易了。如今还有一些大人,也留宿宫中,以防万一。不过没敢让皇上知道,更不敢进乾清宫。”
“都是哪几位留下了?”
“回福晋的话,显亲王富绶,简亲王济度,都统辉兰,苏太保,还有传教士汤若望,他们进不了乾清宫,被安置在了景阳宫的配殿里。”
“苏克萨哈都留下来了??那贝子爷泰博儿奇呢!!”金珠听罢这强大的阵容,心间的包袱更沉了,这动静也太大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皇上最信任的领侍卫内大臣不在此列?
“回福晋的话,皇上闹腾了一番,在四爷受伤之后,好歹是安静了下来。怕是被那鲜血一刺激,给回了魂。不过,皇上似乎迁怒于所有姓‘博尔济吉特’的人,皇太后不敢留贝子爷在宫中!”
金珠眨巴着眼睛,为这场巨大的闹剧感到咋舌不已。怪不得叶布舒害怕她掺和进去,皇上似乎已经进入了狂暴的状态,理智这个词儿,已经不在他的字典里了。他甚至对昔日的亲信拔刀相向,倘若在这种情况下,用自己这张脸孔去刺激他,恐怕会将他癫狂的情绪,推向难以预料的境地。
额里转即还将进宫去,不过是回来传个话。金珠茫茫然的交代了他几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舒云阁。
不多一会儿,府邸中轻微的喧嚣起来。焦承惠听闻额里带回的话,立刻召集了所有奴仆,遵从主子的安排,即日起开始服丧。其规制等同于王侯驾崩。
叩门声轻起,恭儿在门外轻声禀报到:“福晋,咱们将军府即日起要开始服丧了!奴婢这就为您准备丧服去!”
“得了,去吧!不用来询问我的意思,既然四爷说了话,咱就得按他说的办!”金珠心领神会的将话说了个明白:“你只管去置备,我没意见!”
“是!福晋这样体恤四爷,奴婢真替四爷感到高兴!奴婢这就准备去!”听闻主子没有异议,恭儿安心的离去了。
室内沉寂了下来,金珠呆滞的望着烛光,重重的闭上了眼。照理说,当年太宗连连夭折了二个儿子,也不见得有这等规矩。而且,就连他最为喜爱的八阿哥不幸殒命,也没让宗亲带过孝。
不过,叶布舒自然有他的道理,对一个暂时性疯癫的“病人”来说,劝慰他别继续发疯,可能不如陪着他发疯来得合适。
指不准,这么夸张的捣腾捣腾,那憋在“疯子”心头的郁结,因此而得到纾解,慢慢就好起来了呢!?再说这个讨好皇上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当家的脑袋瓜子比她够用,照他说的办,横竖是错不了!
再说,此时她的心头萦绕着无边无际的惶惑,服不服丧都是小事,小阿哥的死因才是她关注的大事。如此离奇的夭折。离她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间,如此的相近。这不得不让她浮想联翩,挫败而悔恨的感到自己难辞其咎。她想要看到的家庭大战未能如火如荼的打响。降临人世才一百多天的小阿哥却陡然离世了。
这种联想,不但让她感到痛苦,也让她感到害怕。如果连“虎毒不食子”的千古谚语,都能被打破,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克萨哈当年那失口而出的话,诡秘的爬上了她的心头。父亲的死因成谜,渐渐将她从愧疚的情绪中拖拉了出来,新的疑虑和设想,翻滚在脑海中,让她浑身颤抖,上下颚的牙齿碰撞得“咔咔”作响。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愤怒还是胆寒。
如果父亲不是死于坠马引起的外伤,那么,他的死因,会不会跟那头吃人猛虎有关呢?
【第九十五章 巨变】
被追封为“荣亲王”的小阿哥,只为他的父母带来了一百零八天的欢乐,便将无尽的痛苦留给了他们。
这位还没来得及取名的皇四子,在深邃隐秘的紫禁城里原因不明地死去了。顺治帝悲痛欲绝,再xian内廷波澜,毫无根据的臆测此事跟他来自于科尔沁的皇后以及前皇后静妃有关。他极尽所能的发泄着内心的愤恨,将所有牌匾上的蒙古字统统都抠去,欲再次废后。
侍奉小阿哥的奴才,其保姆、|乳母各8人;加上针线上人、浆洗上人与锅灶上人,共四十人次,全部被处以极刑。太医院的值日太医,赐死。首席大太医何克勤官降五品,罚俸银五百两。
小小的荣亲王,被皇父按亲王体例发丧,二十七天丧服期满,立即命工部为其专修陵寝。富绶奉命承办如此重要的皇差,可谓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多次请命,希望皇上能加派一个专员,与他共同完成这项重要的任务。
顺治沉浸在悲痛中,还得心系一病不起的董鄂氏,哪里有这个闲情来跟他瞎倒腾。便将曾妥当置办襄亲王后事的苏克萨哈推给了他。一是苏克萨哈办事牢固,二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顺治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些转变。他们始终是表兄弟,论血缘和忠诚,苏克萨哈都强过一般人。
叶布舒因为胳膊受伤,外加.嫡妻有孕,带着一丝歉疚的顺治帝,也不便再差遣他,倒是因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聒噪热闹的养女。便令叶布舒将穆丹接进宫来,陪伴丧子的董鄂氏。
本是一个人之常情的小事,金珠.却表露出了极大的恐慌。从穆丹被接走的第一天起,便陷入了莫名万状的忧虑中。叶布舒揣度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好好的跟她聊一聊。他心里的疑虑,憋得也够久了。
“福晋,你最近心神不定的,到底.是怎么了?穆丹进宫去,又不是头一次,值得你慌成这个样子吗?”
金珠默然不语,呆呆的坐在炕上,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禁让人生怜。原本打算好好问个一二三的叶布舒,顷刻间便软了心。他收起那副硬邦邦的神情,挨着她身边坐了下来,闻言软语的低声劝慰:“皇上不过是希望咱女儿能陪陪贤贵妃而已,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金珠淡淡的吁了口气,抖了抖睫毛,依旧不语。她内.心的担忧,包含着一个可怕的秘密,这个包袱,如何卸得下来?这些担忧,如何让人分担。除了拧着眉头,保持缄默,她还能做什么。
“说话!!”等了半饷,叶布舒有些急了。这媳妇是傻了.还是怎么的,一点反应也不给他,不是让人看着心慌吗!
“爷——”金珠好容易.开了口。叶布舒立刻答道:“恩!!”可是沉默再次袭来,她又没话说了。
“你倒是说话啊!!”叶布舒的耐性快让她给耗光了,不禁拿自己的大腿当起惊堂木来,“啪啪”的拍得直响。
“太医院是谁上了啊——”
“啊?”叶布舒错愕的一愣,好说歹说让这个呆媳妇开了口,怎么“嗖”的一下转到太医院去了?!他顿了一顿,轻蹙着眉头说到:“尚泰和!怎么了?”
“没事儿,臣妾看看若是穆丹有个头痛脑热的,由谁伺候着”金珠仍旧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垂着眼帘喃喃说。
听她这么一说,叶布舒快速的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他可说不太熟悉,但是何克勤和尚泰和这两个人,想不熟悉都不成。
他们俩曾入府给他医治过,对当初的情景,他还记忆犹新。其医术确实不错,这一点无需置疑。尚泰和对身为师傅的何克勤毕恭毕敬,大有尊师为父的模样,也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原因。
再则硕塞去世时,他对何克勤的怀疑大到了极致。从此将他列为了头号“嫌犯”,对关于他的事,多少有些关注。
这两名太医是师徒关系,如果皇上真的迁怒于何克勤,将他降了品级,怎么会让他的徒弟来接任太医院的首席太医之职呢!?
小阿哥的遗体经过检查,没有任何异常,也不存在病因。他的死,变成了一个迷。正因为如此,渎职一说不成立,何克勤才只是被降了品级,好歹保住了一条命。皇上有气发不出,便将那四十名|乳媪,都送去地府给小阿哥陪葬了。
若不是金珠提及此事,他愣是没想过,为什么“升官升一人,坐事坐一窝”的定律没出现在太医院,难不成这就只是个意外和巧合?
“爷?你怎么了?”金珠定睛瞅着叶布舒,这下换她感到纳闷了。这是什么状况?俩人轮流走神?
“福晋!你以后少到宫里去!那是个是非之地,不去最好!”叶布舒想了一想,凑近她低声嘱咐到。虽然有些事他尚且还没弄明白。也从金珠的异常上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但是她有了身孕,且又情绪低落,实在不适合穷追猛打的问话。他只能减去中间环节,直接叮咛。
“爷,小阿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连这个事儿都要瞒着臣妾呢?!”金珠怔怔的看着他,不应承,反倒问起了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跟你说了好多回了吗!查不出死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横竖是要管这些不该你管的事!”听闻这个他最不想涉及的话题,叶布舒有些火了,“哗啦”荡着胸前的朝珠,远远坐到了一边儿去。
“就算查不出死因,也好歹有个症状吧?!皇上对失去这个小阿哥如此悲愤,难道他就不彻查?”
“够了够了!”不胜其烦的人禁不住拉高了声线,拍案而起:“爷最后清清楚楚告诉你一次,下次不许再问这个事!小阿哥死因不明!却全无可疑症状!说是福薄不为过,说是老天爷舍不得这个天之骄子,给召了回去,是最妥!!记得了??”
金珠惶惑的看了看他,轻轻飞了个白眼,讪然说到:“记得了!”冷了半饷,她又问了一句:“穆丹的饮食起居,是谁在照料,不会有问题吧?!”
哪知道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顿时让叶布舒的底线被触,他的暴躁就像是被引线点燃了一般,爆发了:“你到底是撞了哪门子的邪?将夭折的小阿哥和咱女儿摆在一起说事儿!!”
“臣妾哪有说事儿了??不就是问问吗!?”金珠也按耐不住,“砰”的将跟前的布墩子一脚踢翻在地,发起了脾气。
那布墩子东倒西歪的地上了滚了好几圈,溜溜的滚到了叶布舒的脚边,他垂下眼帘瞪着它看了半天,继而伤神的抚着前额,一时没了言语。
小阿哥的死如此离奇,他和皇上这亦君臣亦兄弟的俩人,不谋而合的将疑思定在了“博尔济吉特氏”上,但是他却不能像皇上那样尽情的发泄和闹腾。只能竭力劝阻。
这本就让他憋了一肚子的不良情绪。再则他这位娇妻,前不久还曾进宫去探望了皇太后,就更让他感到混乱而窝火了。金珠对皇太后没什么好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热络?当真只是去请个安这么简单吗?
虽然皇上对此毫不介意,也不曾疑虑,因为太后是小阿哥的皇妈妈,怎么也怀疑不到她头上。至于太后近期接见了些什么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皇上不怀疑,不代表他也不怀疑。当年老八夭折,也死得离奇,同样没什么症状和根源可循,不止如此,还和今日早殇的小阿哥一样——备受当朝皇帝的宠爱,欲立储君。客观的来说,若不是有金珠掺和,他根本就犯不着去疑虑,说穿了,想管也没这个能力。
这些“巧合”放宽心来看,也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若要纠缠下去,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皇宫内到底是人间天堂还是暗无天日的地府,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多少心里都有数,碰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都会躲得远远的。
想当初,他的母妃本可在先帝驾崩后,随儿子一起生活,享一享迟来的天伦之乐。可是她却拒绝了。直到儿子接了媳妇,再次恳请老娘出宫,才弄明白了她不肯出宫的原因。
想不到她依旧心有余悸,唯恐儿子这皇子的身份会让人心生戒备,惹来祸事。便甘愿将自己留在宫里,做一个活生生的人质。不管她这卑微的行径,能不能起到什么功效,却是深深让做为儿子的他,震撼了。
成为了摄政王的女婿,他的处境似乎更不容乐观。这位母亲就打算老死在宫里,替儿子给所有“敌人”终身做一个“担保人”。
他所受的教育便是“甘居人下,安之若素!”他所奉行的一直是“明哲保身,凡是谨慎”。因为他的老娘,变相的也将他给束缚了。或许这就是一位母亲想要的结果。只要儿子平安,地位、权势、官爵,都无所谓。
此时他开始犹豫起来,这件诡异的事件,到底和金珠进宫有没有关联,他若是不问,会不会是害了她?毕竟眼下得来的一切,太不容易。有来自命运的安排,有他们自己的努力,更有长辈们不遗余力的帮衬。
深思熟虑了很久,他缓缓扶起歪倒在地的布墩子,在她跟前替自己安置好了座位,疲惫的埋首在她的怀里,自言自语的说:“是爷不对,不该发脾气。不过你神态异常,言辞怪异,再加上小阿哥的夭折还历历在目,委实让人担心不已。咱的女儿进宫去,你给紧张得不行,连带——把爷一并拖下水了”
金珠急速的抖了抖睫毛,霎时自责起来。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背部,调换角色,安慰起他来:“臣妾是妇人之见,爷怎么能听臣妾瞎说!”
叶布舒念想了一番,低沉的说:“妇人之见不一定就是错的,女人心细、敏感,有洞察力。只不过——有时候让人琢磨不透,会做一些违反常理的事儿”
“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金珠忽然感到他话里有话,最为脆弱的那一条神经,被一针见血刺痛了。
“福晋”叶布舒抬起了头来,两手紧握着她的柔荑,一双有神的眼眸仔细将她打量:“你真的不打算跟爷说说,前儿不久,进宫找太后做什么去了?”
“臣妾不过是去给皇太后请安而已!”心虚的人闻言僵了身子,不等他的话落音,便拖口而出。
“当真?”
“当然!”
她的态度这般强硬,叶布舒一愣,只好作罢了:“福晋不愿说,爷便不勉强!但是,你得记住,咱们的今天得来不易,不允许咱们有任何造次。过了的旧事,别再重提!”
这亲和的腔调,劝慰的口吻,无不让人感到一丝温情。可是金珠却被那句“别再重提”扎得生痛。她转而便无暇佯装,没了好气。
“爷的意思是,死了的人就该被抛诸脑后,只要活着的人,能偷生便成??”
“——那福晋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赔命’!?”
气氛一下子冻结了。叶布舒重重的拧着眉头责问。犀利的话语,暗藏着他的疑虑。
兴许是孕妇的情绪很难控制,金珠带着秘密被揭穿的羞愧,和老羞成怒的愤慨,“腾”的站起了身:“别说那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只论荣誉!再死一打,都赔不起!”
“你——”
【第九十六章 皇shang万岁万万岁】
金珠拂袖而去,她那怒不可遏的神情,行动不便的身影,让叶布舒慌忙起身跟了上去。不料,他却得来了鄙夷的一瞥,和一个避之不及的背影。
心知她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只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尾随她到门边,看她走远了。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心里的恐慌大过了怒意。她说的那句话,证明了什么!!?难道小阿哥的夭折,真的跟她有关系?!
一ρi股跌坐下来,他开始拼命的做着各种设想,脑海里的影像一幅比一幅可怕,越是合乎逻辑的可能性,他反而越是回避,因为一切的指向都很明显,他的娇妻很难逃拖干系。
夺门而逃的金珠,一口气走上了回廊,渐渐放慢了步子。隐隐感到鼻腔酸涩,心里发慌,也非常负气的丢开了愧疚的情绪。
不管她陷入了多么尴尬的.境地里,有没有人来宽慰,有没有人来分担,这些都无所谓。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的爱人,将曾经的暴行表述得如此轻松。
家仇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仇,亡父.的英灵变成了她一个人在悄悄的祭,这种孤独感,像决堤的洪流一般,将她逼到了一个死角上。让她的内心世界,起了变化。如果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那么她让人们记得“疼痛”是怎么一回事,绝望是怎么一种滋味,这兴许并不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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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甲子,顺治帝正式追封皇.四子,为和硕荣亲王。四月,辛卯,叶布舒喜得千金,因出生在春雨连绵的时节,取名为赛阿咖。即——吉祥的雨。
经历了前一段儿的风波,金珠此时已经无心去计.较生儿生女,只要能将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穆丹自从进了宫之后,深得了董鄂氏的喜爱。在这.种非常时期,有效的缓解了她郁郁而生的病情。顺治帝为此欣慰不已,一再以金珠即将临盆,无暇照顾穆丹为由,将孩子留在了董鄂氏的身边。
小阿哥早夭引起的惊涛骇浪看似已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生在众人心底的芥蒂,却盘踞在心灵深处的阴影中,吮吸养肥,顽固疯涨,等待有一天爆发。
六月,泰博儿奇.的儿子满周岁。设宴将诸臣请之。送到将军府来的请柬,叶布舒以“妻子尚未出月子”为由,婉言谢绝了。
这本是有失礼节的事,就算夫妻二人不能同往,至少人家请柬送到了,当家的好歹也该去朝贺朝贺。
不过,叶布舒觉得没必要对泰博儿奇这么客气,俩人做了半辈子的冤家,甚至比朋友还熟悉。他送上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给未来的世子作为生辰礼,已经对这次宴客的“主人”表达了他恭贺的诚意,至于“主人”他爹嘛,横竖是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也难得去顾及。若是他面薄,算他自己想不开,活该!
金珠却将这件率性而为的事,想得复杂了点。担心叶布舒是害怕泰博儿奇抱着大胖小子埋汰他,因而才避之不去的。心里不免又难受起来,继而陷入了低落中。
春暖花开的季节,再一次降临在将军府。苏勒居的奴才们,盼天盼地,盼来了坐月子的嫡福晋。听闻四爷打算将新生的小主交由他们照顾,那喜出望外的高兴劲就甭提了。
苏勒居一切依旧,唯一不同的是,因为穆丹一直居住在这个院落里,更让它新添了一份亲切之情。这熟悉而温馨的环境,莫名安抚了金珠的情绪,在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渐渐修补好了内心的缺口,对于子嗣一是,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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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今儿气色大好呀!再过几日出了月子,奴婢就陪您到四季园里去走走!闷了这么长段日子,您这性子怕是早就憋得慌了吧?!”锦儿舀着碗里的莲子羹,一边轻轻吹冷,一边乐悠悠的说到。
“瞎说!你能知道我是什么性子!”金珠失笑的瞪了瞪她。心情蛮好,抿嘴笑了。只要在曾经的家奴面前,她便有了做格格时那潇洒的感觉了。
“对对对!奴婢张眼说瞎话来着!”锦儿一顿,咋舌不已的自责起来。
虽然金珠神情愉悦,不像是要怪罪,但她还是为此感到冷汗直冒。不怕主子责怪,就怕给主子捅娄子。眼下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四爷一直有意隔开她们了。看来,想要彻彻底底将这位福晋当成一个半生不熟的新主,确实不容易。
“福晋,您当初带来的几口大箱子,如今还放在储物库里,也不知道怎么的,愣是让人给忘在那儿了,天气渐渐好起来了,要不要将箱子打开透透气儿啊!”祝玉手里抱了几件衣裳,一把xian起厢房的门帘,面带喜色的询问到。
“啊!!不要!”
“”
“”
没料到主子的反应这么大,几乎将锦儿递上去的碗给打翻了。两个婢女都愣了,祝玉带着一丝局促,有点担心的说:“福晋这是怎么了?奴婢也是刚才路过的时候,见焦公公应了四爷的意思,往储物库去了,就这么随口一说”
“什么!!”金珠闻言一惊一乍的惊呼起来,随即一把xian开被子,翻身下了床。两个婢女一看,福晋还没出月子,怎么能下地往外跑。便慌慌张张的拦住了她:“福晋!您这是要干嘛呀!到底怎么啦?”
金珠一时语塞,却又不甘心退回去,主仆三人正在僵持。叶布舒一撩门帘,走了进来。
“福晋这是要去哪儿!!?”
听罢这冷冰冰的腔调,再看那熟悉得不行的神情。敢情是发作的前兆统统聚齐了。金珠伤神的闭了闭眼,示意锦儿和祝玉都退下去。怔怔的坐回到了床上。
婢女刚一退下,叶布舒便一刻也不愿再等,“啪”的一声丢了件东西出来,阴沉的问到:“能不能给爷解释下,这是什么!?”
“这是——这个——”金珠偷偷瞄了瞄那物件,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撒谎是一定的,不过撒到什么样的程度呢?!这横竖是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从来没去细想过啊!
“说啊!”叶布舒恼怒的催促到,他站在床榻边,想一个讨伐者似的,带着一副被戴了绿帽子的痛苦表情。
“这是一把————”拼命在心里盘算着这个谎该怎么撒。金珠感到在对峙下她脑筋有些不够用。
不能告诉他实情的原因很简单,就如同他隐瞒她的那些事一样。有些事,伴侣知道得越少,心理负担越小,不但相对轻松,需要保守的秘密也更安全。
她言语吞吞吐吐,神情躲躲闪闪,怎么看,都像是心里有鬼。叶布舒勃然大怒,吼了起来:“你说不出来是吧!爷来帮你说!这把匕首是承泽亲王硕塞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听罢他暴跳如雷的声讨,金珠呆呆的抬起了眼帘。把一个气急败坏的形象尽收了眼底:“爷不如先冷静一下,再说也不迟”
“冷静个屁!当初送硕塞的遗体回盛京时,爷就纳闷儿!怎么死活找不到他贴身的匕首!问遍了他的妻妾都说不知道!原来在你这儿压箱子了!!”
说罢他颇为激动的,来回在屋里踱起了步来,愤慨的数落着她:“压箱子的是什么物件?!知道吗!?”
金珠重重的拧紧了眉头,徒弟对师傅一般凛畏的点了点头:“知道——”
“你知道个屁!知道你还压箱子?!”叶布舒猛一站定,抬手恶狠狠的指了指她:“爷当初给你压箱子的物件还少了吗!不都是怕你在男爵——”言及于此,他陡然住口,憋了半天,郁结不已的“嘿——”了一声,又踱起了步:“那前尘旧事,咱不提也罢!!你只管告诉爷,这把匕首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爷自个儿不是说了,前尘旧事不提也罢吗?!”金珠鼓起了腮帮子,无不委屈的说到。
“那是两码事!这必须得说明白!不管多大的忌讳都得说!哪怕抖出祖宗十八代,抄家法办,株连九族,也得给爷交代清楚!”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爷是在宗人府待久了吧!怎么说话的口气都像在审犯人?!”金珠听罢此言,大为不满。出口反驳起来。
“你还敢顶嘴!?叶布舒瞪着眼喝叱到,快要彻彻底底的发作了。从她的箱子里翻出来的这把匕首,他是一点也不陌生,少时硕塞不止一次拿出来向他炫耀,说这把匕首是要送给将来的媳妇做聘礼的!好让他媳妇给他守贞洁。
这历史画面太清晰了,不管他怎么酗酒,记忆怎么衰退,这件事儿横竖是忘不了。硕塞也没其他的朋友,跟兄弟们关系也不好,总不能拿着他的宝贝去跟上驷院的马炫耀吧。除了来找他这个四哥,还能向谁说去?!这颠来倒去,一回生二回熟的,连上头有几块宝石,他都记得清了。
想不到,硕塞的匕首竟然跑到他的媳妇手里去了,这不是诡秘至极么!?自从硕塞受封郡王,随多铎出征,便再也没做过这种幼稚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个年龄段将匕首给她的。可自己竟然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此时心里都郁闷得生霉了。
在叶布舒的逼问之下,金珠灵光一现,拖口说到:“顶嘴又怎么样!?臣妾不知道爷在说什么,这把匕首是臣妾离开西藏的时候,班禅送给臣妾防身用的!!”
