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谨!”
“我给了他一颗卷蔓草!”
“姑姑!”
“来得正好,茶刚喝完,再沏一杯来!”
“阿敛!”
“他腿脚不便,你也忍心叫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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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力战天下第一阁
( 玉潇然嘴角一撇,想起方才小黑的话,平静的面上眼中冷芒一闪:“父皇,是你们伤的?”
屋檐那人声音让人无法辨认:“夜微阁虽干得是杀人的勾当,但却向来直来直往,不怕人报复,今日我等取得只是你捧月公主的性命,其他一概不论!”
玉潇然心头一转,父皇遇刺,这边又同时有人来取自己的性命,难道……
青谨上前一步:“敢问阁下是受何人所指?”
“哼,你不必使你的小动作,既知你精通医术,又怎会去打无准备之战!”那人瞥一眼上前一步的青谨,目光微微闪动。
青谨身形一顿,手上动作慢慢手拢,却是一点也不尴尬:“早闻夜微阁大名,却不料今日为取他人性命,竟连蛇冠丹也舍得用,果真是下了血本了!”而后后退一步,低声向玉潇然道:“蛇冠丹,服之一个时辰之内五识尽毕!”
换言之,百毒不侵。
屋檐那人眼波未变,似是默认了。
青慎略一敛眸,果然!这些人从头到尾包裹严密,望闻问切他一个都不曾做过,蛇冠丹,只是猜测而已。
玉潇然一声冷哼:“夜微阁名声虽大,一个时辰,阁下却真的以为本宫的命是那么好取的?”
却不料屋檐那人依旧站立不动,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仿佛玉潇然的命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声音缓慢:“早闻公主威名,在下也十分钦佩,只是钦佩虽钦佩,但我们也不会坏了规矩,公主若是识实务,还是不要兵戎相见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这话的意思,是叫她乖乖送死?
说得倒是好听,这人脸皮当真也不是一般得厚。
不仅厚,还搞不清状况。
玉潇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没了御林军的帮忙,我就是这刀俎上的鱼肉了?”
想必,刺杀父皇是假,取她性命是真!
故布疑阵,吸引御林军注意力,高!
那人身躯微微一顿,似也在冷笑:“是与不是,马上就知道了!”说罢,似有怪异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四周黑衣人立刻随声而动,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向玉潇然几人扑了过来。ww
“谨,照顾好姑姑!”玉潇然一边闪躲一边出声。
青慎却一直未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屋檐上身如利刃的鬼面人,他的静默与冷冽,在厮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却让五识尽失的黑衣人自觉避而远之。
翻掌之间,鬼面人便已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露在鬼面外的双眼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而后屋檐处黑影一闪,那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别人看不见,并不代表青慎看不见。
只见他瘦小的身影微微晃动,便已从原地消失,虚手一掌,正是与那消失在原地的鬼面人相对。
一掌相接,双方各自收手,各退一步。
鬼面人眼波微动,上上下下打量了青慎一眼,声音不喜也不怒:“捧月公主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
一招相试,已知深浅。
青慎向来甚少说话,此刻更是不会多一句废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护师姐安全,青谨只会轻功不会武功,躲开黑衣人的袭击却是绰绰有余,也不必他费心。
所以一掌之后,他一边警惕鬼面人,一边仔细着玉潇然的状况,以防不测。
鬼面人一看便知其心中所想,话音里带着些许的遗憾:“千金易得,对手难求,只可惜今日受人之托,衷人之事,只得对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口中又发出一阵呼啸之声,而后齐齐攻向小黑的黑衣人中抽身而退十来人,齐齐围向青慎。
鬼面人声音平静:“小子,待我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再陪你好好玩玩!这七煞阵,你先开开胃吧!”
青慎面色一沉,千年不变的人眼眸中终于有了丝丝波动,他能感觉得出,这七煞阵,非同小可。
这边一招相试再到被阻阵中,也不过几十个呼吸之间。
再说玉潇然这边,此来黑衣人比其之前赫连明派来的只高不低,自然是有些吃力,只是自上次回京被刺杀以后,经过青谨的指点,玉潇然和小黑武功大有进益,再加上有了青谨在其中搅和,乱了黑衣人原本的方寸,数十人几招围杀之后,几人倒也毫发未损。
十余人这一退,还未等几人喘息下来,只听青慎一声怒喝:“师姐,小心!”
玉潇然本放心将鬼面人交由青慎手中,只因自出谷以来,青慎从未遇到过对手,她向来是有一种只要是青慎在的地方,就觉得无比心安,却不料青慎再厉害,却终究是分身乏术,鬼面人一心找人牵制,若想脱得,总也需要时间。
青谨带着止澜躲过又一黑衣人的利刃,眼见玉潇然周身情形脸色立刻大变,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慌张:“师姐……”
然,玉潇然一心应对黑衣人,哪有心思观察这些,青慎和青慎这一呼,她才抖然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她只觉周身气机锁引,仿佛有一种巨大令人无处可逃的威压笼在心头,让她的心,顿时慌乱了几分。
但是,乱中有静,她玉潇然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捏的软柿子。
只觉背后掌风呼啸而来,她却因前方黑衣人攻势凌厉而无法转身硬接,千般回转,也只在须臾之间,她心知这一掌的厉害,非死也得半残,心下一横,眼神冷冽而又决绝。
身后气机锁引,算定她前有刀剑无处可躲,可她偏偏向那利刃而行!
她一剑挡开侧方黑衣人刺来的利刃,向着前方那正如野兽獠牙森冷的两只利剑毅然决然地俯冲而去。
“咝”地一声,利刃撕裂衣衫倾刻入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耳聪目明的人耳中。
小黑声音嘶哑,不顾周身利刃,疯一般向玉潇然冲了过去:“姑娘……”
玉潇然只觉得身体左右血肉瞬间有被撕扯的感觉,痛得她立刻龇牙咧嘴起来,时间,却是容不得她迟疑一分。
左边利刃穿肩而过,刹那间染红衣袍,她忍痛蓄力一掌拍飞措手不及的左侧黑衣人,那人鲜血“噗”得一声喷撒在玉潇然脸际、耳际以及本就鲜血淋漓的左肩之后,那黑衣人手带长剑自左肩之处飞射而去,使得玉潇然体内的鲜血顿时如大开闸门的江水,喷泻而出。
依旧容不得人停滞呼痛。
与此同时,玉潇然右手中虹争一个翻转,划伤了有些呆滞的黑衣人颈项,利刃神兵倾刻无声划过包裹的黑衣,精准地在命脉处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她在那黑衣人未倒下前,依旧保持俯冲姿态划过那人划破自己右肩的长剑,而后右腿倒踢,直直将那已经毫无生气的黑衣人丢向后背凌厉的掌风处,只听身后“彭”地一声传来,她便知道,她已逃过一劫。
这一呼吸之间,小黑也已抵达玉潇然身边,一手点向玉潇然肩头茓道,面色惨白。
...
玉潇然抚着穿透的肩着,按捺下锥心的疼痛,冷冷盯着面前有些愣神的鬼面人道:“阁下武功造诣如此之高,想不到却也做出偷袭这般无耻之事!”
鬼面人愣愣地看了自己出掌的右手,似乎根本未将偷袭之事放在心上,片刻之后,他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赞赏,目光流转,微云簇拥:“人说捧月公主智谋无双,大胆狂傲,本座向来不以为然,却不料今日一役,果真如此,当真是女中佳杰!”
他说话间,青谨已带着青慎跃到了玉潇然身边,手腕一翻,一粒丹药毫不迟疑地飞入她的口中,如涓涓细流一般流淌的血液立刻停止了涌动。
止澜向来身在宫廷,目光触及玉潇然鲜血,猛然从惊骇声中醒转,惊呼一声:“啊……公主……”眼泪便簌簌而落。
鬼面人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阻止青谨救人的意思,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几人说话:“就此杀掉,确实令人生憾!只可惜,夜微阁有夜微阁的规矩,还是拿命来吧!”
他话音刚落,玉潇然抖然大惊,却不是因为自己身首异处,而是因为青谨在刹那间将自己拉在身后,站在自己前方,拦着那气势汹汹的一掌与自己之间。
她被身前的青谨捏住了手腕的麻茓处,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只得绝望唤出:“不……”
与此同时,止澜这毫无武功底子的人,竟也站在了青谨一侧,将玉潇然密不透风地挡在身后。
青谨的内力她如何不知,几乎就是没有,这一掌下来,哪里还能有活路,止澜就更不必说了。
一旁被困在七煞阵中的青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他双目通红,身形转动迅速,如修罗一般凌厉的杀气瞬间释放,十余人黑衣人身形一震,似是摇摇欲坠,却也依旧苦苦支撑着,令之摆脱不得。
原地之处,小黑已不见了身影,玉潇然又是大惊抬首,果见其决绝的身影对上了那凌厉的掌式,功力悬殊,若是两掌相接,她简直无法想象:“小黑,住手!我主子的身份命令你,住手,听见没有!住手!”
她的声音惊恐而冷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略带微微的颤抖,仿佛在这初冬一种随时可消散而去。
却依旧唤不回那男扮女装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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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只恨不得长相思
( 夜黑风高夜,某人出洞时。ww
玉潇然一袭黑衣,躲过众人耳目,身形灵巧地一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顶,只是在落定的时候,眉头微皱,龇牙咧嘴起来,嘀咕道:“都几天了,怎么还这么疼!青谨,你个庸医……”
某人一心责怪他人,猫腰前行,丝毫未曾留意,背后早已有人虎视眈眈地席地而坐,眉眼戏谑,一副守株待兔的大灰狼模样。
此大灰狼,正乃龙延拓是也。
“月黑风高夜,你这一身,要去哪?”背后传来闲闲的一句话,顿时让那纤细的身形一顿,脊背如磐石一般僵硬。
她心中一窒,暗骂一声,阴魂不散,转身之际脸上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信口胡诌:“杀猪!”
那人斜靠檐角,初冬微弱的月光刻画出他棱角分明的容颜,唇角微翘,宽大的紫色衣袖在半空中招揽成风,目光灼灼如万家灯火,不但不拆穿,反而似乎对某人说得话十分当真,声音步步紧逼:“堂堂北牧,一个公主穿一身夜行衣去杀猪,嗯?”
玉潇然看着某人大有下一刻便逼近自己神情之势,心中一窒,脸上突然就笑开了来:“嘿嘿……那个御膳房屠夫告假了,我去帮帮忙……帮帮忙……这不是怕血花四溅吗?”
龙延拓轻笑一声,媚色天成,双腿交叠,双手环胸,眼中戏谑毫不掩饰:“姑娘如此善良热心,不如先帮帮我?”
玉潇然一愣,心生警惕:“你?需要我帮?”
“嗯?”龙延拓眉眼一挑,看向一脸防备之色的女子。
后者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中暗骂自己好死不死怎么就招惹了这个瘟神,嘴上却是答得飞快:“噢,哈哈,能帮能帮,你说,只要不上刀山下油锅就行!”
那人唇角弧度弯曲更加明显,将女子掩去的愤愤不平之色,一丝不落地收进风华万千的眼底,幽幽一叹,似乎极为惆怅:“唉,更寒露重,孤枕难眠,就暖暖被窝吧!”
玉潇然两眼一翻:“……还是上刀山下油锅吧!”
龙延拓答得轻巧:“那我怎么舍得!”
这边答得大义凛然:“没事儿!我舍得!”
那边依旧不肯放松:“可我舍不得!”
忍无可忍!
“呸!我的肉体我做主!”玉潇然豁然挺胸抬头,目光如剑,却因这太过补足胆量的动作而牵引了肩头的伤口,已然忘记自己身在墙头的公主殿下脚下一滑,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向墙头下坠落而去。ww
可想而知。
有某太子在的情况下,某公主又怎会有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机会。
檐角那人轻轻一笑,紫袍迎风做舞,身姿优美宛如皓月苍松,未见有所动作便已瞬间来到了墙角,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翩然而落的女子,双手一弯绕过女子的伤口,将其揽进怀中,声音似是十分愉悦:“很难得,竟然有人主动投怀送抱!”
不过就是上牙碰下牙的瞬间,玉潇然还未从墙头的惊落反应过来,就已经落进了温软着带着浓郁男子气息的怀中,她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震惊般抬首看着笑意盈盈的男子,眉眼中净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惊恐,她的声音有些哆嗦:“你……你……你还是人吗?”
其形似神,其智胜妖。
这么短的时间,她都来不及反应,他却快得犹如白驹过隙。
看着少有如此惊慌失措的女子,龙延拓自是知道她所指,轻笑带起了胸腔的震动,他略微垂首,眼中有掩不尽的笑意,愈发衬得他的容颜妖媚迷人:“是或不是,难道你不知吗?”
他将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女子的额头,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答案。
额间微痒的触感立即惊醒了震惊中的玉潇然,她像被踩着尾巴的狐狸一般跳出温软的臂弯,一脸戒备:“我不是说过了,没事别离我这近!”
龙延拓抬眼看了看高大的围墙,那里除了呼啸的北风只剩下空荡荡一片,但却提醒了健忘的某人方才发生过的事:“这不是有事了吗?”
玉潇然:“……”
龙延拓逼近一步:“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玉潇然后退一步:“那我总不能闲着吧!”
“你若想去查看赫连明动静,大可叫青慎或小黑去!”龙延拓再近。
玉潇然再退:“不行,我不放心,我得亲自看一眼!”
“风头已经过了三天了,你想看什么?”龙延拓再近。
玉潇然这下不退了,略一敛眸之后,她幽幽道:“听小黑查探说他发现赫连明府上有一些异族的人,我觉得不简单!”
“是南疆苗族!”龙延拓一把堵住玉潇然退路,“而且不是一时半刻,他们已经跟随赫连明许久了!”
玉潇然猛然抬首,看着近在咫尺的龙延拓,苦笑一声:“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龙延拓对赫连明府上之事如此清楚,必是为了自己,而他在此之前,想必虽了解天下之势,但却对他国宫廷之事未曾上心,而今为了她,他竟如此大费周张,必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如此恩情,她怎么承受得起。
她也,要不起。
龙延拓晶亮得双眼几不可察地黯然之后,突然轻声笑出,声音满不在乎:“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成大事者必定要心怀天下,对各方之事了如指掌,而我,只是恰好帮了你罢了!”
玉潇然目光微敛,他说得不错,但她知道,他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她最讨厌自己的地方,便是她把事情看得太过透彻。
因为太过透彻,所以无法装糊涂。
龙延拓自然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无法打消女子心中所想,见以她的聪慧,天下间又有多少事能够瞒得住她呢?
更何况,他本就没想瞒她!
太子殿下看中的,从来都没有打算放弃的念头。
他微微一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仅聪慧,更有她自己的骄傲:“我能帮你的,不多,天行那边出了些事情!往后你要好自为之才是!”
玉潇然身形一窒,负重的心突然轻松间,竟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怅然,她扬首笑得灿烂如花:“好啊,早点走,正合我意!”
