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彭政宗不上她的当,不许她脱衣裙引诱,也不要她上床陪宿,只让她睡在床脚听候使唤,几乎令她相信自己已经失去女性的魅力了。
二更末,房门悄然而开。
两个蒙面人出现在门口,看清房中的景况,不由大吃一惊,楞住了。
房中灯光明亮,酒菜满桌。
彭政宗据桌高坐,喜气洋洋顾盼自豪。
柳如是穿窄袖绿紧身,衣襟半掩,露出羊脂白玉似的一段酥胸撩人情yu,手捧酒壶酒杯,倚在彭政宗身旁,愁眉苦脸地替彭政宗斟酒。
“你们一定是传送消息的信使。”
彭政宗欣然说:“进来坐,有事慢慢说。”
“柳二姑娘……”一个蒙面人惊讶地叫,怎么本来的主脑人物,竟然变成陪酒的女侍了?
“她是在下的汝奴。”
彭政宗轻松地说:“不要大惊小怪,这年头,谁强谁就是主人,你们最好识时务。”
两个蒙面人互相打眼色,即将有所举动。
“不要逞强,听他的。”柳如是苦笑,及时提醒两位手下:“两位不是他的敌手,不要枉送性命。”.
“他是……”
“彭政宗,你们应该知道。”
两个蒙面人不信邪,火速拔剑。
箸影一闪即没,两个蒙面人拔剑的掌背出现一条血缝。
“下一次将贯穿你们的咽喉。”彭政宗沉声警告:“给我乖乖地滚过来,在下有事叫你们去办。”
两个蒙面人大骇,快然依言走向桌旁。
“把信息传出去。”
彭政宗说:“明日午正,在下要与你们的首脑人物在此地见面。摩云手区大爷根本不相信你们退到南阳候机,所以你们的人一到,摩云手的人便将倾巢而至,正是了断的好机会,两位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阁下真……真的要帮助我们?”蒙面人问。
“不是帮助你们,而是加入你们。”
彭政宗说:“你们派人杀了高捕头,罪名已嫁在彭某的头上了,在下是否参加,并不能改变情势。你们可以走了。”
“好,在下一定把话传到。”蒙面人说,偕同伴告退。
送走了蒙面人、,柳如是将酒杯奉至彭政宗唇前。
“你不像是诚心的。”她伺候彭政宗就她手上喝酒:“我直觉地感觉出你在玩弄阴谋诡计。”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他邪邪地笑:“这叫做因势利导,我只是有效地利用时机制造好情势,如此而已。”
“你……”
“我要连根拔掉区家的基业。”
他凶狠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彭政宗有乡归不得,他区家也休想在裕州继续作威作福,先拔掉恶霸的锐爪利牙,剪除他的羽翼,他便只好任我宰割了。”
柳如是以惊诧的眼光,凝视了他片刻。
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在你的外貌上,看不出一点邪恶之气,可是,你的心思和所作所为,却比我们更邪恶!”
“多谢你的赞美!”彭政宗笑得更邪恶了,他举杯一饮而尽,放下空杯吩咐:“斟酒!”
柳如是唯命是从,赶快双手捧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将空杯斟酒,如同随侍在侧的汝奴。
彭政宗突然伸手一搂她纤腰,使她娇躯一斜,身不由己地顺势坐在了他大腿上。
“彭爷!你……”
“不必大惊小怪。”他酒然一笑:“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原本有一颗善良的心,而且疾恶如仇。但是,任何一个人被逼急了,再温驯的羔羊,也会变成凶恶的豺狼虎豹,你懂我的意思吗?”
柳如是微微点着头:“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嘛!”
“但我不会悬梁。”
彭政宗眼中露出凶光:“我要让逼我的人知道,一旦把我逼急了,我会做出比他们更邪恶千百倍的事来。”
柳如是暗自一惊,力持镇定,嫣然一笑问:“包括对付我在内?”
“也许吧!”他又举杯一饮而尽。
柳如是忙为他斟酒,语带挑逗地说:“据我看,你只是一时气愤,说说而已,还不够格成为一个邪恶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如是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你能坐怀不乱,表示你是位正人君子,心中仍存有自律的潜在意识存在。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生的性格是很难一朝一夕改变的,譬如说吧!你若心存邪恶,昨夜你就不会轻易放过我。至少我还有点自信,凭我的姿色,足以使任何男人心动,而你……”
彭政宗哈哈一笑:“你错了,我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邪恶并非淫乱,这是有根大分别的。”
“不,错的是你。”
柳如是加以反驳:“真正的邪恶,根本不分是非,更没有理性。而你却仍能克制自己,所以,在你丧失理性之前,奢言邪恶未免是大言不惭,言之过早了。”
彭政宗笑问:“你是觉得我太‘仁慈’,对你不够‘邪恶’?”
柳如是耸耸香肩:“我也许可以激怒你杀我,但却无法挑逗起你对我的情yu。昨夜我就想了整整一夜,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失去了对男人的魅力?”
“不要气馁,你仍然具有无可抗拒的魅力。”
彭政宗笑着安慰她:“只是我没有给你机会,让你施展魅力,因为我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那你究竟是那种人呢?”柳如是轻喟了一声。
彭政宗置之一笑:“如今连我自己也混淆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江湖上会多出一个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吧!”
“那个大魔头就是你。”柳如是心中一悚。
彭政宗诡异地笑笑。
柳如是沉吟一下,忽问:“你从来不近女色?”
“我是人,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
彭政宗又笑了笑:“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我在京都住了近二十年那是个声色犬马,笑贫不笑娼的地方。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老爷昏淫无度把天下苍生当成豕狗。终日作威作福,荒淫无度,上行下效,把京城搞得鸟烟瘴气,淫乐之风大盛。在那种环境之中,除非经济能力办不到,或是生理上有缺陷的男人,谁能抗拒酒色财气的诱惑而独善其身?我不必自鸣清高,逢场作戏是难免的。因为,我是个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缺陷的男人,但却乐而不淫!”
柳如是以肯定的语气说:“所以我敢跟你打赌,你绝对成不了大邪大恶的魔头。”
彭政宗一笑置之:“那你就等着看吧!”
“不必等。”她说:“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除非你现在就能证明我错了。”
彭政宗微微一怔:“怎样证明?”
柳如是笑而不答。
突然双手齐动,拉开那绿色紧身窄袖,原已半露半掩的衣襟。
她里面未穿肚兜,顿时胸怀大敝,露出那挺实丰满的傲人双峰。
彭政宗瞥了她一眼,淡然笑问:“你所谓的证明,是要考验我的定力,看我经不经得起你的魅力诱惑?”
柳如是仍然笑而不答。
执起他的手,双手捧着按在自己坚挺的肉峰上,半隐半现,脸上有着哀怨需索的表情。
彭政宗神色自若地笑笑:“没有用的,你的魅力虽强,却超不过我心中的敌意。”
“我与你之间毫无敌意呀!”柳如是妩媚地笑着说。
彭政宗把手缩回,愤声说:“你那位老姐真够狠的,竟在我体内下了巫山神姥的独门定时断肠丹奇毒,要不是我命大,早已进了枉死城,你还说没有敌意?”
“那是她下的毒,与我无关吧!”柳如是觉得自己很冤,这档子事她全然是无辜的。
彭政宗却不以为然:“你们是亲姐妹,两位一体,她做出的事,你也得负一半责任。”
“这是什么话?”
柳如是柳眉倒竖,杏眼怒睁:“难道她杀人放火,犯了滔天大罪,我也得陪她坐牢杀头?”
彭政宗振振有词:“我是现炒现卖,这一套刚从你们的对手,摩云手区振伟区大爷那里学来的。二十年前,他把家父找去医治那即将断气的儿子,遭到家父拒绝。
事隔二十年,家父也在十年前故世了,他却把这笔旧帐在算在我头上,请问,你姐姐险些要了我的命,我难道不能找你算帐吗?”
“好!”
柳如是有些赌起气来:“那我就代姐受过,以身赎罪,任凭你处置,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彭政宗洒然一笑:“你说话可得凭点良心,从昨夜到现在,我有没有似任何残酷的手段加诸在你身上?”
“没有!”
柳如是对这点不能否认,但却无限怨幽地说:“酷刑是有形的痛苦,你却用无形的折磨,那比有形的痛苦更厉害千百倍。”
“是吗?”他似乎无法体会出这女子的感受。
柳如是深深叹了口气:“色相是我们女人最自信,而且无往不利的武器,可是,对你却无效,这不但让我失去了自尊,也彻底摧毁了我的自信心,难道还不够残酷吗?”
“噢!原来如此。”
彭政宗这才若有所悟:“实在很抱歉,我应该让你对自己有信心的。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柳如是轻咬下唇,略一迟疑,悻然说:“哼!我不信你是柳下惠再世。”
难怪江湖上称云梦双娇这对姐妹为女妖,她们确实心狠手辣,敢作敢为。
尤其对男女之间的事,更是毫无惮忌,敢爱敢恨,视性欲如家常便饭。
只见她娇躯一扭转,双臂齐张,抱住彭政宗就狂吻不已。
同时更以那坦露的双峰,不断在他身上磨蹭,那情态真个是放浪形骸,极尽煽情挑逗之能事。
彭政宗却是正襟危坐,如同老僧入定,任凭这女妖使出浑身解数,丝毫不为所动。
柳如是仍不死心,索性尽褪衣衫,赤祼祼地投抱入怀,施展出她屡试不爽,足以令任何男人难以抗拒的魅功。
但是,她已香汗淋漓,对方却仍然无动于衷。
她终于气馁了,恼羞成怒地愤声说:“你简直不是男人。”
彭政宗却淡然一笑:“或许是我没有把你看作女人吧!”