房内顷刻安静了下来。只顾着泄愤的人,脑海中闪过了一丝亮光,转即却又消失了。虽然他懵懵懂懂的,什么都没能抓得住,但是,金珠说的话倒是蛮符合逻辑的。硕塞一直负责西藏事宜,跟班禅可谓相交甚深,似乎有可能将匕首送给班禅,以示友好。
“爷可是有办法能找班禅印证一番的!”犹豫了半饷,叶布舒紧盯着金珠的脸庞,颇有威胁意味的说到。
金珠心里一惊,漏跳了一拍。不过想到这近一年的路程,便带着只顾头不顾尾的驾定,瘪了瘪嘴:“问就问!”
【第九十七章 苏克萨哈叛王】
一直以来那些让人感到迷惑的事,渐渐在叶布舒的心里形成了一个有形有状的疑问:为什么自从她回到北京,一次都没提过硕塞。连知道他去世了都没问过一句?即便是称不上兄妹亲情,就凭硕塞对她那难以消退的畸恋,她就不可能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再则,不管怎么说,硕塞也是一位故人,她为什么流露出完全漠然的态度?!
这种疑问让叶布舒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中,尝试为她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莞尔,近期来的一系列事情,统统都涌上了心头,思绪峰回路转,从嫉妒和猜忌霎时扭转到前世的家仇上。他自以为有了答案,也为此感到了伤心。
“福晋,爷得关起门来问你一个忌讳颇多的问题——”
“过去的事,臣妾不想提!”
金珠的抢白,只是打断了叶布舒,却没能阻止他执拗的再度开口,他定睛打量了她片刻,哀哀的皱着眉头,淡淡的语带伤怀:“这个问题很简单,不会为难福晋,你只需要告诉爷,如果没有穆丹你会不会将爷一并归纳到‘爱新觉罗’的名单上去不闻不问,甚至仇恨?!”
他的问话让金珠非常意外,本以为他会就信物纠缠不休,不料他却提了一个让人更难回答的问题。也许,这倒是有几分歪打正着的味道,于是让让金珠一时间语塞了。
“是不是?”叶布舒低声追问,那边厢却神情萧瑟的沉默不语,他凝视着那姣好的容貌,缓缓又开了口:“或许这把匕首会出现在你这儿,原因真的如你所说这般简单。也或者,这是年生久远的事,包含着青葱年少的梦,单纯得让人心疼,不足质疑。但是,你是真的带着滚滚的恨意回北京了,你恨我们,是吗?”
咄咄逼人的逼问,变成了哀.怨的低语,是什么陡然转变了气氛?!金珠忽然有些鼻酸。叶布舒说得不错,她是恨。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恨。她的骨子里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荣誉重于生命。从父亲的功绩被全面推倒的那一天起,九王世家,便失去了最后存在的意义,她的仇恨便在心头生了根。
“青葱年少的梦”,他说得多好。金珠.抖了抖睫毛,一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硕塞的梦,并不单纯。那其中,包含得有爱,有炙恋,也有欲望。可是硕塞做的事,真的很单纯。她的再生是他给的,虽然他没安排夫妻二人的团聚,但他在轮回路上,将她送向了新生的门。
可是她不敢缅怀他,不敢提起.他,他的嘱咐夹杂着那么重的忧患之情,他对皇家的手段和黑暗,了如指掌。他将警示的话语说得近乎危言耸听,为的便是让她心生警惕,远离尘嚣和前世的纷扰,完全将过去抛弃。
这是他当初让她指天发誓立下的誓言,哪知道竟.然成了他的遗愿。保守这个秘密,成了无法再推翻的定义。她的丈夫,她的儿女,世上的任何人,她都不能再对其揭秘。因为信守这个承诺的实际意义已经不重要,重要是,它代表着对故人的尊重,和期盼家人都能安宁幸福的愿望。
可是叶布舒说出了一件她不愿承认的事,多少个.夜晚,多少个独处的时刻,她在清醒的感激和混沌的迁怒中挣扎。明明是一个无辜的人,明明是有恩于己,可是因为他的姓氏,他尊贵的身份,他在皇家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进入了分裂的状态,时常忍不住一概而论的产生敌对情绪。
这是一种复杂而交错的情绪,是一种啃食人心.的痛苦,她在矛盾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缅怀恩人,时而痛恨硕塞这头忠实的皇家猎犬。
可是叶布舒错.估了一点。不管她的仇恨有多庞大多深沉,可是在她面对自己的丈夫时,从来是不矛盾,也不痛苦的。
至少,在他们夫妻二人因小阿哥的事起争执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与他团聚,是佛陀赐予她“今生”最好的礼物。她怎么舍得去仇恨。
“不是!!臣妾不曾将爷当做——仇人”艰难的开了这个口,她必须要向他解释,因为她不能让他带着这样悲凉的心境结束这个话题。
“是吗——那便好——”叶布舒快速接过话头,上前将她揽进了怀里。他的喉头有些哽咽。这个问题多蠢,多难答!他自知不该问。她若是回答:是。他该怎么为自己开拖?!
告诉她别将自己当做皇室的一员吗?那么她自己呢,这种抛弃不了的身份,才是让她痛苦的根源。她自己也难逃这无法改变的事实。最痛苦的人是她,可是他几乎都忽略了。
追问这件亡灵信物的溯源,有什么意义呢!?除了他那极端的,自私的,敏感而病态的心灵,得到了一个看似平衡的答案,还有什么用途。
熙熙攘攘的北京城,威严耸立的紫禁城,都跟她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只是这不大不小,却能容她自由呼吸的府邸。那么,他为她做什么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金珠倚在他的怀中,为这句含糊不清的“对不起”,盈满了眼泪。对不起什么呢?是对不起她,不该怀疑?!还是对不起她,不该生在皇家?
“爷有一个不错的好兄弟——”金珠缓缓抬起了头来,恬静的笑,他们俩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沉重得两副肩膀来抗,都显得乏力,最好是能将它转移,永不提起。
“噢!?”听罢此言,叶布舒的心头,感慨多过了疑虑,顺着她的话,迁走了思绪。
她说得没错,硕塞是个好兄弟。他担负起了辅佐皇上尽心治国的重任。十七岁就上了战场,二十七岁就英年早逝。在这十年间,他尽到了作为一个哥哥和一个臣子的责任。演绎的,是一段贤王的故事。留下的,是一段佳话。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惭愧不已。
“不但如此,爷也会有一个好妻子,好女儿,穆丹、赛阿咖,将来还会有个好儿子”金珠梨花带雨的做起了鬼脸,她吸了吸鼻子,竭力想让自己显得轻松而平静。
“是吗?”叶布舒终于笑了,可是他那欣慰的笑容,还未在脸庞挂稳,转即就陨落了。
“当然————除了你们————仅此而已!”
那舒缓了语气,娴雅的笑容,没有阴霾的天,没有电闪雷鸣的雨,却笑得让人胆寒。叶布舒的心,急速下沉,两臂越收越紧,就像怕她转瞬消失了一样:“是爷太窝囊请你别再这么干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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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皇太后前往承德山庄消夏,向诸命妇发布诏书,邀其同往。刚出月子的金珠,再踏紫禁,不着痕迹的推翻了叶布舒为她找的诸多借口,义无反顾的应承了皇太后的邀请。
这位偏角的媳妇,悄然无声的将妯娌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贤贵妃董鄂氏,丧子后一直身体羸弱,精神萎靡。顺治帝原本已经替她推掉了皇太后的邀请。此时,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也点头应承了此事。
承德山庄距北京两百公里,位于承德以北,武烈河西岸一带,狭长的谷地。其规模并不大,工部的扩建计划在近年里,一直因这对皇室呣子逐渐加剧的矛盾而搁置。皇太后每年都会避开北京的酷暑,到承德消夏。顺治帝深知母亲的习惯,偏偏要和她作对。不是改图纸就是减例银,让其无法动工。承德山庄为此一直未能得到扩建。仅有宫殿区在进行每年的修善,苑景区一直没得到开发。
皇太后在近年来饱尝了和亲身儿子兵戎的痛苦,对于这些可大可小的事,也不想再坚持。但每次下榻避暑山庄之初,对着这毫无皇家威严的小小行宫时,却不免憋着一肚子气,有些窝火。
即便如此,承德山庄虽园内建筑规模不大,但也有可圈可点的独特魅力。殿宇和围墙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色,淡雅庄重,简朴适度,与京城的宫殿,黄瓦红墙,描金彩绘,堂皇耀目呈明显对照。
这片大自然赐予的美好景致,很快将皇太后那不太舒畅的心情调整了过来。这里虽然规模不大,却有山、有湖、有平原和草地。其平原区西部,绿草如茵,一派蒙古草原风光,最是得她的青睐。再则东部的古木参天,也让人想起了白山那莽莽森林的景象。于是乎,满蒙的贵族都一并被讨好到了。
宫殿区位于湖泊南岸,地形平坦。由正宫、东宫,和未完善的西宫组成。正宫是宫殿区的主体建筑。皇太后入住了松鹤斋、皇后及嫔妃门,入住东宫。命妇随太后入住松鹤斋的东西配殿。
下榻次日,皇太后便带着众人游览起山庄的风景来。这湖光山色的景致,自然天成的野趣,将宫殿与天然景观和谐地融为一体,达到了回归自然的境界,人工的痕迹少,此时到成了一种别致。
顺治帝亲政之初,皇家忙于清算多尔衮的党羽,中期,年轻的皇帝又不得不面对强势的太后干政,以及劳心于跟勋旧大臣斗智斗勇。到了近年,呣子的关系已经频临决裂。山庄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几乎没有改动过。
一众皇亲贵胄、嫔妃命妇相伴着皇太后游览景色,心境都颇为愉悦,纷纷笑语攀谈起来。除了静妃哭丧着一张脸之外,连体弱的董鄂氏都露出了欣然之情。金珠对这儿可谓熟悉至极,却又不得不露出一副白痴相,一惊一乍的演绎着欣喜和惊奇。
皇太后不怕聒噪,就怕太静。她这辈子,过得轰轰烈烈,到了快知天命的年纪,却陡然急转直下,日子冷清了起来,这让她郁结不已。此时面对金珠这位吵闹的媳妇,她表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欣喜。
偏远山区来的土媳妇,时不时要从喉头蹦出一声惊呼,众人哗然之际,皇太后总是淡淡一笑,抬抬下颚示意苏摩尔去跟这位土里土气的四福晋好好讲解一番。
前博尔济吉特氏皇后,如今的静妃,其实也并非是一个绝对糟糕的人,兴许她生在了不得的家庭中,自然有一些优越感,与人相处颇为强势,让皇上和与其身份等同的人有些受不了。可是金珠发现她也有她的优点。对于身份较低的人,她虽然面露不屑,却也不乏热心。
苏摩尔毕竟还得陪着太后,为了个土气的四福晋,这么反反复复的在俩人间奔来复去,难免让大家都为这个土包子捏了把汗。唯恐皇太后的那有限的耐心,最终会让她给消磨光。
静妃终于按耐不住,示意苏摩尔别再跑来跑去了,她亲自给金珠做起了解说。横竖她也是个没人搭理的主儿。嫔妃们当着她的面无不谦卑恭顺,暗地里却看她的笑话。若不是她的出生高贵,恐怕连装面子的人都没了。有个土包子相伴,让她找寻一点久违的优越感,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烟雨楼’啊!!听着像是江南水乡啊!!”
“啧——”听罢这大惊小怪的腔调,静妃皱起了眉头:“金珠,你能不能别嚷嚷啊!也不嫌扫了大家的兴!”
“哦——对对对!!”金珠忙不迭的致歉,转即又东张西望起来。惹得静妃一时头大的翻了翻眼帘,却仍旧压着性子,好言好语的跟她解释起来:“这烟雨楼啊,是模仿浙江嘉兴南湖烟雨楼的形状修的,你说得也没错!它确实是从江南‘搬’来的”
“是吗?!那不是正适合咱的贤贵妃吗!!”金珠扇了扇睫毛,朗朗笑到。
静妃脸上那淡淡的笑容,顿时“嗖”的一下没了踪影,她不太善于掩饰情绪的瞪着金珠,眼皮轻轻的跳,胸脯不住的起伏。可是对方坦然而迷惑,眨巴着眼,无辜的和她对望,就差没开口问她: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第九十八章 请准许臣妾说“爱你”(shang)】
不过是几秒钟的光景,静妃便发现,跟这位四福晋生气完全是白搭。看她那模样确实是搞不清状况,应该是属于资讯差到了极致的哪一类人,虽然不免显得有些傻,可是与这种人同行同伴,并不是坏事,少了精明和心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会很轻松。转念间,静妃就收起了恼怒来,带着一丝莫名的自在感,恢复了平常。
这边厢是平静了下来,可是皇太后和董鄂氏就没那么轻松了。前者脸色阴霾,后者诚惶诚恐。压抑的氛围在悄悄的酝酿着,一行人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移步。
皇太后一直对多尔衮重用汉臣和默许满汉通婚的做法,感到恼火。这种不认同,到顺治帝亲政后,逐渐变成了埋怨和无以复加的愤慨。因为她没想到对多尔衮如此抵触的福临,会将此统统继承了下来。
福临亲政之后,逐渐展露出了自主意识,对来自于皇太后和勋旧大臣的牵制,反抗得越来越厉害。他从六岁起随多尔衮临朝听政,所受到的影响,慢慢从他的自我主张里体现了出来。
不但对启用汉臣好不避讳,还对汉文化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甚至对明朝在商贸上的一些体质颇为认同,欲之效仿。
不但如此,还大有学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势头,将多尔衮不合理的政策进行了修改,废除了圈地等对汉民不公的法令。而这一切在皇太后的眼中,没有欣慰二字可言,充斥着的都是抵触和排斥。在她心目中,既然太祖太宗都保持着以满臣为主,颇为封闭的统治制度,那么福临就应该走这条老路。
如她所见,董鄂氏之所以能获得.福临绝对的青睐,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饱读诗书,娴雅文静,颇有江南水乡女子的灵气。难道一个“像”汉族女子的董鄂氏,就强过了正牌的蒙古贵族,博尔济吉特氏了吗!?这是皇太后对董鄂氏没好感的原因之一:让她为此感到挫败。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多尔衮这.根不正的上梁,又怎么会出现福临这偏离正轨的下梁。皇太后的心里,就甭提多郁闷了。多尔衮魂已逝,儿子无可指,就剩董鄂氏看得见摸得着,能承受她的怒气。这个肉瘤就像顷刻膨胀了一般,盘踞在她的胸口,压得她透不过气。
脸色苍白的董鄂氏怔怔的呆在一旁,作为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她又怎么会对此毫无知觉。四福晋无心的言语,为她带来的尴尬,指不准就会变成一桩祸事,可是她性情柔顺,也无心责难那位没什么见识的妯娌,只好躲避着皇太后那犀利的注视,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金珠!你给哀家说说,为什么‘烟雨楼’适合贤贵妃!?”皇.太后的声音突然高扬,那夹带着愠怒的问话,大有找董鄂氏茬的味道。
“啊——回皇太后的话,臣妾——臣妾不过是一时胡言乱.语罢了”金珠快速的眨巴着眼,在静妃忙不迭的瞪视下,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赶紧避重就轻将话带了过去。
“胡言乱语?!你所.谓的‘胡言乱语’哀家怕是最喜欢听!这里都是三思后行的主儿,想听一句‘胡言乱语’委实不容易!既然哀家问,你就好好给哀家答!答错了,哀家不罚你!!”
一众人等傻愣在原地,都不敢吱声。此时此刻,为金珠捏了把汗的人,统统都将这多余的担心收了回来。听太后说话的口气,那不是挺待见她的是什么?四福晋这个土包子竟然莫名其妙得到了太后的偏爱?!
这些担心,转而或真挚或虚伪的落在了别处。刷刷几道偷视的目光,纵横交错的落到了那位惶恐至极的贤贵妃脸上。
金珠溜走着眼珠,四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缺心缺肺的笑来:“回皇太后的话,臣妾真的只是一时高兴,胡言乱语来着,您老人家千万别忘心里去!”说罢,她竟然落落大方的就冲皇太后走去。苏摩尔也怪,旦见这位举止无礼的四福晋来到了太后身边,便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朝后退了一步,将位置空了出来。
金珠莽撞的一抬手,搀住了皇太后的手臂,陪着她继续挪起步来:“‘烟雨楼’也不过如此,不如让工部在草坪上修几座蒙古包,再将‘敖包’给堆起来,那才有意思呢!”
皇太后错愕的望着她,听罢这拍得到位的马屁话,顿时哭笑不得,皱了皱眉头:“你就贫吧!‘蒙古包’皇上是断然不会应承修建的,‘敖包’也非一日所成,罢了!说你傻吧,倒也巧!至于——算了算了,走吧!”
皇太后的口气一松,万人心头卸下了包袱,或者,不少人也非常失望。总之,游览风景的兴致好歹没被破坏,一行人又恢复了常态,说笑着行进起来。
始作俑者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将皇太后引向了爆发的边缘,既而却又简简单单就平息了皇太后的怒气,挽回了局面。众人心里都暗暗咋舌,敢情这位四福晋能耐不小啊!
被偏角媳妇搀扶着,皇太后成了这位土包子的新任解说员,亲自给她“指点江山”,神态祥和犹带笑意的露出了好脸色。金珠听得仔细,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叹词,虽然土气得厉害,不过大局控得相当好。不抢白,不冷场,轻松随和,自然得跟娘俩一样。
“这湖真漂亮!!汉人的江山真壮阔!”
“这也不尽然,科尔沁的湖泊,有大有小,最为壮观的就是‘查干淖尔湖’,占地有几百亩呢!那秀丽大气的湖泊,养育了一代一代的科尔沁人呐!!”皇太后瞄了她一眼,和颜悦色的给她洗起脑来。虽说是给媳妇洗脑,但她的言语中也不免透着一股思乡的味道,眼神顿时飘渺了起来。
金珠偷偷打量着皇太后,莞尔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是吗?科尔沁还有湖啊?!”
“那当然!比这个漂亮多了!!”皇太后说到家乡,喜形于色,展露出了自豪的笑颜。
“皇太后,您真不容易,离开了那么美的家乡,住进了金丝鸟笼一般的皇宫!!”
一众亲贵闻言大惊,这大逆不道的话,四福晋也敢出口?!旦闻皇太后没了言语,他们纷纷提心吊胆的关注起了她的表情。皇太后正在为此话伤神,不言不语的望着湖畔,发起了愣。
她迎着湖面吹来的凉风,顿足不前,眉宇间剪不断的愁,就像抽刀断不了的水流,好半天之后才扭过头来,对上金珠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她那容貌刺伤,赶紧掉开了焦距,落下眼帘拍了拍她的手:“这话不能胡说,在哀家跟前不能,在皇上面前不能,在众人面前就更不能了!记得了?”
“回皇太后的话,臣妾记得了,下次再也不胡说了!!”金珠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恩!走吧,咱再转转就回了,哀家累了”皇太后长叹了一声,长长的列队,又缓慢于湖光山色中行进了起来。
身为正牌媳妇的皇后,这时不免心情有点糟糕。太后对四福晋这位偏角的媳妇简直比对正牌的媳妇还上心,那些矫正的话语,听起来像是责备,却是悉心的指点。
听说这位四福晋的容貌体态跟叛臣多尔衮的独生女一模一样,想不到这等忌讳的相貌,竟然可以博得太后的好感,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晚膳之后,清音阁里热闹了起来。不知何方神圣为皇太后这次的承德之行,请动了不唱堂会的赵老板。皇太后本对戏剧的兴趣寥寥,不过要强的人总是对难以征服的项目充满了兴趣。
因为赵老板的缘故,她对这场堂会,似乎大感兴趣。早早便宣旨让戏班子开始准备。膳后,天色刚刚转黑,她便兴致满满的带着诸人来到了清音阁。
时辰一到,堂会拉开了帷幕,赵老板一登场,刚唱了几句,一时间台上锣鼓喧嚣,台下声声叫好。那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在后天的培养下,将平平常常的一段唱词演绎得让人拍案叫绝。或许是有资本的戏子都有点怪癖,这赵老板不喜唱堂会是出了名的,他是让谁给请动了的呢?
“苏摩尔,去打听打听,这赵老板到底是谁请来的?!唱得真是叫绝啊!”
“是!奴婢这就去!”苏摩尔旦见太后心情愉悦,竟然对听戏这种消遣,表露了出这般高昂的兴致,便高兴的回了话,打算到后台去问个明白。
“慢着!嬷嬷不用去了!”金珠见状,急忙轻声唤住了苏摩尔,皇太后主仆二人不明就里,不解的朝她投来了疑惑的注视。
“回皇太后的话,这赵老板是咱老四特地为您老人家给请来的!”
“叶布舒?”皇太后抡圆了眼,怔怔的朝苏摩尔招了招手,示意她退下。随即又不太确定的再次问到:“是叶布舒替哀家请来的赵老板?”
【第九十九章 请准许臣妾说“爱你”(下)】
“回皇太后的话,确实如此!赵老板早年遵循其师傅的遗训,本本分分的守着戏园子唱戏,不轻易唱堂会。此举意在维护戏曲的大众化,唯恐被有钱人独享,久而久之便有可能导致失传。为此赵老板得罪了不少官宦,咱老四是个热心肠的人,机缘巧合中帮了他几次,赵老板一直铭记在心!这一次请他来,也不算坏了他的规矩,替皇太后唱戏等同于天下人同乐乐!这与堂会的独乐乐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哈哈哈——是吗?”皇太后眨了眨眼,懵懂的神情转而明朗了起来:“好一个‘同乐乐’!好一个‘热心肠’!!哈哈哈,巧嘴、好一张巧嘴!!”
说罢,皇太后也不再刨根究底,啼笑皆非的闭了闭眼,挑起眉头抿嘴笑到:“老四这个人倒底是冷是热,哀家还不知道吗!?别看他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那性子可糙着呢,倔得跟头牛一样,他待见过谁啊?!请赵老板来承德,怕都是你的主意吧?!唉——罢了罢了,横竖也是老四的人情,亏得他爱管这些江湖上的闲事!你呀,是面子傻,里子不傻!!这哄人高兴的招数是哪儿学来的呀?!”
“回太后的话,这赵老板真是咱老四专程为太后请来的!您别不信啊!!”金珠圆睁着眼眸,有点急了。
“好了好了!老四得了你这个媳妇也不亏了,哀家心里有数!别解释了!”皇太后露出了调侃的笑意,将金珠的话给打断了:“咱们别争了,都算在你家老四头上,如何?!”
“难得有这个机会,您老人家.就好好欣赏欣赏吧,若是觉得赵老板唱得好,下次再让咱老四替您张罗张罗,把赵老板给请进宫!”金珠得了个满意的答案,立刻不再坚持,笑眯眯的说到。
“呵——巧心思啊,弯儿拐得真快!说你.是傻媳妇,埋汰你咯!”皇太后欣然一笑,单手支头,好整以暇的听起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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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堂会,皇太后有意让金珠.为她诵诵经再就寝,不过苏摩尔好意提醒,说四福晋刚出月子,身子还虚,恐怕得早些休息了。主仆二人还在说这个事儿,金珠便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皇太后听闻禀报,来人正是她所想之人,不禁甚是.意外,更是欣喜有加。可是待金珠款款入内,请安问好、话起正题之后,她便脸一沉,没了好气儿。
“金珠啊,不是哀家说你,别人的事还是少管为妙!你.怎么会帮她说起话来啊?!”
“皇太后训斥得是!不过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就婆媳关系本来就是相处中建立起来的,没有‘相处’二字,谈何好得起来啊?!”