龙延拓看着玉潇然有些笑得有些过分灿烂的容颜,语气里全无往日的不耐和强硬,反而有丝丝牵强的意味,眼中光芒喜色乍现,随即隐去。
这晚,在龙延拓的搅和之下,玉潇然自然没出得皇宫。
第二日,青谨来给玉潇然换药,他把了把脉之后,眉头略皱,声音不善:“昨晚,你做什么去了?”
玉潇然心中一跳,脸色依旧不变:“没做什么啊!”
青谨一哼,显然是有怒气,知道自家师姐向来说谎话是脸不红心不跳,一边起身一边怒气冲冲瞥了一眼玉潇然,丢下一句:“我去配药!”便转身走开。
...
( 玉潇然见这架势,心中立刻哀嚎一片,完了完了,接下来的药肯定会吃死人的。
“哎呦!”青谨满怀怒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自门外走进,眼明手快去伸手相扶那被自己大力撞得踉跄的明黄色身影,心中连连惊呼不好,若是落入有心人眼中,那又是麻烦,连忙道,“皇上没事儿吧!”
身后庞得正也是一个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哎,朕没事儿!不要小题大做了!”成元帝稳住身形,看了一眼青谨,面露疑惑,“青谨公子作何如此生气啊?”
青谨恍若未闻,古怪地看了一眼成元帝,站立未动。
“父皇,来了怎么未听到通报啊!”玉潇然慌忙自塌上站起,整理好把脉时被略微挽起的衣袖。
成元帝微微一笑:“朕是怕打扰月儿休息!”
玉潇然上前一手搀住成元帝:“父皇小看皇儿了,皇儿都好得差不多了!您看!”
“呵呵……”成元帝轻轻一笑,而后又看向依旧毫无动作的青谨,“青谨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极为心虚的玉某人生怕下一刻青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边将成元帝引上塌,一边招呼止澜沏茶:“父皇不用理他,神神叨叨的,谁知他又怎么了!”
“你啊!”成元帝看着愈发与自己亲近的女儿,眼中净是慈爱,“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玉潇然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前不动的青谨,心底也微微诧异,却也没放在心上,对着成元帝不满道:“父皇就这么看您女儿的吗?”
“哈哈……”成元帝哈哈一笑,“朕虽甚少出宫,但朕也知道,如今你可是悍名满天下了!”
玉潇然看着甚为开怀的成元帝:“父皇今日怎么如此高兴?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哪里,不过就是天行太子今日辞去之际,说是代天行皇上同意将两国邦交进一步放宽,这可是有益于百姓的大好事啊!父皇怎么会不高兴!”成元帝开心道。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窒,也随即笑道:“的确是好事,如此,便可进一步推进商业的繁荣了!父皇如此劳心劳力为国为民,皇儿十分钦佩!”她一边说一边偏首,门口已经不见了青谨的身影,心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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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歪打正着目的地
( 下一刻,青谨面色一变:“遭了,这是……”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传来树叶的“莎莎”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似要破空而来,片刻之间,几人便知道了这是什么。ww
漫天的马蜂。
“嗡嗡”声震耳欲聋。
不由分说地,向着玉潇然几人攻来。
“小心!这是毒蜂!不要被蛰到!”青谨惊呼一声,一边闪躲一边高声道,“这位小妹妹,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们没杀你妹妹!”
那少女恍若未闻,只一个劲地吹着短笛,声音愈发高昂,毒蜂的攻势也愈发凌厉。
“好,你既说我们杀了你妹妹,你倒是说说何时何地杀的?还有,你妹妹是谁?也省得叫我们不清不楚的!”玉潇然一边躲避毒蜂,一边看着那高处操纵毒蜂的少女,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这少女一看便是南疆之人,而自入南疆以来,青慎所杀的,只有……
青谨也不是傻子,一边躲避一边不可思议道:“你妹妹该不会是那只花吻蛛吧!”
“哼!还敢说你们没有杀,这下承认了吧!”那少女略一放开短笛,声音十分恼怒。
玉潇然顿时哭笑不得,心中哀嚎一声,只见这少女虽然出手狠毒,明媚的双眸中却是纤尘不染,想必本性并非如此,口上一松:“这位小姑娘,我们确实是杀了一只花吻蛛!可是我们不知道它是有主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们还是先打个商量吧!”
那少女果真听一脸好奇道:“怎么商量?”而后还不待玉潇然再次开口,她便摇了摇头,使得身上的环配愈发作响,面色一变:“不行!习梧姐姐说过,中原人多喜纷争,阴谋诡计不断,你们一定是想骗我!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玉潇然眼睁睁看这少女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惋惜之色。
那少女还未来得及进行再一次的攻击,只听不少脚步声由远及进,她拿着短笛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一副失望之色,似乎未曾尽兴。
玉潇然几人自然也听得这声音,与青谨对望了一眼,几人渐渐靠近,不多会,茂密的枝叶中便钻出几十条人影来。
他们齐齐向着枝干上的少女单手环胸躬身行礼:“见过族长!”
玉潇然几人一顿,族长?而后无奈苦笑,麻烦大了。
那少女灵巧一跃,便已经从高高树干上落地,收起短笛,四周毒蜂渐渐退却:“阿大,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擅闯我族,又杀了阿花,你把他们都带回去,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祀阿花!”
玉潇然一声苦笑,看向那怒目而视自己的少女,恭恭敬敬道:“敢问这位小姑娘,贵族是哪一族?”
那少女嘴巴一翘,声音傲慢带着几分怒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哼!阿大,你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这……”那领头的异服男子一脸为难之色,踌躇未定,声音迟疑,“大祭司说……”
“哼!我是一族之长,我的话你敢不听,小心我罚你去祠堂!”那少女嘴巴一撅,极为不耐。
异服男子身躯一抖:“是,阿大领命!”
玉潇然给青谨和青慎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只笑不语的龙延拓,任由那些人将自己五花大绑起来。
那少女得意一笑,当先走去,还没走几步,复住了脚步,对着身侧的男子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习梧姐姐!”
“是!”身后人似是无奈应了一声。
就这样,玉潇然几人连带着龙延拓统统做了阶下之囚。
玉潇然站在囚牢里,开始与看牢人套起了近乎。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哪里啊?”玉潇然伸长了头,看着那站在不远处看守的男子。
南疆部族不止苗族一部,却以苗族部众最广而为尊,依附相存,所以只要是进了其他部族,苗族也就不远了。
男子却不为所动,看了眼玉潇然,未出声。
玉潇然挑了挑眉,想是这里的人都得了那少女的命令,清了清嗓子,她面对着青谨,声音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刚好可以让该听到的人听到:“弟弟,大哥对不起你啊!让你与大哥一起不明不白的送死,死了就算了,就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将来在九泉之下,我怎么有脸与爹娘相会啊!”
“大哥!”青谨也不傻,立刻入戏,声音似有不忍,“男子汉大丈夫怎会惧死,能与大哥死在一起,小弟已无遗憾!”
“弟弟,我的好弟弟……”玉潇然声音哽咽,似乎极为动容,背对着那男子的面上却是无限促狭。
这边却是不停用眼瞄那似有不忍的看守人,声音愈发凄凉:“大哥……”
龙延拓双手环胸,面色促狭,对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
青谨无力长叹,盯着那渗透进来的一缕斜阳,目不转睛。
不远处守卫偏首,无奈的声音中满是同情:“这里是南疆苗族!唉,要说你也倒霉,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煞星……噢不,族长,还杀了她最近的新宠,我说你们这些中原人,好端端来我们苗族做什么!老老实实待在你们中原不好吗?”
玉潇然面上一喜,与同样一脸喜色的青谨对望了一眼,抹一把“眼泪”,红红的眼睛看向那牢外上钩的男子:“族长?就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吗?那么年轻就做上了族长啊!真了不起,也是我等兄弟倒霉,怎么就偏偏惹了你们族长了?唉!”
“我告诉你啊!”那男子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什么族长,那就是个小霸王,全族上上下下谁没被她捉弄过!如今人人见了她都绕着走!所以今日你们撞上了,只有自认倒霉了,除非……!”
“除非什么?”玉潇然将头探上去,一脸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男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说。
玉潇然眼珠子一转:“族长不是能者居之吗?如果真照你所说的,她怎能治理好你们部族?”
“族长确实是天赋异禀,只是尚且年幼!多亏了我们大祭司!”男子得意一笑,似乎极为敬重这位大祭司,开始侃侃而谈,“我们大祭司啊……咦,我给你们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族内的事,你们外人少打听!”他说到最后,面色一沉,话锋一转,十分警惕地瞪了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们大祭司,是不是叫做习梧?”
“你怎么知道?”那男子目光一变,立刻伸头盯着玉潇然。
玉潇然不语。
那男子接着道:“莫非你们是大祭司请来的客人?看你们这打扮,也不像是坏人!”
玉潇然接着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那男子奇怪地看了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似乎恍然大悟,神色突然哀戚不已:“抱歉,这位小哥,我失礼了!在下家中有位老父,受人算计中了蛊毒,在下听说南疆之人 ...
(极擅蛊术,故来此寻求解救之法!”
那人面色一软:“倒是个孝子,唉,我阿爹阿娘死的早,我没来得及尽孝,我告诉你啊,你想解蛊毒,来这算是对了,只可惜……”
“只可惜我没命回去!”玉潇然幽幽一叹,“我死了也就罢了,可是我父亲……”
那男子已经有了几分动容:“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族长向来最听大祭司的话……”那男子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
玉潇然知道,他已仁至义尽,她话锋一转:“听说,苗族有种能解百蛊的神蛊,是真的吗?”
她的目光,纯净、明亮、温软、期冀,让人不忍心去拒绝,。
那人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那不是什么神蛊,那是大祭司的蛊王……坏了,我说太多了,要是族中人知道我跟你们这些外人说这么多,便麻烦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自求多福吧!”他说到一半,一边摇头一边走远,看来是不打算再次开口了。
玉潇然收回目光,与青谨对望,小声道:“看来,说什么也要见到大祭司了!”
青谨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大祭司只在重大场合才出现,恐怕我们想见到她,并不容易!”
玉潇然眼珠又是一转:“那小丫头明日要拿我们做祭品,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青谨恍然大悟:“只是,那丫头有意隐瞒,所以我们得想个方法让大祭司知道这件事!”
“你有办法?”玉潇然怀疑地看了一眼青谨。
青谨鄙夷地回了一眼:“南疆有南疆的蛊术,可我的医术也不是一无是处!”
玉潇然立刻做惊恐状:“你要毒死人家?太狠毒了!”
青谨又做鄙夷状:“你以为我是青慎,还没见着人,就把人家妹妹给杀了!”
玉潇然撇撇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青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又看了悠哉乐哉的龙延拓,斜了眼道:“太子殿下今日格外的沉默!”
并非她爱滋事,而是她觉得这不像是龙延拓的为人。
龙延拓眉眼一挑:“何以见得?”
“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您不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玉潇然答得飞快。
“然儿如此了解我,我心甚慰!”龙延拓说得不咸不淡,眉眼间净是笑意。
玉潇然面色一赧,怒道:“我没心思跟你打情骂俏!”
“那然儿什么时候有时间,本太子随时奉陪!”龙延拓答得巧妙。
玉潇然:“……”
唯小人与龙延拓难养也。
这一搅和,玉潇然俨然忘记了要质问龙延拓的问题,更是忽略了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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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可知暗藏谁心意
( 她回到住处,看见院中悠闲品着苗族特有香茗的紫衣男子,举止优雅,面容妖冶,仿佛天地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光芒万丈,她垂首敛眸,默默走向房去。ww
“不要惧怕去触碰某样东西,即使有一天它会如夕阳一般消逝,但却不曾错过最美的风景!”身后幽幽传来男子淡淡的声音,使她顿了脚步。
她收敛神色,未曾回首,声音冰冷:“太子殿下一贯有偷窥的嗜好!”
这冷漠彻骨的声音让身后闲淡的男子动作一顿,随即他揽袖大步走近女子面前,微微低首,声音有些诧异:“怎么了这是?”
玉潇然冷笑:“本宫以为太子殿下前来助我借来蛊王,本是心中感激不尽!却不料原来是本宫自以为是了!”
“噢?何以见得?”龙延拓眼底深如浩海,唇间的笑意似有加深的迹象。
玉潇然又是一声冷笑,抿上双唇不愿再多说一句,绕过龙延拓向自己房间走去。
龙延拓眼光微闪,一把拉住女子纤细的皓腕,看着女子刚硬的侧脸,以及反常的表现,声音依旧,却毋庸置疑:“不说,就不许走!”
“太子殿下还是放开,否则大祭司见了,恐就不好交代了!”玉潇然低首看了一眼抓着自己不放的修长的手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恼怒,想起方才这只手为那慈悲的女子拢过发髻,恨不得立刻耍开,只是她却努力克制自己,省得失态。
殊不知,此刻的她,又何尝不是失态。
“大祭司?交代?”龙延拓低声重复,忽然像是想起方才女子去过的地方,微微疑惑和担忧的眸色刹那间明艳犹如点亮的灯火,却也只是一瞬,神色依旧如初,闲闲收回手掌,拢了拢龙袖,余光收尽女子的神情,声音平静,“嗯,大祭司是知道你我身份的,拉拉扯扯的确不妥!”
他这后一句话,落入某人眼里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猛然松落的手腕突然间空荡荡的,让她的怒火愈加浓郁了几分,却依旧稳稳当当地克制,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太子殿下,声音冰冷:“太子殿下若是无事,本宫就先回房了!”
“哎呀,这南疆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宝!”一声清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与院中人的冰冷迥然不同,尽是掩不住的欣喜雀跃,随即门口露出了青谨龇牙咧嘴的笑脸,他一边扯下背上的背篓一边看了眼微微侧首的玉潇然,丝毫没有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师姐,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嘿嘿,这南疆啊,没白来,我……哎,师姐,我还没说完呢……”
青谨兴高采烈的话说到一半,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头也不回向里走去的玉潇然,眼中疑惑不解。
玉潇然走到房门,停住脚步,猛然偏首看着手拿背篓衣服上还残留着泥土的青谨,声音里有些恨恨的感觉:“我就知道,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根本就不是来帮我借蛊王救父皇!以后休要拿着帮我的幌子做事,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就该光明正大,整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呃……”满腔热情被这劈头盖脸的痛骂咂得面目全非的青谨,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嗑嗑吧吧道,“我……我有什么目的!我怎么不是来陪你救你爹的!我怎么不光明正大了!我……我不就采点草药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我我欺负你……莫名其妙!哼!我采草药,采草药有错吗群殴!”