柳如是彷佛受到深重打击,又像是无限委屈,竟然伏在他胸前痛泣起来。
眼泪,也是女人的武器。
可惜这武器伤不了彭政宗。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然后自斟自酌着。
口口 口曰 口口
次日一早。
摩云手便获得飞鸽传讯,得知云梦双娇方面的消息。
消息指出,她们的党羽和帮手,是化整为零,已经分批赶赴龙泉镇聚会,即将展开大规模行动。
摩云手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下令全体动员,一方面加强戒备,严阵以待。一方面派出大批眼线,密切注意对方的任何风吹草动。
辰牌末,两男一女三个衣着鲜明的年轻人,骑着骏马进入州城,立时引起了区家眼线的注意,急以飞鸽传讯向主子报告。
眼线中有人眼尖,认出了三个年轻男女,不禁向同伴轻声说:“他们不是开封中州镖局,无影刀张老镖主的子女吗?”
果然不错,这两男一女,正是张中明、张中耀和张淑宜兄妹三人。
他们来到平安老店前宽阔的广场,将坐骑交给店伙照料,抖落一身尘埃,相偕进入客栈的店堂。
张中明向迎上前的店伙交代:“咱们从府城来,赶了一夜路,麻烦给咱们一座院子歇息。替马加上料好好上槽,申牌左右动身出城就道,请不要误事。”
“噢,知道啦!”店伙恭声道:“请放心,客官交代下来要赶夜路,绝对误不了事的。”
刚要领三人走向后跨院,突见门外跟入两位青衣人,大剌剌地左右一站,装模作样的说是要住店。
张淑宜经常走镖,江湖经验丰富。
转身向右边那人冷冷一笑,状至不屑地说:“不必浪费工夫探听了,中州镖局的人赶夜路,不值得大惊小敝。”.
那青衣人怔了怔,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中州镖局的,失敬失敬。”
张中明趋前一拱手:“尊驾是……”
那人神态十分傲慢:“我叫余信孝,名不见经传的一个武林小人物。不过……”
正说之间,一位身着白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刚好跨入店门。
忙接口说:“余老弟,不可得罪客人。”
回过头来的张中明一怔。
欣然迎上前:“原来是孟叔,没料到在此地能见到孟叔侠驾。二弟三妹,快来见过白衣秀士孟叔。”
原来突然出现的这位白袍中年,正是宇内三奇中.一排名第三的白衣秀士孟涤尘。
但他号为秀士,其实相貌一点也不秀气,完全像个武夫。
而他家在河南府,此刻却出现在裕州,是以颇使张中明感到意外。
张中耀、张淑宜忙行礼问好。
他们对这位武林前辈,可不能失了礼数。
余信孝既见白衣秀士出面,便向另一汉子使个眼色,相偕匆匆而去。
张中明对白衣秀士执礼甚恭,亲切地招呼他坐下。
而张中耀和张淑宜,虽知这位是武林名士跟他们父亲有些交情,但从未见过,一时无话可说,只有保持沉默,敬陪末座。
店伙奉茶毕,白衣秀士才笑问:“贤兄妹怎会跑到裕州来了?”
张中明坦然说:“晚辈偕同弟妹,是专诚来寻访一个人的。”
“哦?”
白衣秀士又问:“你们要找的人,我认识吗?”
张中明说:“孟叔可能不认识,因为他不算是江湖中人,也没有响亮的名号。”
张淑宜心直口快。
接口说:“上月大哥和我负责一趟长程镖,途中被伏牛三彪纠合不少凶神恶煞,在龙牌冈附近拦劫,幸蒙那位素昧平生的朋友相助……”
白衣秀士微微颔首:
“这事我也有所风闻,听说三日后,你们的镖在伏牛山仍然遇伏被劫。不但失了红货,还死了不少位镖师,仅贤兄妹得以逃生,是吗?”
张中明点点头。沮然说:“只怪晚辈与舍妹学艺不精,有负家父重托。”
“好在……”张淑宜刚要说出口,却被乃兄急以眼色制止。
张中明似有顾忌,阻止了张淑宜。
忙把话岔开:“但那位朋友与我们素不相识,在龙牌冈不但仗义相助,击退劫匪,又护送我们一路到裕州才离去。此番晚辈兄妹三人,就是奉了家父之命,特地来向他致谢,并且想邀他到开封与家父见一见的。”
白衣秀士追问:“他在裕州?”
张中明点了点头说:“听他说家乡在裕州,离乡已二十年,打算落叶归根,回乡悬壶行医。所以我们……”
白衣秀士突然面露诧色:“你们说的这个人,可是姓彭?”
“是呀!”
张淑宜大为振奋:“他叫彭政宗,在京师有个外号是千金一帖,前辈认识他?”
白衣秀士摇摇头,不动声色说:“我虽不认识他,不过倒是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最近在裕州大出风头呢!”
张淑宜天真无邪,喜出望外说:“那太好了,既然他在裕州很出名,要找他就不难了。”
白衣秀士郑重说:“贤侄女,看在我与令尊的交情上,我不妨给你们一个忠告,最好不要去找他,赶快回开封去吧!”
张淑宜一脸茫然:“为什么?”
白衣秀士神情肃然地问:“你们可听说过摩云手区振伟这号人物?”
张中明忙说:“区前辈名列字内三奇之一,晚辈怎会不知。裕州是区前辈的家乡,难怪孟叔在此地现驾,大概也是去裕州访区前辈的吧?”
白衣秀士却答非所问:“贤侄说的没错,裕州是摩云手区振伟的家乡,世居在此近百年。偏偏云梦双娇却要在此地开山门,这件事已蕴酿了大半年,原本双方只在暗中较劲,(奇*书*网.整*理*提*供)最近却敞开来明斗了,而引发此事的火媒,正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彭政宗。”
张中明一听,大为惊讶说:“云梦双娇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女妖,彭政宗是侠义之士,怎么可能跟她们扯上关系?”
“事实是如此!”
白衣秀士说:“根据各方面的消息,区振伟判断那姓彭的不但跟云梦双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而且是藉返乡开业行医为名,实际上是为那两个女妖来裕州卧底策应!”
张淑宜激动地说:“不!侄女决不相信,他会是云梦双娇一伙的。”
白衣秀士沉声说:“事实摆在眼前,岂容诡辩!”
张中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了:“那么孟叔此来……”
白衣秀士坦然说:“宇内三奇,实为三位一体,如今摩云手相邀助拳,我岂能不来。”
张淑宜心中不平,说话也就毫无顾忌了:“孟叔,如果彭政宗真是云梦双娇一伙的,恕侄女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区前辈加上盂叔,恐怕也接不下他全力一击。”
白衣秀士一脸不服:“哦?你竟如此小看了我?”
张淑宜冷冷地说:“侄女那敢。不过,侄女虽未看到他真正施展身手,但我相信如果他一旦横了心要杀人,那……”
张中明接口:“那将是最可怕的大灾难!”
白衣秀士哈哈一笑:“他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张中明正色说:“盂叔,晚辈决非危言耸听,那日在龙牌冈,曾亲眼见他只用一根数尺长的麻绳,举手投足之间,就重创了三彪和血魔那批凶神恶煞,吓得毒手瘟神掉头狂奔而去。万一他真是云梦双娇一伙的……”
“不!”
张淑宜坚决地说:“我相信他决不是,除非是他被逼得走上极端!”
白衣秀士暗自一惊,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语说:“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区振伟是在逼他……”
张中明忙问:“孟叔,区前辈跟彭政宗之间有什么过节?”
“这……我也不太清楚。”
白衣秀士支唔地说:“我,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起身,迫不及待地匆匆而去。
兄妹三人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他。
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白衣秀士走得这么急,必是赶往摩云手那里去通风报信了。
彭政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在龙牌冈要不是遇上他,张中明兄妹及那批镖师,恐怕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是以不由他们置身事外,兄妹三人一商议,虽然帮不上彭政宗什么大忙,但至少应该把从白衣秀士口中得到的消息,尽快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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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 《武林情仇》
六
巳牌正。
李家小店的店堂中,彭政宗据桌高坐,桌上摆了酒菜,柳如是已经恢复本来面目,从张家移至李家,穿的仍是她那身令人侧目的绿紧身,当然衣襟已经掩上了。
她站在彭政宗身侧伺候,自然仍是汝奴的身分。
酒菜总算全部上桌,店伙心惊胆跳告退回避。
“你打算这时就进食?”
柳如是开始替他斟酒:“不嫌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
他笑:“呵呵!你那些朋友,决不是低三下四易于驯服的人,保证有一大半是桀傲不驯自命不凡,而且暴躁骄傲的了不起货色,他们一定暴跳如雷,等不及要前来兴师问罪。看光景,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我敢给你打包票,令姐一定会先到,她关心你。”
“你认为你孤家寡人一个,应付得了我们那些人?”
他就柳如是手中喝了一口酒。“当然风险并不小。姑娘,做任何事都有风险,要是怕风险,什么事都不要做啦!喝口酒可能也会呛死呢,总不能让我不喝酒,是不是?
当令姐到达时,摩云手的人也该快到了,他那位号称宇内剑术第一人的无情剑曾玉村,只有飞天大圣和烈火散人才能挡得住,但愿你们所请的这两位造反英雄能及时赶来支撑大局。”
“他们会赶到的。”
柳如是信心十足:“本来按原定计画,他们荆襄来的人该在昨夜赶来会合。昨晚的信使,就是传递有关他们的信息,可惜你没问话,就迫不及待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么说来,双方该是势均力敌了,很好,很好……唔!料得很准,人来了。”
“什么人来?”
“你的人。”
柳如是向店外张望,店外停车马的广场空荡荡,鬼影俱无,红日当头,官道前后不见旅客的踪影。
“你是见了鬼了。”
柳如是撇撒嘴说:“州城到这里足有四十里……”
“四十里要不了一个时辰。”
他笑笑说,突然眼神一动,眼中又涌现肉食兽类发现猎物时的光芒:“唔!镇西。今天真是八方风雨会龙泉,群魔乱舞血肉横飞。怪!金杖追魂客那些人,没有理由去而复来,有何图谋?”
“你说金杖追魂客那些人回来了?”柳如是讶然问。
“是了,他们已在此地住了三天。”
他不理会柳如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他们不到襄城龙牌冈,而是要在此地发动报复。难道说,张少局主他们那些人,也要在这两天到达?”