“哀家不要她这.个媳妇也罢,有什么好不好的!!”皇太后闻言,难得的率性起来。
“可是您不要,皇上得要啊!那——这关系,怎么放得平顺?!”金珠压低了嗓音,露出了一副担心的神情。
她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口,皇太后的神色就更难看了,转即露出了要迁怒于人的模样来。那胸脯起伏不已,其眼神凛冽可惧。她连拍了三声桌子,这“砰砰砰”三响不但惹得金珠连震三下,也让苏摩尔在一旁抖了好几抖,心知金珠踩响了雷子,苏摩尔赶紧使了个眼色,让金珠千万别再说了。
金珠斟酌了一番,想来也是自己太心急了,便轻轻眨了眨眼,示意苏摩尔别担心,她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不料皇太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却安静了下来,一副疲惫不已的神情,开口问到:“那么,如你所见,应该怎么才好?”
峰回路转的迎来了契机,金珠淡淡的抿了嘴,在苏摩尔有些诧异的神情下,缓缓说到:“皇太后不妨让贤贵妃时常在跟前走动走动,让她有机会尽尽孝道,贤贵妃也是个性情温婉的主儿,若是将太后伺候得好,这婆媳关系不就慢慢好起来了吗!若是能借此消除皇上心里的芥蒂,那不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这番话无懈可击,不无道理!皇太后认真的偏着头思索起来。苏摩尔反应倒挺快的,她仔细一琢磨,四福晋的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不乏为一个好提议,便一扫之前的忧虑之情,喜形于色的说到:“皇太后,四福晋说得有道理!贤贵妃曾多次来给您问安,也算是个有心的人了,若是您能主动召到她到身边来,兴许也能缓和缓和跟皇上之间的关系呢”
连苏摩尔都开了口,赞同这个提议,皇太后不禁抬起眼帘怔怔问到:“你们俩都是这么想的?!”
“皇太后,儿子始终是娘的心头肉,再怎么着也不能轻易割舍得下。若是要得儿子的心,还得先缓和跟媳妇之间的关系啊!”金珠娴雅的一笑,随即有些惶惑的说到:“这本轮不到臣妾来说好歹,但是”
“无妨无妨!能说真心话便好,亏得有你来掏心掏肺的和哀家唠唠嗑!!唉——且让哀家先琢磨琢磨吧”皇太后若有所思的念叨着,安慰的朝她摆了摆手:“你先跪安吧,才出月子不久,不能这么折腾。”
金珠听罢此言,顺从的福了福身,同苏摩尔额首一笑,退下了。虽然皇太后最终会怎么定夺,不得而知。但总而言之,她是将伏笔埋下了,至于这出戏,那婆媳二人会怎么唱,还得看皇太后会不会拉开这个帷幕。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事,她便不用再掺和了。是好、是歹,得看命、看造化,虽然这不一定就是件损人的事儿,但是倘若真的“损”到了谁,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皇上,亦或皇上挚爱的贤贵妃,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就让他们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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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丁酉,皇太后宫还。
叶布舒一刻也没耽误,立即进宫将金珠接回了府邸。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正在等在这位在承德风光了一把的四福晋。
穆丹早已在董鄂氏随太后去承德后,被接回了府。小人儿和她那位“可亲可恨”的姨娘,似乎都很热门儿,这个回来了,那个又被召走了。
厉害的姨娘不在府中,穆丹的课程自然而然便停了。在她那小小的心灵中,为此还纠结了一把。一会儿觉得心里空捞捞的,想姨娘快些回来,一会儿又为悠闲假日窃喜不已,希望多得几天闲暇。
金珠不在府中,穆丹就像是那斗战胜佛,一旦没人念紧箍咒,她便比齐天大圣还得瑟。将军府的管家、奴才、马圈里的骡子、羊,又开始遭殃了。这不,每日必然上演的剧目又以美其名曰:等阿玛回府。拉开了帷幕。
府邸大门口,“咯噔咯噔”的响着蹄子拔地的声音。穆丹骑着她的老骡子,在将军府门前的大道上,风风火火的撒着野。那骡子口吐白沫,撒蹄子跑的时候,ρi股一撅一撅,颇有欲伺机报复的嫌疑。
每到下半场,驮着小主的畜生便有点情绪,看来不是个“善茬”。此时焦承惠只好隆重登场,跟在小主身后追来追去的叮铃。近期这么折腾下来,他的老骨头已经有散架的前兆。此时的他,浑身虚拖的手扶大门,缓了老大半天的劲儿,望眼欲穿的盼着主子回府。
二等辖在街口逢了小主,本想咧嘴笑着问好,转即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勒住马缰kao了上来:“格格快回府去,你阿玛脸色不好,今晚怕是要‘打雷’!”
“啊——阿玛这是生的哪门子气?”穆丹讶异的愣了愣,满脸疑惑的仰视起杜尔顺来。
“小声点,快回,快回,来了!”杜尔顺侧耳听了听,马蹄声和轿夫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兴许相隔不过百来丈了,便赶紧催促起小主来。
穆丹想了一想,忽然神情一变,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哦————这样啊?本王要不要撤呢?!”
杜尔顺听罢此言,立即耷拉起了头,敢情小主一点也不怕她阿玛,竟然借机跟他办起了家家酒。不管小主怎么乐观,他都没法效仿,他陪同主子奔宫里去时,已经感到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了,这会儿差不多该雷电交加了吧?
为了顺利将穆丹安抚走,免得她受无妄之灾,他只好快速的接上了话头:“是啊!快撤快撤!大军逼近了!!”
“得!那咱立即就撤!连一头羊都不给敌人留下!”穆丹快速入戏,瘪着嘴扮演起了部落大王,她一牵“骡缰”朝府邸大门跑去,杜尔顺长吁了口气,快马加鞭跟在其后。穆丹奔将到府邸门口,脆生生的朝焦承惠喊到:“快把羊赶进城门,快快快!”
焦承惠闻言一愣,懵懵懂懂的四处找“羊”,听闻马蹄声铿锵有力朝大门逼近,便抬头一瞧,只见杜尔顺策马奔来,大道的胡同口,如常出现了一行轿夫。
在杜尔顺拧着眉头的提示下,这位大管家渐渐收起了盼归的笑容,有所觉悟的仔细观望,虽然看不清四爷的表情,不过那僵直的身形,离官轿老远老远的架势,看来是和福晋闹别扭了。
想必杜尔顺是为了将小主骗走,这才跟她办起了家家酒,怪不得她又喊“撤”,又喊“赶羊”,敢情是蒙古部落在“争夺肥沃的牧区”吧?!焦承惠心领神会,立刻“呦呦呦”的做着假动作,将骑着骡子的小主,高高兴兴的送进了“城”。
“四爷、四福晋回府了——”待小主进了大门,杜尔顺这才高声通报到。说罢,他猛的一收马缰,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了焦承惠,低声说到:“焦公公,四爷脸色难看极了,我得先将格格哄走,你先顶着啊!”
随即他便大步穿进了府内,将徘徊在内的穆丹从骡子上抱了下来。好说歹说,骗着她跟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儿。
焦承惠颤颤巍巍的念想着杜尔顺的话,有些摸不着魂头,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四福晋回府,这不皆大欢喜嘛!?四爷怎么会有空生气?
不多一会儿,一行人近了。旦见主子骑马在前,神情凛冽。一双星眸难掩愠怒,将“愤慨”二字,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看来杜尔顺说得没错啊,不过他焦承惠何德何能,总是做那个“顶着”的人?!大管家苦不堪言的念想至此,慌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千:“奴才焦承惠恭迎四爷、四福晋回府!”
“杜尔顺的马怎么在你手里牵着?!他人呢!”叶布舒摆出了臭脸,大有发泄怒气的苗头。
“奴才——奴才在此!!”杜尔顺老远便高声喊到,忙不迭的冲了出来,“哗哗哗”弹了弹箭袖,利索的跪下了身去,相当规范的打了个千儿。
叶布舒悻悻然的瞄了他一眼:这是在力求无懈可击啊!一时找不到刺儿可挑,他从马背上翻身落地,将马缰交给了杜尔顺。
焦承惠正要去替福晋xian轿帘,主子那不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儿小格格没在门口捣腾?”
“没,没有!!”杜尔顺赶紧接话。却被叶布舒狠狠一瞪:“没问你——焦承惠,今儿小格格没骑着骡子瞎跑?”
焦承惠回转身来哈了哈腰,撒了个差劲的谎:“回四爷的话,小格格怕是知道她姨娘回府来了,不敢造次,今儿没骑骡子!”
“是吗————”叶布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刚才明明老远便瞧见女儿那无法无天的身影,眨眼之间,倒没这回事了?!
“那这道上一坨一坨的骡子屎,是你们俩谁拉的呀!?”
听罢这犀利的问话,焦承惠和杜尔顺都耷拉起头来。主子口气不善,今夜这“风暴”预告,果然属实!!
“管教孩子本来就不该是奴才们的事儿,爷这是迁怒于人!为难自己的家奴有什么意思?!”金珠有些火的“呼哧”xian起轿帘,一脚跨出了轿:“等了老大半天也不见有人伺候着,这是啥规矩?!”
听罢她前一句话,受训的俩人还在欣喜来着,转即便更深的垂下了脑袋,看来福晋也没什么好气,又是一个迁怒于人的主子发话了,这可真是没完没了啊!
“爷没那本事!!你有本事!你怎么不留在府里好好管教孩子,跑去承德干嘛了?!啊!?说话啊!!”
眼见着在大门边就要吵起来了,主子都在气头上,躲也躲不过,焦承惠只好硬着头皮将二位主子给劝进了府去。
原本喜气洋洋等着福晋回府的奴才们,老远便听到俩人的争吵声,纷纷望而怯步。焦承惠远远跟随在主子身后,拧着眉头朝众人摆手,示意他们别来搅合,有多远闪多远去。
断断续续的争吵,横竖是围绕着:刚出了月子不该远行,穆丹没人管教之类,不过“砰”的摔上风语轩的门后,内容就立即变了。
“爷怎么能让人监视臣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金珠一ρi股坐进了椅子,拍着小几申诉起来。
“那是派去保护你的,怎么能叫‘监视’。你别顾左右言其他,说说,为什么你这么晚了还去找太后,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臣妾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就是去请个安,临了就跪安了啊!!”金珠拉高了声音,愤慨不已。他这不是跟她铆上了吗?怎么消停不了呢?
“是吗!!”叶布舒抡圆了眼,气不打一处来的顿了顿:“那为什么次日贤贵妃就让太后召去了?!”
“这些枝末细节,臣妾哪能清楚?!太后要做什么是她的事,怎么什么都算在臣妾的头上啊?!”也不知道他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金珠只得将火气收敛了不少。
叶布舒从跟她见面起就没什么好脸色,咄咄逼人的问这问那,哪里有所谓“小别胜新婚”的影子!为了逼她说实话,甚至告诉她有人在据实向他汇报,她在承德的情况。而他问得最多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件事。
“一早就嘱咐过你,别去掺和别人的事儿,更别去管那些你管不了的事儿!你怎么偏偏就不听呢!?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叶布舒火冒三丈的逼问起她来,说罢还嫌声势不够浩大,“砰砰砰”的敲着那倒霉的小几。
“爷横竖是不相信臣妾,怎么解释都没用!”金珠抬起眼帘还击到,对他的问话,避而不答。
“每次有异动,都是在你和太后接触之后,这让爷怎么相信你!别人不知道,爷还能不知道!哪能这么巧?!”
“不管是皇室的还是民间的,婆媳间有个什么走动,那是正常得很的事。皇太后召见贤贵妃也好,让贤贵妃陪在她身边也罢,这都不是什么坏事,哪儿值得爷大发雷霆了?!”
“哈——承认了吧!还说不是你!!”叶布舒听她这么一说,精神起来了。钻字眼是他的强项,不然怎么担当才高八斗,巧舌玲珑的才子之名。
“爷就是想听臣妾承认吧?!那臣妾便‘认罪’好了!就是臣妾提议的又怎么样?”金珠快速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德性啊?!他要卖弄小聪明钻字眼,那她便卖弄蛮劲儿“跟他拼了”。
“福晋要是承认了,爷的心里也能有个数!这不是想和你正经八百的说说道理吗?!又不是揪谁的小辫子,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第一百章 爱妻是你妻,爱女亦是你的女】
听闻叶布舒的口气软了些,金珠也见好就收的放低了语调:“爷何必说得这么严重。贤贵妃根本就没机会近皇太后的身,她们俩人既不了解、又没感情,怎么会和睦?!若是皇太后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不是挺好吗?!爷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啊?!”
“是呀是呀!福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叶布舒满腹疑虑的上下瞄着金珠,显然没被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糊弄:“兴许连皇上都是这么看的,否则他也不会夸福晋‘贤惠’了!!”
“皇上能夸赞臣妾,爷不是脸上有光吗!这还不乐意?”
“放屁!”叶布舒猛一回头,再度拍响了小几:“就算你糊弄得了天下人,也糊弄不了爷!!给贤贵妃一个机会?说得好听!她能把握得住吗?她这么年轻,怎么能跟福晋相比?!”
“好哇!!说来说去,爷是嫌臣妾老了吧?!”金珠心下一沉,赶紧撒起泼来,以求胡搅蛮缠的一笔带过。这位当家的,确实不好对付,他都快将话说明了,个中乾坤恐怕早已摸透。
“扯——扯哪儿去了??”叶布舒痛苦万状的闭了闭眼,一拍脑门说到:“福晋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爷是说贤贵妃控不好这个局,横竖是不能将她和福晋相比!太后哪里是这么好哄的!让她在太后身边待着,无疑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她出生大户人家,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怎么控不好这个局了?连臣妾这个‘乡下丫头’都能应付,何况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格格!”
不管金珠的话说得多有底气,多.有道理,落在叶布舒耳中都是她欲盖弥彰的诡辩而已。他气结不已的皱紧了眉头,拍着腿高声喊到:“福晋曾做过——又做过————唉!!反正是资历、阅历、身份地位、见识学识都比贤贵妃强,对皇太后的心性又——,她怎么能和你比!!”
这莫名其妙的话一出口,俩人.都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有人偷听他们夫妻俩的谈话,此时恐怕都会吐血身亡。这一段不明不白,欲言又止的话,哪像是一对夫妻说的!简直就是军机处的高官在打哑谜!
金珠愣了老大半天,扭过头去没好气的说到:“臣妾.好事做尽了,也没听得一句好话。也罢!这佛,咱就甭送到西了。有命成佛就是她的本事,没这个命,那就驾鹤西去吧!”
“呸呸呸!!别瞎说!她若真是‘驾鹤西去’了,那就不得了.了!”叶布舒呲牙咧嘴的冲金珠低吼到。旦见那边厢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成回事,不禁抬手将她脑门重重一点:“你呀!让人怎么说你才好!”
金珠老大不高兴的拍开他的手,揉了揉太阳|茓:“.有什么了不得?没了她,会天下大乱?真龙殉葬??不见得吧!且不说皇上对一个女人的爱到底有几分真挚,就说说爷这位‘情圣’好了,听说爷将前福晋当成了一个宝,可是她死了爷不是也好好的,没寻死寻活要给她陪葬吧!”
“难不成你是想.让爷给‘前妻’陪葬啊?!”叶布舒抡圆了眼,无辜的眨了眨眼。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未必!未必!臣妾没这么黑心!不过,男人都不是好到东西,旧的去了还有新的,爷何必危言耸听?”
“这不是——不是五年都没娶吗!?谁不是好东西了?”这个问题有点伤人,叶布舒非常主动的将话题引开了。
“最后不也娶了?”金珠抬了抬眉梢,淡薄的瞄了瞄他,加大力度刺激着这位可怜的人。
“唉!!搅合什么呀?!这不是——不是又将‘她’给娶回府来了吗?!”那边厢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到了极点。他这辈子就只得这么一个媳妇,现在还要被指责“不是好东西”,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旧的是旧的,新的是新的,爷怎么能相提并论!”
“唉”叶布舒有口难辩,憋屈的耷拉起了头。莞尔,待他一口闷气缓了过来,不禁大为愕然:“诶!我说,这话题怎么给扯远了?!”
“没有吧!咱们一直都在顺着往下说啊,哪有扯远!”金珠瘪了瘪嘴,好整以暇的拂了拂袍面,又拢了拢发髻,怡然自得的抿嘴一笑。
“等等等——”叶布舒微偏头颅、剑眉倒竖的念想起来:刚才是在说什么来着?是从哪儿断的,又是从哪儿被扯远了的?
忽然,他大彻大悟的一拍大腿:“得!‘驾鹤西去’!!就这——就从这——让福晋给扯远了,福晋居心叵测,不能姑息!!咱得接着来!”
金珠偷偷翻了翻眼帘,敢情这酒鬼记性还蛮好嘛!她单手支头淡淡的说:“好,爷接着说,臣妾听着呢!”
“福晋明达聪慧,曾经让爷给小瞧了,看来福晋说过的话,一点也没错!只要不在爷的身边,你就跟个猴儿一样精!这几年长进了吧?你不是都和六根清净的喇嘛们打交道吗?这些阴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爷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阴招’?!臣妾怎么听不明白呐?!”金珠闭上眼眸,不想跟他对视。
“皇太后喜欢什么样的人,福晋不清楚吗?!要讨她的欢欣,需要具备哪些条件,福晋心里没数吗?!这其一得无害、其二得无冲、其三得无争,贤贵妃跟她既有害,又有冲,外加还争得厉害,她kao什么去讨好太后啊?你这不是害她是什么?!你这么做是想挑起皇家的纷争吧?!”
“谁说的,要这么说,就凭臣妾这张脸,皇太后就不可能待见臣妾!可是,近段日子以来,臣妾不是和太后相处得好好的吗?!”金珠暗暗咋舌,叶布舒的“眼神”果然好,雾这么大,都让他给看明白了。
“你就得瑟吧!偷师学爷的招数,也不见你来敬敬师傅茶!还好意思说!装傻是吧?营造无害的氛围是吧!你的心思怎么就不用在正道上呢?”叶布舒义正言辞的训斥着“糊涂媳妇”,说到激动之处,又忍不住“啪啪”的将腿拍响。
“维护皇家婆媳关系,还不算正道!?再说了,臣妾刚才已经答应了爷,再也不掺和了,为什么爷就不肯放过臣妾呢?”金珠低头把玩起了挂在腰间的香包,大有疲于应付,想尽快结束谈话之意。
不管他说得多明了,她一概不正面回答。哪怕他将腿儿给拍穿了,也懒得搭理他,这是将军府,不是宗人府!“惊堂木”拍得再响,也没啥用处。
“有吗?”叶布舒露出了懵懂的神情,不过也带着些许的期待,若是这个媳妇当真能点这个头,也算今天的“谈判”成功。
“当然,爷只记得‘驾鹤西去’,为什么就不记得大鸟飞走之前的话呢!?”
再度听到这四个字,叶布舒无不感到头痛,脸皱成一团喝叱到:“好了好了,不许再说四个字儿了!听得爷浑身别扭!福晋说了这么多话,爷哪里能每一句都记得?!”
“唉——就在‘驾鹤西去’前头一点嘛!!”金珠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故意提高了声音,又将那个要命的词说了一遍。不过却是抢在他发作之前,将谜底揭晓了。
“臣妾说,‘咱是好事做尽了,也没听得一句好话。也罢————这佛,咱就甭送到西了————有命成佛就是她的本事,没这个命’————”
“停!!”叶布舒慌忙大喝一声,为了阻止她复述,甚至还抬起了手,他实在是再也不想听到那个词儿了。
“得!爷听明白了!福晋说得隐晦,不过真是有这层意思在里头。若是当真能做到‘罢了’,那么爷就放心了!接下来——你只要答应爷,别再掺和,今儿的话,咱就到此为止!不再纠缠了!”
金珠歪着头打了打呵欠:“回爷的话,臣妾谨听爷的教诲,绝不再造次!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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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从承德回京之后开始频繁的召见董鄂妃,后者是一位性情温顺的女人,她在入主皇宫之初,面对的不只是疯狂挚爱的她的顺治帝,还有一群因她而失去了关注的女人们,这其中就有顺治的娘——大清朝的皇太后布木布泰。
此外,她还得面对因她失去了儿子的懿靖太贵妃。那怨恨的目光,总在不期而遇中将她凌迟。那让人胆寒的控诉,总在擦身而过时,迸射进她的脑海。这种折磨长达一年之久,终于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落下了帷幕。
回想当年的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面对博果儿和福临这两个如此强势的男人,她没有成熟的心智来助她避开这场劫难。也没有世故的头脑,为她泾渭分明的做一个决定。
东莪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刚刚恢复了女儿身,还在优哉游哉的做她的“俏格格”。天塌下来有老爹撑,寂寞时有裙下君作陪。世事纷扰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学过的词儿而已,几乎不怎么用。
如此比较,初初进宫时,董鄂妃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被动,已经非常明了了。她眼下的境地,跟叶布舒的预计,丝毫不差。她的性情、阅历、心智都不能和今时今日的金珠相比拟,无法控制大局。
她在皇太后陡然转变了态度之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将其伺候,可谓比亲生女儿还贴心。可是她的恭顺和体贴,从最初获得了太后的一丝认同后,渐渐沦陷在了冷淡的态度中。
婆媳俩走得越近,便越是熟悉,这的确是没错。可是熟悉并不一定就代表着“亲热”。皇太后能对金珠另眼相待,不乏她采用了一些玲珑机敏的小手段,也不乏她营造出的乡土气息,让人不自觉将戒备心放松。但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女人之间不存在“争夺”。
但是董鄂妃的一切条件都和金珠不能等同。她虽然温婉周到,可是也胆小怯弱,皇天后发怒时,她比谁都惶恐,就甭提劝慰和开解了。皇太后开心,她只能唯唯诺诺随声附和。皇太后抱恙,她只能鞍前马后,整夜不眠的守候。
这一切虽然值得让人感动,也势必能缓解天下任何一对婆媳间的僵局。可是这毕竟是在皇家,在一个不讲人情,不讲道理的地方。
任何事情,毫无策略的去进行,都是一种“错”。皇太后身边还有老资历的苏摩尔嬷嬷,董鄂妃做这些事,就像是在和前辈比高下一般,既无法超越,又多有得罪,埋下了不少的祸根,被拿住了不少话柄。
对待婆婆身边的这位特殊奴才,董鄂妃不是不知道她的举足轻重,可是她也不曾想过要用心的讨好,只是对其本着谦和有礼的态度。殊不知,要进婆婆的门,还得先解决这块“门槛石”才成。
皇太后主仆二人,一个早年丧夫,一个终身未嫁,心理上多少都有点毛病。一则,需要人哄着抬着,可平平常常的恭维话,见得多、听得腻,也不再有什么感觉了,还得有点技巧。
再则,这主仆二人无一例外,都需要点新鲜的事物,给那苍白的人生和寂寞的日子加点调料。柔弱的主儿是铁定迎合不了。
这又是主又是奴,又是静又是动的多重需求,一个二十不到的女子,怎么能应付?