唇间笑意加深的龙延拓,同情地看了眼池鱼青谨,面对其投来的询问目光,耸了耸肩。
一脸委屈之色的青谨,看了眼被某人狠狠关上的房门,嘟嘟囔囔:“看来,我得研究一些治疗疯病的药……”
话还没说完,只听“咻”地一声,一道白色的物体从开了个缝隙的门中飞射而出,青谨眼明手快地闪躲开去,“啪”得一声与地面相击的清脆声音响起。
他就势看去,紫色的袍角下,被砸得粉碎的白玉茶碗惨不忍睹,而宠辱不惊的太子殿下,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坐在原地静静地品一盏茶,悠然自得仿佛处于一片山水清幽的宁静之地,使得青谨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一国太子啊,茶碗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丝毫不受某人惊天的杀气所影响,这份胆识,这份气魄,天下少有啊!
两日后。
习梧和瑜罗再次来到玉潇然住所。
玉潇然按下微紧的心,看向习梧,声音客气疏远:“敢问大祭司,可商议出结果?”
习梧诧异于刹那间来自于面前女子身上的怒气,却待仔细一瞧之后,什么也没有,只做无事般点了点头。
玉潇然松了一口气,与青谨对望了一眼,等待着下文,既如此,那他们一定也有条件。
“不过……”习梧轻声道,“我族有三个条件!”
玉潇然眸中光华微敛,果然,却也是摆了笑容道:“大祭司请说,只要潇然做得到,必当竭尽全力!”
习梧笑得清甜:“既是对公主所提,那自是公主能办得到的!”
“大祭司请说!”玉潇然正色道。
“第一,请公主签下契约书,今后如果中原大乱,各国征战,公主要保证不侵我南疆!”习梧一开口,便是重击。
玉潇然心头一跳,中原即将大乱,这大祭司不出南疆,倒是看得通透,她轻轻一笑:“潇然只是区区一个公主,又如何做得了一国的主!”
“公主勿须多言,答应便可,若是不应,这是长老会提议,习梧也已尽力了!”习梧面色不变,似乎成竹在胸。
玉潇然也顾不得他想,连忙应到:“若是潇然他日有能力阻止北牧入侵南疆,那势必为之!”
习梧自怀中掏出事先准备的契约,递给玉潇然:“还请公主签下!”
玉潇然接过,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接过习梧身侧婢女递来的笔,落下赫连捧月四字,又将手指咬破,按了手印。
习梧接过仔细看后收起,又道:“第二和第三个条件,习梧和瑜罗分别要一个人!公主先别急,并不是真的要,而是公主何日将蛊王送还,我族何时放人归去!”
“谁?”玉潇然心中一紧,警惕道。
瑜罗看向玉潇然,笑得狡黠,一指一旁青慎:“我要他留下陪我!”
青慎脸色一僵,别开脸去。
青谨面色也是一变。
玉潇然问道:“还有呢?”
习梧慈善的目光如春风一般拂过一旁浅笑不语的紫袍男子,笑容加深:“天行太子殿下!”
尽管玉潇然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触及习梧看向龙延拓的目光之际还是直觉脱口而出:“不行!”
青谨眼睛一眯,要师弟你没答话,要太子怎么拒绝这么快!
龙延拓拨着水面茶叶的手微微一顿,未曾抬首,唇边笑意却好像有加深的迹象。
习梧如水的浅笑未变,偏首盯着玉潇然:“为什么?”
“因为……因为太子殿下不是我北牧之人,与此事无 ...
(关,潇然做不得主!”玉潇然语气一顿,随后正气凛然道。
“如若是为了借蛊救人,拓荣幸之至!”一直置身度外的龙延拓突然开口。
玉潇然语气一顿,杀人般目光投了过去,后者恍然未觉。
习梧将两人反应收尽眼底,笑了笑:“如此,甚好!公主觉得呢?”
“有人想留在这里,我能说什么!”玉潇然没好气接道,“只是青慎……”
“救人要紧!”青慎打断玉潇然的话。
玉潇然身形一顿,想起深中蛊毒却毫不知情的成元帝,生命犹如悬崖上的藤草,稍有不慎便会堕入地狱,低首沉默不语。
“慎……”青谨紧皱眉头,看了眼青慎,犹豫出声。
青慎面色依旧冰冷:“又不是永远待在这,救了人不就没事儿了!”
青谨正欲开口,玉潇然连忙出声扯住他的衣袖,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
“如此甚好!”习梧似乎极为满意,看了眼瑜罗。
瑜罗立刻会意,自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撅着嘴放到玉潇然面前:“喏,这就是蛊王!”
玉潇然眼波一转,未曾想这么容易便得手了,只隐约觉得有些人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只道自己的多疑,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条棕色的肥软的蛊虫,肥胖的身子竟有些像缩小版的龙身,只是没有爪子,圆圆的脑袋上长两个几不可见的犄角,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的锦段上,十分可爱。
青谨凑上前去,喃喃道:“其身似龙,其角似鹿,其面如虎,错不了,错不了,就是它!就是它了!”
玉潇然听此,不疑有他,本就不怕这苗族作假,而且看习梧和瑜罗的表情,也不像是作假!
习梧轻轻一笑:“青谨公子医术高明,怕也不用习梧教公子怎么做了吧!”
“自是不必,谨虽粗陋,这倒是晓得的!”青谨轻轻一哼,面上满是自信之色。
玉潇然起身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青谨一愣:“啊……”
“啊什么啊,我担心永宁那边耽搁久有变,早去早回!”玉潇然眉目一挑。
习梧徐徐起身,也不挽留:“救人如救火,如此,习梧便不多做挽留了!”
“大祭司客气!”玉潇然颔首,眼中狡黠之色瞬间闪过。
谁也未曾注意到,欣然留在南疆做客的太子殿下,厚重的羽睫下遮掩住的精光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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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可怜总是生无奈
( “公主殿下对南疆知之甚少,自是不明白巫蛊对于南疆人的意义!”习梧看着满脸不满之色的玉潇然,“纵然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但却始终有逃不过的宿命与责任,比如公主和太子,现在不正如此吗?”
玉潇然一愣之后便是身心震惊,是的,她的确如此,她不喜欢宫廷,不喜欢朝野,不喜欢尔虞我诈,但她却不得不身在其中,习梧如此聪慧,一眼便看穿了自己,不,或许是因为,她们,都一样。ww
所以,才如此通透。
就如她第一次见到瑜罗过激的言行,便心生莫名的怜惜之意一般。
怕是他们都如此通透,只有她却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十六岁之前,她读史记,看兵书,查野史,她不屑那些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她对大师兄说做人一定要做得自在,活得轻松,活得这么累,还不如早早去地狱。
殊不知,许多人,连死得权利,都没有。
也未料,世事无常,非我所愿,万千事总会有不得已而为之。
她从这一刻知道,那个在碧遐谷日日胡闹不知天高地厚的玉潇然死了,死在了机关算尽的朝野,死在了战火弥漫的沙场,死在了假仁假义的深宫。
如今的她,满手鲜血,满腹诡计,多少次深夜,她无比厌恶自己,却不得咬了咬牙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只因为,她逃不掉宿命。
她的肩上,突然多了一双手,修长美丽却又坚定有力,耳际传来男子一字一顿的声音:“人生苦短,只求无愧于心!”
她抬首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就倒下去!”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但她,虽明白这个道理,却因这句话,心中却有丝丝暖意久久萦绕不去。
习梧看向眉目清朗的女子,笑了笑:“公主殿下心定志坚,习梧万分钦佩!习梧所剩时间不多,也不多做拐弯抹角了,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有事相求!”
玉潇然一愣,随即由衷道:“大祭司有恩于我,若有吩咐,但说无妨,只要潇然能够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公主客气了!习梧不敢居功,!蛊王一事乃是与公主妥商有议在先,你我,互不相欠罢了!这次,是习梧的恳求,只是,习梧大限将至,此等恩情,唯有来生再还了!”习梧的声音愈加苍老。
玉潇然知道她时间不多,不再接话,却是知道习梧过谦,在蛊王之事上,她的确占了便宜,习梧给自己的是苗族的至宝,尽管固网已经沉睡,她却也毫无保留地让青慎去了雪山取雪蛤之血,而自己呢,给他们的,终究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已。
天下再难寻如此慈善大悲的无私女子,不挟恩求报,却为苍生。
习梧复看向龙延拓,却不待她开口,便只听盈盈而立面目复杂的男子道:“母后生前常说她愧对一人,给了她生命却没有给她应有的母爱,便将若有慈爱都倾力付在我身上,这份债,我迟早都是要替她还的,你有什么,就说吧!”
她听着近乎平静的声音,竟眼角涩涩地流下泪来,刻满风霜地笑容里有掩不尽的欣喜与安慰,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她还记得我?”
“你是她的女儿,又怎会不记得!”龙延拓垂首,笑了笑,轻轻答道。
“我知道这些,就够了!”她的声音令人心疼,“我从未怨怪过她,这下好了,待到了阴槽地府,我便可以与她相聚了,真好,真好!”
玉潇然一顿,眼泪几乎欲夺眶而出,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卑鄙粗陋,习梧如此,却从未怨怪过她的母亲,反而为她惦记着自己而无限欣喜,而她,父皇因为无奈而错失自己与娘亲,她便怨怪他十六年未曾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她与面前仁善慈悲的女子相比,果然是低进了尘埃里。
习梧的声音打断玉潇然的思绪:“我生无憾事,唯有瑜罗我最放心不下!她虽聪慧,却性子单纯,族人又与她多有误会,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能帮助她在族内建立威信,新的大祭司很快就要出世了,南疆其余各部一定会借机在大祭司甄选上大作文章,届时南疆一定会事端不止,瑜罗年幼,身单力薄,恐怕一人无法应对,族长的稳固和大祭司之位又是一族之根本,本是南疆之人哪部做大祭司都无甚关系,只要是真心造福民众便可!只是其中牵扯了南疆的一些千年前的密事,致使大祭司转世之人必为苗族人不可,否则南疆必遭天谴!但七部之人并不知晓,一心对历届大祭司出身苗族十分不满,所以意欲生事!故而,习梧才有此一求!”
对于大祭司的甄选,玉潇然还是知道一些的,大祭司圆寂之日七日内,在南疆之内所有降生的婴儿中寻找大祭司的转世,也就是由各族长老会以南疆秘法考察出最有灵力的婴儿,只因苗族向来强大,所以每届大祭司皆是本族之人,这也是苗族长久居于南疆主导之位的根本所在。
想是因为大祭司之事,各族没少斗心眼。
而习梧的大祭司之位,本就是个特例,上届大祭司也就是龙延拓的生母无故失踪,也不知长老会用了什么办法让习梧坐上了大祭司之位,这习梧但也未曾辜负长老会所托,聪明才智绝不下于其母,也就让其余各族无可挑剔,如今眼见其大限将至,各族显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却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密事,为何大祭司不是苗族之人便会遭到天谴,但看习梧这语气也不像是危言耸听,只是既是密事,自不会让外人知晓。
龙延拓说得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尽管南疆民风朴实,但也掩盖不了其争强好胜的野心与私欲。
如果所料不错,南疆各部的人,今日便会抵达苗族。
瑜罗哽咽道:“习梧姐姐……我……”
“瑜罗,姐姐相信公主和太子都是可托付之人,所以你不要害怕,勇敢起来,好吗?姐姐也知道,你并非是个任性的人,只是以后姐姐无法帮你了,所以你以后做事要仔细思量之后,再行定夺!”习梧声音愈加虚弱了。
“瑜罗知道,知道……”瑜罗的声音虽然哽咽,却也充满了坚定,小小年纪,身上担子何止千斤,想必她以前是因为太过依赖习梧,又极度厌恶强加于她身上的使命才如此。
失去了老鹰保护的雏儿,未必不能独自翱翔。
玉潇然重重点了点头:“大祭司放心,潇然必定竭尽所能地助族长稳固她的地位!”
“习梧相信公主殿下!如此,我也可安心去了!”她偏首笑道,声音轻如蚊蝇,又满目和善看向久立不动的挺拔男子,“母亲,她美吗?”
玉潇然偏首,看向依旧浅笑,却看不清眼底深色的龙延拓,只见他近床塌一步,微微俯身,轮廓分明的薄唇轻启,声音飘渺空旷:“人都说,我与母亲,有七分相似!”
习梧眯起眼睛,微微抬首,似要仔细看清他的模样,却因为这个力气太过吃力而支持不了许久,喃喃道:“那就 ...
(好……那就好啊……”
喃喃声断,瑜罗一声凄鸣:“习梧姐姐!”
萦绕在眼底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玉潇然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再无起伏的被褥,但愿来生清浅,心神无忧。
逝者已矣,生者可安?
外面丧钟“当”得一声响起,经久不息,送迎一代鞠躬尽瘁的大祭司芳魂远去。
外面婢女推门而入,语气恭敬却悲伤:“请各位前去大唐,奴婢要为大祭司梳洗换衣!”
瑜罗抓着习梧枯萎的手不放,玉潇然躬身伏在其耳际:“难道你想让大祭司连往生都不安心吗?”
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抓着习梧的手收紧又放松,如此反复多次,最终选择了放下,抹了把眼泪,莫不做声走出,未曾回头。
玉潇然与一直未曾开口的青谨对望了一眼,默默跟在其身后。
大长老自回廊一侧走来,对着几人行了个礼:“想必贵客定受了大祭司所托,老朽便不多做絮叨了,请受老朽一拜!”
玉潇然眼明手快相扶,眉头轻皱:“大长老如此大礼,我等当不起!大长老面色如此沉重,是出了什么事了?”
“实不相瞒,南疆七部各族已经到了大堂了!”大长老白眉紧皱,“这是大事,各族族长必须在场,此次我苗族情况特殊,七部必定步步紧逼!”
玉潇然了然,七部定会欺负瑜罗年幼,她双手扶上瑜罗瘦削的肩,低首盯着瑜罗:“怕吗?”
摇了摇头,瑜罗转过身,步伐坚定,声音稚嫩却洪亮:“大爷爷,我们走吧!”
大长老一愣,看着不似以往的瑜罗:“这是……”
“人都会长大的!”玉潇然欣慰一笑。
大长老随即了然,也欣慰一笑,而后犹豫道:“只是南疆之事向来不喜外族人Сhā手,所以……”
“大长老放心,我们不跟去就是了!”玉潇然了然。
大长老面带愧色:“如此,便委屈贵客了,请到阁楼休息片刻!”
玉潇然颔首,跟着大长老身后一年轻人身后,身侧龙延拓突然开口叫住大长老:“不知贵族近日有几位妇人将要临盆?”
她一顿,随即明白了龙延拓的意思,心中却愈发苍凉。
大长老一顿,转过身来,面露疑惑:“四人,怎么了?”
“大哥哥的意思是让大爷爷派人保护她们!”瑜罗目光晶亮,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恍然大悟:“对对对,老朽这就吩咐下去!”
看向瑜罗赞赏一笑,玉潇然心宽了些许,习梧的离去,却让这个总是胡作非为的少女,瞬间成长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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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
( 他话音刚落,四周之人立刻明白过来,怒目视之,无论他们心中对瑜罗如何不满,但他们也决不允许外人去任意欺辱他们的族长。
人都有一种恶劣的惯性,就是我自己的人,我想怎么欺负都行,但是外人,就休想碰他一根毫毛!