“咦!真有人来了。”柳如是讶然叫。
官道南面,传来隐隐蹄声,逐渐清晰。从蹄声估计,必定有不少健马正用全速向此地飞赶,已到了三里外。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最好都深信不疑。”
他笑笑,眼中古怪的光芒已隐去:“佛门弟子修为有成的高人,六识深具神通。天眼通可以看到千里外的事物,天耳通可以听到千里外的声息……”
“鬼话!”柳如是妩媚地用手指在他额角点了那么一下,似乎忘了他们的死对头和主奴身分。
“信不信由你。”
他捉住了那只温润可爱的小手微笑:“好美的小手啊!幸而你没运劲,不然,我的脑袋保证出现一个洞孔,红白一齐流,好险。”
“你害怕了,是吗?”柳如是倚在他肩上问,声调柔柔地。
“一个豁出去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他放了可爱的小手:“当你决定拔剑之前,你免不了害怕,因为你并没有必胜的信心。但当你拔剑开始进击时,你就不会害怕了,因为你必须求胜,准备吧!人快到了。”
“你是个很勇敢了不起的人。”柳如是由衷地说。
“好说好说。”
他抓过酒壶,一口喝干整壶酒,投壶而起:“一壶酒入腹,死了也做个饱死鬼。出去吧!毁了这家店于心难安,在外面也易于施展,走!”
马群并未入镇,在镇外便散开了。
两人并肩站在广场中间,红日高照,全镇死寂,人都走避一空,家家关门闭户,以免惹火烧身。
久久,没有任何动静。
“令姐确是女中丈夫,精明阴狠超出我的估计。”
他向身旁的柳如是沉静地说:“她已具备了称雄道霸的才华,你的死活影响不了她的决心。”
“天!那……那她为什么要来?”柳如是哀伤的说。
“她必须来,因为她知道摩云手那些人必定跟来。”
他的目光落在南面官道远处,远处尘头再次升腾飞扬:“牺牲你一个人,就可以诱虎出山澈底了断。”
“哦!她是很能干的,心肠比我硬得多。彭爷,我……”
“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
他说,手掌在柳如是面前张开,掌中三枚金针:“还给你。记住:下次不要在我身上使用,不然我会杀死你,我不容许任何人向我再次下毒手。”
“咦!你不是说,金针在我的身上吗?”柳如是不胜惊讶注视着她的金针。
“多笨的女人!”
他笑笑:“你的金针前一寸有剧毒,如果在你体内,你早就死了。我说在你身上并没有错,它藏在你的衣边内。”
“哦!你好坏。”柳如是羞笑着低下螓首,宜喜宜嗔的神态极为动人。
“去告诉令姐,叫她尽早和我了断。”。
他捉过柳如是的手,将金针纳入对方的手中:“告诉她,没将我的问题解决之前,情势对她极为不利,两面作战犯了兵家大忌,是十分危险的。能解决我这一面的威胁,她就可以全力对付摩云手的大举进攻了。”
“你……你如果诚心加入我们,何不随我去找家姐开诚布公谈谈?”
“那是不可能的。第一,令姐并不能作主。第二,那些可左右令姐的高手名宿,容不下我这无名小卒。”
“这……”
“在江湖道上,名利主宰一切;而名利可不是轻易便可获得的。我如果不能压制你们那些名号惊世的高手,没有人肯容纳下我这个无名小卒,所以情势迫人,令姐势将与我作一次决定性的了断,无可避免。你走罢,他们在等你呢!”
镇口的栅门旁,慢慢移出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柳如是用切切的目光,注视了他片刻。
最后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不胜依依地举步向外走去,在三十步外转身再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转身走了。
他卓立在阳光下,冷静得像一座石像。
终于,第一个人影出现在右面房舍的屋角。
接着,左面的小巷口踱出另一个灰袍人,然后是另一个……
气氛一紧,阳光下,似乎四周涌出一阵阵冷流,驱走了温暖的秋末冬初阳光,从北面吹来的秋风,突然刮入广场,刮起一阵风沙,无数枯叶在风中飞舞。
他屹立广场中心,衣袂飘飘,在风沙与枯叶飞舞中,显得那么孤寂、凄凉、无助。
六个人以他为中心,缓缓地合围,内聚。
他慢慢地抄起袍袂,沉静地掖在腰带上,从衣内解下一根八尺长墨绿色的长鞭。
蛟筋缠的握把粗如鸡卵,鞭身逐渐细小,尖端仅粗约两分,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墨绿色奇光,似皮非皮似筋非筋,也不像是编成的。
鞭折卷三折握在他手中,所占的空间不大,但似乎相当沉重。
六个人到了中心点,形成五丈的圆圈,双方仍一言不发,气氛更紧,六个人的神意全以他为中心汇聚,浓得化不开。
“你不该过早放弃控有人质的优势。”对面那位年约花甲,鹰目炯炯的灰袍老人,握住狭锋单刀的刀靶发话,声如狼嗥:“老夫屠夫朱一刀。”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说。
“通过老夫这一关,你已向咱们跨近了一大步。”朱一刀的拇指将卡簧压下:“你必须连续过关,才能成为咱们的伙伴,过不了,你死!”
“阁下还没问在下的意见呢!”
“没有人问你,你没有任何发言权。”
“在下要的不仅是发言权,而是统率发令权。”
“该死的狂小子,凭你也配?纳命!”
青芒一闪,龙吟乍起,宝刀随朱一刀的快速冲进而挥出,刀气迸发寒流澈骨,连人带刀狂野地扑上,充分发挥了拚命单刀的威力。
刀光一现,锋刃已光临他的肩头,矫捷绝伦,这一刀果然快逾电光石火,凌厉无匹势难封架,也无法躲闪。
如果封不住,后续的追击招式必定更凶猛十倍。
“铮!”圈握着的长鞭,奇准地拍中劈来的一刀,刀被无可抗拒的浑雄力道震得向侧疾升。
“拍”圈握着的长鞭以不可思议的奇速反扫,重重地抽击在朱一刀的右耳下,结结实实地打击半个头颅,右耳轮化为肉浆失了踪。
他身形飞越朱一刀的顶门,在飞越的刹那间突然一顿,化不可能为可能,竟然用上了鱼龙反跃妙绝身法,不但消去前跃的惯势,而且反跃回原位的上空。
一声沉叱,他的长鞭抖开了,有如天雷下击,但见绿黑色的电虹如虚似幻,令人肉眼难辨,接着响起奇异的着肉声,最后人影翩然着地。
“啊……”是朱一刀的惊心动魄惨号,砰然侧摔出两丈外,半边脸血肉模糊,刀已先一步抛出三丈外去了。
“嗯……”另外两位仁兄闷声叫,仍向前冲,一个背部衣裂肉张,一个右肩血如泉涌,直冲出三丈外,背裂的人哀嚎一声,抛剑摔倒。
三个人先后倒下,其间相距仅分秒之差,可知攻击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其中变化,另三位高手也没能看清。
他身形静止,八尺长鞭已回到先前圈握的状况,仅拉开马步亮出即将抢攻的架势,虎目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奇光,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重神秘的光芒里,内在蕴藏的无边毒火,即将行雷霆万钧的猛烈迸爆。
三个来不及动手的人,如见鬼魅般悚然后退,在他那神奥诡奇的怪异目光下退缩,似被一种可怖的压力所控制袭击,连拔兵刃的勇气都消失了,退出三四丈扭头便跑。
蹄声如雷,州城的人快赶到了。
“叫飞天大圣与烈火散人来。”
他沉声叫:“没练成金刚法体或地行仙境界的人,不要出来送死!”
风沙更紧,寒气袭人,炎阳朦胧,已失去热力。
四面八方出现廿余名老少,但并非合围,而是涌向广场左首以两位美丽少妇为中心的地方聚集。
出来了三个人,将朱一刀三个在血泊中呻吟的人抱走了。
两位少妇出来了,她们是云梦双娇。
最外侧,是两位道装打扮的像貌狰狞中年人。
柳如是站在左面,脸上有明显的惊容。
双方相距两丈,面面相对。
“你该已知道我是柳如眉?”右面的少妇说,面貌与柳如是一模一样,身材同样丰盈,同样是情yu的化身。
“见面胜似闻名,人比花娇,在下三生有幸。”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要什么?”
“要司令权。”他一字一吐:“在下是本州人,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你们并不是强龙。”
“尊驾欠缺统率人的声望。”
最右首的老道阴森森地说:“贫道愿与施主平心静气谈谈合作事宜。”老道一面说,一面举步上前。
“谈谈无妨。”
他笑笑:“道长千万小心。”
“小心什么?”