最有杀伤力的一点,便是董鄂妃和皇太后之间,还坐着一个乐观得过了头的皇上。福临越是为母亲的改变欣喜,董鄂妃越是不敢开口诉说。皇太后越是冷淡,她便更加卖力的和苏摩尔“争宠”。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让董鄂妃离无忧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皇太后是个表面上随和不计较的人,可是她骨子里的强势,却掺杂了政治家的阴狠,绝对不容低估。在和媳妇的频繁接触中,她也掌握到了更多关于这对皇室夫妻的情况。
只要董鄂妃在慈宁宫,皇上下朝第一件事,便一定是来此“向母亲请安问候”。这么多年以来,呣子俩的关系一直不好,皇帝从未如此孝顺过。正常的人都会为此感到高兴,可是皇太后,却是挫败极了。
婆媳的关系,再度僵持,与之从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次,颇为糟糕的是,隐晦微妙,皇太后和董鄂妃都不约而同将其隐藏了起来。更大的恶果,便渐渐酝酿成型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你,也要你的迎合】
顺治十六年,十一月丙寅,上猎於近畿,戊寅,皇六子奇授生。顺治帝率诸王贝勒宫还。
与此同时,皇太后称病赴皇家南苑猎场养病,几乎与儿子回京的身影擦肩而过,于冬月低离开了京城。董鄂氏受命同往,近年的精神压力使然,她的身体状况已经频频告急,可是面对婆婆的召唤,她如何抗拒?!
南苑是皇家的猎场,到了冬季便一片萧瑟,大雪覆盖的荒山就像要伺机吞噬人的怪兽一般,环抱着荒凉的平原。
别说是养病,就算没病,在这个时候闯入南苑,也会让刺骨的寒冷给惹出毛病来。皇太后实在没道理于深冬到那儿去养病。除非她是存心想折腾什么人。
顺治帝近年来也有了一些觉察,感到董鄂氏郁郁寡欢,神情凄楚,似乎比从前更加忧郁了。可惜却苦于她闪烁其辞的态度,始终摸不清结症所在何处。
皇太后的行径虽然有违常.理,但是六阿哥的出生给紫禁城带来了一番喜气。顺治帝有所大意,放过了这个细节,没有深究下去。
这一次南苑养病之行,皇太后兴.师动众的带了大批的宫女和太监,甚至将首席太医也一并召了去,历时整整两月有余,连除夕都没回盛京过,三月初才宫还。
盼着爱妃归来的顺治帝,望眼.欲穿的于宫门外远迎,等来的却是面带焦虑的皇太后,和一病不起的妻。强势的老娘他当面得罪不起,只能将怒气发泄在了太医身上。
曾经的大太医何克勤,已于官降五品之后,不久便.以疾解任。此次随行的正是他的徒弟——继任的首席太医尚泰和。
尚泰和当即被踢入了宗人府,一路上他大喊冤屈,.惹得随行的一众奴才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自己。
皇太后对此事态度冷淡,不知寥寥。只是故作慎.重的提点儿子,气头上做的事,待消了气儿,拨正便是。仅此而已!
临了,她声称两.月以来没少为贤贵妃操心,养病不成倒生新疾,转即便回慈宁宫休憩了。
叶布舒肩负两任,被急召进宫,皇上有旨;一责令他即刻传善继诚进宫替贵妃诊治,二令他连夜审讯尚泰和,不惜一切代价要让他吐露实情。【爬书网﹕】
善继诚接到命令,匆匆忙忙进了宫去。他一脚跨入承乾门,一颗心猛的沉了沉,随即深埋着头大步走了进去。
在贤贵妃所居的承乾宫内,所有随行南苑的宫女太监,全部光腚爬在条凳上,气若游丝的呻吟着。板子抽在腚上发出的“啪啪”声,时起彼伏,将那些微弱的叫唤,越抽越低。这些奴才们的忧患,看来一点都不嫌多余,果然是一个都没跑得掉,都倒霉了。
想必是皇上对贤贵妃的病情生疑,不肯就此了结此事,于此采取了这么极端的方式,想要从奴仆的口中知道点信息。
可是那一张张紫黑的腚,一声声快要咽气的呼喊,摆明了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奴才们扛不住屈打成招,二是一命呜呼,在此丧命。这哪里像是要个说法,根本是在泄愤。
善继诚双腿打颤,背心直冒冷汗。此次奉旨进宫,他这条老命怕是悬在老天爷手里。医术怎么样,似乎已经不太重要,而贤贵妃的病还有没得治,才是让他平安走出皇宫的必要因素。
皇上彻夜未眠,两眼有些红肿,善继诚叩请他暂时回避后,被特许近距离望、闻、问、切,仔细给贤贵妃查病因。
不料,这位老太医刚将手搭上贤贵妃的手腕,老朽的身子便狠狠一抖,陷入了惊恐中。这脉络、这病症,为何与当初弥留之际的五爷如此相像!?他怎么敢告诉皇上,贤贵妃年纪轻轻便得了“风疾”?!
此时此刻,善继诚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暖春乍到的三月间,寒风在他耳畔呼啸。当初摄政王坠马受伤,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会因这小小的毛病而丧命。
皇室为了平息诸多的谣言,只好责令当时的大太医何克勤检尸。其结果虽让人出乎意料,可细想之下倒也合符逻辑。摄政王死于风疾,这个说法似乎无懈可击。
纵然摄政王失足落马的皮外伤不足以引发他的顽疾。但他毕竟有这个病因,加之在摄政晚期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不但嗜色嗜酒,又迷上了烟草。这一切无一例外统统都是风疾病人最大的禁忌。于是乎,何克勤这个结论很快就平息了众人的疑问。
若不是五爷病情告急,叶布舒差遣他入府救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年仅二十七岁的承泽亲王也会有这个毛病。其他都不打紧,最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承泽亲王府遭遇了何克勤。
既然宫里的首席大太医在,为什么他的主子却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守着五爷的房门,只放自己进去?!
善继诚越想越害怕,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那“太宗”二字还没念想得完整,单单一个“太”字,便让他陡然瘫软了下来。浑身乏力的躺倒在椅中半饷缓不过气。他赶紧驱除了这个念头,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
如何向焦急如焚的皇上回话呢?!他该怎么说呢?或者——不管他怎么说,最后都只有以死卸职,才能让这解释不清的事以“太医渎职”完满告终?!
这个“死”字儿从心坎滑过,善继诚倒顷刻间安然了下来。人最大的恐惧,莫过于一死。医者父母心,他做了一辈子的太医,虽然是为皇家服务,却一直本着这个理念在行事,要论坦荡,他的内心可谓坦荡到了极致。少时跟随太祖,此后尽心侍奉先帝,皇家血脉代代相传,他也无风无浪的到了叶布舒身边。
要说活,六十好几了,他也活够了。要说愧,这些年来侍奉皇家的主子从没出过差错,他无愧于心。
死,不过是结束人生的另一种方式。早年在战火纷飞中穿行,作为军医的他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今时今日若是皇上一怒之下,赐他一死,好歹也有个全尸,与早早陨命在战场上的那些士兵相比,他这一辈子横竖是值了。
善继诚念想至此,紧紧合上双眸沉寂了片刻,心一横,起身走出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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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对尚泰和遭难视若无睹的皇太后,在得知顺治帝弃宫中太医不用,而启用了善继诚之后,阵脚大乱。她费劲周折的一脚cha了进来,妄图阻止叶布舒夜审尚泰和。为了有效的实施拦截,她动用了诸多勋旧大臣,以及传教士汤若望,对顺治帝进行施压和劝说,这等疲劳轰炸轮番觐见,利害关系政治压力,统统蜂涌而至,终于在三更时分,迫使顺治收回了成命。
苏克萨哈作为皇太后派遣来的不速之客,带着皇上的口谕夜闯了宗人府。听罢侍从通报,叶布舒面带阴霾的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刚一和苏克萨哈打照面,他便开口撂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你以为宗人府是吃素的?天近五更了,你告诉我说皇上要收回成命?!现在只差让他签字画押!还收回得了吗?!”
“叶布舒,你要知道你说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苏克萨哈闻言大惊,立刻压低了嗓子,近乎从牙缝中蹦出了忠告:“你在说话之前得考虑清楚!你的家人还需要仰仗你在朝中步步为营的谨慎,才能得以平安享福!!”
“你在威胁我?!”叶布舒森冷的剜了他一眼:“除了口谕——你不会还带了先斩后奏的特权来吧?!”
“我是在跟你说真的!!你别瞎搅和!!”苏克萨哈猛然抬手,将叶布舒的肩头重重一拍,连推带拉将他朝庭院的角落逼去。远处的侍从还以为两位大人交情不错,张望了一眼,便纷纷闲散的原地候起命来。
“放手!!你要干嘛!?”叶布舒大为反感的将苏克萨哈往后一推,在院落的围墙处站定了脚跟。
“叶布舒,这件事本来不管你的事!如果你执迷不悟,就会惹祸上身!”苏克萨哈踉跄了一步,转即又阴魂不散的贴近身来,咬牙切齿的低声告诫着。
“你当年卑鄙无耻的倒戈叛王!现在还大言不惭以救世主自居!!这么多年来你扪心自问过吗?!主子、官品、信仰、还有你那邪恶的情思,你都对得起哪样?那些你亏欠过的亡灵和生者,你都对得起谁?!”
“我不知道你到底审问出了些什么,但是”听罢叶布舒凛冽的控诉,苏克萨哈感到有些气息不畅,他竭力的平息着内心的波涛,却无法躲避“叛徒”一名的折磨,一时间语塞,陷入了沉默。
“怎么?你感到难受吗?!你感到惭愧吗?你也会有这些感觉吗?”叶布舒凑近他的耳际问到,那低如耳语的声音,竟然像怨灵的哭泣一般凄厉:“你来晚了!审讯已经结束!一旦抖出来,明儿一早,是你死还是我亡,自有定夺!你我都可以赌一把,但倘若你是个明白人,这个时候就别站错了队!!”
“你以为我怕死!!”苏克萨哈终于从沉沦中抬起了头,眼露让人胆寒的光芒,说不清是疯狂还是绝望:“不管你审出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必然都是祸害一桩!你能在宗人府见上我的面儿,一切都很明白了!!你坚信皇上会为此事出头?可是他连自主的权利都还没掌握到!!醒醒吧!为了你的家人,你的妻,你的女儿,还有你在宫里待了一辈子的额娘!!”
苏克萨哈的低吼将叶布舒陡然唤醒。他睁大了双眸茫茫然的瞪着不知名的地方,只有出气忘了进气。因恐惧和后怕带来的寒冷,将他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
尚泰和显然没有他师父的命好,更没有他师父沉得住气。皇太后本是有恃无恐故意对他身陷囹圄的事不管不问。这既是皇太后自保的最好的策略,也不乏为保护他的一种方式。
可是他却心存恐慌和怨愤,从进宗人府起便眼神游离,将意志不坚之态展露无疑。叶布舒用“气毙”之刑吓唬他,刚刚在他面儿上贴了两层湿棉纱,他便喘息不已的大喊饶命,将那惊世骇俗的秘闻合盘托出。
尚泰和是皇太后新培养的一个心腹,跟随在皇太后身边儿的日子不是很长,各方面的素质都差他师父太多,而且他的疑心病太重,在怀疑主子将他当做废物抛弃了之后,他深知横竖都是死,竟替师父和自己大感不平,把知道的事,都吐了个干净。
在这骇人的供词面前,叶布舒所有的冷静都一炬成灰。他体内的血液,沸腾了,又森寒的冰冻了,再次沸腾了,又再次冰冻了,这么反反复复的在狂暴与怯弱间徘徊,想不到竟等来了让他悬崖勒马的——苏克萨哈。
【第一百零二章 宗人府要她,还是五爷要她?】
顺治亲政之后,皇家对多尔衮的清算,其凶狠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憎恶与报复。而这位遭受暴行的对象,竟是一位对大清朝立过盖世功勋的人,一位姓爱新觉罗的自己人!在大清朝的历史上,迄今为止还未如此凶残过。
这一场臭气熏天的清算运动,顺治帝在明,皇太后在暗。明处的从容默许,暗处的精心策划,极尽所能的对逝者实施摧残和侮辱。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可说是淋漓尽致的表现了这对皇家呣子的卑怯和变态。
皇太后确实也真够可以的。当年,她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以及自己的地位,不惜降尊纡贵取媚于多尔衮。在他死后,她却为了摆拖这段历史带来的尴尬,以及为了清除儿子亲政的障碍,不惜以史上只有针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才会采用的手段,清算了对她们呣子恩德大于天的多尔衮。
乖戾而没有人性的皇家传统,造就出了如此乖戾而没有人性的政治动物,让人夫复何言?福临能够成为顺治皇帝,与他的母亲有绝大的关系,但这位母亲对儿子的影响是灾难性的,顺治帝一生的幸福就葬送在他母亲的手里。
然而,这些耸人听闻的秘密,已无法再引起叶布舒内心的潮涌。他所有的聚焦点,都落在了那更为骇人的供词中。
皇太后葬送的不止是顺治.皇帝的幸福,她还葬送了两代君王的——命!两朝储君的——命,甚至,还有一位年轻贤王的——命。
没有男人会愿意跟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同床共枕,胆寒拥眠。皇太后从展露了她精明绝伦的政治天赋起,便失去了太宗的宠爱。等到她如梦初醒时,太宗已经彻底沉沦在了她姐姐海兰珠那温柔宁静的港湾里。
一日的失宠,可以忍耐,一时的.空房,可以等待。可是一日又一日呢?何时是个头?心理上过去了,身体上呢?那些大鱼大肉、药膳补品催生而出的性欲,能置之不顾吗?!
无数个苦守的夜晚,教会了她两件事。其一、这是大.清朝,不是唐朝,武媚娘只是一个“传说”。就算有这个机会,她永远也不能身居前位,只能退居二线,暗箱操作。
其二、在面对争夺时,等待永远是未果的。男人的战.场在沙场,女人的战场在厢房。可是她的战场却是空的!万念俱灰之下,她将狼烟吹向了对手的闺房。她甚至也感到有这个必要,欲将狼烟吹向——朝堂。
为此,她不遗余力将势力渗透进了太医院、内务.府这两个在皇室举足轻重的部门,也抓住了核心人物,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心腹。蓄势待发的雷响了战鼓。
从启用何克勤.制造了八阿哥夭折的命案起,这位皇太后历经了人生第一次巨大的变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开始为自己的道路,亲自做起了清道夫——“争取属于她的权益和幸福”
明代著名的医圣张景岳指出:“药以治病,因毒为能,所谓毒者,以气味之有偏也。盖气味之正者,谷食之属是也,所以养人之正气。气味之偏者,药饵之属是也,所以祛人之邪气。其为故也,正以人之为病,病在阴阳偏胜耳。欲救其偏,则唯气味之偏者能之,正者不及也……是凡可避邪安正者,均可称为毒药”
在《神农本草经》中对中药的毒性、配伍法度、服用方法等均作了较为明确的叙述。
大毒类,多指毒性大、使用后即可迅速发生严重中毒症状、可造成主要脏器严重损害甚至死亡的药物。如生川乌、生草乌、马钱子、巴豆、红粉等。
有毒类,多指毒性较大、使用后导致较慢中毒症状。如使用不当,或用量过大,亦可造成重要脏器损害,甚至死亡。如附子、生天南星、生半夏、洋金花、轻粉、甘遂、芫花、常山、大戟、商陆、牵牛子、蓖麻子、朱砂等。
满清人对天花的抵抗力低下,小阿哥出生初期,皇室都会命人定期在其房中烟熏消毒,当年,行走在内务府的赵公公奉命将何克勤配置的药方,加在了香炉里送往八阿哥房内。历经数日之后,仅仅六个月大的八阿哥便神秘的死去了。
同一种方式被用在了董鄂妃产下的四阿哥身上。除了当初的执行者之一已经殒命黄泉,皇太后只得另派心腹实施之外,和当年的步骤几乎一模一样。
这两朝的皇子,都是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他们本能健健康康的成长,却如璀璨的流星一般,一闪而过,眨眼便陨落了。若要追寻次要责任,难辞其咎的便是他们的父亲。太宗和顺治无一例外过早流露出了欲立储君的心意,为他们心爱的儿子,招来了杀身之祸。
初初亲耳听到尚泰和招供,叶布舒一时难以承受,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几乎想一把将这个卑鄙的蝼蚁捏死以泄心头之愤。
夭折的孩子,已经让人感到无以复加的惊悚和愤怒,可是事情还远远不如这么简单。亡弟在向他啼哭招手,两代君王的阴灵在耳畔怒吼。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动。
怪不得祖训一再强调防范外戚。躲在慈宁宫的这位“外戚”几乎将他们爱新觉罗家最重要的王侯都送归了西!那曾经伸向王者的毒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得逞,将大清朝的皇室、宗室、觉罗、子民,统统都愚弄!!
何克勤其实是个身世不幸的人,说难听点他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他有一个汉族母亲,有一个将其母jian污后扬长而去,不知姓甚名谁的满族父亲。
早年呣子俩生活艰难,风采露宿,孤苦无依。若不是有一个好心的老药农,将走投无路的母亲拦住,答应死活也会让孩子有口饭吃,何克勤恐怕早就被她母亲净身送进了官宦人家做太监。
这位命运凄苦的母亲不久便离世了。何克勤异常的刻苦,跟随老药农学识草药,奋发钻研医术。成年之后他隐瞒了身世,进了盛京皇宫,当起了一名小小的太医。
幼时对满人的愤恨,渐渐在岁月的冲刷下,和力量悬殊的差距中,被尘封在了心底深处。这个身世曲折的人,在遭遇皇太后的拉拢时,可说矛盾至极,兴许他至今也不能确定,他当初为之效劳,到底是感谢这位皇太后对他的提拔,还是与她不谋而合,被挑起了报仇的欲念。
草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何克勤精通于此,将极少量的马钱子等毒性巨大的草药和秘制的催|情药混合在一起,风干掺入茶叶中。制造了数起类似风疾的死亡病症。
满族人嗜肉食,膳后喜饮茶。这皇家储物库的茶叶一旦出了问题。不管是太宗还是常年受赏的摄政王,亦或是太宗最出类拔萃的儿子承泽亲王,都逃不拖这精心布下的局。
谋害皇上不是人人都敢涉足的禁区。可是亲眼目睹母亲含恨而死的何克勤却在迷蒙和矛盾中选择了“复仇”。而那位唆使他犯罪的皇太后,在八阿哥神秘夭折的鼓舞下,有恃无恐的借此为她下半生的荣华,铺筑起了所谓的坦途。
满清入关前后,战火纷飞,多方受击。一时间,打仗成了满清皇族生命中的头等大事。烽火蔓延,硝烟弥漫,看得清的是贤君的脸,猛将的忠,看不清的是大后方的阴谋。
明朝末期的官僚腐败,制度松散,入关后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个烂摊子到底是接还是不接?!不接,游牧民族自身有无这个能力,治理如此庞大的国家?!接,这些弊端必然会引起负面影响,将腐败的风气带入新王朝。
战场上的厮杀演变成了治国的焦虑,清初的君王和良臣们可谓没松过一天的气。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有一个共通点——勤政。战争和让人头痛的政局在腐蚀他们的身体,可是少数民族很难明白“节制”、“自律”、“养身”等等,这些汉人的玩意儿到底有何玄机。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有限的素养导致了日渐越下的健康状况。
他们的饮食以肉为主,他们认为纵欲是男人的乐趣;他们盛怒时拍案而起,欢欣时狂放笑之;他们在高强度的压力面前,也选择了高密度的“纾解”。
这一切都是祸根的引子。正因为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有风疾的隐患,以及多位太医会诊的公开病历。才让皇太后这位天才萌发了这个“妙想”。而她的“操刀手”也是一个罕见的天才,他配置的毒药无色无味,掺入茶叶中,甚至还带着清香。
不过,从皇太后精心策划的两起惊天命案里,可以看出在她心底深处对多尔衮的畏惧。皇太极死于风疾的症状,从用药到发作前后不过几十天,可谓猝死。何克勤用药的力度显然很张狂。
可是多尔衮从发病初期,到最后殒命,历经了半年之久。胆怯于摄政王威慑力的皇太后,深知多尔衮的精明,不敢造次,只好勒令何克勤将进度缓到最低限度。
那个时候多尔衮已经很少回北京了。可是他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到死神召唤的声音。就算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那精致的一罐罐茶叶就是掩藏在他身边的杀手。出猎古北口由首席大太医随行,一颗为大清朝绽放了毕生光华的星,就此殒命。
何克勤辞官之后,至今下落不明。兴许他聪慧过人,早已隐居;兴许皇太后已经将这个活口送去了阴曹地府向诸王请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尚泰和,压倒性的偏向后一种可能性。这也是他合盘托出的原因之一。为恩师感到不值。
叶布舒浑身的血液,都在如万马奔腾般于体内冲撞。他的父亲、岳父、兄弟、侄子都在这个外戚女人的手里陨落。她希望历史按照她的意愿来翻起新的一页,也希望“明君”由她来认定。不管她有多高明的政治手段,多清晰的治国理念,她都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她大脚一踩,用蒙古人征服世界的野心,踏入了女真人的家族,搅得满清皇室一片混沌。她甚至汲取了教训,深知清皇室对外戚人存在着前所未有的防范心,在多尔衮死后弃众大臣的请命不顾,拒不垂帘听政,她安然退居幕后,以忠孝仁义为训,以“劝慰”和“教育”为主,将皇帝当做提线木偶。
而这一切,皇上一点也不知情,这可能吗?叶布舒在苏克萨哈的提醒下,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黯然的闭上了双目。皇上不知道细节是肯定的,可是他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察觉其中的端倪,否则,皇上这一次怎么会让他连夜审讯!!
苏克萨哈的到来,无疑宣告了外戚人再一次得逞的结局,爱新觉罗与博尔济吉特的暗斗,再次败北告终。
【第一百零三章 君心可鉴,天地可泣】
“苏克萨哈,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阴霾的低语,如问天,如问地,唯独不像正常人问当事人的话语,这个问题,要苏克萨哈怎么回答他?
“我不必向你求饶,因为很明显,活路在我手里,但是我——愿意给你,和你的家人一条安宁的大道行!!”苏克萨哈紧锁着眉头,怔怔的说:“我向你承诺!今夜之事,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半句!你该杀的人,不是我!”
“是吗?!”叶布舒从失神的彷徨中醒来,凛冽的抬起了眼帘。此时此刻他的心房负荷着巨大的压力,苏克萨哈就像是一个催命的死神陡然降临,这个死神背后有着一座推不倒的kao山,即便是他能将其结果在宗人府,又能如何?!
如果苏克萨哈神秘失踪,顷刻间宗人府就会被禁军包围,他叶布舒会锒铛入狱,皇室会收没他的府邸和家产,他的妻他的女,还有他的娘,都将面临无人庇护,任人宰割的悲惨下场。
“我如何能信你?!”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面对叶布舒矛盾而阴郁的神情,苏克萨哈两拳紧握的拧紧了眉头,表露出了异常的焦急:“我和查克旦从一开始便怀疑你新娶福晋的真实身份,可是我们从来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孩子年少不能分辨真伪,曾一并将贝子爷当做了——‘敌人’,他拾得了贝子爷的荷包,不着痕迹的归还到你府上,是为了提醒你,有人在将军府徘徊,唯恐此人有歹意!不管什么样的家庭,父亲对儿子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你认为我会害你,亦或害你的家人吗?!”
