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老婆?”洁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声音又提高了半截。
“你是我老婆!!”我也听下来看着她,声音也盖过她。
“谁是你老婆?”洁第三次问我,声音更加大了。
“你是我老婆!!!”我有点对天发誓的感觉,声音响得挂在墙上的大汤勺都好像振了一振。
洁听完这话,眼睛突然一红,然后猛得扑到我怀里,把我扑得倒退好几步。我被她紧紧得箍着,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但还不等我多想,就听见了洁压抑的哭泣声。这是洁头一
次在巴黎哭,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毫无头绪地安慰她,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很久,洁才安静下来,我小心地问她刚才到底为什么哭,洁对我说,她听我这样义无反顾
的回答,心里感到很满足。我这才长出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个啊,难怪当初我们都叫你林妹妹,这么多愁善感。洁破涕为笑,用刚才同样的语气问我谁是林妹妹。
这回我没有说你是林妹妹,而是故意深沉地告诉她:“林黛玉是林妹妹。”洁便上来掐我的脖子。我们家一般来说,每天不是回荡着洁爽朗、清脆的笑声就是我杀猪般的嚎叫。
洁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老毛病不改,爱逛街。我们家旁边Quatre Temps广场里的Esprit,洁几乎每周都会去。那里的服务员小姐都快认识洁了。她还办了一张Esprit的
会员卡,每次一有打折,Esprit都会寄打折卡和画册来,躲都躲不掉。每逢周六,一有空,我就要陪着她辗转于地铁可能到达的所有的Esprit,我们的逛街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别
人是采用蒋介石围剿x那样的地毯式搜捕,我们是采用八路军游击队抗日战争的方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每到一个商业中心,就直奔Esprit,完了又钻进地铁寻找下一个Esprit。
我对洁说,还好我们用的是地铁年票,否则经你这么一折腾,衣服没买几件,钱都捐献给RATP(巴黎地铁总公司)去了。
从前洁很爱给我买东西,现在也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先给她自己买,发现我的衣服比她少了,又赶紧给我添置。我已经劝告加警告加最后通牒,告诉洁我们来巴黎不是来当
模特的,可她就是不听,还说巴黎人一天换一套衣服,这是民俗。我说你别说一天换一套,就是一个换一套,也够了。洁每次说不过我就像我撒娇:“好嘛,你不疼我了,连衣服
也不陪我买。”她这么一说,我的心又软了,赶紧保证下次一定带她逛遍巴黎乃至全法国的Esprit。
十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我和洁坐火车去法国西北角的Deauville旅游,Deauville是一个港口城市,靠着大西洋,海水很蓝也很清,不像靠着地中海的马塞港,海水永远都是脏
稀稀的。Deauville是个小城市,经济收入主要依靠旅游业,尽管十月份的天气已不适合游泳,但仍然有很多的游客在沙滩上晒太阳,戏耍。Deauville另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傍
海的大型赌场。很多游客在海边玩累了以后就去赌场碰碰运气。
记得我和洁去的那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清凉的海风习习吹来,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别提多狭意了。海滩的沙子细腻而干净,我们脱了鞋,卷起裤管,在沙滩上漫步。
海潮不时涌上来将我们的双脚淹没,当它退下去以后,一些小海螺,小贝壳就留在了湿润的沙滩上。
突然我的脑海里爆炸出一个强烈的愿望,我蹲下身子,一边飞快地穿鞋,一边对洁说自己想不买点儿喝的,叫她站在这里别乱跑。而后我就丢下洁狂奔向附近的超市。我其实
并不渴,我只不过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从未给洁送过玫瑰花的。我跑到超市,里面根本就没有花买,好不容易我在旁边的一个小店里看到了几枝鲜红的玫瑰。在我向店主说明来意以
后,这个通情达理的法国老人大方的挑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红玫瑰送给我。
我拿着这枝玫瑰朝海边奔回去。这是我第一次玩浪漫,心里有些紧张和躁动,我不知道洁看了这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跑到海边,老远就看见洁孤单的身影,那天她凑巧穿着那条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米白色的连衣裙。她独自一人面对大海站着,我慢慢走过去,在离她还有七、八米的地方,我停
下了,然后大喊一声:“林晓洁!”