“我这人疑心很大。”
他眼中又出现诡奇的光芒:“如果道长不小心抬手,而又抬向在下这一面,那就麻烦了。在下很可能疑心道长用袖底暗藏的烈火筒行凶,为了自己不至于变成烤焦的人,很可能抢先行致命为有效的一击,在下可以保证,死的人决不会是我,你最好是相信。”
“贫道却是不信……”老道随着语音突然抬右手。
绿芒疾射,长鞭突然以闪电似的奇速弹出,鞭梢叭一声扫在老道的七坎大|茓上。
长鞭续吐,夭矫如龙,折向攻击奇快绝伦。
最左首的另一名老道,在长鞭卷来时,身形退飞而起,左手同时打出三把晶虹暴射的小剑。长鞭则间不容发地扫过老道的靴底,一鞭落空。双方皆抢先下手,生死间不容发。
老道似乎真的会飞,飞退丈外身在半空,巧妙地突然侧翻,斜飞两丈外。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事实如此。
三把小飞剑居然没有彭政宗的身法快,剑到人影已杳,他却出现在老道折飞的方向,等个正着,鞭影宛若神龙。
“你敢动?除非你要脑袋。”他沉声说。
“彭爷,手下留情。”柳如是惊呼。
老道毕竟不能真的飞天,落下时脖子已被长鞭卷住,只要彭政宗用劲一带,必定像刀砍般把老道的脖子勒断,脑袋分家。
老道脸色灰败,放弃运功抗拒的念头,张开双手绝望地不敢移动,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另一面,烈火散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形如中风。
彭政宗起右足,靴尖吻上了飞天大圣的丹田|茓。
“柳如眉,你愿意谈了吧?”他收了鞭,让飞天大圣躺下:“我要全权指挥,不谈条件。”
马群驰到,卅二名骑士下马涌入广场。
“一切依你,听你的。”柳如眉忿然说,情势迫人,只好作最后的打算。
“好,一言为定,”他火速替老道解|茓:“列阵,来一个捉一个。”
涌来的人,皆不曾看到双方交手的情形,仅看到彭政宗替躺在地上的两老道解|茓,还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卅二名骑士在对面列阵,嘈杂声渐止。
彭政宗等对方稳定下来,方率领云梦双娇和两老道缓步上前,目光掠过那些怒目相视的高手名宿,最后落在站在中枢位置的摩云手身上。
廿年,他对这位故乡的豪强,已没留下多少印象。
另一位名流多臂熊唐君朴他已经见过了,其他除了区扬波兄妹,他不认识这些武林知名人物。
对方也出来了五个人:宇内三奇、无情剑曾玉村,和一位鹳发童颜的古稀老人。老人站在左外侧末位,身分地位一定是五个人中最低的了。
双方相距三丈止步,仇人相见,并未份外眼红,而且摩云手笑容可掬,信心十足。
“彭小哥,你果然是他们的人,而且是他们的首领。”摩云手笑容满脸,语气也力求平静:“果然不出区某所料。这么一来,今天所发生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是廿年前旧怨的遗患了。”
“区振伟,你怎么说悉从尊便,反正你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地方上的豪绅,你的话虽然不算是金科玉律,至少没有人肯相信我一个无名小辈的半个字。”
他毫不激动,脸上也涌现笑意:“总之,阁下高手倾巢而出,双方不会以理性来讲道理,都迷信武力可以解决是非,谁强谁有理,结果只有一个。
所以,即使在下有天大的道理,也有理说不清,势必拚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因此,在下毋庸分辩,你阁下也不会听任在下分辩。不过,为了师出有名,在下必须让自己有出师的理由。你阁下派人吞没在下买屋的五百两银子,坑害了无辜的左大牛一家,交通官府卑鄙地利用官府的力量坑害在下,在下有权报复。你阁下禁止在下返回故乡的阴谋得逞了,在下也要以牙还牙,决不容许你区家的子孙在裕州定居,不是你就是我。现在,你打算群殴呢,抑或是按武林规矩了断?阁下那些助拳朋友如果想一拥而上,咱们奉陪。”
白衣秀士面色沉重,扬声说:
“彭小哥,在下请教,小哥可是云梦双娇的撑腰人?”
“你阁下的话未免可笑。”
他率直地说:“你没看见双娇分站在彭某的左右吗?”
“小哥从京师来……”
“不要问在下从何处来,没有必要。”
“涤尘兄,他说出行踪并不能表示什么。”
摩云手已有点不耐:“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所谓了。”
“区兄……”
“涤尘兄,事实俱在,多说反而让他自呜得意,咱们就和他作一了断吧!”
“对,剑拔弩张,任何道理也阻止不了这场生死存亡的拚搏。”
彭政宗显然已横定了心:“双方人数相当,一方不死光决不罢手。在下提议主脑人物先举行决斗。区振伟,在下挑上了你,你不会怕死退缩吧?”
他举手一挥,示意其他四人后退,虎目异光涌现,盯着对方冷笑。
众目睽睽之下,摩云手怎能退缩?
妙笔生花是个目无余子的人,本来相当冷静机警,上次与金杖追魂一众凶魔冲突。但今天,彭政宗那番火药味极浓的话和狂态,可把这位老江湖激怒得失去控制,冒火地举步而出。
“笨鸟儿先飞。”
妙笔生花冷冷地说:“姓彭的,论身分声望,你还不配与咱们的主脑人物挑战,你如果不敢挑我妙笔生花,可以换人来,换那位飞天大圣好了。”
已退回己方阵势的飞天大圣怒火上冲,举步抢出,却被柳如是拉住了。
“你,字内三奇的老大。”彭政宗狞笑箸用手轻蔑地遥指着对方:“在下就挑你,你有权先死,上啦!”
妙笔生花反而镇定下来了。
淡淡一笑,拔出魁星笔,不敢大意默运神功,徐徐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不是比武,没有讲规矩客套的必要,但彭政宗仍然持鞭先行礼,说声请,拉开马步让对方进手攻招。
妙笔生花脸上平静,其实心中恨极,论身分地位,这个请字该由他来说的,彭政宗显然在反客为主羞辱他。
因此,也就不再客气,一声冷叱,一记指天划地主动进招,魁星笔幻化数道虚实莫辨的电虹,先攻上盘,功聚笔尖行试探性的反击,笔短鞭长,只要一近身,笔稳占上风。
彭政宗却毫不容情的结结实实反击,圈卷着的长鞭突然吐出,不许对方近身逼攻,鞭呼啸着卷向对方的下盘。
妙笔生花冷哼一声,身形突然加快疾进切入,双腿蜷缩避过攻下盘的长鞭,笔尖以雷霆万钧之威,点向彭政宗的胸口,威力足以笼罩近丈范围,对方不论是闪或退,皆难逃魁星笔的凶猛追袭,下一招将更凶猛更快速。
彭政宗身形左移避招,手腕一振,鞭梢反卷上拂,疾攻对方的左腿,快极。
妙笔生花冷笑一声,左手一沉,抓住了长鞭。
同时身形由直进改为停止,而且闪电似的转身紧钉住彭政宗的闪避方位,魁星笔果然变招,来一记魁星点元攻击头部。
老江湖艺惊武林,搏斗的经验与见识皆是第一流的,今天竟然上了当,满以为自己的手可抓高手名宿的刀剑,抓鞭当然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却没料到鞭突然在他的无穷神力抓握下滑动。
彭政宗侧射丈外,拉鞭的手法极为诡异。
“哎呀……”妙笔生花惊呼,骇然收势,左手一张,看到手掌皮损肉开,掌皮与内被鞭拖刮掉一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这瞬间的惊疑,大事去矣!
墨绿色的长鞭排空而至,啸声惊心动魄。
妙笔生花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临危自救挫身侧开,举笔招架抽来的长鞭,如山内力骤吐。
“叮!”鞭笔接触,异声乍起。
用刀剑等直兵刃接长鞭,如不是接住鞭梢,必定十分危险,鞭梢折向力道加倍,挨上一下必定当堂出彩。
魁星笔尖接住了鞭梢,老江湖果然不愧称宇内三奇之首,可是,魁星笔突然快速地飞起,翻腾着远飞出五丈外。
妙笔生花握笔的右手,虎口裂开五指骨折。
“叭叭叭!”鞭声三响。
“砰!”妙笔生花倒地乱滚,发出可布的狂叫,肩、背、右腿出现三条裂缝,衣碎肉开。
摩云手大骇,拔剑飞抢而出,情急救人,顿志利害,也不想想妙笔生花的武功皆比他高一两分,两招便成了一个任由宰割的半死人,自己抢出救援,是否能够阻止得了彭政宗。
远在丈外,鞭影已破空而至,叱声震耳:“区振伟,你死期到了。”
“铮!”长剑突然断了尺余剑身,是被鞭抽断的,鞭的力道骇人听闻。
“快退!”
古稀老人大叫着抢出:“那是可破罡气的墨蛟筋鞭。”
“叭叭!”摩云手已挨了两鞭,肩背与右腿出现血缝,肉绽骨伤,丢掉断剑屈一膝踣倒。
哗叫声四起,连飞天大圣与烈火散人,也惊得浑身发冷,惊叫出声。
如果刚才彭政宗用这种劲道攻击他们,那……两老道想起就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相信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宇内三奇,会窝囊得任由一个后生晚辈宰割,居然接不下一招半式。
现在见到了事实,难怪这些武林高手心惊胆跳,毛骨悚然。
古稀老人快得不可思议,叫声传到人也到了,鸟爪似的瘦手一伸,抓住了行将抽落摩云手脖子的长鞭,立地生根拉开马步,鞭拉得笔直。
“老头子,你识货。”
彭政宗阴森森地说:“我不以筋骨为能,你要和我比内力呢,抑或是比武技?”
古稀老人的双手,开始出现颤抖现象,红润的面部,也逐渐失去血色。下面的双脚,贴着地面向前滑动有如犁头。
彭政宗握鞭的右手,正一分分向后拉。
他眼中的光芒阴森森带有鬼气,瞳孔在放大、放大……
近了,七尺、六尺、五尺……老人的脚将坚硬的地面,铲出两条及胫深的深沟,但仍然稳不下马步。
没有人敢抢出,眼睁睁看着老人被拉近。
摩云手的儿子区扬波到了无情剑身旁,流着冷汗说:“曾叔,请设法救……”
“什么人都救不了。”
无情剑发着寒颤说:“魏老前辈绰号金刚居士,佛门大般若禅功盖世,十条牛也拉不动他的马步,任何外魔也撼动不了他的神定心法。你看,他们正在以性命交修绝顶功力相搏,愚叔即使以气御剑上前,恐怕在八尺外便会被双方迸发的神功,震得剑碎人伤。贤侄,愚叔无……无能为力……”
四尺……彭政宗的左手伸出了。
“老夫……耄……耄矣……”古稀老人绝望地叹息着说,脸色泛灰,冷汗如雨。
彭政宗的左掌,按上了古稀老人的印堂。
蓦地,娇呼声传到:“彭爷,手下留情,求你……”
三个人影飞奔而至。
呼叫的人是张淑宜姑娘。
彭政出了扭头瞥了她一眼;眼神略动。
“那是侠义众所尊敬的名宿,金刚居士魏老前辈。”
张淑宜兄妹站在丈外向他恳求:“你毁了他老人家,江湖道消魔长,侠义荡然,后果不堪设想。求求你,彭爷……”
“他这种人也配受尊敬吗?”