“什么?!那——是查克旦拾得的!!”叶.布舒惊愕的抡圆了眼,转即又渐渐暗淡了下来,不管多讶异的事,此时都显得渺小而细微,他的心再度被蒙上了灰尘,极度彷徨起来。
对于苏克萨哈来说,他的心情急.迫,一点也不比叶布舒轻松。虽然他是一个木讷的人,鲜少展示心迹,可是此时却不得不面露诚挚,语带恳切,以期获得叶布舒的认同。
从叶布舒的表现上来看,尚泰.和招供的内容绝不会仅限于贤贵妃的病因这么简单。是什么让这个四平八稳的四阿哥变得如此不理智?!他是不是有可能知道了一个不能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看样子太过沉重,极有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这件事毕竟由皇上牵头而起,皇太后阻挠而终,当.儿子的想揭开雾里看花的迷蒙,当娘的却极尽所能欲掩埋真相,这是一件如此微妙而危险的事。叶布舒断然没理由坚持。除非,尚泰和供出了什么跟他有关的事——比如相关他的妻以及——其妻的家族。
如果推断得没错,若叶布舒选择和他翻脸,则有可.能面临空前未有的浩劫,说不定,连朝廷也将迎来无法预计的动荡。毕竟叶布舒的妻,有着一个隐晦的身世,这其中隐藏着一个让他苏克萨哈心知肚明却甘愿谨守的秘密。
她来自一个显赫至极的家庭,有一位创造了女.真人神话的父亲。围绕着她的秘密已经太多,不允许再有任何差池。保护这位后人,这是他作为一个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叛徒,唯一向心灵忏悔和赎罪的机会,他不会让叶布舒以一时的冲动将之破坏殆尽。
皇太后一反镇.定自若的风度,深夜将他派往宗人府以期阻止尚泰和招供,那么这件事情,多半都烫手得常人不敢kao近。再则叶布舒也一反常态,嫉恶如仇的欲将其揭露,那么总之,这件事代表的无疑是让人胆寒那四个字——杀身之祸!
“我——明白了!”叶布舒踌躇了良久,终于泄气的低叹。
莞尔,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到:“让你在人在外面等,我们俩——进去提人吧气毙只需要几分钟时间,不会让人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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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七年甲午,太医院大太医尚泰和于宗人府上吊自尽,太宗四子叶布舒监管不利,罢去其职,罚俸一年。
贤贵妃董鄂氏离奇染风疾一事,不胫而走,引起了贵戚间的一片哗然。女真人对天花的恐惧陡然间转到了风疾上。一时间紫禁城犹如佛门净地,人人吃斋念佛,戒酒戒色,以求延年益寿保住小命,汉人的养生之道,在这种可悲可笑的时刻,终于被满人翻了出来,捧过了头顶。
皇太后为此颇为恼怒,并怀疑有误诊之嫌,责令太医院的冯魏祥太医为其复诊。诊断结果与善继诚当初所言大相径庭,风疾一说可谓无稽之谈,皇太后以散布谣言,制造莫须有的恐慌为名,下令将渎职的太医善继诚凌迟处死。
此后,顺治帝出面阻扰,却终是只能为这位老太医,留了个全尸,赐酒,辛丑上路。叶布舒获知此事已成定局,表现出了让人惊叹的哀伤和愤恨之情。
善继诚从叶布舒呱呱坠地起,给他看了三十三年的病,六十好几的老太医,已近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七十高龄,若不是叶布舒一再挽留,他早就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不肯轻易相信新奴的叶布舒,此时的悔恨之情就像崇山峻岭中的大雾一般,将一切都遮蔽和淹没了。善继诚死于掩盖事实真相的毒计,他死得冤枉,死得不值!也死得让叶布舒丧失了对这个朝廷所有的信心。
借着皇七子隆禧出生,皇宫有了一点喜气,叶布舒向顺治帝请辞,归林。只可惜,上不谕。
六月,辛丑,古帝王圣贤祀典,叶布舒再见圣驾,希望远赴西藏,担任驻藏大使,挽留未果的顺治最终只好允之。
七月甲寅,和硕简亲王济度薨。丧礼之后,“郑亲王府”时代安cha的店铺悄悄拆除。与此同时,叶布舒所有在京的产业开始着手清盘,准备撤出这块是非之地。
八月,壬寅,贤贵妃董鄂氏薨,辍朝五日。甲辰,追封董鄂氏为皇后。顺治皇帝写了一篇《董妃行状》,称得上字字泣血,声声是泪。全文一千五百多字,酸辣兼备,处处话里有话,似乎就是为了讥刺他的母亲——皇太后的心机与伪善。
这篇皇上亲笔的“诉状”一出台,朝中上下一片哗然。叶布舒的行程转即则被搁置了下来。皇上的情绪崩溃,与皇太后的矛盾急剧上升。他作为臣子和兄长,无法离去。
想不到董鄂氏历久压抑,身心具疲,还是撒手人寰了。皇上和皇太后的大战,从来没有如此“礼貌”而森寒过。皇上既不吵闹也不发飙。在他写下《董妃行状》和下令将董鄂氏宫中服役的三十名女官、太监、宫女全部赐死,为其殉葬时,无不带着冷静而麻木的神情。
他在这种让人心惊的沉寂里,极尽所能的违反皇家规定。董鄂氏的丧葬规格,被他提高到了与皇太后、皇帝同样的等级,这一切,他处理得平静而从容,可是他的眼底,流露出了和当初叶布舒一模一样的神情,他万念俱灰的绝望,就像死灰一样,把整个皇宫都染上了死气。
这个朝廷,爱新觉罗的人,是待不下去了。至此,身为“皇子”的叶布舒让身为皇帝的弟弟大为羡慕。四哥能申请远离京城,避开这让人恶心的朝廷。可是他呢?!他是真龙天子,除了“从天而落”,降临在这万人敬仰的宝座上之外,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有一天,再回天上去。
这一对哥俩,经历了成年之后,彼此都放下君臣礼仪,以兄弟相待的最后一段时光。
顺治帝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朕心知,但晚矣、亦乏力。是宿命,是报应,天才知,朕惘然,欲离去。
是岁,厄鲁特部鄂齐里汗,**喇嘛、班禅胡土克图来贡。叶布舒作为驻藏新使,从宫中接出了母亲,举家迁移,与鄂齐里汗等择日返西藏。
顺治十八年春,丁巳,顺治皇帝郁郁而终,崩於养心殿,年二十四。
遗诏曰十四过失,其中包括:一、“因循悠忽,苟且目前”,再则汉化日渐严重,置淳朴旧俗于不顾。使天下未得安定,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二、未能重用满臣,使之“有才莫展”;委任重用汉官,使满臣“无心任事,精力懈弛”。
三、董鄂妃的“丧祭典礼,过从优厚。不能以礼止情,诸事太过”。
四、自以为聪明,不肯听从忠谏,致使群臣保持缄默,不敢进言。
五、自知有过错,又不能下决心反省改正,致使过错越积越多、越积越重
这份遗诏是在皇太后的一手主持下定稿,并布告天下的。在这篇遗诏中,用皇帝的口吻,列举了福临自己生前的十四项罪过,基本可以看成是一份皇帝的罪己诏。
皇太后是一位心机极深、同时不断地在运用这些心机的女人;更是一位对权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富有政治才干和政治欲望的女人。
她的谋略与无情,远在皇太极和多尔衮之上。她的老辣、阴狠更让她一次再一次的推出死人来平息朝中的异语,以及抹煞历史的印记。这一次,死去的是她的儿子,可是她依旧义无反顾的将其利用,还是那句话,夫复何言?!
诚然,是森冷的皇宫,无情的际遇改变了她,可是她的潜力也让人咋舌,为之胆寒。一个率真的蒙古少女,在几十年的岁月中,被巍巍紫禁打造成了一具冷血的行尸,那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有什么值得人向往和渴求?!
顺治遗诏曰:“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讬。其勉矢忠荩,保翊冲主,佐理政务。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三月癸酉,上尊谥曰体天隆运英睿钦文大德弘功至仁纯孝章皇帝,庙号世祖,
葬孝陵。
顺治年终,康熙年为大清翻启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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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幻,难以预计。本以为自己会因皇家的巨变感到一丝快乐,哪晓得报复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它紧咬着不放的,不止是敌人的尾巴,还有自己内心深处的巨大的痛苦。
如不是叶布舒做出了如此明智的选择,举家迁移进驻西藏,金珠恐怕难以平息内心的纠结。在她眼里,丈夫这个举动,带着对她的重视和包容,兴许他是为了让她重获内心的安宁,于是才带着她远离了尘世的纷扰,和恩怨的集结地。
此时,她能怀抱小女儿骑在雪白的牦牛上笑看丈夫和大女儿在水溪边嬉戏,了无纷扰的享受宁静和幸福,跟她这位独自咽下痛苦的丈夫有着绝大的关系。
在面对他极端恶劣的情绪时,虽然她也感到疑窦丛生,可是在那痛苦而消沉的面容上,却推敲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放弃了朝中的一切,放弃了京城的所有生意,他为她做了这么多,除了原谅,她也不忍去撬开他的口,逼迫他诉说什么。日子能恢复到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厮守,她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了。
蔚蓝的天际上淡薄的飘着浮云,她仿佛看到父亲、叔叔、离去的家人,都在向她含笑招手,摄政王唯一的后代能逃拖劫难,在远离京城的净土找寻到无忧无患的落脚处,历经了多少举步难行的荆棘丛和可怕的沼泽地。
如今,不知道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有一点很明了。她愿意和她这位越发沉默和消沉的夫,笑看世间云卷云舒用她所有的热忱和关爱,让他走出不为人知的阴霾天空。
康熙年、皇室、皇太后、康熙大帝,跟她还会有什么纠葛,她无心去顾及,只想好好的待在爱人身旁,以及听女儿们都能毫无顾忌,甜甜的称她一声:额娘。
【第一百零四章 善缘/孽债】
叶布舒难得的又发起了小孩子脾气,他猛然挺直了脊梁,将那袭枣红色的常服撑出了挺拔的形状。
东莪倾身而上拿着旗帕将他眼角的湿润抚去。他尴尬的将头一偏,别过了:“干嘛?把爷当成儿子打发了?!”
“噗——”东莪扫了他一眼,拧着眉头苦笑起来。执拗的再度给他擦起眼角来:“爷!臣妾自从有了女儿才知道,原来一个真正的女人并不是kao那些规矩堆砌起来的,而是kao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布舒仍旧别了别头,悻悻然的拉高下颚瞪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东莪的手被他拉了下来,合在两掌中摩挲着,复而他调整好了情绪,认真注视起她来:“何来谬论??”
东莪扇了扇睫毛慧黠的说:“.爷在臣妾心目中曾经是半个父亲,那感觉真的很好!有爱有包容、也让人觉得有依kao!臣妾现在有了女儿,希望也能给她这样的感觉,更想让爷也能体会到,这样美好的感觉回归于出处,岂不是理所应当!!”
“瞎掰!女人做了这么多年,嫁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竟就悟出这么个屁道理!家门不幸!”叶布舒口是心非的弯起了嘴角。
东莪见他露出了笑意,思量着.又开了口:“是呀!臣妾嫁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能给爷生个儿子袭爵,想起来都有愧!况且女人都该心疼自己的男人不是!?爷这么喜欢孩子,若是有机会再得——”
“得得得!你兜来兜去想说什么呐?!爷今日欠了老五.一个大人情。并不是要跟你商量的!”叶布舒脸色一变,笑容“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
“可是,太后不是——”
“本来咱们的境况大不如从前,是不该执拗于一个.娶妻纳妾的家务事儿!不过,纳妾和娶妻是两码子事!若是福晋尚在府中,太后软硬兼施要让咱纳个小妾进府,倒还罢了,可再娶嫡福晋是断然不能应承的!否则,这个口一松,将来必然后患无穷!”
“怎么个‘后患无穷’?”东莪愣愣的看着他,拿出了学.子对先生的白痴神情。
“若这个口一松,你断然回不来了!!”
“为什么?何以此见?”
“勒克德浑既然.未受到任何波及,娶他的妹妹总好过和‘叛臣’扯上干系。墙倒众人推的今日,太后当然希望爷能有所觉悟,自动投诚,避免她再行周折。
一旦爷应承了下来,时日一长,‘多尔衮’一名无人敢提,‘四福晋’又有名有实,那谁还记得曾经的东莪格格,曾经的四福晋?!
多尔博归宗,本就意为让阿玛断后,如此一来,皇家玉谍要改为‘叛臣多尔衮无子嗣’非常容易!!
虽然太后到底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你‘消失’咱不得而知,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但她想要的结果,似乎是希望你‘从来没存在过’!!”
“——什,什么?从没存在过?”东莪瞪大了美目,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气将她冻结在了叶布舒面前,除了忽闪的眼和不断抖动的睫毛,她几乎无法动弹。
想起在郑亲王府差点被人陷害的事,她重重的拧起了眉头:那个时候父亲尚且在世,因纳娶了豪格之妻而和太后陷入了绝对的僵持,若把这件事设想为太后的报复,恐怕最为符合逻辑。
太后当时是打算通过“不忠”将自己从叶布舒身边赶走吗?是因为她赐了“点金凤”助自己保胎,却未能从父亲那里得到她想要的回报?亦或是她感到父亲不可控,为此后悔向他示好?!不管这猜测是否属实,至少今天的太后多少抱着一箭双雕的心态,既泄愤又除根!
东莪念想至此,猛然大惊。忽然担忧起叶布舒的处境来。她抬起眼帘紧抓着他的手:“那那太后不会对爷”
“不会!她不可能借抗婚的名义发难,那还不至于让皇子坐爵!况且她下任何大的决议,都得有人支持她才行!现在幼帝年少,不拉拢一个宗室里的亲贵能成吗!!”
“她会拉拢谁?济尔哈郎?”
“对!郑亲王可谓你父亲最大的一个对头,他偃旗息鼓忍耐了多年,眼下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彻底清除对手身边所有的亲信和部下。但是咱们的叔公苏尔哈奇没给他留下什么财产啊!如今他在外省的行宫别苑悄无声息的片地开花,那是爷倾其所有投注的筹码!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条财路的!”
叶布舒抚了抚她的头,苦笑着深深吁了口气:“倘若爷坐爵入狱了,谁来给他创造财富啊!现成的总有完结之日,有人赚才会源源不断!”
东莪瞄了瞄他无奈中夹带的得瑟之情,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赞,这个“市井商贩”的铜臭味又来了,不过这次倒是蛮香的:“有了地位还怕没人送宝吗?济尔哈郎不忌讳爷的身份?”
“爷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钱袋,外加沉迷女色的纨绔子弟,他胃口被养得这么大,谁送得起这个‘宝’!况且阿玛曾经的打压也带来了绝佳的效果,如今竟是没人忌讳爷什么,拉拢爷一起诋毁阿玛的人倒是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
“那皇上呢?他怎么看的?”
“皇上不用担心,阿玛曾反对爷晋升‘辅国公’一爵,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已亲政,且渴望摆拖太后及诸位元老对他的控制,更是巴不得将这些曾受过阿玛打压的宗室兄弟笼络到他身边儿去。”
“这么说阿玛曾经对你的不善之举,眼下看来竟是不幸中之大幸”东莪黯然的将头一偏,陷入了复杂而凄凉的心境。
“那是阿玛为咱们留下的一条生路!爷若是有阿玛一半的才华和远见不说也罢,如今保全了福晋便是尽了孝了!”
“什么意思??”东莪两目炯炯的凝视起他来:“阿玛给咱们留了条生路??”
“你只知其然便罢,将来有机会再细说吧!爷只想让你明白,咱家一直都是拧成了一股绳的,不曾分歧过。至此你可放下曾经的迷惑和郁结!父辈保护咱们!爷得接替下去,好好保护你!人生中意外的收获总在耕耘中!父辈播下了善因,爷会为你收成良果!纵然命运再坎坷,希望总是有的!就像你说的,有爱、有包容也有依kao!所以你要勇敢,别绝望!!!”
东莪愣愣的望着他,心间翻覆起了巨大的澎湃和感动。为父亲也为丈夫,对父亲无尽的思念从终日压迫的心底势如破竹的“砰砰”炸响。他们曾瞒了她很多事,出发点却无不因为爱和无私的给付!
化为尘土的父亲忽然有血有肉的朝她走来,还有她的叔叔,她的伯母,所有爱她却已陨落的星星,都闪耀了起来,让她看到了被点点光芒照亮的未来之路。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透亮,越聚越多的雾气亮晶晶的堆砌成了千百个镜子,叶布舒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成千上万的在她眼前晃,她吸了吸鼻子,两行热浪冲出了眼眶:“咱们还有未来吗?”
“当然!”
“咱们的女儿将来有机会给他的阿玛承欢膝下?”
“当然!”
“爷为此可能会粉身碎骨!”
“为妻为女,殒身不恤!”
“爷——”
东莪投入了叶布舒的怀中,眼泪冲刷着两人阴郁的心境,就像暖春五月的阴雨,在潮湿后,让人期盼总会迎来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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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爱新觉罗.穆丹满百日
昆仑阁冬暖夏凉,是整个男爵府中男主待得最多的院落。苏克萨哈因出生武职不善文赋,因而将这硕大的“布库”房当做了他的大书房。他收藏的兵器就像藏书一般罗列在披屋中,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东莪作为特殊的家奴被安置于此,从她在东厢生下一女,至此已经三月有余。她的抵触情绪丝毫未减,心态却已由最初的鱼死网破,在叶布舒给予的希望中变成了安之若素。
苏克萨哈此时又以一等男爵加授云骑尉,并授命护军统领。进入了清核心议政中心。扶摇直上的他,万事俱备,只差再上沙场立下新的功绩,便能逐渐扭转皇上不太认可的尴尬,重新为叶赫家带上荣誉的徽章。
他的父亲苏纳是一个争议颇大的“额驸”,他喜贪财色、行事鲁莽,且嗜杀成性。曾妄杀降民俘虏,为此而受到清廷的重罚。
但是他的战略能力却不容小视,早年随太祖初创业,崇德年间又从太宗伐明,其攻破长安诸堡及昌平诸城,五十六战皆捷这样成绩斐然的战果,一次次保住了他的官爵,使得他不尴不尬的度过了荣誉和耻辱交替的一生。
苏克萨哈少言寡语的性格,多半来自较为扭曲的童年。他的母亲贵为公主,不过他们叶赫一家,却未得到皇家更多的关照及重视,六公主的父亲不管有多伟大,都已埋入了后金汗王的墓室,她丈夫的作为才是这个家族兴衰的源头。
努尔哈赤儿女众多,除了对十四子多尔衮、幼子多铎和大女儿东哥特别宠爱以外,对其他的子女并不上心。苏克萨哈对他这个外祖父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对他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就像任何一个臣子对最高无上的王一般。
在一种相对清醒的亲情关系中,他自幼便窥见到外祖父的心意,并大受影响,认为多尔衮才是天之娇子!若不是他这位十四舅在朝权的激斗中不明不白的陨落,他是绝对不会倒戈叛变的,
他愿意追随舅舅,并非因他一朝一夕的得势,而是将舅舅当做为了未来的王。如今这座巍峨的山峦轰然倒塌,他从童年便一直死咬的真理陡然消散,恐慌让他无处藏身,旧梦醒来,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王朝没有永恒的期待!只有当今的膜拜!坐榻上那一位不管有没有英雄认可,都是拿着他人生死令的“神”!
他曾旁敲侧击希望舅舅能发动兵变,一举夺取天下,可惜舅舅并没有理会他的暗示,而是径直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了下去。
面对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干,他选择了背叛。他的十四舅成了他苏醒之后的第一个牺牲者,亦或该称之为“救赎者”。他以践踏父辈的荣誉,换来了平稳的过度,以及辉煌的未来。
他追随的王已成灰,但背叛之举必然遗臭万年,他唯一庆幸的是,避免了诛灭九族之灾。可惜人生太多未知数,他绝不会想到,今日所为只是将那灭门惨剧延后了几十年而已。
“东莪,你在干什么?”
“——爵爷?!奴婢叩见——”
“好了好了,别叩见了,今天妞妞满百日,你不该换身衣裳吗?还在这里摆弄些什么?”
东莪的屈膝礼被止,悻悻然的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然说:“回爵爷的话,穆丹不过是奴隶之女,何须大肆渲染百日之庆!爵爷前些日子应奴婢之请,从从罪臣府邸搬回来的书籍需要罗列整列,这些事儿别人也做不好,奴婢感激之余定当效劳了。”
苏克萨哈打量了她一番,被她的“感激”二字激发了好心情,他僵硬的面孔为此荡漾起了波澜,牵起嘴角说:“感激什么,都是你的书!我让人将它们全部搜罗回来了而已。得空的时候再收拾吧!今日都是府上的家人,吃顿庆宴而已,快快换身衣裳带孩子过来。额娘等得心急了,别让她老人家操心,毕竟她不曾对不住你,疼爱之心没变过。”
东莪低头不语,沉默了半饷刚想了个名目准备以此推拖,苏克萨哈眼明嘴快立即说到:“你是不是没有得体的衣裳?我都给你置备好了,就放在西厢,去试试吧!”
东莪尴尬的抬眼看了看他,莫可奈何的福了福身说到:“爵爷有心了,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不想那一袭旗装如此隆重,色泽鲜艳绣工精细、立领呈马蹄、假袖二三副不但如此还有一众挂于胸前的小配饰,一一俱全。
李嬷嬷刚牵起袍子在镜前给她量了一量,她便眉头一皱推开了:“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东莪姑娘这姣好的身段儿本不该埋没的,若不是既然这是爵爷赐的断然没什么不妥!这身衣裳衬你正合适!比划着也能让人感到舒心呐!”
李嬷嬷高兴的打量着旗装,不时又比上东莪的背部左看看右瞧瞧,东莪还未开口再言其他,嬷嬷忽然盯着手里的衣裳说道:“哟!绫波纺的绣品!百字号成衣!这怕不是爵爷亲自置办吧,他哪里懂得女人家的衣裳得拐这么几个弯儿啊?!”
“什么?绫波纺的?”东莪急忙转过身来,在嬷嬷眨巴着眼的愕然中,拿起她手里的旗装翻转了过来,正对袍面儿的云头处,果然娟娟绣着几个小字:绫波刺绣
“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它了,帮我穿上吧。”东莪眼神空洞的将旗装递给了嬷嬷,那边厢欣慰的接过手来抖了抖,往手腕子上一搭,利索的抬手解起了她的领扣来:“这不就对了,多好的衣裳啊,东莪姑娘本就是金枝玉叶,在爵爷这儿只要他说了话,便无碍!”
这件淡粉的旗装竟然出自绫波纺的绣品,那么是苏克萨哈辗转几处去订做的咯?东莪眨巴着眼,隐隐痛心。昔日的欢欣和今日的狼狈扭成了一根粗大的藤条,狠狠鞭笞着她的心。苏克萨哈太jian猾了,他料定这件旗装跟绫波纺扯上了干系,她便爱不释手,拒绝不了吧。
她呆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在那袭氤氲而生的粉泽中,娇嫩如蕊的服饰衬出了一个面带仇恨的娇人,多扭曲,多疼痛,多伤怀啊!
【第一百零五章 未来的内大臣—查克旦】
宴席摆在老夫人位于北翼的院落里,东莪抱着穆丹迈步进了园子,喜上眉梢的老夫人立即将她唤到了身边。
姑侄俩在这一段时日里,建立起了一种奇怪的关系,老夫人对东莪疼爱有加,处处照应着她。但东莪却并不领情,对她的好意避之不及。不过,每当老夫人为此而神伤时,她又会软下心肠,出言相劝。
“哟!莪儿,怎么不给孩子戴她舅送的长命锁呢?”
“回夫人的话,这本是汉人的东西,皇子阿哥们应准佩戴佩戴,倒是无碍。但是穆丹身份低微,此举恐怕不妥!再说吧、以奴婢现在的状况,孩子也跟着遭罪,倒不如贱命贱养,少生是非吧!”
东莪刚刚落座,闻言立即抱着穆丹起了身,恭敬的回道。苏克萨哈脸色有些难看的说:“什么贱命不贱命的!这儿没个外人,别这么说!快坐下!”