瑜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看向那人,面带无辜表情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啊,谁知你这么胆小!”
其实无外乎这个羲和族长如此惧怕,以他族长之尊,想必天赋必定也差不到哪去,但却曾神不知鬼不觉得中了瑜罗的蛊,尽管瑜罗知道轻重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但这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恰恰因为如此,才使之成了惊弓之鸟。
玉潇然身为外族之人不便开口,青谨却小声咕哝道:“就是,一个大人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真不知害臊!”
青谨的咕哝,自然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刚刚好,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听得清楚,包括这个羲和族长。
大个子面上一红,看了看四周面带鄙夷和愤怒之色的众人,不禁觉得有些丢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瑜罗也在小声咕哝道:“哎呀,小宝贝,是不是待在姐姐背包里太久了想出来了,饿了吧!别急啊,马上就有鲜血喝了,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满面通红的羲和族长面色一变,自动又远离瑜罗一丈,对着大长老道:“贵族不是在解决家务事吗?就别在这耽搁了,我也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说罢,不待大长老有所回话,便急不可耐的大步离去,那背影,落在众人眼里,狼狈不堪。
众人收回鄙夷的目光,看向那满脸嬉笑之色的稚嫩面容,第一次觉得,他们的族长,明眸皓齿,笑容纯真美好,也不是那么令人憎恶,回首以往,只觉她虽然任性妄为,多生事端,却也不乏率真的性情和欢乐的笑语。
“哎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来人一声急切的声音,“大长老,您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巫医都束手无策了,难道我媳妇真的没救了吗?”
大长老看一眼从屋内走出的男子,上前安慰道:“阿大,你先别急,这为是我请来的中原大夫,你让他进吧!”
阿大一愣,随即双掌一拍道:“不管了,有希望总是好的!大夫,请随我进去吧!”
若是搁在平时,青谨遭到旁人的质疑,高傲的神医一定会拂袖而去,只是事态紧急,他也只得点了点头,给玉潇然和瑜罗使了个放心的眼色,随阿大进去了。ww
瑜罗抬首看着玉潇然,轻声问道:“玉姐姐,就让他一个人进去吗?”
“放心吧!相信他!”玉潇然笑了笑。
房中接连不断地传出产妇的惨叫声,不到一刻钟,青谨便开门出来,玉潇然面色一变,上前道:“怎么出来了?”
青谨微微偏首,看了一眼后山的断崖,面色沉静道:“草药还差一味,巫医也没有!”
玉潇然就势看去,巍峨高耸的山峦立于天地之间,而面对于众人这一侧的,则是犹如斧劈一般陡峭险峻的山背,就这样远远地看去,就有悠然升起一种臣服于大自然鬼斧神工杰作的敬仰之情,她收回目光:“你是说,那边的断崖上有你所要的草药?”
“不错!”青谨点了点头,“我去采草药的时候,闻到山崖处的熟悉气息,便寻了去,那里生长着大片的比齐草,这草药有舒缓骨骼,散静活血的功效,对于分娩的孕妇是绝佳的配药,只是那日我见山崖太过陡峭,也就作罢,如今,非用不可!”
大长老上前一步,看了看那险峻的山背,却是容不得迟疑:“那老朽赶紧去吩咐人!”
玉潇然给瑜罗使了个眼色,瑜罗立刻上前一步道:“不用了,我去!”
她清脆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十足坚定不移,让在场中的人都微微一愣,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不可!”大长老一声惊呼,斩钉截铁道,“你是一族之长,怎可以身犯险,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不行!你不能去!”
“让她去吧!”玉潇然对着大长老,面色沉重,眼中坚定。
大长老见是玉潇然发话,眼中犹豫不定,声音迟疑:“这……”
“大爷爷,你还能从族中寻出比我身手更加灵巧的人吗?”瑜罗看着踌躇不定的大长老,目光坚定,“我是一族之长,可我却从来没有为族人做过什么,这屋内的胎儿,很可能就是瑜罗姐姐的转世之灵,我一定要救他!”
众人都看向那险峻的山背,恐怕就是这世界上最灵巧的猿类也很难攀援,更何况是人呢?再看看面前这身形瘦弱仿佛不堪风折的族长,众人沉默不语,她的天赋,族中之人望尘莫及,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只是那让人望而却步的陡峭山壁,莫说攀爬采摘草药,就是望一眼,也令人为之胆寒。
族人虽不喜瑜罗,却都是淳朴善良之辈,更不忍一个韶华正芳的少女,在山崖之下面目全非,再也没有往昔的灵动与狡黠,人群中纷纷有人开口:“族长,这……这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这哪是人能攀爬的地方啊!”
“对啊,族长不能去!我们这又好多身强体健的大汉,怎么能让族长身涉险境!”
“就是……”
……
玉潇然侧首看着瑜罗,她白皙稚嫩的脸上因族人发自内心的关心而神色震动,浓密的羽睫包裹的眼眶微红,双手不自觉地蜷握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来自族人由衷的关怀,这也是玉潇然的目的,她要她看到这个世界的光明,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温暖,要她知道,她,还有族人。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世界很简单,你让他们看到你的付出,他们就会对你心悦诚服。
尽管她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让这雪人信任她,但是对于瑜罗来说,她内心的世界,早已翻江倒海。
她攥紧了双手,唇边终于噙上一抹温暖而不是勉强的笑意,她用感激的目光一一掠过她的族人,而后以苗族之礼,缓缓躬身,四周立刻鸦雀无声,她的声音坚毅中带着些许颤抖:“瑜罗身为族长,却从未造福过族人反而不停惹下祸事,今日,权当是瑜罗将功赎罪吧!”
她说完,不待族人有所反应,便走到青谨面前低声询问比齐草药的样子,而后头也不回,身形灵巧一跃,消失在众人面前。
青谨向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记住,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否则到时就回天乏力了!”
人群静默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有人喃喃道:“或许,以前是我们误会族长了!”
此声幽幽绵长,但是最想听到的人,却不在这里,众人翘首以待,曾经最让他们头疼的身形,此刻他们满眼期待,希望她再一次笑意盈盈地站在众人面前。
山崖并不远,以瑜罗的脚程,也就是片刻而至的事,最难得,便是攀上 ...
(那处绝壁,因为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从山势缓和之地上到崖顶再顺势摸索。
不一会儿,便有一道五彩缤纷的影子出现在了山崖的半山腰,那道身影瘦弱纤细,五彩的衣衫却在绝壁之上格外显眼,她的脊背绷地笔直,四肢死死地扣在崖壁的凹凸处,一步步灵巧地向上爬去。
玉潇然看了眼四周双拳紧握双目不离崖壁的众人,平静的眼眸之中升起毫不掩饰的欣慰之色,再仰首运集目力看向那攀登崖壁的身影,目不转睛,那身形每上升一丈,她的心便更揪一分。
突然手间温软,一只修长的手掌握紧了她渗出冷汗的素手,耳边传来熟悉且满是坚定的声音:“既然放手让她去,便要相信她!”
她略微偏首,入目的是眉目精致的男子坚定的神情,阳光下,他如玉的肤色散发着比阳光更加温暖的色泽,让她略有焦灼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她反手握紧了手中那只温暖的大手,用尽力气去汲取他在这一刻给予她的温暖和力量,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刹那间眉清目朗,静若星辰,她重重点了点头。
执子之手,无关。
只是因为,他懂她。
她需要他。
崖壁上那瘦小的身影仍在继续攀登,她时而灵巧地跳跃而上,时而吃力攀爬,玉潇然视力极好,就连她纤瘦白皙的指尖渗出的血液也看得清清楚楚。
远处的身形势如破竹,一步步迎难而上,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前进一般,玉潇然紧紧捏着手中的大手,眼中瞬间出现焦急之色,这丫头,太过心急了!
果不其然,崖壁上的瑜罗脚下一滑,众人一个惊呼之间,她已直直向下不受控制般顺着崖壁滑落,玉潇然一个俯冲直欲飞身而上,紧握她的大手却止住了她的去势:“关心则乱,你现在冲过去,也救不了她,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她身形一顿,双目通红,刹那间也是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在瑜罗之事上,她的反应好像有些失常了。
也许是因为,瑜罗临终前的嘱托,也许是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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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精明如狐玉潇然
( 玉潇然被这晶亮晶亮的暧昧眼神看得如芒在背,忙拿起筷子继续夹菜,漫不经心品尝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我?我哪有生气!”
“是吗?”青谨疑惑道,而后似乎极为惋惜,“还真没有生气,唉,真可惜!”
说完,他坐到瑜罗另一侧的椅子上,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ww
“你们俩,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玉潇然瞥了瞥眼,未曾抬首。
“没有啊,你看错了!”青谨面不红心不跳拢了拢袖子,转了个话题,“我在想,慎去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玉潇然停下动作,看了眼瑜罗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雪山之上阴寒至极,除了雪蛤并没有什么能在那里存活,况且,以青慎的功夫,上个雪山应该不成问题!”瑜罗歪着头想了想道,“上得雪山峰顶至少需要三日,而且雪蛤通体雪白,又动作迅捷,极其难寻,哪能三五天就能回来!”
玉潇然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对了,你们苗族不是还有三个孕妇吗?都没什么异样吧!”
“放心吧!我都一一看过了,没什么异样!瑜罗已经吩咐了下去,加强了戒备!”青谨接道。
“哟,瑜罗,都可以吩咐族人了!恭喜啊!”玉潇然挑了挑眉,笑道。
嘴边扯出一抹笑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无甚异样的瑜罗,嘴角一撇:“那不多亏了玉姐姐您的帮忙!”
“你还谢她!”青谨哼了一声,“她最拿手的便是拉拢人心,我告诉你啊,当时在北牧……”
“青谨,揭人不揭短!你敢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师姐我就把你小时候出谷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的事情说出来!”玉潇然打断青谨的话,笑得狡黠。
“呃……青谨哥哥,你偷看过姑娘洗澡!”瑜罗上上下下打打量了青谨一眼,难掩鄙夷之色。
“玉潇然,你……”青谨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一把拉起瑜罗,一个闪身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气中飘来他愤慨的声音,“瑜罗,咱俩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好好告诉你你玉姐姐的好事!”
玉潇然眼睁睁看着瑜罗被青谨拉走,瞬间不见了踪影,幽幽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我也去学什么轻功了,也不至于连青谨都追不上!”
不远处,施展轻功逃离的青谨和瑜罗,双双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异口同声道:“还好,还好!”
瑜罗看一眼青谨,稳了稳心神,面色沉了下来:“现在,我们要做正事了!”
青谨点点头。
“玉姐姐那里,不会出什么事吧!”瑜罗脚步一顿,皱着眉头道。
“放心,昨晚我研究了她的血液和脉象,今日的药膳虽治标不治本,但也可以让她的记忆力不至于衰退过快!你说得不错,这蛊毒的确厉害,恐也只有浣红砂能与之相抗了!”青谨的额面色也沉重下来。
但是两人都明白,对于控神蛊毒,两人知之甚少,至于有用没用,皆是未知之数。
近子时时分。
玉潇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关着的门突然被推开,她浑身一顿,看向那蹑手蹑脚走过来的身影。
那人径直走向玉潇然床榻,向着玉潇然缓缓伸出手,却在触及床榻之际,本该睡着的人幽幽开口:
“半夜三更,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啊!师姐啊……你你没睡着!”来人因这突兀的声音略显慌乱,而后收了手咳了声道,“我……我怕你睡觉不老实,看看你有没有把被子踢开!”
玉潇然缓缓起身,黑暗中看向来人惊慌失措的眼里,眯着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呢?”那人收回手,负手而立,答得毫不含糊。
她紧了紧被子,小声嘟囔:“怎么觉得眼神这么不对呢!该不会是想意图不轨吧!青谨,我可告诉你,我是你师姐!”
青谨以掌掩面,翻了个白眼,转身之际飘来的声音里满是不屑:“打小咱三就一起洗澡,你受伤时哪回不是我替你包扎的!就你?哼!”
“我?我怎么了?”玉潇然腰背一挺,对着那出门而去的背影用鼻孔出气,“师姐我姿优貌美,你小子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还敢瞧不起我!哼!”
走出房门的青谨,不屑的面色一转,似是松了一口气,转回房间站在窗口,紧紧盯着玉潇然的房门。
第二日,青谨和瑜罗从外边回来,却见一身苗族的女子掩面从房内跑出,俩人一愣,正是素日里给几人准备起居的小芝。
“小芝姐姐,怎么了?”瑜罗迎上一看,小芝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
“族长,我……呜呜……”小芝一见瑜罗,眼泪便簌簌而落,“我刚刚给玉公子送东西,不小心碰翻了公子刚沏好的茶,却不料玉公子竟大发雷霆,还摔了桌上的茶具,我……我吓坏了,就跑出来了,也怪小芝不好,可玉公子平日里是个很和善的人啊,怎么今日却……”
“小芝姐姐,不怪你,我大哥这两日因为思及家中变故,心情不是很好,他这不是冲你,你莫要放在心上!”青谨略一躬身,“弟弟这里代我大哥向姐姐陪个不是了!姐姐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小芝擦了擦眼泪,面上好看了许多:“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小心眼了,我没事了,玉公子可能还在发怒,你们快进去安慰安慰他吧,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瑜罗与青谨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进院门,玉潇然便直直冲过来,面带急色:“你们俩看到小芝没有,哎呀,我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控制不住地恼怒,刚刚还骂了小芝!”
“你还知道你骂了人啊,刚刚小芝姐姐是哭着跑出去的!”青谨面色瞥了一眼玉潇然,不动声色道。
“啊!惨了,我!”玉潇然面色一变,后悔莫及。
青谨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止住去势:“不用去了,我已经替你赔过礼了!没事了!”
“那也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玉潇然固执道。
“玉姐姐,南疆女子向来心胸宽放,青谨哥哥既然已经替你赔过礼了,你再过去,反而显得人家小家子气了!”瑜罗出声道,“倒不如就让这事过去了得好!”
玉潇然一想,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随之疑惑道:“咦,奇怪,最近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动怒,你们俩难道没有觉察到!”
“没有啊!”俩人立刻异口同声道。
“没有?”玉潇然偏首想了想,“怎么没有,昨天下午我好像还因为什么事大发雷霆,是什么事来着?”
青谨做样摸了摸她的头,笃定道:“没发热啊,怎么胡言乱语的!”
“真的没有吗?”玉潇然盯着青谨疑惑道,似在自言自语,“可我怎么记得好像有那么回事! ...
(”
“你记错了!”俩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看着青谨和瑜罗笃定的神情,玉潇然的疑惑一闪而过,点了点头:“或许真是我记错了!可是昨天的事,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
青谨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看你这面色,是不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
她垂首不语,似在沉思,眼底的色彩被浓密的羽睫挡住,忽然抬首疑惑道:“今日,怎么没有看到龙延拓?”