他愤然问:“张姑娘,你说,我彭政宗是宇内凶魔吗?”
“彭爷……”
“至少他刚才就没有出头问谁是谁非。你说,我彭政宗回故乡开业,不应该吗?”
“彭爷,你与云梦双娇在一起,难免令人误会……”
“误会?误会就不问青红皂白?那天姓区的唆使鬼见愁延邦杰化装店伙,在酒楼施诡计暗算,要不是柳如是姑娘及时相救,在下早就尸体喂了蛆虫。事发之前,在下还不知道什么人是云梦双娇。”
“哎呀!鬼见愁本来是柳如是的姘头……”
彭政宗一怔,扭头回望。
他看到匆匆溜走的人影,一一消失在房舍屋角,云梦双娇早已走了。
“好恶毒工于心计的女人。”
他恍然自语:“妙的是她以亦真亦假的口吻,说鬼见愁是她的老相好,替自己预留退步。我已经失去向她问罪的理由。
怪的是,她怎知道我可以帮助她成功?她派人杀神手高绝我的退路,也够狠够阴险,难怪她姐妹在湖广能创出如此辉煌的局面。”
“彭爷,血魔的得意门人夜枭江日新,一度曾经与鬼见愁合作狼狈为奸。”张中明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替他解答疑团。
“难怪金杖追魂客那些人去而复来。”他完全明白了:“张兄,原来血鹰那些人算定你们这两天要经过此地,要在此地拦截你们。”
“哎呀!”
“他们走了,与云梦双娇的人一起撤走的,你们平安了。”他收手收鞭放了古稀老人:“老前辈,在下理直气壮,希望老前辈知难而退,不要再向在下出手。”
金刚居士呼出一口长气,扭头便走,远出三丈外转身。
“小老弟,如果老朽用性命交修的毕生精力作孤注一掷,你的接引神功将有何种结果?”
金刚居士平静地问:“当然首先遭殃的是老朽,很可能骨碎肉飞。”
“还不至于那么严重。”
他说:“当老前辈的禅功骤发的刹那间,鞭梢必定发生两种必然的结果,一是炸裂;一是贯穿老前辈的身躯。”
“而以后者最可能发生?”
“是的,因为老前辈还没修至金刚不坏法体,不可能诱发禅功在瞬间聚力反震。”
“老朽金刚的名号,从此勾销。小老弟与摩云手之间的仇恨,能化解吗?”
“不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故乡已无我彭政宗容身之地,姓区的也必须远走他方。”
“小老弟……”
彭政宗不再理会金刚居士,阴森森地向脸上失去血色的摩云手走去。
“现在,我的人已经走了。”
他冷酷的神色令人毛骨悚然:“正是你下令群殴的大好机会。阁下,我等你下令,哼!宰光了你们,在下就可以放心走了。”
淑宜姑娘跟上,迎面挡住了他。
“彭爷。”
她诚恳地说:“记得吗?你是个郎中,你这一生中,已注定了你不能杀人。如果你真能横定了心,区叔陈叔恐怕早就死了,你一鞭就可以将他们裂成两半。毒手瘟神和血魔那些人,无一不是血腥满手的江湖妖魔,你仍然大发慈悲不杀他们。”
“土霸强豪比妖魔鬼怪更可恶百倍,他们公然率兽食人。”
他愤愤地说:“伪君子不如真小人,他们必须为自己作出的罪行负责,左大牛一家……”
“左大牛只是迁到乡下暂时躲藏。”
摩云手硬着头皮说:“在下也许有点专横,但自问从未做过不法的勾当。凭良心说,廿年前令尊见死不救,误了我儿的性命,我无法不怀恨。
等你有了我今天的声望、地位、财富,和拥有一大群诚心拥护你的各色朋友,你的所做所为,恐怕比我好不了多少?甚至比我更强梁。”
“彭爷,目前你是个坏郎中了。”
张淑宜姑娘用上了激将法,脸上绽起动人的微笑,亲昵地上前伸手握住他抓鞭的手:“告诉我,千金一帖的坏名声是怎样来的?区叔说得不错。等你有一天获得与他相同的地位……”
“到那天,我会是一个受人尊敬、扶危济倾、坚持公正的人,而不是土豪恶霸。”他大声抗议:“千金一帖不算是坏名声,我从没多要穷人半文钱……”
“仍然算是敲诈。”
淑宜姑娘噗嗤一笑:“敲诈大户。区叔也是大户,所以你心中早就对他有了坏印象,早有成见。这样吧!就敲他千儿八百赔偿你的损失,要他道歉,如果你不愿在故乡开业,我请你到开封开大药局。
当然那时你不能故态复萌,狮子大开口又来什么千金一帖,千金如果算斤,足有六十二斤半呢,一个人都不易搬动。”
“你……”
“彭爷,请听我说。”
淑宜姑娘温柔地取过他的鞭,一圈圈缠好:“我想,一个好郎中,即使知道病人一定要死,也不能拒绝开方断了病人的希望,那会促使病人加快崩溃早断生机,你认为我的想法错了吗?”
他突然沉思。
最后目光投注在淑宜微笑的美丽面庞上,他脸上的冰雪在融解。
“冲你的份上。”
他笑了:“我饶恕了他们。”
“谢谢你,彭爷。”
淑宜兴奋地说:“我好高兴。”
“且慢高兴。”
他说:“你去问姓区的!他舍得被敲一千两银子吗?这是我最后的千金一帖。”
“小魁,挨了你两鞭,我不会怨你。”摩云手苦笑:“不要说一千两银子,我送你一家药局,算是……”
“我不要你送。”
他一口拒绝:“我有我的主张和作法。你们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尤其是那个什么冷眼城隍,他那副嘴脸令人看了就生气,张姑娘,你还有难题,知道吗?”
“知道。”淑宜将鞭递回他手中嫣然一笑:“血鹰那些人一定不死心,我不管,反正一切有你。”
“什么?你……”
“我想得真妙,是不是?救人须救澈,你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你如果不管,我镖局的人全搬到你家去住,等血魔那些人一个个老死之后再离开,你当郎中所赚的钱,够开销吗?我的人很多呢!”
“你真会耍赖。”他摇头苦笑:“这一来,你知道有多麻烦吗?”
“到开封来回一趟,算不了麻烦呀!”淑宜笑盈盈地说。
“这个嘛……”
彭政宗尚未置可否,突闻急促的蹄声响起。
众人不由地循声看去,但见官道上尘烟飞扬,由远而近,看出是位身着青色劲装,背Сhā双剑的少女,正飞骑风骋电驰而来。
彭政宗目力极佳,老远就一眼认出,来的竟是黄三姑门手三凤之一。
他暗自一怔,飞步迎了上前。
少女将马缰一勒停住,翻身下手,执礼甚恭地一抱拳,随即气急败坏地不知向彭政宗说些什么。
张淑宜看在眼里,顿生妒意,颇觉不是滋味。
但距离太远,无法听见那少女说的话。
只见彭政宗听毕,略一迟疑,便当机立断,回身遥向看着他的那群人振声说:“我要赶去救人,各位,后会有期了。”
说完,他竟与那少女跃身上马,共乘一骑疾驰而去。
张淑宜妒愤交加,气得泪光闪动,要不是当着众人,她几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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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 《武林情仇》
七
石桥镇,在裕州城西南方,距离约三四十里。
镇头一家客栈的后跨院内,黄三姑的四名男女弟子,在院中如临大敌地严密戒备着。
两名女弟子则在客房内,守护在床侧,焦灼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师父。
这时,黄三姑半睁开垂重的眼皮,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有气无力地问:“大凤还没回来?”
二凤忙趋前恭声说:“师父放心,大师姐一定会找到他的。”
“唉!”
黄三姑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了两天,此地离裕州不过三四十里路,来回一趟也要不了一个时辰……”
二凤安抚说:“师父,裕州地方那么大,又不知道他在那里落脚,大师姐总得找到他,才能把他带回来啊!”
黄三姑又叹了口气,似乎更衰弱了。
气如游丝地说:“我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三风大惊!急问:“师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会觉得舒坦吗?”黄三姑没好气地说:“中了毒蝎王的断魂掌,没人能活过一个对时的。要不是你们的师祖,留下了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为师本身的功力深厚,那能支撑到今天,早就没命啦!”
二风看看三凤,忽说:“其实我们应该直接去裕州找彭政宗的……”
“那怎么行!”
黄三姑说:“江湖中盛传,云梦双娇要在裕州开山门,正跟摩云手区振伟闹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咱们突然跑去,岂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三凤困惑说:“我真不懂,云梦双娇要开山门,那儿不能去,偏偏要选在摩云手的地盘上。”
“师父!”
三凤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梦双娇是巫山神姥的女弟子,成都的事老毒婆也Сhā上了一脚,跟云梦双娇在裕州开山门会不会有什么关连?”
黄三姑的神智开始模糊,她梦呓似地喃喃说:“巫山……成都……裕州……神姥……”
两名女弟子见状大惊!不禁愕然相顾,正急得不知所措,忽听在外戒备的弟子振奋大叫:“大师姐回来啦!大师姐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两女喜出望外,忙出房相迎,果见大凤彭政宗回来。
大凤迫不及待地问:“师父怎么样了?”
二凤凄然欲泣:“恐怕……”
不等她说完,大凤已情知不妙,一把拖了彭政宗就抢步冲进房。
彭政宗乍见之下,也不由得暗自一惊,急忙侧身在床边坐下,右手按脉,左手探鼻息,发觉黄老婆子仍在全力运功保住真元,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大凤情急地问:“彭爷,她老人家还有救吗?”
彭政宗无暇答话,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解开袋☐活结,取出一粒腊丸捏破,将朱色丹丸塞进老婆子半张的口中。
然后他转过头,神情凝重地说:“老人家是被毒掌所伤,下手的人不但功力深厚,且掌力中含有剧毒。即使未能当场震断心脉,也会被毒力侵入体内,不出一个对时即将扩散全身,七孔流血而亡。令师居然能支撑这么多天,实属奇迹……”
二凤趋前说:“刚才师父还说,要不是靠师祖留下了一些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本身功力深厚,恐怕早就没命了。”
“难怪了……”彭政宗若有所悟地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们知道令师是被何人所伤吗?”