“莪儿快坐下,你说得也在理!贱养有它的好处,孩子病少、好养育!既然你这个当额娘的开了这个口,那就先这么着吧!!咱不凑那热闹就是,将这特权留给宫里的小哥儿也罢!”
说话中老夫人拍着东莪的.肩,将她的身子轻轻压下了座。这席话的后半截似乎是对苏克萨哈说的,那边厢会意的立即不再言语,也坐了下来。
“其实带个长命锁也生不出什么.是非,咱爷不是连更大的忌讳都没放在眼里吗得了,穆丹命真好!爷——人都到齐了,什么时候开席呀?”
长久的沉默袭来,将空气中的.风凉劲儿打消,取而代之的是氤氲而起的压抑感。东莪不禁悄悄抬眼瞄了瞄苏克萨哈,旦见他凛冽的沉着脸,似乎并不准备搭话。老夫人愣了一愣,好整以暇的开了口。
“我说木莲,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这还轮不到你说.话吧?今儿是怎么啦?”
“回额娘的话,臣妾不过是是觉得缺点喜气,想凑凑.热闹嘛”被称作木莲的女子悻悻然的垂下了眼帘,言语中的恭顺挡不住她眼底的不悦。
苏克萨哈淡淡白了她一眼,结束了呈长的瞪视:“.来呀!开席!”
传话的太监闻.令传膳,婢女们翩然而至,将菜肴一道道捧了上来。席间的两个小嘎子规规矩矩的等着老爹发话,丝毫不敢造次,女眷们倒是缓和了紧张的神色,低声交谈起来。
东莪深深吁了一口气,怀中的女儿依依呀呀呓语着,她低下头来哄了她几句,面容上浮起了温情。
“呀!这小丫头不过百日,长得挺好呢!还能呀呀出声,真稀奇!”
东莪闻声抬头,竟然又是刚才那位木莲发了话,不过显然口气友善多了,带着讨好的意思。她刚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想寒喧几句。坐在她正对面的苏克萨哈“砰”的将碗剁在了桌上。
“你有完没完?!让不让人安生了?不想吃就回房去!!”
“阿玛——您别骂额娘了”
苏克萨哈这一声喝叱,不但引来木莲一抖,更是让坐在她身边的小嘎子,非常专业的瘪了瘪嘴,挤着眼泪求起情来。老夫人心痛孙子,赶紧责备起了儿子。缈英左右瞄了几眼,不得不开口劝慰,这北翼的院落里,顷刻间便热闹了起来。
东莪惶惑的看了看众人,赶紧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她。可突然而至的喧哗,让孩子一时适应不了,终究是哇哇的啼哭了起来。
苏克萨哈盯着哭闹的孩子看了看,终是无奈的起身说到:“都别闹腾了!图克索!阿玛就看在你的份上不再责难你额娘!不过,你为此得替阿玛好好看住你额娘那张嘴!她若再多嘴多舌,阿玛就连你一起罚!!”
小嘎子立即鬼机灵的一乐,冲他爹拢了拢小手:“阿玛英明!儿子记得了!”他身边的木莲讪然一笑,赶紧拉着她的好儿子坐下了。
那闹哄哄的氛围,陡然登场,又陡然谢幕,东莪抡圆了眼扫视了众人一番,急忙低下头不住哄着哭闹的女儿,眼下看来就只得她“不听劝阻”的闹个没完了。
老夫人侧过身来拍起了穆丹的背:“瞧吧,将穆丹也吓着了,这是要做什么嘛!唉!!”
东莪尴尬的顾盼了一番说:“夫人,奴婢还是退下吧,好好一个宴席都让这不懂事儿的孩子给搅了!”说罢她扫低眼帘,故意不看老夫人的脸色,起身福了福,抱着孩子离席了。
老夫人见状,心下急了。她半站起身来阻拦的话还未出口,苏克萨哈快速起身跟上了东莪的步伐:“东莪!你别走!没关系的,哄一哄就好了!”
东莪扭头看了看他,余光再扫了众人一眼,除了老夫人外,苏克萨哈的妻妾一个个闷声不吭,好像巴不得她快快消失一般。她淡然的收回了目光,微垂着头说:“爵爷的美意,奴婢和穆丹都心领了!主子们还等着你入席呢,奴婢还是先告退了。”
说罢她僵硬的侧了侧身,使得那扶着肩的手讪然滑落。刚要迈出步子,一把亮亮的嗓音毫无预示的介入了进来:“东莪姨娘,让我来哄哄妞妞吧!”
极为错愕的一愣,东莪轻蹙起眉头回转了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大的嘎子,他落落大方的含胸而立,眉清目秀的面容上带着谦和的微笑。拍着哇哇啼哭的女儿,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小主刚才叫奴婢什么?”
“姨娘啊!!”那边厢答得理直气壮,并离席朝她走了过来。
“可可是,是谁让你——”
“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苏克萨哈似乎有些局促,站在东莪身旁抢白说到:“东莪,这是我的长子,他叫查克旦!”
一丝恼怒爬上了心间,东莪斜眼看了看苏克萨哈,不禁感到“荒谬”两个字在脑海中逐渐膨胀。念及查克旦已来到了她的身旁,不便在孩子面前发作,她只好装作低眉顺眼的恭敬垂起了头。
不料,查克旦温言软语将穆丹一番逗弄之后,哭声真的渐渐小了。她悄然看着面前这个小嘎子,带起了考量的神情来。他眉宇间的温柔,是他天性纯良的最佳写照,他对穆丹露出的喜爱一点也不造作。东莪一时恍惚,想起了叶布舒和自己的童年。
查克旦显然对他的父亲有着很深的感情,除了不动脑筋的盲从父亲的“谬论”外,更超乎年龄的懂事,他看出了父亲的心思,便及时站出来替他解围。
东莪不但从他身上找到了叶布舒的影子,也由此想起了自己和父亲之间深厚的感情。她抑制不住的瞪了苏克萨哈一眼,恨意从眼眶中倾巢而出,将苏克萨哈一桶冷水从头至脚浇了个透。
穆丹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东莪收回瞪视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不管大人做错了什么,孩子是无罪的。她的心境平和了起来,温柔的摸了摸查克旦的头:“小主真是了不起,奴婢得谢谢你!”
“东莪姨娘——”
“小主!别叫奴婢姨娘!
“为什么?”
“这样称呼会给你们叶赫家带来不幸的!奴婢现在是你的奴才而已!”
“可是阿玛说——”
“是爵爷搞错了,若是真要按辈分称呼,奴婢也是小主的姑,不是姨!”
“可是,若阿玛将来把你娶进了门儿,查克旦不就该叫你姨娘了吗?!”
“查克旦!!回座位去!”
东莪“腾”的涨红了脸,无言以对的羞愤中,苏克萨哈大为尴尬的将儿子赶回了座位去。查克旦并未露出不悦之情,笑嘻嘻的一步三回头,奔回了座儿。
老夫人见长孙归了座,东莪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入席的意思,便拉高了下颚催促到:“莪儿!既然孩子没哭闹了,就快入席吧!菜都凉了!”
缈英闻言也随声附和起来。她经过上次的教训似乎对关于东莪的事小心多了,听到老夫人发了话,才一边劝说着东莪,一边迎上前来接过了她怀中的孩子。
这一顿庆宴吃得尴尴尬尬,少言寡语。苏克萨哈的三妻一妾都静悄悄的动着筷子,很少搭话。只有老夫人和查克旦时不时和东莪唠唠嗑,查克旦似乎很高兴,期间还讲了不少笑话,惹得老夫人开怀大笑。苏克萨哈重新做起了木桩,没人出言不逊打乱次序,他便永远没有声响。
他的小儿子赖在木莲身旁,不住的对东莪做着鬼脸,虽无恶意却不见得讨人喜欢。东莪扫视了他几次,终于按耐不住抡圆眼眶,将眼白一翻,大大吓唬了他一下。那边厢一顿,兴许是觉得对方这个鬼脸太可怕,他便自愧不如的收起了没完没了的“挑衅”,转而跟他的老爹撒起娇来。
众人都未察觉到这个小cha曲,包括苏克萨哈,东莪吓唬完他的儿子,自然而然警惕的观察着老子有什么反应。旦见他垂着眼帘替老夫人夹着菜,一副完全无感知的神态,她刚要安然收回凝视,却见他的唇边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
“爵爷把孩子给奴婢吧,你不必送了!让你费心了!”
“费心什么,都是自己家的——都不是外人,你掌好灯就是”
东莪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时不时扭回头游说着苏克萨哈,却只得来一次次的婉拒,看样子他是执意要将她送回昆仑阁才肯罢休。
夜色中的房舍憧憧影影,昆仑阁已经不远了。东莪听罢身后哄着孩子的笑声,心里跟针扎一般疼痛,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色不善的转身说到:“爵爷,就不必再送了吧,已经到了。”
苏克萨哈无暇看她,跟怀里的穆丹呀呀说着莫名的话语,看他那股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孩子的爹。他那一口一个“妞妞”的昵称让东莪的忍耐走到了极限,她突兀的朝孩子伸出了手去,想将她抱过来:“爵爷!她不叫妞妞!!为什么你就不能尊重下别人!怎么老子儿子一个德行!!”
此言一出,除了穆丹的呓语,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东莪懊恼不已,觉得对不住查克旦那孩子,她咬了咬下唇面对苏克萨哈绝对森冷的注视,沉默了。
“查克旦是个好孩子——”
“奴婢知道!!是奴婢出言不逊!奴婢该死!”东莪被自责困扰,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奴婢不该对小主不敬,小主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苏克萨哈搂紧了孩子,随便也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六月间,怎么手还是冰凉的?”
东莪猛的将手一抽,尴尬的转回身去:“奴婢心冷!”
“为什么?”
“‘为什么’??爵爷、你说呢?!在这府邸里待着,奴婢断然暖乎不起来!!不但如此!爵爷还擅做主张给穆丹取名叫妞妞,且让小主称奴婢为‘姨娘’!!爵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不是我故意安排的,是查克旦追着我问关于你的一切,我无以作答,只好随口说到,那知道他便记下了。他喜欢你,这是真的。”苏克萨哈平静至极,看似答了话,却是一样都没回答。
“他?他凭什么会喜欢奴婢??怕都是爵爷教的吧?!”
“我教的?我没教过他。我不会教他去崇拜一个女人!”
“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来就长了。乐意听吗?”
“若不是爵爷杜撰的,听听也无妨!”
东莪那凛冽的神态,让苏克萨哈淡淡的浮起了苦笑。他搂了搂怀中的穆丹,看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
“布库、马射和步射三项竞技中,步射是你的长项,在每年朝中的列赛里,你几乎没失过手!我阿玛在世时,每年都会带上查克旦一起去。他从被抱在怀里观瞻,到能下地拍着手叫好,年年都看到你在步射上夺魁。他仰慕你,也崇拜你。你是他的一个目标,他的勤奋的动力!”
东莪安静了下来,出神的失了焦距:“他的目标?”
“十四岁晋升多罗贝勒!”
“那不可能,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做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这个梦让他勤奋。”
“你个阿玛当得太自私,倘若等到他发现一切都是空想那一天,他会很失望的!!”
“男人应该经得起打击。”
东莪黑白分明的眸子滑过了一瞬透亮的光,这个叛王者如此酷似曾经的“王”,他能彻底的和过去划清界限,却无法抖落盘踞在他身上的这些特质。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嘲讽声呼啸而过,刺得她鼓膜作痛。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太对了!”
“那你为何恼怒——”
“爵爷、你对你儿子的教育非常严厉,但却能让人窥见到你对他的看重和爱。就像阿玛对待多尔博一样,而且是一模一样!!你将来应该下地狱!因为你背叛的不止是我阿玛,更是你自己!
你的内心世界已经沦陷了吧?!亦或在我阿玛去世的那一刻,你的‘王朝’便已飞灰湮灭,垮塌成了废墟!没有他,你注定走不远!
你就像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却手执锐器捅死了抚育你的娘!!死亡会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你!因为你不再有信仰!就只是一个恶魂而已!我等着看你消散那一天!!”
燎原的怒气烧红了东莪的脸庞,她咄咄逼人的话语让苏克萨哈的血液一点一点冷却。在他震惊的神情中,她怒不可遏的扔掉了灯笼,夺过了女儿扬长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救赎不了的黑暗】
“左间与胯对垛之中,两脚先取四方,立后,此转左脚,大指垛中心”
“是”
“手抬高!”
“遵命!”
“此为丁字不成、八字不就。左手开虎口,微松下二指”
昆仑阁的院子里赫然立着硕大的箭靶,七八丈开外的院门口立着两个人。东莪左右瞄着查克旦的姿势,不时用手中的树枝指点着他不到位的地方。
查克旦无比专心,汗珠汇集成了一滴滴晶莹的水滴落在了他的眼中,那咸咸的水滴激起了他的眼泪,他呲牙咧嘴呼起痛来。
东莪摆起了严师的谱儿,一点也不打算让她这个学生稍作休整,她转来转去纠正他的姿势,树枝“啪啪”打在他的手臂和手指上,奴才的影子早飞得没了踪迹。
“无动容,无作色,按手颐下,引.之令满,取其平直”
“手好酸——”
“啪”她手里的树枝挥向了查克旦.的手臂,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说:“压其肘,仰其腕。胸凸背偃,皆是射之骨髓疾也——这一箭还未放,你急什么!忍着!”
“可是每放一箭都得折腾上一.盏茶的功夫啊!!步射是这么个练法吗?”
“当然”面对学生愁眉苦脸的质疑,她难得的露出了.捉弄人成功的高兴劲儿:“你若请我当你的先生,便得听我的话!抬高!别抖啊!!”
查克旦咬紧牙关眨巴了眨巴眼,将那些流进眼里.的汗统统竭力逼出了眼眶,可是刺痛却无可避免,他几乎想放弃这摆好的架势,抹一抹汗了。
“右手摘弦,尽势翻手向后,要肩臂与腕一般平直,.仰掌现掌纹,指不得开露,此为压肘仰腕。”
“是!”他用力闭了.闭眼,决心坚持到底,浓眉下的大眼一睁,他朗朗回到。
“好样儿的!够爷们儿!满弓——”
东莪颇为赞许的拍了拍手,大喝一声,替他下了最后的口令。查克旦屏气凝神将所有心力倾注到了鹄心上。
东莪站在他的身后瞄了瞄,仿若自言自语低声说到:“神凝箭,亦非靶!”
“是!——可是,那怎么射得中鹄心呐?”
“这是两码子事儿!靶是敌,箭是友,你该信任谁?!”
“是!先生说得好!查克旦遵命!”
“好!——屏气——瞄准——放箭!!”
“嗖——”一声呼啸,查克旦射出之箭不偏不移,稳稳定在了鹄心外环上。东莪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边厢的欢呼已震天了。
“我射中鹄心啦!!中啦!!今年秋季列会我要请命入赛!!”
“还早着呢,多练练吧!不过底子不错,够格儿了!”
“真的吗!!太好咯!!”
查克旦一蹦三尺高,在院子里跳来跳去欢呼到,引得李嬷嬷抱着穆丹笑嘻嘻出来观望:“哟!小主,您这是干嘛呢!?”
东莪抿嘴走向嬷嬷接过女儿搂进怀里亲了亲她:“额娘将来也教你步射可好?恩!?”穆丹才午休起来,稀里糊涂皱了皱眉Qī.shū.ωǎng.,依偎在她怀中懒懒又闭上了眼。
“东莪,你们在做什么?”
查克旦的欢呼掩盖了脚步声,这一声问话突兀介入,使得众人一愣。东莪抬眼一瞧,抱着孩子上前矮了矮身:“奴婢叩见爵爷——”
“儿子给阿玛请安!阿玛、您别责备东莪,是儿子央求她指导儿子练步射的!”查克旦立即收起了雀跃之情,来到苏克萨哈跟前打了个千。
苏克萨哈错愕的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说:“练步射挺好的,阿玛为什么要责备她?不过你怎么大张旗鼓对人家直呼其名起来了??”
“这——这——”
“回爵爷的话,这是奴婢恳请小主这么称呼的,希望爵爷别介意!倘若有什么不妥,就请责罚奴婢吧!”
苏克萨哈扫视着东莪抱着孩子矮身行礼的艰难,重重叹了口气,他慢步上前将她一搀:“以后抱着孩子就别行礼了,都是自家人,没这么多繁复的礼仪可遵!”
“那可怎么行!规矩还是要讲的。”东莪缓缓直起了身,没有抬眼瞧他。
苏克萨哈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却终是顾及儿子查克旦在此,只好将话又咽了下去。
他朝孩子伸出了手去,打算抱一抱她,东莪却暗暗较劲,死死不放手。他尴尬的望了望她,掩饰不住沮丧的收回了手来。查克旦认真的看了看他俩,嘴角一弯上前一步说到:“阿玛!您瞧瞧儿子射的箭,中鹄心啦!!东莪给儿子当了大半个月的先生,功不可没啊!!”
儿子为他解围,这份孝心和机灵让他和东莪同时一震,两人都尴尬的带起笑来。东莪颇为抱歉的看了看查克旦,看来他是个细心的孩子呀,连长辈这点微妙的动静都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就像是——念想至此,她黯然的却上了眉头:就像是叶布舒少时一样。
苏克萨哈摸了摸长子的头,努力做出了高兴的表情:“是吗?!原来你偷偷拜了师呀,是想一举将阿玛比下去吧?!别忘了,还有马射和布库!一样都不能放松哦!”
“是!儿子遵命——”
“还有文赋韬略!爵爷忘说了,查克旦将来是要做立马昆仑的大将军的,没有满腹韬略的学识,怎么打胜仗啊?”东莪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补充,却又更像是提醒。
父子两一个感慨一个懵懂的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她拍着穆丹的背,轻轻哄唱着歌谣,回避的侧过了身去。暗暗自我安慰到,刚才无意间让孩子陷入了尴尬中,算是一言还一行,两清了。
“说得有理!你觉得他现在的课时安排得如何?”苏克萨哈认真的凝视着她的侧面,忽然露出了求教的神情,一旁的查克旦走到东莪身边也拉了拉她的衣襟:“东莪,咱们满清的诸王贝勒都是kao‘文’打的胜仗?”
这父子俩同时问话,她顿感颇为诡秘,敢情真把她当先生了?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并不为过。她曾经接受的教育跟皇子阿哥是一样的,只是将御书房的先生搬到了睿亲王府中授课而已。
这些先生除了教皇子们汉语典故及诗词歌赋,无不穿cha了大量治国之道和为人君臣的学问在其中,如今若是真要让她给这个十多岁的小主当一当先生,兴许还能凑合凑合。
东莪抖了抖睫毛,转起了脑筋,听闻苏克萨哈催促的一声轻咳,她来不及细想的拖口而出:“小主的未来何其重要,爵爷、奴婢想单独跟你聊聊!”
苏克萨哈大为意外的一愣:聊聊?她什么时候转性了?有些局促的眨了眨眼他冲长子抬了抬下颚:“查克旦,你先回吧,阿玛晚膳时过来和你一起用膳,让你额娘通传伙房!”
查克旦欣喜的一乐,打了个千一溜烟跑出了院去。东莪转身将孩子抱进了东厢,复而站在门口冲苏克萨哈抬了抬手:“爵爷,请堂屋坐吧!”
昆仑阁被用来容纳叛臣之女,除了一个照看孩子的嬷嬷,无人可使唤。东莪自己动手给他泡了一杯香茗,苏克萨哈的视线跟着她打转,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就像是唯恐她这巨大的转变来源于中邪。
“别忙活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一一应承你,你不用这样!!”
“是吗?”东莪一愣,轻轻冷哼一声端起茶杯转身放在了他手边的小几上:“奴婢还以为请爵爷帮个忙需要交换条件呢?!看来是奴婢多虑了?”
自从东莪在夜色中将他一顿臭骂之后,便处处躲着他,被她堂而皇之含在嘴里的礼仪,总是一刹那就能被怒火烧化,让苏克萨哈不禁在面对她之时带起了紧张的心情,她的这通话让他莫名其妙焦躁起来。
郁结的闭上眼目,他叹着气说到:“奴婢、奴婢!你眨眼便能翻覆礼仪,对我破口大骂,你还奴婢个什么劲儿啊!帮什么忙?交换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奴婢想知道我额娘和其他姨娘的情况,还有!睿亲王府的家奴们,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吗?”
东莪在他的抱怨中,快言快语问到,将他的委屈劲儿陡然压下,继而拧紧眉头沉默了。
“说话呀!!她们都怎么了?当日若不是宗人府急于提审奴婢,恐怕爵爷安生不了!!打那之后,你每次都避而不谈,拼命搪塞!到底是何用意??她们是死是活,你总要有个话呀!”
“她——她们改嫁了——”
“都嫁给谁了??爵爷不是说会好好安顿奴婢的额娘吗?!难道那都是打的妄语?”
“你今儿是怎么了?”苏克萨哈被追问得额头冒起了汗珠,他慌乱中拍案而起,不重不轻的喝叱了一句。
“回爵爷的话!奴婢今儿有幸找到了能和爵爷交换的筹码,于是便迫不及待想和爵爷做个交换!”东莪冷冷的退了小半步,面无表情的说到。
“什么筹码?”
“爵爷,四品文臣所受之课不外乎是一些皮毛,怎比得上翰林院执教御书房的超品大人。奴婢自知身份卑贱没这个资格,不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学子丹心何须介怀尊卑。若是爵爷能带一些消息给奴婢,奴婢愿意将所学所知统统教给你的儿子!”
“我得谢谢你。”听罢她的言论,苏克萨哈愣了很久,他张开了虎口捏了捏太阳|茓,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说到。
“谢我什么?”东莪瞪大了眼睛,不明就里的望着他。
“谢你将查克旦支开才说了这番话”
“你——”东莪一时语塞,哑言了。他显然在抱怨她的“交换条件”太冷血,不管怎么说,查克旦跟她也是有血缘的。
讪然抖了抖睫毛她悻悻然的开口说到:“奴婢教小主步射,并不在交换之列,爵爷不用担心!”
“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那边厢勃然大怒的一声大吼,将东莪震得一抖。几曾何时见识过他的愤怒,他不是一只肮脏的老鼠吗?怎么变成蓬着鬃毛的狮子了?
“东莪,不管你怎么恨我都行,不过查克旦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对他好一点,你倘若愿意教他,我很感激。不过若是交换,我不敢!”
“什么?不敢?”
“我怕让查克旦知道,他崇拜的‘贝勒爷’授教于他是因为一宗买卖!你想知道的事,我能告诉你的,统统会告诉你,你不必这样!”
她的仇人希望她能对他的孩子好一点,她哑然失笑,不过却重重的跌入了惭愧中,无法自拔。他说得多好,他怕让儿子知道这是一种买卖!可是他做的买卖呢,竟然断送了整个家族的一切!
这样复杂的情绪翻覆在她的脑海中,她时而恼怒,时而愧疚,半饷也没能言语一句。
苏克萨哈缓缓步进,朝她走来。脸上带着疲惫,也带着伤痕,东莪退了一步又一步,终于“咯噔”一声,踢到了门板,被他逼到了角落上。
“爵爷,你要做什么?”
“对查克旦好一点,他曾经将你当成膜拜的对象,现在把你看做半个额娘。”
“别露出这么悲情的神情,这让人感到恶心!查克旦有额娘!他是缈英的儿子!你疯了不要紧!别教坏了孩子!”
“我没教过他,是他对你盲目的崇拜让他希望做‘巴图鲁’的儿子。他不是缈英亲生的!”