青谨松了口气,答道:“哦,忘记告诉你了,太子殿下早上说他有事,要出去几天,也没说去哪就走了,叫你不要担心!”
“哦,是吗?”玉潇然抬首,盯着青谨。
被这灼灼的目光所盯,青谨顿时心里发毛,却也鼓足勇气挺胸抬头道:“当然是了,难道我还会对你隐藏太子殿下的行踪啊!”
“你在撒谎!”她怵然出声,一字一顿道,“虽然你控制了你自己眼睛没有下瞥,但是,你在撒谎!”
青谨一顿之后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哪里撒谎了!”
“还敢说没有!哼!昨日我明明问过你这个问题,你也已经回答过了,为什么你今日说你忘记告诉我了!你还说你没有撒谎!”玉潇然紧紧盯着青谨,步步紧逼。
“啊……是吗?是是我记错了吧!”青谨后退一步,看向瑜罗,“瑜罗,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啊……我我……我也忘了!”被点到名字的瑜罗心头一跳,结结巴巴。
玉潇然想起这两日自己的反常,再看看瑜罗和青谨的言行神色,心头沉重了几分:“行了,别再唱双簧了!青谨,你老老实实刚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青谨一顿,打算死磕到底,“什么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玉潇然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是大夫你会不知道?这两日你给我的药膳里,放了一剂凝静心凝神的凝神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说完之后,不待青谨答话,眼波流转:“龙延拓的离开,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
青谨依旧保持沉默。
“瑜罗,你说!”玉潇然略一偏首,盯向瑜罗。
“啊!”瑜罗被这凶神恶煞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连忙躲到青谨身后,摇了摇头,“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见两人都不肯说,略微沉吟,不再开口,突然转身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留给二人一个落寞单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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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谁能猜透此玄机
( 南疆。ww
不住喃喃后退的青谨,身形突然稳住,毫无焦距的哀伤双眸刹那间犹如晨曦一般被点亮,他猛一抬手,面上呈现狂喜之色:“有救了!”
他的话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低首不语神色妖冶得有些诡异的龙延拓脊背一震,目光从怀中双目紧闭的女子身上缓缓移将过来。
瑜罗也是面色一顿,来不及擦干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哽咽道:“有……有救了?”
青谨却是来不及回答任何人的一问,一个闪身已从房间内消失不见,须臾之后便闪了回来,只是,手中却多了一个锦盒。
锦盒一开,清香之气立刻蔓延至整个房间,让原本面色平静的龙延拓的眼中刹那间云雾翻卷,犹如细雨迷蒙之中闪动的烛火之光,他声音欣喜略带迟疑:“这是……”
“这是用龙萱草炼制的回生丹!”青谨一步上前,“只是……不过是个半成品而已,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瑜罗抹了一把眼泪,眼神仿佛如初升的朝阳般灿烂:“回生丹?就是传说能够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的回生丹?”
“传言太过夸大,其实只不过是气息在散尽之前重新将之聚集,有修复受损静脉,进一步强化人体五脏六腑功能之效用,所以,我也没有把握!”青谨面色沉重,拿着回生丹的手有些颤抖。
龙延拓将玉潇然微微扶起,苍白的手指轻扣住她的下巴,使之血色渐淡的薄唇轻启,将那一粒回生丹含进口中,略一托下巴,便已滑进腹中。
他苍白的手指,有着几不可察的细微颤抖。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她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如同一潭寂静的死水,清澈、宁静、毫无起伏波澜。
“怎么会……”瑜罗声音喃喃,一步步上前,伸出细嫩的素手,想要去抚摸那毫无生气的女子。
“都出去!”
龙延拓冰冷的声音毋庸置疑,阻止了近一步上前的瑜罗,使之微微一愣。
四方沉默许久,青谨的声音突然沧桑无力:“我们……先出去吧!”
他给瑜罗使了个眼色,最不曾表露过半分哀戚与绝望的人,其实应该是最难过的吧!
“我会在这里,等她醒来!”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是说给那两个瘦小的背影,“九幽地府若敢收她,那我便穷尽永生永世,也要让那里永无宁日!”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那所有人必然会嗤之以鼻,但此时此刻,却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决绝之力重重地撞击着闻者的心房,那种毁天灭地的执着,在心中永固地扎根。
“走!快走!”黄泉之地,忘川河畔,奈何桥上,三生石记录着众人的前世今生,黑白无常张牙舞爪地催促着一众幽魂。
却有一道婀娜纤细的身影在三生石前久立不动,身姿纤细优美,五官精致犹如天工巧夺一般,她的神情优雅而又专注,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如烟如梦,在熙熙攘攘的幽魂中格外的鹤立鸡群。
“哎,这个死鬼!做什么呢!快走快走!”白无常上前催促着,一把将那沉思的鬼魂从沉思中推开,毫不在意那被破坏的特立于九幽之地的唯美。
那女子恰在沉思之中,目光深深仿佛在那青色的三生石上流连忘返,被这一个推攘险险稳住身形,倒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怒视推攘自己的鬼差:“找死!你是何人,竟敢推我!”
“嘿,有意思!”那鬼差一脸促狭,“找死?人?我不是人,推你怎么了,若误了往生的时辰,就算你是个颇有姿色鬼爷我也舍得推你下油锅!”
“装神弄鬼!”那女子一脸讥诮,如墨的黑瞳犹如天潭寒冰,怒喝道,“你们把我抓来,有何目的!”
“抓你!抓你当然是要你去投胎了,还能做什么?”那一身白衣的鬼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抚摸着下巴,“这模样倒也是少见了,就这脾气不怎么好,哎,说你呢,给鬼爷笑一个,说不定还能将你娶回去做个鬼婆,也省得受永世轮回之苦了!”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面上讥诮之色更重,哼了一声:“就你这鬼样,还想娶姑奶奶我!休要再出言不逊,否则姑奶奶我扯了你的舌头!”
“鬼?鬼不得有个鬼样子!”鬼差毫不生气,鄙夷道,“你不也是鬼!”
“我是鬼?”女子一声冷笑,“笑话,姑奶奶我一向光明正大,你这鬼东西,岂能和我相提并论!”
“我说你……”那白衣鬼差惨白的面色一愣,似要恼怒。
一旁正驱赶幽魂的黑衣鬼差连忙上前打断:“哎,我说老白,这姑娘尚且年轻,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白衣鬼差一顿,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随即点点头:“我看十有八九是!”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满目警惕之色的女子道:“咳,我说这位姑娘啊,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荒谬!”女子又是一声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我掳来了这里,但也不会被你这三言两语唬住!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让我来撕掉你们的鬼面具,看看你们到底是哪路小鬼吧!”
她话音刚落,便如惊鸿一般飞身而起,向着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掠去。
黑白无常先是一愣,而后身影一晃已从原地消失,一道声音却惊慌失措地自另一方响起:“老……老黑,怎么回事?怎么都到了这里了这人还留有生前印记,这……”
“不知道!事有蹊跷,先抓起来送到大人那里,让大人看看!”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扑空的女子未料两个大活人竟凭空原地消失,一时间未能回过神来,这一个愣神,却只觉浑身一紧,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拖向未知处。
只见被带至的地方阴森无比,两边昏暗的烛火看不到尽头,竟呈七色不停地闪动跳跃,四周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雕像栩栩如生,使这里看上去诡异且神秘。
“老黑,这丫头该不是被吓傻了吧!”那左边拉着铁索的白衣鬼差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女子道。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谁说我傻了!”
这猝不及防的声音传出,使得开口说话的鬼差一个激灵,倒是吓着了他自己,然还未等他开口,便只听上前方黑影之中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打下:“何人在此喧哗?”
前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顿,面目离了严肃起来,恭敬下跪道:“启禀大人,抓到一个女鬼,但她却依旧带有前世印记,小的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示下!”
“哦?”阴影之处的人似是极为诧异,那处突然明亮了起来,露出上方身着红衣绣黑面、留着大胡子的人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微微前倾似要看清下堂情形似得,而后幽幽道,“ ...
(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那被点到的女子却是一脸讥诮,别过脸去,似乎不打算开口。
“放肆,大人问你话呢,你竟敢不答?”白衣鬼差跪地不起,偏首一声怒斥。
上方大胡子也是重重“嗯”了一声,极为不悦。
黑衣鬼差忙上前道:“大人息怒,这女子性情有些倨傲,一直不肯相信自己已是鬼魂,不如叫判官查上一查,便知分晓!”
大胡子略一招手,旁边便有一人上前将一本厚厚的簿本交给了他,他掀开一看,声音低沉:“赫连捧月,北牧皇族之女,生于成元三年四月六日,怪不得这么倨傲,原来是人皇血脉,俗名玉潇然……玉……潇然?”
那人念及此处,突然再次重复一遍,而后惊坐而起,满面震惊之色,半眯着的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三步两步跨下台阶,盯着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玉潇然?生于北牧,长于碧遐谷的玉潇然?”
此人正是玉潇然,确切地说,是她的魂魄,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她双眼一翻,冷哼道:“既抓了我来,还问我是谁,装模作样!”
那大胡子却是没接话,猛地转头瞪着那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声音如同怒滚的惊雷:“混账!你……你们把她给我抓来了?你……你们……”
他这番德行,委实有些对不住他方才出现的那犹如乌云蔽日般的威风凛凛模样,使得那两个鬼差一愣之后跪地的身影开始颤颤巍巍起来,一人面露不解:“大……大人,小……小的见那身体三魂七魄已然出窍,便……便招来了地府,难……难道错……错了吗?”
“错!大错特错!你……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你你……你们怎么把她找来了!”大胡子满面焦急之色,就差跳脚了。
玉潇然一愣,她?她怎么了?难道抓错人了?她再次审视四周,想起方才几人的对话和那两个鬼差神出鬼没的身法,以及毫不费力地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面色一变凑上前道:“你……你们真不是人?”
大胡子转过头,换上一脸陪笑:“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们……我们抓错人了,马上就送你回去!马上!”
他说完,便又瞪一眼呆愣的黑白无常,低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松绑!然后送这位姑娘还阳!”
黑白无常站起身,白无常前去松绑,只听黑无常道:“大人,从来只听九幽地府有来无回,没听说过有来有回的啊?”
“笨蛋!”大胡子一脚踹在黑无常ρi股上,一把将他拽到一旁,压低声音,“天煞之子和地煞之子挑动棋局,参与人间浩劫,却不料一子有变,结局已然成谜,这趟浑水,我们九幽蹚不得,否则不是你我能够承受得起的!如今我们再不还魂,怕是将来浩劫一过,就会有人打上门来算账的!你差点给我捅了个大娄子!”
“噢!”那黑无常是懂非懂点点头。
玉潇然耳朵尖,一边去身上的铁索一边竖起耳朵将那边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嘴角轻轻翘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低首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衣服。
“姑娘,我们这就送你回去,送你回去!”那大胡子一边陪笑,一边欲上前引路。
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玉潇然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幽幽道:“哎,不急不急!”
那大胡子一愣:“怎么,姑娘不想还阳了?”
“还是要还的!”玉潇然揉了揉手腕,“只是我这被你们呼来喝去的,您就不表示点什么就把我打发走了?”
“那依你的意思……”大胡子看着她灼灼的目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笑了笑,犹如白鹭掠水一般淡然却笃定:“如果我所料不错,您就是这九幽地府的主人吧!您抓了我这不该抓的人来,现在是没有人,哦不,神不知鬼不觉,但难保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那时,恐怕您就没这么好收场了吧!”
大胡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黑白无常,后两者立刻哆嗦一下,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一概不知,他却又看了眼满目挑衅的玉潇然立刻明白了过来,暗骂一声,却是陪笑道:“那依您的额意思,您要如何才能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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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
( 北牧边界,马果然是好马,只不过两日时间,玉潇然一行人一路不眠不休竟硬生生将日程缩短了一半。ww
“师姐,你的马虽然没问题,但是我和慎的已经不行了,还是停下来休息片刻,喂些草料吧!”青谨勒了马道。
“吁——”玉潇然也停了马,看了眼两小儿胯下的马儿,尽管是百里挑一的好马,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但她还未曾开口说话,便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三人立刻警惕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来人。
对面突兀闯来的那人,一身黑衣包裹住他高大的身形,鬼面下的眼神本是焦急之色,在触及到玉潇然几人之后面色先是是一愣,而后一句话也伟说便已灵巧一跃,闪进了旁边枝叶已经凄凄惨惨的小树林之中,本是隆冬时节,草木早已枯落,藏身极其不易,但夜微阁身为杀手组织,想必对藏身之法极其熟络,玉潇然定睛看去,还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这边玉潇然三人刚来得及收回目光,那边眼前又是一晃,只见一绿色的婀娜身影便落在了三人面前,竟是一脸凶神恶煞的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五官精致,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发髻随意绾起,身着绿色简群白色镶边的夹袄,手拿一把黄色软鞭,浑身上下散发的尽是江湖儿女的洒脱之气,让人一看便觉十分舒心,只是这分气息却在那毫不合时宜的神情之下被破坏殆尽。
她瞥一眼玉潇然三人,声音毫不客气:“喂,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鬼面的东西经过?”
“东西?”玉潇然噗嗤一笑,只觉这位女子十分胆大包天,但不知是何人,她笑意不减,“你说的是夜微阁阁主吧?”
她这一句话,让枯木中藏身的鬼面人眼波一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绿衣女子面色一喜:“很好,你见过,快告诉我他往了哪里?”
玉潇然抿嘴笑了片刻,眉眼中净是得意和促狭,青谨和青慎两人立刻不寒而栗,师姐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子又来了。
“哎,我说你这姑娘,大白天的不以真面示人,问你话呢,还在这里不言不语傻笑,真是奇怪!”那绿衣女子见此翻了个白眼,自是不知这笑中何意,而后眼波一转,继而又虎视眈眈地盯着玉潇然,捏着软鞭的右手微微收紧,“慢着,你这样笑我很不爽,你说,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玉潇然得意地笑声戛然而止,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绿衣女子,想起她方才神情虽然凶神恶煞,但眼神之中却没有意思杀气,此刻又一眼看透自己的男子装扮,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身为夜微阁阁主,面对强敌恐怕是宁愿战死也不愿如此仓惶逃串,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想必其中渊源甚深。
她想了想,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咳了声道:“我和他的关系嘛……”
“如何?”那绿衣女子一愣,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玉潇然,双目中满是紧张之色。
她见女子如此,掩去眸中笑意,信口胡诌:“那可复杂得多!”
她话音刚落,四周已经枯落殆尽的山林之中,突然间栖息的寒鸦四起,凄名不已。
绿衣女子听罢,面色一变,双脚一跺,声音气急败坏:“我就知道那混账东西胡言乱语,还说什么从不和女人打交道,上次竟敢瞒着我跟那红卿馆的老妖婆眉来眼去,这次竟敢偷偷出来与人私会!真是岂有此理!”