大凤抢着回答:“那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当时家师根本未把他看在眼里,连我们都没有特别注意他,家师一时大意,才为他所逞,出其不意地偷袭所伤。幸好我们全力抢救,才掩护摇摇欲坠的她老人家突围杀出……”
“对了!”
二凤忽说:“方才听师父说,那糟老头好像叫……毒蝎王。”
彭政宗一怔,惊讶说:“我听过这号人物,传闻他早已死在苗疆了,想不到还活在世上作孽。”
“彭爷救得了家师吗?”大凤一脸焦虑。
彭政宗沉吟一下说:“毒蝎王的断魂掌极为霸道,它是以掌力加毒力伤人,被击中的人犹如雪上加霜,不像受了内伤可运功疗伤,中毒可用解药解毒。所以,被断魂掌所伤,根本没有解毒之药物,令师虽服下少林金刚散,并且运功护住真元,也只能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而已。”
“啊!”
大凤惊问:“这么说,她老人家是没救了?”
彭政宗轻喟一声,苦笑说道:“凭令师的江湖阅历,她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可是……”
大凤不解地说:“既然如此,她老人家明知连您千金一帖也救不了,又为什么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拖着重伤的身子,一心要赶来裕州找彭爷呢?”
其实,这正是彭政宗想要问的。
不过他有另一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不到完全绝望时,总会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令师认为我能……”
大概是那粒丹丸发生了效力,黄三姑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目,强自振作一下说:“不旦我有自知之明,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我。
我,我之所以强忍伤痛和颠簸之苦,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裕州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有关天下苍生的大阴谋……”
突然一阵剧烈的急喘,使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彭政宗忙劝慰她:“前辈不用急,先歇一会儿,有话慢慢说。”
“不行!”
黄三姑迫切说:“趁我还有一口气,必须让你知道一切,否则就来不及了。”
彭政宗对什么阴谋,秘密毫无兴趣,但不忍使这垂死的老妇失望,只好微微点着头说:“我在听。”
黄三姑运功调息片刻,又强自振作一下说:“上回夺下老瘟神他们拦截得手的红货后,因你不愿相助,而我又受了伤,不敢贸然冲杀进山寨去。我慎重思考之下,决定把四辆镖车和红货,索性送去交给委托我调查的那人,以示我已尽全力。
本来我不便说出那人是谁的,但我已……现在不妨告诉你,他的辈份比我还高,当年跟我师父双剑侠客私交甚笃,堪称莫逆。提起来你应该听说过,他就是一甲子前就驰誉江湖的医侠欧阳浩然。”
彭政宗大感惊讶:
“这位医侠一向被习医的人奉为圭臬,敬仰的程度,不亚于华陀或扁鹊。尤其他的侠义之风,更令人感佩万分。不过听家父在世时曾提及,在三十多年前,医侠突然神秘失踪了,从此未现江湖,盛传他已仙逝,想不到仍然健在……”
“不能说健在,只是还活着而已。”
黄三姑接口说:“如果他能行动自如,就不必托我办事,早已亲自出马了。”
彭政宗若有所悟:“医侠是不良于行?”
黄三姑沮然叹了口气:“晚年他的双腿已残,在川东收了四个徒弟,照顾他的起居。但他只授医术,不传武功。数月前,他的大弟子洪健豪去黄山找我,带了医侠的亲笔函。函中说,他获得一个消息,宇内一批使毒的魔头聚集成都,似在进行重大阴谋,可能危害整个武林,甚至天下苍生。毒手瘟神是其中主谋之一,已邀集一批帮手亲赴伏牛山,可能是勾结伏牛三彪有所行动。医侠因本身不良于行,四个弟子又未传他们武功,不堪担当重任,所以托我设法查明毒手瘟神的企图。基于医侠与我师父的交情,此事自然不便拒绝。”
她喘了一阵,继续说:“我带了男女弟子,一行八人从黄山出发,故意经过伏牛山,果然遇上一批有眼不识泰山的劫匪拦截。不须我亲自出手,那批劫匪就被我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伏牛三彪闻报,带了毒手瘟神和血魔赶来,老瘟神一眼识出是我,忙不迭上前赔罪道歉,把我们师徒八人邀回山寨,摆下酒席压惊,对我敬若上宾。
当时他们对计画劫镖的事只字不提,我也不便问老瘟神来伏牛山的目的。老瘟神似乎别有居心,想跟我结交,不但大献殷勤,还留我们在山寨做客,我为的就是要调查他们有何勾当,自然没有拒绝。
第二天他们几人说是要去办点事,大概要离开山寨数日,但并未说明去做什么。直到过了几天,伏牛三彪和血魔带伤回去,老瘟神才说出在龙牌冈劫镖,遇上了强劲对手,要求我出面对付你,好让请来助拳的赤发天神率众守伏,向必须经过伏牛山的中州镖局一行下手。”
彭政宗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在紧要关头,你把我从辇车中放出去对付他们,其实,你这个决定冒了很大的险。因为我是被你们师徒设计所困,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有可能先找你算帐。”
“在当时的情势下,我只得赌一赔了,所幸我的注并未押错。”
黄三姑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我在见了医侠后,据他研判,中州镖局保的这趟镖,并非什么贵重红货,极可能是种特制药物。
而各方使毒能手会聚成都,此事很不寻常,且老瘟神亲赴伏牛山,不惜劳师动众,要劫的决非那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必是什么特制的药物,说不定运往成都,足以破坏他们的阴谋。所以医侠的要求,我义不容辞地带了弟子们前往成都,打算暗中一探究竟。不料刚进城,就被对方的人发现,派出了毒蝎王向我暗算,使我猝不及防,中了他结结实实一记断魂掌。幸好几个徒儿奋力抢救,才得杀出重围,护送我回川东。医侠一见我是被断魂掌所伤,大为吃惊,他也束手无策……”
彭政宗不禁苦笑:“连医侠都束手无策,我这后生晚辈还有什么能耐?”
“我赶来急于找到你,并非希望你能救我的命。”
黄三姑说:“是我向医侠推荐,只有你能阻止那批毒魔的阴谋得逞。”
“我?前辈,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彭政宗诧异地望着她。
黄三姑郑重其事说:“因你懂得药物,且是侠义中人。能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普天之下,不做第二人想。”
彭政宗强自一笑:“前辈未免太抬举我了。”
“我不会看错人的。”
黄三姑对自己充满信心:“那日在伏牛三彪的山寨前,我就看出你决非池中物,医侠重托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
“不!”
彭政宗摇摇头:“前辈,你找错了人,我对江湖的明争暗斗,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毫无兴趣过问,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回裕州悬壶行医……”
一旁的大凤忍不住说:“彭爷,我在裕州找了你两天,听到不少有关你的事。摩云手区振伟为了当年儿子之死,不惜动用官府和武力,不让你在裕州立足,*得你走上极端。纵然你与世无争,只想行医造福乡里,别人能让你如愿吗?”
彭政宗笑笑说:“这个不用耽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小伙子。”
黄三姑不以为然地说:“你有这种志愿,我不能说你错。但是,你在裕州行医,造福乡里,受惠的只是少数人。而成都那批毒魔搞的阴谋,可能殃及成千上万的无辜,甚至危害天下苍生,孰轻孰重?”
“这个嘛……”彭政宗一时无言以对。
黄三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老身有自知之明,生望已绝,能支撑到今日,全靠希望能与你见最后一面这股力量。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我咽气之前见到了你,于愿已足。至于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决不勉强。但是如果你拒绝,我会死不瞑目的。”
彭政宗沉吟了一下:“前辈,你希望我怎样?”
黄三姑直截了当说:“我把这七个男女弟子交给你,今后完全听命于你。希望你带他们前往成都,一则查明那批毒魔的阴谋,全力阻止,一则助他们为我报仇。”
彭政宗未置可否:“这……我须要考虑考虑。”
“彭爷!”
大凤激动起来:“我师父命在日一夕,你难道忍心看她老人家当真死不瞑目?”
彭政宗面有难色:“我本非江湖中人,从不过问江湖事……”
二凤愤声反驳:“彭爷,请问中州镖局的事,算不算江湖中事?”
彭政宗一怔,为之语塞。
就在这时,突见黄三姑一阵剧烈急喘,呼吸十分局促,似已上气不接下气。
三名女弟子见状大惊,齐声惊呼:“师父!师父……”
彭政宗急探她脉搏和鼻息,发觉脉搏几乎全无跳动迹象,鼻息只有出气,没有入气。
他心知这老婆子已回生乏术,不禁沮然摇了摇头。
黄三姑仍以无限企盼的目光望着彭政宗。
突然喷出一大口乌血,随即气绝。
但她果然两眼大睁,死不瞑目。
三名女弟子放声大哭,惊动了房外戒备的四名男弟子,一齐冲进来,跪在了床前。
彭政宗深深一叹,伸手为黄三姑合上了眼皮。
口口 口口
口口
当晚,几名弟子就地购了棺木,雇了辆双马板车。
彭政宗吩咐两名男弟子,负责护送灵柩回黄山。他则带着另两名弟子及三凤,取道直奔开封。
他做事一向很有原则,认为与其千里迢迢赶往成都,不如就近前走一趟开开封,向中州镖局查明托镖的货主是何许人,或能查出些端倪。
开封的中州镖局,名列天下四大镖局之一。
凭着无影刀张世杰的名头,镖车上只要Сhā上中州镖局的旗号,几乎可说是通行天下,万无一失。
但那是过去的事,近年来情况不同了,各地盗贼如毛,草寇结群,根本不卖帐,管他那家的镖车都照劫不误。
可是,开镖局的吃了这行饭,就不得不接镖。尽管风险再大,也不能因噎废食,除非是关门大吉。
中州镖局凭着以往的信誉,托镖的生意仍然照常不断找上门来。
最近接的都是长程远镖,据各方传回的消息,均已安全抵达目的地交了货。唯有张中明兄妹亲自随护的这趟镖出了事,不但丢了镖,还死了十多名镖师和趟子手。
兄妹二人能生还,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张世杰近来心情极坏,由于各地的镖师尚在归途中,目前人手不足,接下了镖也不能发镖,所以干脆不接。
而他派了三个子女去裕州找彭政宗,人是找到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临时竟被赶去的大凤把彭政宗接走,使他为此大感失望。
当然,更失望和气愤的是张淑宜姑娘。
张世杰心烦意乱,唯有借酒浇愁。
当门房老王入内通报,禀告说彭政宗带了几名年轻男女求见时,顿使张世杰大感意外。
不消说,更意外和惊喜的,也就是张淑宜姑娘了。
她忙不迭冲出大厅,直奔门外,果见彭政宗带着二男三女,正在大门口等着。
“彭爷……”她振奋地招呼,但当她认出其中的大凤,正是那日把彭政宗带走的少女时,神情突然僵住了。
彭政宗趋前洒然一笑:“没想到我会来吧?”