她显然被我吓到了,赶忙回头。
我的血顿时沸腾起来胸中仿佛有一团热火无法释放。什么也不想,咚的一声,我双腿一软,硬生生地跪在沙滩上,接着我从背后拿出玫瑰花:“林晓洁,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彻底震惊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风将她的裙子吹起。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停下来看着我们,有人开始鼓掌,有人开始叫着:“Brāvo!”(棒极了)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我也没有动,就那么跪着,双手拿着玫瑰。突然,她自己蹲了下去,然后双手捂住脸,悲恸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旁边的
叫喊声更大了,我走过去抱着她的头,她也把手从脸上挪开,紧紧的抱着我,我知道,她高兴。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哭声,掌声,海潮声,叫喊声,交相晖映,构成了一曲完美
的交响乐。
那一刻,我抱着洁,感觉从前我们受的苦都是值得的。假如没有从前的那些苦,何来今天我们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有曲折的爱情才是最完美的爱情,才可以经受最强劲的打击
。我要感谢上天,让我们在苦难过后,依然可以平平安安的相爱。
当天晚上回到家,洁就找了个空瓶子把玫瑰花Сhā上了,我看着她甜蜜的样子,自己也满足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上课了,今天有一堂关键的化学考试,临出门的时候,洁向往常一样亲了我一下,可就在我要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洁从后面把我重新拽到她怀里,好一会
儿才把我放开。我开心地看着洁,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爱怜地对她说:“我下午一放学就回来啊。”
上午考完试,我给洁打电话,手机关机,我想她可能还在上课,于是没理会。下午是实验课,变态的教授居然拖堂。靠,我晚上七点多才赶急赶忙回到家。开了门之后,没有
闻到喷香的饭菜,也没有听到洁欢喜的声音:“你终于回来啦!”家里一片黑暗。我开了灯,却感觉异样的寂静。
我回到卧室,把外衣脱了,可当我拉来衣柜门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了。洁的衣服全不见了,一件都不见了,我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隐隐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正像我袭来。我又
疯狂地往客厅里跑,昨天Сhā在瓶子里的玫瑰花没有了,剩下半瓶子的水,旁边放了一个雪白的盒子。我的心砰地落下,浑身上下开始剧烈的颤抖,我哆嗦地走过去,缓缓打开盒子
,一张合在一起的信纸飘落在地上,呈现在眼前的是那条米白色的连衣裙。我征征地盯着裙子看了几秒种,然后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信纸。
小宇:
我走了,你不要来找我,你找不到我的。
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每次来你们班上课,我都会不自主得多注意你。后来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当时我心里特别高兴,真的,我真的特别
高兴,可我却不能说什么,我想,我毕竟是你的老师,而且比你大六岁。再后来,你为了我选择北师大,为了我和父母闹翻,为了我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所以我也抛开一切要和
你在一起。很多人都反对我们的爱情,可我们依然坚持下去了。你告诉过我,爱情的天空是需要两个人的肩膀支撑的。
然而,今天,我必须放弃了。
小宇,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没有我,你一定要记得每天早上吃早饭,别贪睡;还有,别老上网玩游戏,多学点儿东西,你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今后是一定会有大
出息的。现在天凉了,在家里要穿拖鞋,否则很容易感冒,上厕所别太长时间了,要看书回屋里看,在厕所里看多累呀。总之,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小宇,我真的要走了,别问我为什么,别去找我,忘记我,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你的永远的洁
我平静地作在沙发上看完这封信,然后用颤抖的手将信和裙子一起小心放回盒子里,再然后我感到有点渴,就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喝到一半又想上厕所,于是我放下杯子去厕
所里。随着厕所门砰的一声关上,我的心也砰的一声碎了,我突然蹲到地上,将头埋在两腿中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又凄厉的哭喊声:“洁——”
我就这样在厕所里一直哭,哭到嗓子都哑了,我不明白,昨天这个时候还欢喜地将玫瑰Сhā入瓶子里的洁,今天就永远永远离我而去了。到最后,我的眼泪也流干了,人便枕着
浴缸壁昏睡过去,或许只有在睡梦中,我才可以再一次抓住洁的手。
我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去上课,同学打电话来我也不接,我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后来我爸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怎么样了,突然间我明白,洁的出走一定和父母有关。为什么父母
会好好的忽然就让洁和我一起来巴黎了呢?我真是傻啊,当初留在北京多好!
我发了疯对着电话大喊:“是不是你们让她走的,是不是——!!!”
爸爸平静地听我发泄完,然后回答:“是的。”
我说:“那好吧,我现在就去找她。”
“你出国前答应我的,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持下去!”父亲的话刚劲有力。
“我不管,我就要去找她!”我此时心中除了怨恨什么也没有。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妈妈!”父亲在那头急了:“你知道吗,你妈曾经给她跪下过!!!”
电话在我手里滑落了,我不想听下去了,妈妈,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母亲原来找过洁很多次,洁每次都没有答应她。后来我不愿出国,学校又准备把我的名额给别人,母亲很着急,就去找洁。那天,在我们高中旁边的名典
咖啡屋里,母亲把我不愿出国的事跟洁说了,洁说她也打过电话劝我,但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母亲就哭着恳求洁帮帮我。洁看着母亲哭,于心不忍就问如何帮忙。母亲说先让
她和我一起去巴黎,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把我骗过去,洁不答应,说不可能,边说边往外面走。在她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母亲突然跟上来,叫住她,然后在门口给她跪下了,并抓
着她的双腿问她:“你有过儿子吗?你知道当母亲的心吗?”洁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和我父母一起来骗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原来这一切都是所谓的想保护我,原来那天我对洁说你是我老婆的时候,她会哭成一个泪人,原来在海边我下跪的时候,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
的哭,原来我们的爱情根本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成功过,原来洁早就想好了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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