四周寒鸦凄厉更深。
玉潇然一听,有戏,疑惑道:“敢问姑娘可是夜微阁阁主夫人?”
“不是也差不多了,我是他女朋友!”那姑娘轻哼一声,“对了,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他?”
“女朋友?”玉潇然一顿,“这是什么词,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绿衣女子不耐摆了摆手:“哎呀,就是你们这里未婚妻的意思,哎,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她,没见过就不要拖延我的时间!”
玉潇然抿嘴一笑,奇怪这姑娘说话古里古怪,却倒是个直性子,自己喜欢!暗道看来今日自己得做一回红娘了,她眼角一瞥向旁边小树林,清了清嗓子道:“我没见到!”
那绿衣女子先是一愣,不明玉潇然为何如此帮自己,但却还是向她抱拳感谢,而后跺了跺脚似是十分生气一般道:“哼,不知道!不知道你跟我在这多做口舌!”
她话音刚落,身形便如绿莺歌被惊起一般飞射而去,与此同时,树林里传来一声惨叫。
传说中叱咤江湖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夜微阁阁主,已被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拎了出来,他本身材高大健朗,却不料只是乖乖随着女子的步伐走出,看不清他鬼面之下的神色,却只能从他慌乱胆怯的眼神中足以证明,这个女子,是他的克星。
那女子一边紧紧抓着手上的男子不放一边向靠近,下巴轻扬起,对着玉潇然道:“多谢了!若不是你,我不知又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抓到他呢!”
玉潇然炸了眨眼:“不必客气,各取所需而已!”
“你?”绿衣女子一愣,双眸一挑,“你取了什么,他可是我的!”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他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黄衣女子一愣:“你不跟我抢,那你说你俩的关系十分复杂?”
“我差点死在他手中,这关系能不复杂吗?”玉潇然理所当然,瞥了一眼嘴角沉默不语的夜微阁阁主,心中十分解气。
黄衣女子又是一顿,而后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疑惑道:“你是赫连捧月?”
玉潇然眼光闪了闪,仅凭借自己说的一句话,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这女子与夜微阁的关系果然不简单,却也是不再答话。
那女子见玉潇然不答话,也不气恼,略一颔首:“你不说我也知道,得,你这个公主倒是跟传言中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有点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她一拍大腿,极为爽快,也不管别人意见如何,但玉潇然自出谷以来见过的古古怪怪的人也不少,也就见怪不怪了,她笑笑:“姑娘性子也合我意,只是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做停留,否则与姑娘如此一见如故,一定要痛饮三百杯才是!”
“痛饮三百杯?”绿衣女子重复一遍,笑得十分明朗开怀,“好!就痛饮三百杯,等你得空了,我去找你,叫你尝尝我家乡的酒,保准你没喝过!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叫秦秋,你可以叫我阿秋!”
她话音刚落,旁边鬼面黑衣的男子凉凉道:“你不是说阿秋只有我能叫吗?”
她白他一眼:“你叫过吗?你既不用,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她一个惊雷丢过去,夜微阁阁主的眼神便满是无奈,摇了摇头。
“噗嗤”一声,玉潇然与青谨一个不忍笑出声来,这秦秋还不是一般的古怪,竟有人把自己的名字比喻成茅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易容露出了破绽,掩住笑意道:“ ...
(今日认识阿秋这样的江湖儿女,乃是是缘分,我俗名玉潇然,你以后可以叫我潇然,赫连捧月这个名字……”
“明白!”她一摆手,满脸不在乎,转了个话题道,“你这是要回永宁吧,我告诉你,永宁好像出事了,成元帝卧床不起,你二哥赫连明在暗自调动他手下人马……”
“你……”她说到一半,被手中之人一扯,只听那夜微阁阁主十分诧异外加恼怒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门外偷听……啊呸,光明正大听到的啊!”她俏皮眨了眨眼,丝毫未将这分怒气放在心上,“我还知道,你叫亦轩回来对不对,你说永宁出乱子了,你还说别管……哎……你别跑……”
这边说得欢快,那边玉潇然却在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中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她看向那闪身挣脱的夜微阁阁主,知道他不愿意卷入朝廷之事,再看向那气急败坏欲追去的秦秋,满目感激。
“混蛋!还敢跑!等我回去烧了你的老巢!潇然,该说了我都告诉你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她回头看了玉潇然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玉潇然立于原地未动,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青谨上前一步:“师姐!”
她猛然抬首,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另外两匹疲惫不堪的马儿:“我先行一步,你歇息好之后再跟来!”
她说完,不待青谨和青慎答话,便已加紧马肚催促灵羽飞驰而去。
父皇卧床不起,赫连明暗自调兵,如若这都是真的,那只说明一个问题,自己隐藏自己南下之事败露,赫连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已经等不及了!
那父皇他……
她抹一把冷汗,只希望是自己把赫连明想得太过狠辣,希望他念及人子之义父子之情不忍下手。
她一路狂奔至永宁,天空竟毫无征兆的下起鹅毛大雪来,灵羽格外卖力,天已大亮,竟已到了永宁城下,积雪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玉潇然拍了拍灵羽,让它独自先找地方栖身,自己便向永宁内赶去,远远地,便看见城门口盘查严格。
她暗道不好,在她打探清楚永宁的情形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否则猜测之事一旦成真,便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只有一张易容,余冉的装扮很多人认识,不能再用男子的装扮进城,想了想她只好解下男式发髻,简单绾了个女子发式,找了家农户买了件女子的衣服,便转进了进城的百姓队伍之中。
城门守卫打开锦盒,看着里面奇形怪状的虫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玉潇然嘿嘿一笑,似乎有些惧怕又有些乖巧:“回兵爷,这是我爹爹自小给我做的小虫子,做得不好,都走样了!只是我心中记挂着这份情意,便一直带在身上!”
“呵!还是个孝女!”那守卫看了她一眼,对着旁边另一个守卫笑道,“啪”的一声将锦盒盖上,“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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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果然不顾父子情
( 玉潇然并未走远,而是脚步一挪,四周景致已然改变,她已经身处在不同方位之中,再不见单戚的身影,但不远处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怎么得空来这里了?”这是单戚的声音。ww
“单先生,方才小王听到这里有些异响,故此前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赫连明的声音虽然阴沉,但却十分有礼,想来单戚在明王府极有地位。
只听单戚不紧不慢道:“哦,原来是这样!是老朽的养得蛊虫不小心跑掉了,所以老朽有些着急,便不小心闹出了动静,惊扰了王爷!”
“哦,是吗?”赫连明似有疑虑。
单戚声音却毫不迟疑:“是的,这蛊虫全身是毒,所以请王爷一定要小心,如果沾上了就会很麻烦!”
“多谢先生提醒,小王会吩咐下去的!”赫连明幽幽道,“既然没事,那小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王爷这是要去宫中吗?”单戚问道。
“不错!先生还有事?”赫连明疑惑道。
单戚回道:“无事,只是提醒如今朝纲混杂,请王爷要小心为上!”
“无碍,多谢先生关心!”赫连明答道,而后声音未明,“先生素日里不爱理这些闲事,怎么今日反倒有兴致了!”
单戚答得毫不含糊:“老朽追随二皇子已久,二皇子又对老朽不薄,老朽自然铭记于心!”
“哦,呵呵,先生如此,小王十分欣喜,先生好生歇息,小王先忙去了!”赫连明声音一转,略有欣喜。
“恭送王爷!”单戚平静答道。
待脚步声远去,直至再无声息,玉潇然才一脚踏出现出身形:“赫连明已经对你起疑,三长老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单戚摇了摇头:“公主还是对你这二皇兄知之甚少,二皇子一向多疑,未曾相信过任何人,对于老朽,从不曾打消过疑虑!”
她看着赫连明消失的方向,许久,声音才带着些许的怜悯:“他,也够可怜的!”
单戚看了玉潇然一眼,声音略带诧异:“普天之下,可怜二皇子的人,怕也只有公主您了!不过,他也的确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朝一日,我定要他后悔当初!”她眼中光芒一闪,带声音里待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单戚幽幽一叹:“骨肉相争,也未必是皇上想看到的!”
她浑身一顿,看了一眼眼神深邃满面沧桑的单戚,良久才道:“纵我不愿如此,但却非如此不可!”
单戚一顿,无奈摇了摇头,而后道:“二皇子要进皇宫了,公主,您一切小心!”
她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希望三长老能够早日与家人团聚!”
“多谢公主吉言!老朽年纪大了,的确是该回家了!”单戚释然一笑,十分清朗,“二皇子每次进宫,都会在乘坐后院的马车,以掩人耳目!”他看一眼西侧,意味深长。
玉潇然面色一喜:“多谢!”
单戚深深鞠了一躬:“老朽曾犯下不可原谅的错事,如今,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玉潇然也不接话,若非身在南疆之际大长老有言在先,而今又见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向来多半也是受人指使,否则自己又怎会放过这毒害父皇之人!
她说完,敛去眼中光华,纵身一跃,便灵巧地沿着单戚目光所及之处飞去。
到了那里,果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候着,坐在车上的马夫身形轻盈,手脚利落,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的马车夫,她随手折了一棵树的残枝,顺着风势将其投向屋角,积雪立刻簌簌而落。
这细微的声音却是引起了那车夫的注意,只见他面色一变,足尖轻点地面便腾空而起,落在了那屋角之上,却发现并无任何异样,又飞身而下。
就在这顷刻之间,玉潇然已无声滑入了马车底座,紧紧扣住了底部的车轴,她刚一稳住,便只听又一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在对那飞身而下的车夫说话:“发生了何事?”
赫连明。
玉潇然一听这声音,立刻屏住了呼吸,片刻也不敢放松。
只听另一个声音恭敬道:“禀王爷,方才有阵风吹落了树枝,闹出了声响,属下以为有异,便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
“嗯,如此甚好!”精致的白靴靠近马车,旁边立刻有人拿来方凳让其踩上,只听赫连明缓缓道,“走吧,进宫!”
“是!王爷!”那人恭敬一答,便侧身坐在马车之上,催促马车前行。
一路相安无事,连进宫门时都未受到检查和阻拦,玉潇然身在底部,眼光闪了闪,若在平时,这个时候宫门将落,若再进出势必要严格检阅的,赫连明却如此堂而皇之地进了宫,可见这皇宫果然是已经被他控制了。
看来她选择跟随赫连明一起进入皇宫,是对的,他无论如何让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大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是伴虎而行!
马车一直行进内宫,赫连明才下了马车,嘱咐车夫将车停在内宫宫门口的巷子里等着,自己便急急而去。
车夫停稳了马车之后也随即离去,玉潇然看了看四周,才从车底滑出,辨了辨方向,便向宁安殿潜去。
一路防守果然严密非常,巡逻的小队大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这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远远地,她便看见宁安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人。
入冬之后,各宫已经陆续燃起了火炉,所以即使屋外寒冷,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她刚一踏进门口,在运营面偶来的暖气中,便听见里面传来轻柔的哄孩子的声音,她中指轻轻一弹,手中细小的石子便打在了里面两个丫头的睡茓上。
趴在摇篮侧方的宫装女子大惊失色,四处张望:“谁?胆敢私闯后宫!”
“一别数日,唐妃娘娘这日子依旧如此舒心,怪不得都把本宫忘记了!”玉潇然拍了拍手,从帷帐后走出。
“你?你是……。余冉?”转过身来的唐妃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手中却依旧不停轻柔拍打熟睡的婴儿,而后回过神来,“哦,不,公主殿下?”
她幽幽一笑:“娘娘好眼力,正是本宫!”
她带药的手指轻拈脸侧,一张倾城的容颜便露了出来。
唐妃看了看地上的两位侍女,再看看一身简装的玉潇然,眼中疑惑更深:“公主不是在宫外养伤吗?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皇宫危在旦夕,可怜深宫妇人却毫不知情,依旧生活得富丽堂皇,她面色不改,声音沉重:“难道娘娘没有发现皇宫与往日不同吗?”
唐妃被问得一愣,低首沉吟了片刻,才幽幽道:“是有不同,那是因为五日前皇 ...
(上抱恙不朝,后又招刺客偷袭,病情加重,宫中已经下旨不许人随意走动!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父皇一直龙体安康,为何突然抱恙,并且病情如此危机,已经达到了多日不朝的境地,难道娘娘不觉得奇怪吗?”她再次问道。
唐妃向来聪明,这一提点立刻让她大惊失色:“你是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不错,父皇很有可能是被软禁了!”她面色沉重,看向唐妃慌乱的眼神中。
“怪不得,怪不得我多次去求见皇上都被挡了回来,我听小安子说皇上病重,如今只见陈贵妃和明王两人,其余人一概不见,难道是……”唐妃略一沉吟道。
玉潇然冷哼一声:“哼,不是他又能有谁,如今朝中有如此能耐的人也就非他莫属了!”
“你都查清楚了?”唐妃慌乱之后反而震惊下来。
她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我这次受伤,就是拜他所赐!娘娘多日跟在陈贵妃面前,暗道没有察觉到有何异样吗?”
“本来她因为你我之事,一直在拉拢于我,但是皇上抱恙前一日她对我突然疏远,不仅如此,竟开始深居简出起来!我想着近日你不在皇宫,也就没放在心上,哪里能察觉出什么!”唐妃叹息一声,“若照你所说,她胆敢谋朝篡位,又怎会让我区区一介嫔妃察觉到什么,她顶多也就是挑拨你我的关系罢了,我又如何能想起她会有如此胆量!”
玉潇然默然,唐妃说得不无道理,只不过如今看来,赫连明所做得一切,都与他母亲陈贵妃脱不开干系了!
“不过……”唐妃幽幽开口。
玉潇然一愣:“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是记得陈贵妃说过一句话!”她抬首看向神色凝重的玉潇然,“与你母妃有关!”
她心中一紧:“什么话?”
“她说,佟翎歌都斗不过我,你女儿就行了吗?”唐妃幽幽学到。
她在这句话中面色一凛,喃喃道:“果然是她!”
唐妃见她神色刹那间斗转,精致的武五官犹如覆上了千年寒霜,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问道:“宫中守备森严,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并不准备告诉唐妃太多,只道:“事到如今,我非要见父皇一面不可!”
“那怎么可能!”唐妃惊呼一声,“你别忘了,如今这是他们呣子的天下,我虽对陈贵妃知之甚少,但我觉得她似乎对你恨之入骨,你若是落到了他们手中,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她听着唐妃的惊呼声,想起世事果真变化无常,曾经她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到如今却也为自己担忧起来,她心中一暖,轻笑道:“我死了,不正好替你兄长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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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一朝得守君王侧
( 成元帝四下看了一眼宁安殿,目光之中满是缅怀之色,而后喃喃道:“宁安殿在这宫中太久了,是该重新整修了啊!”