苏克萨哈那拧紧的眉头就像是一条理不清的乱麻,东莪震惊的瞪着他,喃喃重复到:“他不是缈英亲生的”
“除了我额娘、缈英还有查克旦本人,没人知道这件事!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对他好一点儿!”
“什么意思?查克旦不是缈英亲生的?他自己竟然知道这事儿?”
“对!是我把他的身世告诉他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他时时自危,别以世子自居,放纵自己纨绔享乐!”
“你太残忍了,他才十多岁而已!”
“可他终究要长大!还有更为残忍的事,缈英并不是尼叶赫,她不喜欢查克旦!我的府邸里竟找不到一个‘尼叶赫’来好好抚养我认定的世子!!”
“你——你荒谬得可以!!既然你事事效仿我阿玛,一定是将他视作了人生楷模,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你问得好!我现在夜不能寐,食之无味!终日受着良心的煎熬,我后悔了!后悔极了!但是倘若再让我选,我还是没得选择!依然会这么做。因为我不能将灭门的灾害带给家人。”
“于是你就将灭门的灾害带给了我阿玛?带给了我们睿亲王府?!”
“我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顺治九年将是一个最终期限,若不归政必然有险!要么就反!要么只能还!可是他不听我的!!他不听!哪曾料到七年底就出事儿了!!”
“什么叫‘出事’儿!?我阿玛他不是跌下马背外伤致命的吗?!”
“他南征百战一辈子,落马会让他身亡!!?”
两人莫名其妙的从查克旦的事儿,转到了多尔衮的死因上。东莪惶惑的瞪大了眼,两手拽着他的衣襟的追问着,使他更为狂躁的将不该说的话冲口而出。
那一时的失言,久久不散,在堂屋内盘旋回响。他清醒了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错愕的游走着目光,他不知道何以挽回。
恍惚的抬起手来,他两手握紧了东莪的柔荑,有一滴无名泪在干枯已久的眼眶中打转:“你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苏克萨哈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不是倒戈叛王,而是没有执意追随我的王出猎古北口外!他的事,到此为止,咱们永远别再谈了”
东莪无法动弹呆滞在了原地,泪如决堤:“你的话是在暗示我,我阿玛死于皇权斗争的暗杀?”
“我没暗示你什么!不是让你别说了吗?!”苏克萨哈抡圆了眼几乎要暴跳如雷:“咱们别谈一个不存在的人好吗??谈谈你想听的另一些人吧!!算我求求你了!”
“谁?”东莪僵硬的扭过脖子来,神情有些恍惚了,那晶莹剔透的眼泪不断涌出了她透着仇恨的眸子。
“比如你的额娘,还有姨娘们”苏克萨哈用力将她拥进了怀里,痛苦的从牙缝中蹦出了话来。他竭力的揉着她的身子,获取来自于她身上的体温和香气。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此清新,让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具恶臭的行尸,他渴望她来原谅和拯救。她却铁镐在手,一次次将他铲晕深埋,巴不得他万劫不复永不归来。
这一个拥抱像是需要救赎的罪人,在向神灵祈求庇护。东莪抖了抖睫毛,脑海里拼命搜索着父亲出猎前后的事,却毫无头绪的只是将她越扰越烦恼,她缴械抛开了那个问题,心力交瘁的问到:“她们怎么样了?”
“你的额娘被遣送回儒教国,是一辆颇为落魄的马车将她接走的,这是我亲眼所见,你大可放心。本来想告诉她你一切都好,可是——”言及于此苏克萨哈身子震了震,似乎情绪很激动。
东莪听到他将牙关咬得咔咔作响,半响之后才怔怔说到:“可是她吐了我一脸的吐沫,扭头就登上了马车”
“她吐的好!你是咱们睿亲王府最大的公敌,咱们都恨你,恨之入骨!”东莪淌下泪来低声说到。想起了她刚烈的额娘,她是如此思念她,好在她安然无恙,纵然天各一方,也算结局不错了。
苏克萨哈轻轻一颤,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她:“你们恨得好!若没有这些仇恨,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了。”
东莪挣扎着拖离了他的怀抱,他罪孽深重的灵魂,任何神灵都救赎不了,就让他带着那些恐惧和愧疚下地狱吧!她定睛看着他追问到:“还有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以后都别再自称奴婢了吧,这样多好!”
“别岔话!还有呢?姨娘们怎么样了?!”
“——好,我都告诉你。你的姨娘们已经被发配到朝中各官员府中为奴,不过她们短时间内就会被收为通房那是那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事儿,断然不会记录在案,但是必然会如此发展。”
“为什么?因为所有痛恨我阿玛的对手都在等着用糟蹋他的妻妾来泄愤?”
“是的。”
东莪的神色晦暗无光,她盯着不知名的地方,恍若自语的说:“阿玛不曾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苏克萨哈慌张的解释起来,未曾想到她话锋一转就将“罪名”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他涨红了脸口拙的不知道该如何澄清。
“没有?!你不是想将我收成通房吗?”
“那是两回事!不是报复!是——是反正不是报复!”
“是吗?”东莪入魔一般,娇艳的用眼角扫了扫他。那边厢屏住了呼吸呆呆说:“是的!我怎么可能报复你”
“那我告诉你!如果爱新觉罗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会考虑改嫁叶赫的,去把他们都杀光吧!当然,你要把叶布舒留下!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让叶布舒带着穆丹远离,改嫁给你!”
在她诡秘的微笑中,两个挂着泪痕的人被“哐”的摔门声,分隔了开来。她的袍摆还在眼前翻飞,她娇媚的笑颜还在心间徘徊,她那咒语一般可怕的话语,阴森的充斥在耳间回荡,苏克萨哈拧紧了眉头咆哮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再现“梁上君”】
“谁!”
“嘘!查克旦,别吵!咱们去看看!”
随着“咚”的一声高空落地的响动,东莪若有感知的快速起立。八月的午后骄阳高照,聒噪的蝉鸣时起彼伏,就像是老太婆在叨叨絮絮,不禁让人昏昏欲睡。东厢里的李嬷嬷带着穆丹午憩,丝毫没有察觉到院子里的动静。
东莪和查克旦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堂屋背后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左顾右盼了半饷,带着近乎失望的心境拍了拍查克旦的肩膀:“得!回吧!兴许是一只猫!”
查克旦抬头仰望她落寞的神情,不明就里的询问还未出口,霎时抡圆了眼一声大吼:“大胆贼人!敢擅闯男爵府!!东莪,你快看!”
东莪心下一沉,顺着他的小手仰头一看,梁上君的袍子衣物顿时飞散开来,顷刻落了地。
“我不曾想到你会跟个小嘎子在一起,失策啊!他若不是仰头询问你,恐怕没人知道男爵府进了‘贼’吧!你怎么退化得连梁上有人都不知道?!”
“你是谁!!”查克旦下意识的展.开了两臂,齐胸的高度无法给“敌人”带来有效的威吓,不过倒是让东莪眨巴着眼感到温馨,她摸了摸他的头,为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英雄行径感动不已:“查克旦,这个人我认识,不必紧张!”
“什——什么!?你认识他呀?”查克旦晃着.脑袋警惕的看看来人,又懵懂的看了看东莪,迷糊起来。
“你不惊异,但是失望!为什么?你.以为叶布舒会来?”这位“梁上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丝哀伤在他的眼眸中画出了漩涡,似乎想将东莪吸进去。
这问话一出口,东莪黯然的扇了扇睫毛,无言以对.了。她牵过了查克旦的手,抚了把他的头哄骗到:“查克旦,这个人是我的老对手,他因为不断在步射上失利于我,所以不惜追到这儿来和我较劲!你阿玛家教甚严,不会乐意知道这码子事儿的,你能念及他对竞技的热忱,对此保密吗?”
查克旦忽闪着大眼打量着她,复而再瞧了瞧那边.厢的“梁上君”,旦见他愕然的一愣之后,不住点起了头。虽然可信度不高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查克旦挠了挠后脑勺,悻悻然说到:“这不合规矩!本应该禀告阿玛,听凭阿玛发落的!但是听你的也成!省得这个手下败将死缠烂打!既然来了让他输个心服口服!要不要我搬箭靶来?!”
“噗——”东莪疼爱的瞪了瞪他,笑出了声来:“不用,你能.保守秘密就好,步射是我的强项,作为主场,我和他较量布库好了!你在堂屋二楼去看兵书去,若是瞄到你阿玛来了,就‘咚咚咚’跑下楼去给他请安就算是对我的支持了!行吗?”
“布库??可——可是他比你高很多呀,那怎么公平!”
“你别小瞧了你.的先生,在下不但步射失利于她,连布库也没赢过,想起来真是不服气呀!”
旦见“梁上君”竟然cha上了嘴,东莪不禁感到啼笑皆非,迎上查克旦求证的眼神,她垂下头认真的点了点:“我说过你拜这个师不会错吧!快去!”
随着查克旦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后院,东莪收起了笑颜怔怔看向来人:“泰博儿奇,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半年过去了,你音讯渺无,竟然像消失在了尘世中一样,我能不担心吗?!”
“梁上君”撩起袍摆大步朝她走来,摄人心魄的蓝瞳中充斥了压抑已久的担忧和思念。他顶戴花翎、胸带朝珠,显然是刚刚才下朝。黝黑的脸庞上透着历练之后的淡定和从容,眉宇间却依稀看得到曾经那个少年的率真和潦草。
“这是你第二次做‘梁上君’了”
“可惜这一次已非你的香闺!你还好吗?我不但没能将你送出京城,还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夜里失去了你的消息,是我太大意,低估了玛索的恨意。是她将叶布舒的事透露给你的吧?”
“都过去了,别怪她,她有她的苦,我没怨恨过她。说实话,若不是她,恐怕我多年以后会恨你的!”
“恨我?”泰博儿奇走到了她的跟前,两手扶着她的肩错愕的问。
“你知道叶布舒被囚禁在宗人府,却不打算告诉我,是吗?!他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倘若我不得而知,躲上一辈子,那他不是被禁锢终身了吗!”
“你维护的这个男人,现在在朝中作乐!你知道吗?!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作乐?”
泰博儿奇咬牙切齿的抨击,让东莪抖着睫毛一愣,转而却抿嘴笑了:“他有他做事的方法吧,不一定要剑拔弩张开战,才会迎来胜利!”
“你就不想听听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他是多么混蛋的一个人吗?”
“不是!我是感到不能再等待他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
“自己动手?你要强行将我带走?”
“——强行当然行不通,就算皇上答应,太后也会想方设法阻挠的,现在皇上正在重用我,我不能让他处于受夹击的被动面”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在这里其实挺好的,甚至好过在信郡王府上,听说他那儿已被诸多皇上和太后的耳目包围了,多尔博曾让亲信捎过信给我,诉说了那边的艰难。在这儿至少没人监视我。”
“再好也不能久待,再拖些时日恐怕叶赫家又会多添一名新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实话,在朝中这是公开的秘密!我着急就是因为这个,纵然你下嫁叶布舒断了我们的情义,让我面对这个沉重的名份无可奈何,但倘若你要背着这个名份委身于别人,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我!”
泰博儿奇捏着她的两肩用力的抖了抖她,晃荡中昏眩感来袭,东莪那一头柔丝散落了些许,我见犹怜的娇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陡然住了手,替她抚了抚鬓发:“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会改嫁,更不会委身于谁,我会等叶布舒来接我回家!”
“你这是妄想!他纵然推拖了太后撮合的好事,却夜夜笙歌,甚至陪着皇上微服出宫去看戏!!他早把你给忘了!”
“你胡说!宫中戒备森严,皇上怎么出得去?!太后不是把得紧吗?!”
“太后是把得紧!不过皇上有自己的亲军,还有负责宫里安全的领侍卫内大臣呐!!”
“你不是其中之一吗?!”
“问得好!他不正是拿我这个薄弱环节开刀,要我替他瞒着太后放他出宫去瞎逛吗!!”
东莪眨巴着眼,迷糊的看着泰博儿奇,听他这么说,叶布舒的日子似乎过得很精彩嘛!看来他果然要将纨绔子弟做到底了?这次竟然不再是迷惑太后,而是直接“荼毒”皇上?!
“那、那其他人怎么说?”
“其他人?除了皇上的五哥也是知情者之一以外,还敢让谁知道!”
“五爷是怎么晓得的呢?”东莪懵懂的神情让泰博儿奇感到焦躁,他深深的丢了个白眼给她:“你怎么问话不问重点呐?硕塞是如何得知的,重要吗?”
“当然,如果叶布舒要和皇上出宫看戏,这断不能让硕塞知道,他对其他事儿一副吊儿郎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耽误了朝政他可是要发作的呀!万一他要告密怎么办?!”
“哼!你倒是挺了解这几个混蛋的!皇上当然不会笨到跟硕塞说这些事,是九走夜路闯了鬼!!今年夏季暴雨连连,黄河泛滥成灾,硕塞请准朝廷拨款救灾的奏折石沉大海,他为此夜闯禁宫,和我闹得不可开交,非要见皇上!这要是传到太后哪里去怎么得了!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吐露了实情,并带他出宫找到了皇上”
“那你”
“还那什么!!自然是两边不讨好,皇上为此罚了我半年的俸禄!!”泰博儿奇气不打一处来的翻了翻眼帘,余光瞄到东莪似乎抿嘴在笑,他转过面儿来瞪大了眼低吼到:“你——你还笑!你看叶布舒变成什么样子了!?”
“硕塞没打算告发叶布舒吧?”
“你除了关心他,就没别的好说?”
“算是吧——”
“你——”
“事情到底怎么结的?”
“朝廷现在被战争拖住了腿,入不敷出。黄河泛滥是自古以来的大灾,一时半会要拨足够多的银两不是易事。皇上在议政大会中和诸王商讨之后只拨得出纹银五万两赈灾。这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黄河流域众多灾民来说,依旧显得单薄。
在硕塞的暗示下,叶布舒私人捐了五十两金,这兄弟俩没个正经,硕塞竟立马应承绝口不提当夜之事!我看爱新觉罗的兔崽子都不是好东西!!就这么就结了!”
“什么!他又拿银两来解决问题?!五十两金!!!”东莪瞪了瞪天穹,无限郁结的设想着将来和叶布舒过着捉襟见肘的苦日子。
“什么叫‘又’?”
“没什么!那硕塞呢,事后没露出什么反悔的苗头吧?”
“赈灾款一到位,他便亲自前往黄河流域主持救灾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看样子,是不会反悔的,五十两金能救好几百万灾民。他的目的达到了,且比预期的要好,还执拗什么?”
“泰博儿奇,跟你说话真痛快!谢谢!”东莪接连追问,泰博儿奇侃侃而答,在遭受了苏克萨哈半饷放不出一个屁的折磨之后,她顿感泰博儿奇的“爽快”无限可贵!不禁带着笑意向他欠了欠身。
“谢什么?!我现在想救你于火海,却连个商量的人也没了。叶布舒变成这样子,让我太失望了。”
泰博儿奇低下了头黯然说到,他的心里极其悲凉,不知道东莪还能在男爵府坚持多久。不过眼下看来似乎现况很难被改变,除了偷偷来看看她,他一筹莫展。
【第一百零八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堂屋的木楼梯忽然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东莪心下一惊,敢情苏克萨哈来了?!那下楼的脚步声焦躁慌张,极有可能是查克旦遵照她的意思发出的讯息。她拽着泰博儿奇的胳膊,急切的对他附耳说到:“快走!他来了!”
“你确定小嘎子不会说出去?若是苏克萨哈知道了这事儿,不会为难你吧?”
“没时间多说了,你快走!查克旦不会说的!!”东莪连推带拉将泰博儿奇赶向后院的西角,推了一把他的背“走啊!!”
“你怎么知道我的马匹在西角外边儿??”
“你发出那么大动静,哪能不知道?!别废话了,快走!”听罢前院果真传来了查克旦怯怯的请安声,东莪脸色一变,更为焦急起来。
泰博儿奇拧紧了英挺的眉,深深看了她一眼,蹬着夹角轻盈的上了墙:“你自己小心!我会再来看你的”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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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八年八月,戊午,顺治皇.帝册立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
福临的抗婚战役,自他写下“不予.批准”后的第八个月,以失败告终。这位满清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朝堂上,都摆拖不了母亲和勋旧大臣们的控制,他压抑的帝王生涯,从此正式在屈愤中拉开了帷幕。
在这大赦天下的喜庆中,他恐.怕是最为悲愤的一个人。欣喜的除了如愿以偿的圣母皇太后,还有久别相逢的叶布舒和东莪。
将军府的正殿里,不多不少刚好坐着一桌人,人虽.不多,气氛却很好。经过了浩劫的洗礼,多尔博和东莪的笑容里都掺杂起了隐晦的苦涩,面对这难得的团聚,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齐妃娘娘是专程来看孙女的,从东莪抱着孩子跨.进大门起,她的嘴就没再合拢过,不是洋溢着欣慰的浅笑,便是不住的逗弄着有些怕生的孙女。
东莪未曾想到婆婆不但没有埋怨,反而对穆丹.疼爱有加,想到叶布舒一把年纪了,子嗣也没个着落,她不禁更为愧疚了。
叶布舒小心扶.着穆丹,任凭她在大圆桌上爬来爬去,一众人等连哄带骗让她抓周,可是这孩子还真执拗,偏偏吊着众人胃口,就是不下手。
东莪皱起眉头拉了拉叶布舒的袍摆低声说:“哪有这么纵孩子的,她不抓就算了,在桌上爬来爬去成什么话呀!”
“诶!四嫂此话差矣!深思熟虑是好事儿!这哪能随便抓呀”
闻言她抬起眼帘看了看对面,硕塞正端坐在桌子那边挑着眉梢笑。齐妃娘娘听罢东莪的话,急忙为孙女帮起了腔,叶布舒更是笑而不答,一副偏袒女儿的模样。东莪翻了翻眼帘,眼下女儿是宝,看来她cha不上口了。
“女孩子抓周摆这些物件儿,我还是头一次见,有趣!不过也好,像她额娘!”勒克德浑此话一出口,众人大笑起来。他这个平日的冷面佛竟然也会开玩笑,东莪忍不住瞄了瞄宁古塔,旦见她正好投来温婉的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很多很多,有鼓励、有关怀,还有——属于她自己的新生。
东莪怔怔的回以一笑,心潮起伏的感慨到,看来父亲点的这个鸳鸯谱是点对了!宁古塔隐于眉间的落寞终于被“新生”取代了,如此说来她该是已从那段单恋中走了出来吧。
“是呀!怎么能刀刀枪枪的放在桌上让一个女孩子抓周嘛!胡闹!”九格格这一声娇嗔,立即将东莪的视线吸引。她正好想到泰博儿奇这个曾让宁古塔纠结的人,九格格和他貌合神离的模样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一阵笑语喧哗之后,泰博儿奇好整以暇的开了口:“她即便是抓了弓也是好事儿!指不准儿就是代表将来会嫁一个将军呢!”
“哈哈!子爵大人你这话有意思,难不成咱今天是在给穆丹找婆家呀?!哈哈哈”
硕塞巧令言辞的笑谑再次将众人引乐。叶布舒终于开口说到:“你们这些当长辈的没个正经,弓同‘功德’,枪同‘体强’,不都是想讨个吉利吗?!怎么跑到你们嘴里,就变成找婆家了!别吵,我女儿要出招了!!”
“哈哈,四哥,穆丹只会出手,哪来招可出!在座的女人中会出招的怕是只有你的福晋!你若不怕穆丹也变个假小子,大可再培养一个‘贝勒爷’出来。”
多尔博这话一说,笑声再起,关注穆丹的眼光都纷纷落到了东莪身上。东莪不自在的讪笑着,瞪了瞪咧嘴大笑的多尔博。
“我阿玛说,东莪已经不是四皇叔的福晋了!”查克旦坐在东莪身旁懵懂的开口说到。那稚嫩的声音将所有笑声陡然遏制了。
东莪尴尬不已的一把揽过查克旦的肩,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叶布舒抱起女儿来俯视着查克旦说:“倒是把你给忘了干净,苏克萨哈真是有心了!”
查克旦被那冷冷的凝视怔住了,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不过眼神却清澈透明的未曾躲避。东莪急忙站起身来冲叶布舒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跟个孩子过不去,叶布舒拧着眉头没好气的别过了脸,复而坐下了。
借着皇上大婚,特赦天下的机会,他们夫妻俩能得以短暂的团聚,这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苏克萨哈虽然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他没亲自来“监管”已算不错了,让查克旦同行不过是他的一点小情绪作祟而已。
东莪早已学会了调整情绪,并不在意,不过心存芥蒂的叶布舒自然是没法跟她一样,多少带着排斥之心,若不是念及查克旦只是一个孩子,恐怕少不了冷嘲热讽的话语。
有硕塞在的场合,鲜少有一僵到底的,他就是有能力将气氛缓和。齐妃娘娘却上眉头的郁结,在他一番聒噪中,好歹缓解了下来。
看孩子抓周的兴致顷刻消散,叶布舒下令开席。奴仆们鱼贯进入,收的收拾桌子,传的传菜,不多一会儿,众人倒是也将这个事淡忘了。
席散,将军府在温馨的余温中静谧了下来。哈岱嬷嬷带走了穆丹,焦承惠不惜翻出了年生久远的皮影戏诱导,好说歹说将查克旦也骗走了。
舒云阁的烛光扭着腰肢,拉长了身影在墙上跳起了舞来,叶布舒带着近乎大婚的紧张,局促的说:“饿吗?要不要让祝玉做几个点心来?”
“噗——”东莪被他莫名的神情引发了笑意,她端着参茶一ρi股坐到床沿:“不是才用了晚膳不久吗?臣妾又不是猪,怎么可能这就饿了”说罢她将茶杯递给了叶布舒。
“你笑什么嘛!爷在关心你!”叶布舒窘迫的抬高了声音,脸上竟浮起了红云,他急忙接过茶杯借着吹茶末将他的异样隐藏。
“得!臣妾领情了!”东莪偏着头打量着他,眼里弥漫出了温柔的爱意。能在舒云阁打量他,而非宗人府,更非男爵府,这机会太难得,太珍贵了。
“啪”的一声轻响,叶布舒放下了茶杯,东莪还未反应过来,一片阴影便将她的视线扰乱,一个炙热如火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听得那边厢颇为困惑的喃喃说:“宠幸自己的福晋,闹得跟偷情一样,真该死!”
东莪的笑意被止在了缠绵中,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咚咚的狂响,随着他一把将她抱在了身上,她也能隐约感到臀下的坚硬。合着耳畔回响着“偷情”二字,陡然将她推向了澎湃的Gao潮,她通体滚烫的燥热起来。
他终于放过了她的樱唇,进攻起了她细滑的脖子,一阵小小的痉挛袭来,东莪呢喃着在他怀里缩了缩身子:“爷——”
“叫我的名字”
“叶布舒”
“叫再叫”
欲念的狂潮带着两人颠簸,舒云阁里荡漾着莺声呖呖、燕语喃喃。东莪那星眸迷离的眼中,氤氲起了些许雾气,他的呢喃看似挑逗,却如此悲情,他想证明什么呢?!