张淑宜很不自然地笑笑:“确实意想不到,请进。”
彭政宗偕同二龙三凤,刚跨进大门,张世杰父子三人已迎了出来。
“大驾光临,失迎失迎。”张世杰双手一抱拳,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
张中明忙趋前介绍:“彭爷,这是家父。”
彭政宗也抱拳为礼:“久仰!久仰!”
宾主相偕步入大厅,张世杰招呼彭政宗坐定,见二龙三凤恭立一旁,始问:“这几位年轻朋友是……”
“噢,他们是幽灵剑魅黄老前辈的弟子。”彭政宗转向二龙三凤:“你们见过张老镖头。”
五人上前,执礼甚恭地一抱拳:“张老镖头!”
彭政宗又替张家兄妹一一介绍后,便言归正传,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在下冒昧来访,是想请教张老镖主一事,不知可否将上回在伏牛山失去的那趟镖,托镖人是谁相告?”
张世杰不由地苦笑:
“实不相瞒,当日来托镖的是位陌生中年人,带了几名手下,用马车直接把四只大木箱载来,言明箱内之物极为贵重,万万不可有失,尽快护送至成都,交由住在城东大街上,万盛客栈一位叫杜兴的人验收即可。
那人不但酬金加倍,且当场一次付清,但失镖至今,江湖上早有传闻,却未见他来索赔,岂非怪事。”
彭政宗哼了一声:“所谓的贵重红货,竟是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连工带料,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张世杰惊讶地问:“你见过那批红货了?”
彭政宗微微点了下头,便将当日的经过情形,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
张世杰听毕,沉吟一下说说:“如此看来,倒极似有计画的一件敛财勾当,目的是要向中州镖局索赔。当时双方签定的镖单上载明,镖酬一万两,红货价值三万两,若未能按期送达,逾一日扣镖酬百两,红货若有损失,则由镖局加倍退还镖酬,并照价负责赔偿红货。可是,失镖至今,并未见对方来按约索赔。毒手瘟神那批人,也不会为了区区数万两的红货,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伏牛山亲自主持劫镖呀!所以说,此事大有蹊跷,难怪会惊动退隐多年的医侠,要求幽灵剑魅代为查明真相呢!”
彭政宗轻喟一声:“既然查不出货主,看来在下只有去一趟成都了。”
“爹!”
张淑宜自告奋勇:“此事与中州镖局有关,我和大哥也应该去一趟,不能让赵叔、王师父他们白死啊!”
张世杰点点头:“要不是镖局走不开,我也该去一趟成都的。”
彭政宗忙婉拒说:“张姑娘,此去成都极为凶险,且不宜人多,容易惹人注意,我想……”
不等他说完,张淑宜已很不服气地说:“我们走镖都不知走了多少趟,那趟没有凶险?我不相信多我们兄妹二人,就会特别惹人注意。”
彭政宗面有难色:“这……”
张淑宜小嘴一噘,赌气说:“彭爷,你要嫌我们碍事,我们可以不跟你们走在一起,这样人就不多了,也不会惹人注意,总成了吧!”
“淑宜,不可对彭爷这样说话!”张世杰喝阻了女儿,转向彭政宗致歉:“抱歉,这孩子太任性了,请彭爷千万别介意!”
彭政宗洒然一笑:“不会的。”
张世杰轻喟一声说:“说实在的,自从伏牛山丢了镖,又损失了十来个镖师和趟子手,他们兄妹一直耿耿于怀,时常在自责,认为他们应负大部份责任。如果彭爷没有什么太大不便,不妨就带他们去,必要时也可多两个帮手,不知彭爷意下如何?”
既然老镖主也赞成带他们兄妹去,彭政宗不便再坚拒,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张淑宜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收拾行囊。
“宜妹!”
张中明不禁笑了起来:“你也太急了吧,现在天都快黑了,难不成要赶夜路?彭爷既然来了开封,我们至少也该稍尽地主之谊呀!”
张淑宜顿时窘迫万状,把一张脸都胀得通红。
幸好张世杰为女儿打了圆场:“对对,彭老弟大驾光临,咱们怎可失礼数。中耀,快去交代厨下准备酒菜,我要好好敬彭老弟几杯呢!”
“老镖主不用麻烦……”彭政宗未及婉拒,张中耀已飞快地走出了大厅。
张世杰豪迈地笑着:“彭老弟不必见外,待会儿咱们边喝边聊,有些问题我尚需请教,老弟若能解答,或许对成都之行有所帮助。”
彭政宗虽不知老镖主将提出什么问题,但他这二十年来,随父亲离乡背井,迁居京都之后,从未远离过京城,更未去过成都。
尽管二龙三凤已是识途老马,毕竟不及以走镖行遍天下各地的老镖主见多识广,能多了解一些当地的状况总不是坏事。
中州镖局是天下四大镖局之,镖师及趟子手在百人以上,如果全在局子里,每顿饭就得开上十桌。
大厨房的厨师、助手,加上打杂的,足有十来人。
人多好办事,不消多大功夫,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开了出来。
二龙三凤对彭政宗执礼甚恭,敬若师辈,那敢跟他平起平坐。
倒是彭政宗不拘小节,尤其他一向个性豪放,根本就未把他们看作晚辈。
在张世杰的坚邀下,三龙三凤才拘谨地入了座。
加上张家三兄妹,一桌刚好凑足十人。
酒斟满,张世杰首先举杯:“彭老弟,上回中明、淑宜兄妹等人在龙牌冈,着了毒手瘟神的道,多承鼎力相助,我先敬你一杯,聊表谢忱。”
“惭愧!惭愧!”彭政宗自责说:“那日若非在下一时失察,被诱困……”
大凤忙胀红了脸说:“彭爷,您可不能怪我,师命难违,我是奉命行事啊!”
彭政宗置之一笑:“你别紧张,我怎会怪你呢!我只是说,当日若非我被困在辇车内,那十来位镖师和趟子手,可能就不致送命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他们是劫数难逃吧!”
张淑宜一脸懊恼:“早知是四缸不值钱的扮末,我们就不必奋力护镖,干脆让那批劫匪夺去,也不致枉送了十二条人命!”
“往者已矣,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追悔了。”
张世杰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举杯转向彭政宗:“彭老弟,不管怎么说,那份相助之情,还是值得敬你三杯,我先干为敬了。”
他生性豪爽,一饮而尽,接着又自行斟酒速干两杯。
彭政宗以晚辈自居,也一口气干了三杯,接下去是张家三兄妹轮流敬酒。
最后输到二龙三凤,一轮酒敬下来,彭政宗已连干了十来杯。
“请用菜,压压酒。”张世杰不知彭政宗的酒量如何,唯恐把他灌醉:“时间尚早,咱们边吃边聊。”
满桌山珍海味,简直不知从何下箸。
张淑宜大献殷勤,欠身从大拚盘中,夹了块醉鸡腿肉,送到他面前的小碟里:“彭爷,你不动筷,我只好替你服务了。”
彭政宗谢了一声,夹起来正待往嘴里送。
突然神情一变,失声惊叫:“菜中有毒!”
在座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身为主人的张世杰,菜中竟然下了毒,那他岂不是……
他刚叫了声:“彭老弟……”
就在这时,突闻有人纵声怪笑:“佩服,佩服,果然厉害!”
众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大厅门口已站了好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正是毒手瘟神卢烈。
在他身后是两男两女,彭政宗只见过血魔申屠震天。
另一个印堂有颗小指头大朱砂痣,右手挟着金色鸠首杖的老者,及两个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中年妇人不知何许人。
张世杰霍地站起,振声说:
“老瘟神,我正无处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带来这几位……唔,如果我没看走眼,这位大概就是金杖追魂客吧?”
他对那两个中年妇人不屑一顾,目光盯着那印堂有朱砂痣的老者。
老者果然正是金杖追魂客梁彬,这老凶极为狂妄,根本不理会张世杰,走上前向毒手瘟神抱怨:“老卢,我说不要用你那雕虫小技,干脆面对面了断吧?可是你不听,现在菜末入口就被人识破,害咱们陪着你丢人现眼。”
毒手瘟神顿时面红耳赤,似已恼羞成怒:“那就看你梁老的吧!”
金杖追魂客当仁不让,自负地冷冷一笑:“不然你们请老夫来干嘛?”
随即凌厉的目光向厅内一扫:“姓彭的后生晚辈,老夫来了,还不快出来恭迎!”
彭政宗刚站起,张世杰已抢步上前说:“这里是中州镖局,各位既是不请自来,张某身为主人,理当由张某亲自接待上
金杖追魂客状至不屑地冷冷一哼:“你还不配,老夫是冲著姓彭的而来!”
张世杰怒形于色:“那也得先对中州镖局十二条人命作个交代!”
彭政宗已挺身而出:“张老镖主,他们既是冲着在下来的,这事就交给在下吧,”
金杖追魂客皮笑肉不笑地说:“很好,很好,你小子真会溜,害咱们在龙牌冈空候三天,也没守到你,今天可溜不掉啦!”