他一把推开玉潇然,步履蹒跚走向层层叠叠的烛台,对着幻影道:“幻影,你武功高强,等下大火一起,你先出去,引走四周守卫,以助月儿出得宁安殿!”
幻影面无表情:“属下遵命!”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的动作,这才明白过来成元帝要火烧宁安殿以吸引殿外守卫注意,立刻大惊:“父皇,不可!”
“住口!”成元帝一声低喝,色厉声刃,刹那间又仿佛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君王,灯火跳跃中映衬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目,令人无从抗拒,“月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这不是在帮你,父皇这是在拯救我北牧万千百姓免陷水深火热之中!”
她充血的双唇几张几合,最终还是将要呼出的话语咽了回去,双手紧紧攥在袖中,使自己渐渐冷静下来,而后躬身平静道:“是!儿臣,遵命!”
“庞得正,大火一起,你便大开殿门出去,应该没有人会拦你,明白吗?”成元帝又对着已经上前扶着自己的庞得正道。ww
“不!老奴已经跟随皇上几十年,皇上去哪里,老奴便一直追随哪里,老奴不走!”庞得正紧紧攥着成元帝,声音坚定。
成元帝一声低喝:“大胆,庞得正,你敢抗旨吗?”
“老奴听了皇上一辈子的圣旨,如今就抗一回旨吧!”庞得正皱纹满布的面上,净是执意如此的意念。
“罢,罢!随你去吧!”成元帝低声一叹,复偏头看着玉潇然,“月儿,帝王之路举步维艰,但父皇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说完,便单手一推,高大的烛台便倒落在地,烛台中的灯油迅速蔓延开来,带着绵延不绝的火势。
“爹爹……”玉潇然看着那犹如毒蛇攀爬的火焰,最后唤他一声,再走到庞得正身边,重重鞠了一躬之后,足尖轻点地面,便顺势而起,贴在大殿另一侧的房顶之上。
惊天的火势不消片刻便带起浓浓的烟尘,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不好啦,走水了,宁安殿走水了,快救火啊……”
远远地,玉潇然便听见门外女子凄厉焦急的呼唤:“皇上……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起开,别拦着本宫,本宫要进去见皇上!”
“娘娘,里面火势猛烈,娘娘不可啊……”
“滚开,你个狗奴才!不许跟来,本宫要见皇上!”
大门被“碰”地一声撞开,跌跌撞撞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婀娜身影来,那人慌里慌张不顾火势向内冲去,一边走一遍四下焦急呼唤:“皇上,皇上你在哪,臣妾来了,咳咳……皇上……皇上……”
玉潇然高据于殿顶,眉头微皱,陈贵妃?
只见她丝毫不在那意迅速吞噬一切的火舌,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安坐在榻前的成元帝身边,一把抓住成元帝的手臂:“皇上,皇上,走水了!你快随臣妾一起出去吧!”
成元帝静坐不动,抬眼看了看面带焦急之色的陈贵妃,动了动嘴唇:“朕哪里也不去,你走吧!”
“不!皇上,走水了您没看见吗?咳咳……”陈贵妃急道,“臣妾知道您在生臣妾的气,臣妾答应您,只要您随臣妾出去,臣妾保证让明儿收手,您还是皇上,皇上,您快随臣妾出去吧!”
“出去?”成元帝低声喃喃,而后一声咳嗽,又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陈贵妃惊呼一声,连忙拿出绢帕替皇上擦了擦嘴,看了下那黑色的血液,伸出深宫多年,又岂会不知这代表着什么意思,眼中顷刻蓄满了泪水:“啊……血!皇上,您……”
“你的好儿子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成元帝瞥一眼陈贵妃,面容平静。
“啊!不!明儿,他明明说这不是毒,只是让您浑身无力的迷药?不可能的不可能……”陈贵妃一愣之后面色大变,一脸不可置信之色,随后向外嚷道,“来人啊,来人啊,皇上在这里,快来人呐!”
成元帝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声音沉重:“你真的不知?”
“臣妾……臣妾只是想让皇上永远陪在臣妾身边,臣妾怎么可能会害皇上!”她浑身颤抖,紧紧攥着成元帝的衣袖,眼泪无声滑落,却在还未落地之前便已经被无情的大火蒸干,“臣妾只想让明儿坐上皇帝之位,然后皇上便只属于臣妾一个人的了!皇上,皇上您不知道,臣妾有多恨您,臣妾恨您曾经给了臣妾无上的宠爱和希望,却又对臣妾置之不理,可是臣妾再恨,臣妾还是那么想和您在一起!臣妾一直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佟翎歌那个贱人!臣妾看您看她的眼神,臣妾便知道,臣妾再也等不来您了,臣妾知道……知道……”
她到最后,声音喃喃,萦绕在大火之中,却迅速又被“帕里啪啦”作响的大火所吞噬。
成元帝终于偏首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但又仿佛不是在看她,他的声音悠远沧桑:“那年也是如这般,落雪满宫墙,折梅园中的你笑容如同仙子那般纤尘不染,让朕怦然心动!朕以为你和其他女子不同,可是你呀,你却终究让朕失望,你以为朕不知你偷偷放了青苔在路上害陈美人跌倒滑胎,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让侍卫从丛妃那里衣衫不整的跑出故意让人误会,还有后来的马贵人琪嫔,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啊!甚至翎歌的事到想必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漫儿啊,你实在是让朕对你失望!”
她在他一字字加重的声音中跌落在地,捏着他的裤脚,声音开始颤抖:“皇上,您……”
“是!朕都知道!朕不揭穿你,是朕心中永远记着当初那份情义,可你呢?你唆使逆子谋朝篡位,你,你好啊,你果然不负朕对你的期望!”成元帝说到最后,怒极而笑,一把拂开她的手。
“母妃是做错了许多错事!可是父皇你呢?你没见过母妃在露华宫落寞的背影,没见过你每纳一个妃子她的眼泪,没见过母妃为了见你不惜将我丢在雪地里得风寒,父皇,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母妃!”赫连明的身影自大火中大步走来,露出他有些激动和满是恨意的眼神。
“住口!明儿,不许这么说你父皇!”陈贵妃一声厉喝,“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对你父皇使毒!你……”
赫连明一顿,站在成元帝一丈之外负手而立:“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母妃!”
“住口!”成元帝声音满是威严,“莫要再为你的野心寻找借口,你这个败坏人伦朝纲的逆子,你滚!滚!”
赫连明看着神色有些动怒的成元帝:“父皇是服了续命丹吧,今日是第六日了,如此说来,这大火,是要为人造势了?”
殿顶上的玉潇然心中一沉,赫连明果然聪明,但却也是不动,他只问出,却未有所动作,必定存了试探的意味。
“放肆!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朕滚!滚!”成元帝面色微红,不知是因漫天大火的照耀还是因为激动。 ...
赫连明向外一声大喝:“来人,给我把宁安殿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任何人!”
他话音刚落,站在成元帝身侧一直静默不语的幻影突然飞身而起,对着赫连明猛然抓去,赫连明反应倒也不慢,身形一动已然闪开,幻影却趁机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破窗向殿外飞去,刹那间只听殿外一震箭矢呼啸之声夹杂在一阵阵“噼里啪啦”地火势之中。
“抓住他!不许他跑了!”赫连明面色一变身形已经射出,同时朗声道,“把母妃带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快速闪进,正是平日里跟在陈贵妃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太监,他扶起陈贵妃却被之一把推开,只见陈贵妃紧紧抱住成元帝:“滚开!我不走,我要陪着皇上,滚……”
她的声音刹那间断开,已是成元帝点上她的茓道,他对着来人道:“把她带走!”
双目圆睁的陈贵妃泪水如同决堤之江,身体僵硬,目光死死盯住已经紧闭双眸的成元帝:“你竟连死都不同我一起,不同我一起……”
她在低声喃喃中被来人扛起带出大火之中,遗落下的声音哀戚辗转,使人听之不忍。
凶猛的火舌迅速舔舐到了殿顶,玉潇然看着熊熊火幕之间的成元帝,轻轻闭上双目,将最后一滴眼泪留在这漫天的火海之中,纵身一跃,翻出了已经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宁安殿。
她刚一出殿,便撞上了去而复返的赫连明。
他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事有蹊跷,否则宁安殿怎会无故着火!来人呐,给我抓住这个纵火的刺客!抓活的!”
身后士兵立刻簇拥而上,玉潇然并不与之多费口舌,对于这无中生有的栽赃丝毫不曾在意,如今敌优我劣,是非黑白自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她原地腾身而起,洒出一把黑色粉末,同时喝道:“化尸粉,小心了!”
四下兵将一听,哪有时间考虑,纷纷四处逃窜躲开来去,不小心沾染上的人还面色一变,惊叫连连,不停拍打自己身上的粉末,就连一旁赫连明也是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连连后退。
却就在他后退几步的刹那,他看向那飞身而起的身影,面色一变:“糟了,有诈!”
再看那沾染上所谓化尸粉的将士,哪有什么异样,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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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莫非还有计中计
( 机会来了!
那人丝毫不知危险般递补到空缺的位置之上,恰在玉潇然的右手边,玉潇然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说时迟那时快,她暗暗蓄集内力灌于两指指尖,趁那人飞身而来之际便毫不留情地伸手而去。
那人还未明白过来,便只见他双目瞬间化作了熄灭的灯火,直直向后倒了过去,他的额头正中,细密的血液犹如丝线一般喷了出来。
那是一根再也普通不过的绣花针,却由施针者蓄力掷出,直直贯穿目标的额间直入脑髓,唯一不普通的便是由皇宫最为灵巧的绣娘长期磨碾,早已变得光滑锐利。
这是玉潇然在司衣司的时候,顺手拿走的一根绣花针,为防盘查严格,与其藏一把容易暴露目标的利刃,倒不如藏一根关键时刻足以令人致命的绣花针。
释放暗器并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她必须等那人靠近之后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让人察觉她的意图,那么再想杀这人便势必难如登天!
那人的倒下让他的同伴齐齐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玉潇然一见这神色,心中却已知这人八九不离十是自己杀对了人,她趁这个愣神之际腾身而起,毫不迟疑,灵巧一跃便自那空缺之处跳出包围圈,身影一闪,已从原地消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鳞次栉比的屋瓦之间隐去,随即再也无迹可寻,
一切,都仿佛风吹散云烟那般迅捷。
待那些人回过神来,入目之处,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雪野和寂静毫无声息的房屋,以及萧萧瑟瑟临风而立的枯藤败树。
玉潇然并未走远,她躲在一户人家的柴房后墙之处,久久未曾动弹分毫,她待四周毫无动静,才慢慢活动了手脚,却并不急着去与小黑会和,她继续四周闲转,不停换地方停息,只是却留了个心眼,并不往有人的地方去,她更不能再去找任何人求救,否则便是连累。
“唉,你刚才在街上看到没有?”一人挑着担子,对着旁边的人道。
另一人接道:“看见什么?”
“告示啊!那个通缉令!”那人说道。
另一人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我自然看到啦!唉,你说这捧月公主怎么会是假冒的呢?你没听说过这位公主的事迹吗?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公主啊,当时化身朝廷命官余冉,那可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呢!怎么会是假的呢?”
“就是,公主那首打油诗我可是背得顺溜,真是大快人心啊!这新皇一登基,这公主都变成假的了,我可不信!你知道的,我家有个远亲身在长垣,那时候,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瘟疫,这公主一个女儿身却偏偏往那疫区住去,你说若真是什么有所图的人,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就是,唉,算了!他们皇家的事,谁猜得懂,咱还是快走吧,免得被人听见惹麻烦!”
“走走……”
自那两个人走远,便从围墙后露出一人身影,正是玉潇然,她躲躲藏藏了一夜,倒是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此刻天已经大亮,想必那些人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她看着那俩人远去的背影,一脸不屑的冷笑,赫连明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脏水都泼往自己身上了,可惜啊,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啊!
长安,长安帝,倒是要看你到底能不能安天下?
她刚走两步,便远远地看到大批官兵远远走来,她纵身一跃,便藏在了屋瓦之上,只听那首领道:“上头命我们挨家挨户地搜刺客,你们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给我小心翼翼地搜查,若是放跑了刺客,大家都活不成!你,带一队人从那边开始搜,其余人跟我来!”
玉潇然心中“咯噔”一声,看来赫连明是非抓住自己不可了,看这些人搜查的架势,很快就会搜查到这里来的,明有官兵,暗有杀手,为今之计,还是快些出城的好。
她直直往别苑潜去,目光却是在触及到不远处如猎鹰般锐利凶狠的表情时,脚步停了下来。
远处的屋顶上,高高屹立着两道身影,死死地盯着自己,不仅如此,拐角的胡同口、光秃秃的树枝上、以及前方不远处的石桥上。ww
不知何时又开始簌簌下起雪来,仿佛漫天飞舞的梨花一般大朵优美,空气冰冷的不成样子,屋檐下到处都结满了冰棱。
她,在漫天飞雪中,又再次被包围了。
而且这次,绝没有昨日那样轻松,看这些人的气场和架势,想必再也不会顾忌自己是死是活了,赫连明一定宁愿自己死在永宁,也不愿自己活着出去。
远远地,从四周搜索的官兵也一步步逼近,从东北角带兵大步而来的那人,正是裘光柯。
她还未曾有所动作,便只听四周之人呼啸一声,原本静伫的身影便齐齐向自己掠来。
她没有兵器,徒手相搏,本就有些吃亏,况且这十来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招闪躲过去,下一刻冰冷的利刃便已至耳际,她略一偏首,耳边便“滋”得一声,被削去了一绺头发,好险。
经过昨日一役,赫连明果真已经开始无所顾忌了。
她一手用力拍向左边那人胸口,一脚侧踢向后边那人,对于前方那犹豫獠牙一般泛着明光的弯刀,她已经无处可躲开了。
她略一咬牙,一手拍向那人之际便侧身过去,那人弯刀却划在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左臂之上,如此一来,她却躲过了前方那致命的一刀,只是,尽管如此,那一刀还是直直地划破了她的腰际,衣帛撕裂声中,她只觉猎猎寒风透过缝隙在用力地撕咬她的伤口。
衣服一破,尽管冬暖夏凉的如君令在身,她也可感觉到来自这个寒冬的冷冽北风的摧残之力。
顿时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她这一脚踢去,毫不留情,正中那人下颚,一口鲜血之后,便也倒地不起,她拍向的那人,也正中胸口,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三丈之外。
其余人却是丝毫不给玉潇然喘气的机会,像是今日势必要达到目的一般,要么将她抓获去,要么将她性命留在此处。
与此同时,裘光柯已经带兵赶到,他朗声下令道:“来人,命弓箭手准备,以防刺客逃脱!”
玉潇然一脚踢开侧边的袭来的弯刀,冷哼一声:“裘大将军身为北牧两朝元老,备受倚重,难道就真的愿意助纣为虐吗?将军这样做又如何对得起先皇!”