随着衣带渐宽,那抚上峰峦的手不住的拨弄,也不住的让她打颤,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已无暇去悲哀。她柔软的身子烂泥一般瘫倒在他的怀抱中,任凭他予取予求,一地的霓裳衬着她肤白如玉的胴体,就像是剥开的果实,让人垂涎不已。
叶布舒在蓓蕾上的吮吻让她窒息,她竭力的缩向怀抱的深处忍不住呻吟出声。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嘴,羞怯将她淹没。叶布舒却意乱情迷的更加卖力起来,似乎致力于将她的意志摧毁。他缓缓将手伸向了禁区,东莪欲罢不能的拧紧了眉头,终于如他所愿的哼出了美妙的呓语。
顺势抱起她来放到了床榻上,叶布舒微睁着眼,朦胧的欣赏着他的杰作,东莪轻轻扭着身子竟然摸索着解起了他的盘扣,他唇边荡漾出了一抹坏笑,腾出了一只手去“帮她”。
他感到自己就要燃烧,男人的膨胀将欲望写到了他的脸上,他抚摸着她的柔肤,亲吻从颈部而下。他要用绮丽的前戏,来让他的妻感到愉悦,充分容纳他。东莪呢喃着他的名,不知是哪一次之后,他倾身而上,低如耳语的回应到:“东莪,我来了,叫我的名、别停”
那震撼的一瞬将两人合二为一,这种充实感来源于情yu,这种忘记羞耻感的愉悦却来源于他的爱意。她高挺的峰峦被身体的摩擦蹂躏的不成样子,荡漾而起的心悸让她的声音颤抖,也让叶布舒受到了听觉上最大的刺激。他竭力的和她融合再分离,再融合、再分离,用汹汹欲火烧毁了让他们痛苦的现状和记忆,心灵和身体都得到了片刻的庇护。
这样的交付对男人太重要的,这种交付倘若被侵权,是男人一生的耻辱,这种交付倘若被夺取,他会不顾一切的追回。只要他们俩都还活着,他便不会放弃,当他淋漓尽致的交付给她时,她耦臂一抬紧紧裹住了他厚实的背,那一声名字唤得如此清晰,他知道,这种交付和授予关系,他会倾其所有去捍卫。
【第一百零九章 福晋是爷的小诸葛,爷是臣妾的孔明】
“福晋”
“恩?”
“你怎么老是喜欢背对着爷睡觉?”
听罢叶布舒夹的抱怨,东莪撅着嘴扇了扇睫毛,却仍旧羞于转身,一动不动的悻悻说到:“后背乃空门,是人最薄弱的环节,臣妾这是依赖爷!”
“屁!什么乱七八糟的,又不是格斗、布库!”叶布舒没好气的将她转过了身:“看着爷——”
“做什么嘛??”她娇嗔了一声,埋首躲进了他的怀里,不过那通红的脸,却已被叶布舒看了个仔细,想藏也藏不了了。
“没事,就想多看看你”他唇角上翘,温柔的笑了。紧紧拥着她的身子,抚着那一头秀发,他对这从头到脚的“绸缎”爱不释手。
东莪愣了愣,安安静静的赖在他怀中不作声了。这是他不熄灯的缘故吧,他是想将缠绵的记忆都揉进脑海中,慰藉那无止境的分离吗?
舒云阁的陈设未曾更换,更.甚保留了他们大婚用的喜床,这百子帐内关了太多浓重的情yu,空气中让人躁动的气味久久不散,微弱的光线映照着两人赤祼的肩,东莪羞怯的拉起薄被遮挡,半撑起了身。
叶布舒毫不迟疑的拉下了她的身:“干嘛?”
“还还能干嘛,穿内衫”
“就这么着吧!和爷袒呈相见容易.吗。”叶布舒不放手的紧贴着她,滚烫的身体捂出了汗。
东莪偷偷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番,听出了他硬邦邦的话里带着的无奈和凄凉。她顿生感伤,耦臂紧缠的回拥起他来。
有些疑问尚盘踞在脑中,她斟酌了半饷喃喃道:“硕.塞不是救灾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叶布舒正出神的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这码子事儿的?”
“这——这不是,黄河泛滥是夏季的大灾,哪能不知道.啊,京城都传遍了。”
“哦,不是泰博儿奇告诉你的?”
东莪心一沉,仰起头懵懂的问:“爷都知道了?!”
叶布舒垂下眼.帘扫了她一眼,故作凶态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福晋打算瞒着爷吧?!该打ρi股!!”说罢他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原来他大费周折就是告诉你‘黄河泛滥’了?!他勤政爱民快赶上硕塞了吧?!可是福晋已经不是贝勒爷了呀,他告诉你这些有什么用呢?”
“不、不是唉!别埋汰臣妾了”东莪极为窘迫的低下了头,吞吐说到。
不过叶布舒也并不追究,淡然的抿嘴说到:“硕塞直赴重灾河北省,此举太为草率,皇上大婚何其重要,在太后眼里他这就是大逆不道!朝廷下旨召他回来,他冷静下来后,兴许也大为咋舌太过鲁莽,只好掉头返了京。”
“哪能那么快呀?”
“得!就你问题最多!”叶布舒笑而凝视,捏了捏她的鼻尖:“爷一早劝阻不了,那还不脚跟脚的派人追上他,一路骚扰。他的行程因此被拖住了进度,走得并不远。”
“硕塞设计爷,害得爷损失惨重,你还帮他!”东莪撅起了小嘴,翻了翻眼帘。她那管家婆的模样逗得叶布舒乐了:“看来子爵大人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呀!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最重要的就是知道爷拿银子当宣纸,动不动就抛洒!”
“哈哈哈!谁说的!那哪能叫抛洒啊!硕塞这个亲王当得好!爷敬重他的作为,出把力不好吗?”
“这么大个朝廷才拨了五万两纹银,咱们家出什么风头啊?”
叶布舒低下头来认真看了看她,摆出了教育的严肃神情:“朝廷的勋旧大臣对此事态度很冷淡,如不是皇上力争,还拨不出那么多!皇上也尽力了!”
“这些勋旧大臣为什么会阻挠?”东莪两手一抬,圈着他的脖子露出了请教的神态。泽泽生辉的娇颜纯净如水,那神情就像是一个绝不会怀疑先生的学子一般赤诚。
“因为他们混蛋!”
“什么?”
叶布舒陡然露出了不善的神情,东莪大为吃惊追问到:“何出此言呀!爷,咱可得谨慎言语啊”
“打仗需要银子,救灾也需要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汉民就是奴隶,满人的天下比他们的死活更重要。”叶布舒听而不闻,径直说到。那眼里冒出了久违的光辉,东莪为此心疼,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叶布舒的仕途不会如此坎坷,他的抱负一定能得以更好的施展吧!
“可是现在汉民也是咱们的子民啊??”
“是呀!这天下就凭杀戮坐得稳吗?!你如何跟那些老东西说得通!!皇上当这个家太不容易,爷现在逐渐明白他的难处了!除开阿玛那件事儿,他的政治作为算是个好皇帝了。不是他力争,根本没这五万两!”
“那咱们那五十两金”
“算是为天下做了点好事儿吧!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捐这些金意义重大,好过丢进济尔哈郎的腰包里!!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福晋还怕爷把家业都捐垮了?”
对上叶布舒那狡黠的神情,东莪讪然眨了眨眼:“爷倒是可怜天下苍生!好个千金散尽还复来”
“怎么?不相信爷的能力,那若是将来咱们没落了,福晋还愿意回来吗?”
“——当然”
“什么什么——怎么跟蚊子叫一样?太让爷失望了吧!”
“当然!当然!当然!”东莪拉高了下颚嚷嚷起来,语落没好气的鼓着腮帮子瞪了瞪他。
“哈哈哈,好!这样明理的嫡妻,爷娶得好呀!先替那些生灵谢过福晋了!咱积这些德,将来会有好报的,多少个‘穆丹’能因此而获得生命的延续啊!咱就算是给女儿积德吧!”
叶布舒大笑搂了搂怀中的妻,瞥见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便顿生了感叹:“早知道先将这一条搬出来,爷就不必费这些口舌了嘛!这下释然了吗,‘额娘’?!”
“去!谁是你的额娘!”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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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午膳,叶布舒安排在了舒云阁的堂屋。哈岱嬷嬷带来了穆丹和查克旦,焦承惠显然昨日演了大半夜的皮影戏,老鼻子老眼的露着疲态。东莪瞄了瞄查克旦欢欣的模样,忍俊不禁的将他唤到了身旁,挨着她坐下了。
小福子和锦儿绣儿,如今算是捡回了条小命,他们此次躲过劫难全仰仗着姑爷的庇护,眉宇间的伤痛还在,却压制不了感恩的神情。加上主子回府与姑爷小聚带来的喜气,那亦喜亦悲的一张张面孔不禁让人窥见到他们复杂的纠结之情。
这一屋子的奴才,进进出出张罗了之后,竟没人肯出去侯着,两位主子略感堂屋拥堵,纷纷抬眼一扫,旦见奴才们在焦承惠一板一眼的指示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尽心伺候着,生怕主子们赶他们出去的模样,心一软便由得他们去了。
东莪眉头紧锁,因而想起了众多睿亲王府的家奴们,那看着她长大的李福顺,还有跟随了父亲大半辈子的武职、侍卫,以及内院的诸多太监和婢女,苏克萨哈既然避而不答,他们自然是凶多吉少,极有可能被诛杀殆尽了。
王朝的清算不止如此,父亲所有的亲信,包括倒戈告密的刚林。最后竟然也落了个坐斩的悲惨命运!一大批官员因此陷入了大清开国以来最大的冤案中,凌迟处死的凌迟处死,撤职查办的撤职查办,抄家流放的抄家流放,将帝国政治中演出过无数次的故事,从头到尾地重演了一遍。
查克旦懂事的时不时给她夹上一筷子菜,很有苏克萨哈孝顺老夫人的架势,东莪被他的动作拉回了现实,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感慨,竟然庆幸这个无辜的孩子躲过了浩劫。
可是转念中,她又极为矛盾的仇恨起来。查克旦一家的幸存非侥幸而至,是因为苏克萨哈叛王之举叛得如此彻底,给了皇室一个绝对大的理由将睿字头一系“斩尽杀绝”!叶赫家的欣荣是建立在万千尸体之上的,这个魔鬼的子嗣值得她姑息吗?
她彷徨的神色落入了叶布舒眼中,那边厢稍稍一顿,立刻会意的救她于挣扎中:“政治争斗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福晋在肃亲王逝世时说过的话,此时要常想起!”
东莪呆滞的目光对上那充满爱意的眼睛,莞尔灵动了起来:“看来小诸葛的美名,愚钝的臣妾受之不起了,爷才是洞察一切的孔明!!”
夫妻俩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的爱意,如此温馨牢kao。这就是努力生存下去最大的动力。
此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近,回事太监恭立门外喊到:“奴才叩见四爷——四——福晋!宫里来人了,宫里恐怕出了大事儿了!!”
回事太监犹豫了半饷,仍旧将那一声四福晋叫出了口,看来这一次浩劫颠覆的定论太多了,纠结不已的岂非主子。
“噢?”叶布舒闻言放下了筷子,还未起身,安公公已跌跌撞撞跨进了院儿来:“四爷!您快快跟奴才进宫吧!出大事儿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东莪惶惑的抬起了眼帘,瞧瞧门外的安公公又瞧瞧沉着脸站起身来的叶布舒,不知所措。
“出什么事儿了?”叶布舒一撩袍摆跨出了房去。
“大事儿!大事儿啊!皇上要废后啊!四爷您快去瞧瞧吧!不知道事情传到太后那儿没有,若是若是可怎么得了啊!!”
“什么!?皇上大婚没几天呐?怎么就”他心一沉,感到事态严重,他快速的思索着,转起了念想,看来皇上年纪尚青,没沉得住气呀!
“安公公别急!你是第一时间出宫来找我的?”
“是是是!奴才不敢延误!但但也没告诉皇上,还请四爷看在奴才对皇上一片孝心的份上,别跟皇上说得太明白了!”安公公擦了擦汗,一脸惶惑的说到。
“那是自然!公公请放心!我想,不多一会儿宫里便会传出风声,即便是皇上知道你来通传了我,也会乐意你这么做的,至少、你来找我,好过别人去找太后!!”
这话一出,安公公抖了抖,这正是他所担心的地方。若是太后得知此事,皇上那多疑暴躁的性情一旦发作,没个人劝慰的话,最先遭殃的断然是他们这些奴才!可是宫中耳目众多,太后迟早会知道,除了来搬个救兵进宫,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可使。被叶布舒看穿了心事,他埋首轻轻摇头,苦着脸不再言语了。
东莪听闻此言,倒是放下心来,看来叶布舒那些“荒唐的作乐”算是歪打正着得了皇上的心了。宫中伶俐的公公们不就是嗅觉最灵敏的猎犬吗?!
她冲着家奴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慌张,跟上叶布舒的身影低声说到:“如此大事,爷还是赶紧进宫去吧,耽搁久了怕生事端呐!”
叶布舒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说到:“福晋说得是!”说罢他瞄了一眼安公公,见他垂着头焦躁不已,便迅速对东莪附耳说到:“让奴才送一盒上好的白山野参到郑亲王府,把这事透露给他的奴才,别露痕迹只说皇上急召爷进宫了”
“啊?”东莪回以惊异的一瞥,旦见叶布舒已恢复平常,和安公公急切奔马圈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斗阵!】
乾清宫是内廷正殿,内廷后宫之一。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有暖阁。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后檐设仙楼,两尽头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其建筑规模为内廷之首,是顺治帝福临的寝宫,他不但在此居住,也用以前殿处理一些日常政务。
叶布舒一脚跨进前殿门槛,一地的狼藉让他拧紧了眉头:这如何cha脚?!只见满地的瓷器碎片,扯落的帷幔纱帐,更甚还有一大堆撕成几半的奏折。
魏公公听罢动静,快速迎上前来慧黠的抬眼看了看叶布舒,一哈腰说到:“四爷来得及时呀,皇上龙颜大怒,快将乾清宫拆散了”
叶布舒扫了他一眼,避而不答淡然说:“皇上所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蔗”魏公公复而翻起眼帘从容哈腰退了几步,一转身疾步领着叶布舒朝南书房走去。
“臣叶布舒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书房内出乎意料的安静,福.临仰躺在硕大的龙椅中闭目假寐,叶布舒愕然的看了看魏公公,那边厢额首而退,他心念一动,领会到了魏公公的意思,看来皇上闹腾累了,正在闭目养神准备下一轮的“斗争”。不管是安公公还是魏公公都希望有人能好好劝劝皇上吧。
他这个说客来得是时候,可谓众.望所归。不过看魏公公那副模样,显然是很明白,鞍前马后侍奉皇上的四位同仁中,至少有一个是偏向四皇子的。
“你来了起吧!”
“皇上——”
“四哥,容朕这么称呼你一次,坐!”
龙椅上的福临紧紧闭着双目,.淡然说到,手一抬让他平身、落座。叶布舒欲言又止,垂下眼帘想了想,悄无声息的端坐进了一旁的椅中。两手扶膝静候起来。
“四哥——”
“臣在!”
莞尔,福临微微张开眼眸,却未见一丁点的惺忪,他.炯炯的看向叶布舒开口道:“今时今日你觉得为东莪做的一切,值得吗?”
叶布舒不曾想到皇上会提到东莪,不明就里的他.心下一沉,警惕起来,不禁神色严峻的询问到:“皇上何出此问?”
“你答便是!无碍!”福临瞄了他一眼,老成的又合起.了眼来。
叶布舒动了动.心思,换了个方式试探:“臣若以臣子回答,必然有其皇上想听的答案,但臣若隆皇上厚爱,以哥哥的身份作答,那又有所不同了皇上,想听臣如何回话?!”
“噢?”福临再度张开眼眸,认真的看了叶布舒半饷,眼神柔和起来:“四哥!朕想听哥哥的回答!你但说无妨!朕绝不会责难!”
“臣遵命!”叶布舒微不可闻的额首一笑,福临怔了怔缓缓起身坐到了叶布舒身旁:“四哥快讲!”
“这乾清宫金碧辉煌,却不乏纷纷扰扰;龙椅上唯我独尊,孤傲之后却不乏寂寥,皇上可曾后悔过?”
“朕,推拖不了!悲喜亦然,责任所至!”
“皇上说得好!男人肩上抗的,大到天下,小到家室,都是不能轻易卸下的担子,除了情感和欲望使然,更有责任二字牵绊!臣的心意皇上明白了吗?”
福临终于带起了笑来,冲叶布舒抬了抬下颚说到:“四哥好狡黠的回话!让朕想起了皇额娘曾经对朕的教导!”
“噢?是吗?”
“皇额娘让朕多向四哥学习!”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叶布舒猛然一震,心下大惊,急忙起身打了个千,叩拜谢罪。
“这是做什么呀!!四哥快起身!”福临微笑的脸庞顿时罩上了乌云,他随之起身,指了指叶布舒拉高了声线:“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你这样,五哥也这样,一众兄弟都这般疏离,就是怕掉脑袋吗!!朕有这么可怕吗!!快给朕起来!!”
叶布舒顾盼了一番,放下心来,故作惋叹的起身说到:“皇上重情义,臣知道!不过今非昔比,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臣不得不谨慎啊!”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乾清宫内有他人耳目??!”福临陡然脸色一变,发挥起了他多疑的特质,立即出口问到。
“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
叶布舒扫了皇上一眼,急忙出口否认。话未说完,魏公公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起:“皇上!皇上!太后来了——”
“什么!!”福临大怒,拍案大吼:“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太后怎么会驾临??”
他一声大喝,引来南书房外恭侯的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却无人敢言语。叶布舒好整以暇的眨了眨眼,带着焦急之情说到:“皇上!臣还是回避吧——”
“恩!四哥,你在书房等朕!”福临匆匆抬手安抚他道,继而跨出书房大声训斥:“倘若谁再走漏风声,让太后得知镇国将军在此,一旦经由朕查证!就将他凌迟处死,滚!”
听罢众人叩头如捣葱的回应,叶布舒安然坐下了身来,丝毫不担心他这位皇帝弟弟会xian起更大的风雨,看样子,他是带了伞来的,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淋湿,他就管不着了。
太后的驾临不外乎是得知了消息,赶来“救火”的,不过当她看到一脸平静的儿子时,倒被闹得糊涂起来。除了前殿内的一地鸡毛,他镇定的面容上看不到风雨来过的痕迹。
心急火燎的情绪一旦松懈,准备好的训斥立即化为了好言好语的劝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太后便离去了。皇上雍容返回了南书房,一脸得意。
“四哥!四哥——”
“臣在!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后没责难皇上吗?”
叶布舒起身恭候大驾,欠了欠身询问到。福临一笑,抬手让他落座:“亏得四哥来了,朕的心情颇为平顺,皇额娘的话朕统统都点头应是,最难碰的莫过于软钉子了,面对朕耳提面命的模样,她也无话可说呀!只好劝慰了一番,唠叨朕别和新媳妇闹别扭,临了便回永福宫了!不过,真是怪了!她是如何得知朕和戈玛拉不合的?!”
“皇上的四位公公可在?”
“在呀!”
“服侍皇上起居的八位宫女可在?!”
“这——这倒是没细看,四哥等等!”
福临转念一想,丢下叶布舒径直走出了书房,将魏公公唤到了身边:“魏楠生,去清点下人数!”
“蔗!”魏公公领命而去,皇上意气风发的复而折返,他压低了声音说到:“四哥怀疑朕的身边有太后耳目?”
叶布舒谨慎的起身垂头,心里失笑不已,什么叫怀疑,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儿。不过他担心的并非太后,而是另有其人,抬起眼帘看了看皇上,他一板一眼的说到:“臣不曾这么说过!倘若真有此事,并不为过!呣子连心,天地可鉴!”
“什么狗屁!”福临为此恼怒的一顿,朝珠被他猛然坐下的身形引起了碰撞,“啪啪”直响。
“皇上,这些暂且不说,臣想斗胆问问皇上,大婚不过数日,这皇后如何惹恼了您?”叶布舒伴着他坐入了一旁的椅中,关切的问到。
“恩?朕不曾说过她的事儿啊?”福临抬起眼帘,那神经质的猜忌又来了,叶布舒微微叹了口气:“是皇上刚才自己说的,您不是说和戈玛拉不合吗?臣记得这位戈玛拉应该是皇上新过门的媳妇吧”
“啊朕有说过吗”福临颇为窘迫的溜了溜眼珠,失笑了:“四哥,朕多虑了!你不请自来,是为此事?”说罢他看似憨憨的笑了,不过,他言语上留给叶布舒的套,却清清楚楚的摆在叶布舒面前,一点也不含糊。
“臣又不是先知,怎么会为此事而来!此次进宫是来谢恩的!亏得有皇上的恩典,让臣和东莪得以小聚,臣感激不已”
“哦”福临怔怔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简直合情合理!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他思量了半饷,一ρi股坐在了椅中,重重的叹息到:“朕还以为也罢!算是误会了四哥,朕给你赔罪了!”
临了,福临快速的抬了抬手,阻止了叶布舒呈长的惶恐之辞,颇为优柔的开口再道:“四哥,若是你娶了一个并不爱的女人,才猛然发现了一个让你动心的女人,那该怎么办??”
叶布舒眨了眨眼迷糊起来:“此话听起来挺别扭的,臣惶惑”
“哎呀,也是!朕问谁不好呀,偏偏只能问四哥你!你是打死了也不愿随便娶妻的人,满朝皆知嘛!!”
“皇上——过奖了”叶布舒讪然谢恩,尴尬的一顿,忽然灵光闪现开口问到:“皇上和新媳妇闹别扭,是因为另有所爱??!”
“不止如此,朕大婚以后便百般冷落这个骄横跋扈的皇后,三日未宠幸,她便要死要活,想跟朕讨要说法,还想到皇额娘那里去告状!!你说这个媳妇要得么?!她这不是**之相嘛!!三天就嚷嚷起来,朕如何受得了她!!”
叶布舒暗暗翻了翻眼帘,看来太后和岳父的那些传言深深的影响了皇上,他对女人的要求非常微妙,甚至对待正常的夫妻关系都掺杂了莫名的情绪在里头,他在此事上心态叵测,恐怕怨不得皇后什么吧。
“夫妻间男欢女爱正常得很嘛”
“打住!朕不爱听四哥这话!恶心得厉害!”
叶布舒再度绝望的瞪了瞪天花板,拐了个弯说到:“和心爱的女人男欢女爱,正常得很嘛!”
“”福临不置可否的瞄了瞄叶布舒,嘀咕了半饷终于敞开了心声:“朕喜欢鄂硕的女儿,董鄂氏,四哥对她可有印象?”
“什么??董鄂氏??那不是个小姑娘吗??她年纪不到啊!”
“嚎什么呀!”福临顿时没好气的责难道,泄气的瘫坐在了椅中悻悻说:“四哥觉得朕有毛病?也是吧,是朕走火入魔,不知道被什么糊了眼,迷了心窍!她是为了筹备婚礼奉命进宫的。这些日子来,和朕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可是给朕留下的印象却太深刻了,她年纪虽小,人却水灵,最可贵是饱读诗书,有见解又很明理”福临似乎陷入了回忆,愁苦中自然夹带了一丝甜mi。
叶布舒自知失言,顿时垂下头投其所好的说:“年纪小有什么,东莪不是让臣守着长大的吗?是臣大惊小怪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福临振奋的一乐:“责罚什么呀!快跟朕说说!既然四哥终是抱得佳人归,若是朕效仿效仿呢?有用吗?”
“皇上,这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江山美女只能选其一,这个千古道理,它再过上个千百年,也是真理呀!”
“四哥不就是指多尔衮没瞧得上你,处处打压吗!这有何难,四哥现在苦尽甘来!你那个辅国公之爵朕封给你便是!”
“不是这个理儿!!臣怎么敢向皇上讨爵位!臣的意思是皇上贵为天子,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皇上,这跟臣的处境是有天差地别的,江山社稷和仕途前景那完全是两码子事儿!不能相提并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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