彭政宗一笑置之,目光转向毒手瘟神:“溜得快的是这老瘟神,我比起他来可差得远了。”
毒手瘟神勃然大怒:“姓彭的,不必自呜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张家三兄妹,二龙三凤全都起身离座,各自严阵以待。
由于是在家中宴客,张世杰和三名子弟均未随身佩带兵器。
张淑宜非常机伶,心知一场激战一触即发,趁着双方在对话,一溜烟奔去取来了刀剑,抛了两柄给兄长。
她则提了两把刀,上前将一把递给父亲:“爹,既然这糟老头是冲着彭爷来的,咱们不必抢生意,就跟老瘟神索讨十二条人命的血债吧!”
张世杰明白她的用心,是想让彭政宗一对一,专心对付金杖追魂客,他们父女及张中明兄弟,则可牵制毒手瘟神,血魔及那两个中年凶妇。
镖师们均远出未归,局子里仅留下不足十名年轻伙计,派不上用场。
但彭政宗带来的二龙三凤,乃是双剑门幽灵剑魅黄三姑的弟子。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们合力对付两个妇人应无问题。
衡量双方实力,如此一分配,己方实占优势,张世杰当即应了一声:“好!”
不料毒手瘟神非常狡猾,阴森森地一笑:“不用着急,鬼门关要天黑了才开城,咱们是冲著姓彭的小子而来,等解决了他,才轮得到你们呢!”
张淑宜未加理会,拔刀就向老瘟神攻去,快得使张世杰欲助不及。
金杖追魂客出手更快,鸠首杖横扫而出,刚好封住张淑宜的进路。
这少女十分任性,非但不甘被*退,反而力贯右臂,原势不改,猛一刀砍上横阻面前的鸠首金杖。
“当!”地一声。
张淑宜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虎口一松,钢刀几乎脱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墨影乍现,彭政宗的墨蛟筋鞭也已迅疾出手,笔直地点向杖头鸠首。
金杖追魂客方自得意,咧开嘴尚未笑出,突觉杖头一震,已被荡开。
否则,他只要顺势金杖向前一递,张淑宜非死也得重伤。
彭政宗及时出手,这一鞭不仅解了张淑宜之危,也使金杖追魂客不由地暗自一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万万没有料到,彭政宗不过二十几岁,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决不在他之下,甚至高出不少。
彭政宗一使眼色,示意张淑宜退下,冷声说:“你是冲着我来的,不必管他们,就咱们两个玩玩吧!”
金杖追魂客那甘示弱,怒哼一声,抡杖就向彭政宗抢攻,势如雷霆万钧。
彭政宗并不急于还击,身形一晃,人影疾射,已从杖风中窜掠至大院,这才回身叫阵:“院子里地方大,来吧!”
金杖追魂客身形暴起,彷佛怒鹤冲天,凌空挥动金杖,一片金色杖影猛朝彭政宗当头罩下。
彭政宗从容不迫,出手却快得不可思议,墨鞭飞卷疾射,*使金杖追魂客撤杖一个凌空倒翻,退出两丈外。
仅仅两个照面,他已试出眼前这青年极是难缠,纵然施展出毕生所学,只怕也难在鞭下支撑三二十招。
但他是血魔与毒手瘟神邀来,专为对付彭政宗的,如果不战而退,传扬开去,这张老脸往那儿搁?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只得把心一横,揉身而上,挥杖连连猛攻。
彭政宗也不敢掉以轻心,出鞭稳当不轻易挥鞭。
两眼如飞鹰搜寻猎物般,找出对方杖法中的弱点才出手,那将是立判生死的一击。
金杖追魂客凭着身经百战的经验,也已看出这年轻人的意图,是以金杖不断变换招式,目的在使对方眼花撩乱,看不清他的路数。
这一老一少似在斗心智和耐性,谁都不愿贸然抢攻,以便出奇制胜。
其他人无暇观赏这场龙争虎斗,各自选中目标发动,另辟战场,展开了激战。
张世杰父女的对象是毒手瘟神,双双挥刀夹攻,决心向这老魔头讨回十二条人命的血债。
张中明兄弟则拦下了血魔,不使他抽身助毒手瘟神一臂之力。
二龙三凤见双方已交上手,他们岂能闲着,立时对上蠢蠢欲动的两个中年凶妇,向她们发动了围攻。
黄三姑的这几个男女弟子,经常在江湖走动,算得上见多识广;早已认出两个妇人就是恶名昭彰的吕梁双厉。是以不敢轻敌,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吕梁双厉凶悍泼辣出名,使的是狭锋薄刃刀,一个惯用右手,另一个是左撇子。两人一向习惯并肩作战,两口薄刀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
十来个镖局的小伙计,只会点拳脚功夫,平时在局子里打打杂,或搬运货物出点苦力还可以,打打杀杀的场面连见都未见过,那还派得上用场。
整个前院分作几处激战,看起来以吕梁双厉最凶悍,二龙三凤共十把剑围攻她们,一时竟然无法近得了身。
张世杰父女夹攻毒手瘟神,两把刀力敌鸭舌枪,似乎只战了个平手。
最糟的是张中明张中耀两兄弟,被血魔的血星剑*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而彭政宗和金杖追魂客两人,仍然是在若虚若实地游斗,双方都在伺机而等,等待最佳的时机出手,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但是,若不全力相拚,双方都很难找出对方的弱点和破绽。
而那立判生死的一击,必须在千钧一发间击出,否则机会一闪即失。
彭政宗不仅要等待这机会,同时更须注意其他人的战况。
比起金杖追魂客只顾自己求胜,不管别人死活要吃亏多了。
这时张中明兄弟两人败象已外,情况十分危急。
突闻一声暴喝,彭政宗抡鞭冲向血魔,似欲抢救张家两兄弟。
金杖追魂客见机不可失,身形疾掠而起,举杖以泰山压顶之势出手,从后方猛朝彭政宗当头击下。
老家伙上当了,上了彭政宗个大当。
殊不知血魔吃过彭政宗的苦头,那日在龙牌冈,被一根八尺长的麻绳,就使他险些丧命。此刻彭政宗手中使的是墨蛟鞭,一鞭击中可破罡气。
一听彭政宗暴喝声震天,又见他抡鞭冲向自己,血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彭政宗只是虚张声势,旨在扰乱占尽上风的血魔,好让张家两兄弟喘口气。而真正的目的,则是诱使金杖追魂客从后方趁机偷袭。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转身冲向血魔,老家伙就举杖疾掠而起。
从后方全力当头猛击,打算一杖毙敌。
彭政宗正中下怀,身形斜闪暴退,反而绕至凌空疾扑的金杖追魂客身后,速度之快无以伦比。
他的出手更快,手腕一振,长鞭电射而出,不但结结实实抽中金杖追魂客足踝,鞭梢上拂反卷,紧紧缠住了老家伙足颈。
猛力往回一拖带,顿使尚未落地的金杖追魂客,身不由己地全身向前扑跌,“叭”地一声重响,整个人重重平扑在地上。
彭政宗鞭仍未松,纵身上前一抬脚,踏在老家伙的后腰上,使他无法起身:“不要逞强了,我脚下只要一用力,你的脊椎就折断,这辈子下半身就废啦!”
金杖追魂客足踝已碎,痛澈心肺,竟然强忍痛楚恨声:“不必假慈悲,老夫这条老命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吕梁双厉见状大惊,急欲赶去抢救,但被二龙三凤卯足劲缠住,使她们无法抽身。
毒手瘟神一看连金杖追魂客都栽了,自己更不堪彭政宗一击,眼见大势已去,又想重施故技开溜。但被张世杰父女的双刀夹攻,要脱身谈何容易。
原已占尽上风的血魔、被彭政宗那一声暴喝,惊得心慌意乱。
张家两兄弟趁机反守为攻,扭转颓势,两把利剑*得他自顾不暇,那还能去抢救金杖追魂客。
毒手瘟神突以鸭舌枪封住张世杰父女的攻势,暴退两丈,朗声大叫:“各位请住手,老朽有话说……”
张淑宜怒斥:“没有什么好说的,中州镖局的十二条人命,今天你们只来了五人,一命偿一命还差七个呢!”
毒手瘟神只好采取低姿态:
“姑娘,刀剑无眼,动起手来总难免有伤亡,况且,劫镖的是万森那批人,他人已死,不能把这笔帐算在咱们头上啊!”
“在龙牌冈施毒的难道不是你?”张淑宜伶牙利齿,小嘴可不饶人:“那日要不是彭政宗相助,当时就难逃你们毒手,除了十二人之外,恐怕还得加上咱们兄妹二人的两条命。”
毒手瘟神瞥了受制的金杖追魂客一眼,见他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失去反击能力,不禁沮然说:
“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咱们认栽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放过金杖追魂客,十二条人命加红货,你们开个价,咱们如数照赔,这总该成了吧?”
张淑宜怒哼一声,尚未及断然拒绝,那边的彭政宗已接口:“老瘟神,今天你们是冲着我来的,答不答应先得问问我。”
“那你的意思呢?”毒手瘟神只好问他。
彭政宗冷声说:“红货值不了几文,人命却是无价的,要我放过你们也不难,不过我得废了你们的武功,让你们以后不能再兴风作浪。”
“废武功?”
毒手瘟神惊怒交加:“姓彭的,你真大言不惭,凭你还办不到!”
“是吗?”
彭政宗敞声一笑:“不信你们就试试看,除非自废武功,谁要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当场自绝。”
毒手瘟神果然老奸巨猾,似乎抓住了话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彭政宗神态昂然,充满自信:“没错,只要你们任何一人能全身而退,我决不食言。”
“好!”
毒手瘟神哈哈一笑,突然拔身而起,欲从院墙逃出。
彭政宗的行动更快,脚尖一点金杖追魂客背后灵台|茓,借力身形疾如流矢般射向毒手瘟神,墨蛟鞭出手,似飞蛇掠空,卷带起一股强劲真力,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击中毒手瘟神的脊椎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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