裘光柯面上一愣,而后恢复面色道:“大胆余冉!此刻你竟还敢蛊惑人心,老夫如何对不住先皇,老夫如今便是逢皇上之命,来抓你这个杀害先皇的凶手!余冉,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哼!余冉是谁?”玉潇然一声冷笑,这些人倒是会给自己寻身份,查不出自己以前名讳竟将身在朝堂之际的假名搬了出来,“本宫北牧皇族之女赫连捧月,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何由你们这些不轨之人颠倒是非黑白!”
“哼!”裘光柯面不改色 ...
(,“老夫懒得与你多费口舌,看招吧!”裘光柯乃是带兵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功夫自然也不低,他一加入战团,玉潇然顿时觉得压力大增,她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一国大将军竟然仗势以多欺少,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裘光柯手上动作一顿,也跟着冷笑一声,却是对这其余几人道:“你们暂且退下,由老夫来擒她!”
四周之人面上一顿,犹豫不决!
“混账!皇上已将此事全权交由老夫处理,你们竟敢违背老夫的命令!”裘光柯冷喝一声。
余下的将近十人面面相觑,而后无奈道了声“是”便齐齐退下。
那些人刚一退去,玉潇然便顿时觉得压力大减,但是,方才裘光柯加入的几个呼吸之间,她无处可躲,背上又挨了一刀,虽然自边关回来之后她不曾疏于武艺,日日刻苦勤修,但到底不是一日千里的奇才,虽大有进益,却也只让这些围困之人两死四伤。
如今伤口正在汨汨流血,应对着裘光柯一人也越来越吃力,她一边节节后退,一边心中暗暗想着,若是青谨青慎在此,那便好办多了,只是,自己终究不能依靠别人太久。
她这样想着,只听耳边一声熟悉的嬉笑由远及近传来:“师姐,我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她面上一喜,终于来了,不枉她昨夜满城满地地画了一夜的标记。
昨日她算着日子,以他们的脚程,恐怕是该到了永宁了,果不其然,他们真的在四处寻着自己。
“别耍嘴皮子了,此时不帮,更待何时,再晚来一步,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师姐我了!”玉潇然瞥一眼那飞身而进的两个身影。
裘光柯面色一顿,冷哼一声:“还有同党,正好一网打尽!来人呐,放箭!”
裘光柯命令一下,几百箭矢纷纷向远处飞射而来的青谨青慎如密雨一般砸去,青谨轻功本独步天下,却是偷懒躲在青慎身后指挥道:“慎,你小心啊,快,把那些箭矢还给那些人,快啊!”
青慎并不接话,嘴唇轻轻抿,双手一揽,飞身而进的箭矢便统统还了回去,四下立刻一声凄惨的哀嚎,他一击得成,身形一闪,已到玉潇然身侧,身后传来青谨的惨叫声:“啊……慎……你你太过分了,要走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差点变成了刺猬,还好我机灵,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本退去的将近十余人,眼见青慎身形飞速地跃了过来,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青慎却是不与他们多做纠缠,不知怎地一转便越过了那些人,直直来到玉潇然身边,对着玉潇然道:“师姐,你先走!”
铺天盖地的压力顿时大减,她一听这话,便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向远处腾身而去。
并非她独自逃跑丢下二小,而是如今她这情形,留下来只会让他们分心,况且,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莫说这些人,即便是身处千军万马中,若想及时抽身而退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他们个个身负绝技,青谨情急之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使毒,青慎本有万夫不当之勇,何足为惧!
反观她自己,如今悔恨不已,当初不知怎地神使鬼差便学了个不中用的机关阵法,关键时刻总派不上用场。
身后裘光柯一声怒吼:“哪里走?”
青慎却一把拦截而上,身后的内力汹涌而来,仿佛泰山一般直压得裘光柯面色一窒,勉强接下这势如滔天的一招。
裘光柯未能追上,那几个闲置的人却早玉潇然飞身之际早已倾身而去,那边,漫天箭矢贯穿着雪花还在继续。
玉潇然听着不远处跟来几人的声响,脚步不停向前奔去,鲜血在她跳跃的身姿中簌簌而落,滴滴挥洒在一路洁白的积雪上,仿佛应时而生的樱桃那般鲜红无瑕,又犹如秋高残枫那般凄美。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在一荒废的院落内,不得不住了脚步,看着对面直奔自己而来的十来条灵巧的身形,实实在在觉得是寡不敌众。
她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那里冰凉麻木,血液渐渐停止流淌,想必是因为这冰冷的天气早已凝结。
一种犹如陷入茫茫无垠大海挣扎的感觉由心底而生,她咬了咬牙,死死盯住那些灵巧落在周身的身影,脚跟出突然出乎意料飞落一物,还未等所有人有所反应,便“滋滋”地生出一地的白烟来,迅速蔓延了方圆百米,须臾间视野便开始模糊不清。
只听耳际传来一声嘶哑的男声:“快走!”她便只觉腰间一紧,耳边便呼呼生风而起,这速度,竟比轻功了得的青谨还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她出了那模糊不清的烟雾之地,便看向身侧,入目的是陌生的眉眼,鼻息间也是陌生的气息。
这个人,她不认识,那他为何要救自己,是故意接近,还是受人所托?
一时间她摸不清楚究竟,只得抿唇不语,再偏首看了看远处依旧未曾散去的白烟,看来那些人依旧在里面打转。
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已经莫名其妙地获救。
她被那人带至一处干净的小院落,刚一落脚那人便看了她一眼之后声音嘶哑道:“你受伤了,伤口要清洗一番才能包扎,那里面有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你进去梳洗一下,但是不能耽搁太久,最多半个时辰,官兵就会再次搜查这里!”
玉潇然站在原地不动,紧紧盯着他陌生的面孔,她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易了容,而且看这架势像是已经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她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静立不动,高大的身躯背却有些伛偻,清秀的面容上神色不变,看了玉潇然一眼转过身去,幽幽道:“过客而已,姑娘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过客?”玉潇然喃喃重复,看着那人有些弯曲的背影道,“过客你会如此清楚铭板永宁官兵的搜查时间和方式?过客你会准备好了这一切就为了等救我来?阁下不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了吗?”
那人却依旧背对着她不动,似乎不打算说话。
她敛了敛眸:“既如此,阁下也必定知道我的身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阁下有何需要,可日后来寻我!告辞!”
“你要走我不拦你!”那人未曾转身,声音平静,“只是我提醒你,你这样子出去,依旧会是被那些人找到,今日我救你也算是枉费了心思!至少你应该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把你身上的气息遮掩住!”
玉潇然脚步一顿,这人说得不无道理,而且见他要走,这人并无丝毫慌张和焦急之色,难道不是赫连明故意使诈?她想了想,如此这一身出去,依旧还是会被那些人找到,倒不如就照这人所说的办。
她正如此想着,只听那人偏了偏首指向右侧房间道:“那里面的洗澡水是经过特殊调配,可以掩盖人本身的气息。”
她咬了咬下唇,向那人所指的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却简单精致,屏风之后隐隐约约冒着热气来,她并不怕房中有诈,以方才那人的身手,若真想做什么 ...
(,恐怕以自己如今这情形,怕是十招都走不过,她慢慢祛除衣服走进浴桶中,衣服还是昨日云小侯爷那身衣服,此刻已经沾染鲜血残破不堪地躺在地上。
她一进浴桶,便情不自禁暗呼一声,全身毛孔舒适得似乎想要叫嚣,汨汨流淌鲜血的伤口早已被细小的冰晶所凝结,此刻浸入这热水之中,有种说不出得舒适,水中隐隐传出几分清凉之气,让人闻之凝神,想必就是那人说得遮掩自己身上伤口的药水吧!
如此想着,她便猛然一惊,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选择了相信这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厉喝一声:“谁?”
岂料那人竟丝毫不答话,直直走进。
玉潇然浑身紧绷,紧紧盯着来人,她之所以未动,是因为她听出来人不会武功。
来人一副寻常女子打扮的模样,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桶,看着玉潇然紧紧盯着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举了举手中的桶。
她慢慢放松下去,原来是来添热水的,便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那女子憨厚一笑,走过来将热水添进,而后还体贴走到床边,搬了个凳子放在浴桶旁将衣服放在了上面,而后笑着对玉潇然盈盈一礼。
她眉目一转趁机问道:“你是这里的下人还是家人?那外面所站的又是什么人?”
那女子看着她,面上净是疑惑之色,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对着她笑着摆了摆手。
“你听不见也说不出话?”玉潇然一惊,失望低下头,“原来是这样啊!”
而后她无奈笑了笑,也是,就算是这人不聋不哑,没有主人的吩咐,怕是也不敢乱说话,便对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道:“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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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此中情意有几分
( 玉潇然毫不气馁地继续:“妹妹自小便没有爹娘疼爱,好不容易历经坎坷找到爹爹,却最终依旧是聚少离多!如今妹妹只剩下哥哥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谁知哥哥却丝毫不曾怜惜妹妹,竟将妹妹往火坑里推,父皇的在天之灵若有知,一定会伤心的!”
成元帝若是知道别人穷尽一生想要得到了皇位,却被这兄妹俩当做蹴鞠一般踢来踢去,想必在天之灵必定十分‘宽慰’。ww
这番话声情并茂的话,若是搁在别人耳朵里,那必是听者声泪俱下,但赫连风向来是雷打不动的人物,想当年为了让之改邪归正,成元帝倒也没少费心思,却依旧是这番模样,如今又岂会被玉潇然的三言两语唬住,只听他幽幽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哥哥还是很疼妹妹的,即便是有一天妹妹贵为九五,哥哥的心依旧会与妹妹在一起!”
玉潇然声音一窒,已知面前这人乃是纨绔不化油盐不进之徒,稍稍稳定了心神之后眉目一转,不再说话,心中却打定了一个主意,换了个话题道:“事已至此,本来让赫连明坐这个位置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才登基多久,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杀先皇忠骨,收揽兵权,如今他又给了你一个下马威,可见他早已被权势蒙蔽了心智,心中又如何装得下社稷和百姓,长此以往,他未必会是一代明君!”
“利欲熏心,到头来只会自食其果!”赫连风叹息一声道。
玉潇然看了看四周,便道:“我已出城,你却仍身处险境,还是小心为妙!”
“你且安心离去,哥哥在永宁待你凯旋而归!”赫连明看了她一眼,后,收回传声,小声出声不悦道,“小李子,你偷吃了什么了,竟闹了肚子,快去快回,若出了状况,小心本王回去打断你的腿!”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眼瞄过来的几人听到。
玉潇然捂着肚子,连忙躬身赔罪:“是是是,是奴才嘴馋,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奴才去去就回……哎呦……哎呦……”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向路边的树林里钻去,一进树林,她先是在雪野里踉踉跄跄踏了一路的足迹,而后纵身一跃,向着足迹的方向踏雪无痕一般飞去。
她故意踏出一路足迹,使明眼人一看便知有人往了这足迹的方向,但再一想到逃跑之人又怎会给别人留下痕迹,便会让那些人误以为自己是故意以假乱真,使之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实则自己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已,以便分散来人注意力。
如此奔跑极费力气,她身上新伤也未曾痊愈,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脊背上传来黏黏的触感,想必是伤口已被挣开,饶是如此,她依旧还是泄了行踪。
她静心凝神,显然不远处有几道呼吸声亦步亦趋,想必是见她停下脚步,那几人也停了下来,玉潇然猝不及防飞身而起,直直冲着身后的影子掠去,皓白的身影如同雪地里被惊扰而穿梭的白鹭,她冷喝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一共五人,想必更多的人去了另一个方向,那她便万不可让任何一人溜走去报信,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她如惊鸿一般飞射而起,先发制人,趁那几人未来得及回过神之际手指蓄力,将顺手折来的几根树枝蓄力掷出,她没有青慎那般摘叶飞花杀人的功夫,所以折的时候故意斜着来,顶端之处便略尖,如此一来,便可相当于是并不锋利的暗器,省下不少功夫。
这一击,便正中一人的咽喉,使之当场毙命,又刺进一人小腿弯处,使之单膝着地,暂时无法动弹,如此一来,余下的虽被其他人躲开来去,却只需拦住那毫发无伤的三人便可,当初将近二十人来围攻她便可杀掉几人,如今并不足为惧。
她要做的,就是在其他人拦截自己之前,将他们全部杀掉,否则一旦耽误时机,就会有人跑掉,回去报信,到时自己就会被死死地困在这片林子里。
她一击已成便毫不迟疑向那三人攻去,但是,很明显,敌人也已看出他的企图,所以那完好无损的三人只是对望了一眼,其中便有两人立刻飞身而上,另一人转身离去。ww
玉潇然面色一变,看着持刀而来的两人,再看看那已经抽身而去的一人,银牙微咬,万不可让那人逃开来去,所以,她干脆直接躲开上前那两人一击,直直向离去那人追去。
但是,要躲开这俩人,却要费时间,费时间前方那人逃走的几率就很大,所以,她直直穿过那俩人中间,只在接近之际仰身从刀下而过,锋利的弯刀擦着她的面容而过的那一刻,隔着薄薄的面具,她也可深切的感受到利刃的冰冷。
刀锋划过她的脸面,却将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削去了一半。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去惋惜女子最为重视的容貌,她穿身而过之后便直直向那背影飞射而去,一掌打向那人背后,那人猝不及防,便被大力推飞,吐出一口鲜血撞在了树干上,使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那人却倒地不起,低声呻吟。
虽然人未死,玉潇然却是不管了,就这个样子,让他跑也跑不了多远,一击又成,她便旋身而退,恰好迎上对上的两个人。
不言而喻,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下场却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她却在收手之际听到了那两个重伤之人在临死前贯穿山林的一声呼啸,她来不及阻止,那声呼啸是他们用尽了真力联合发出,直到他们力竭而死。
面色一变,不禁懊恼,她忽略了杀手们本就是穷极一生便是为主子效力的使命,生命之于他们,本就一文不值,这一声呼啸,必定引来了四周所有搜寻的杀手。
她斜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半晌,耳边只听四周枝干簌簌而动的声音,并不惊慌,也不睁开双目。
三十六人。
很好。
心中计算着距离,忽然睁开双眼,笑得邪魅狡黠,只听那些人焦急道:
“咦,这些枝干会动!”
“哎呀!谁打我!”
“杀了你!”
“谁打我,谁!”“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传来。
玉潇然看着面色出现慌乱的那些人,一点也不意外为何明明在一步步接近自己却忽然间互相残杀起来,眼中浮现丝丝冰冷,既已知自己早晚会被包围,那她自然不会乖乖等死,那俩人一发出呼啸,她便立刻看了看四周的树木,再捡起地上的弯刀砍来枯枝败叶,利用那些人一心围困自己的心思,摆了个迷惑人心的阵法。
可惜没有石头,否则效用更大。
她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时,地上便已经躺下了几个人,还有一些人已经负了伤,她正凝神去看之际,却突然间风力大作,直直将那些枯枝败叶打散,四周之人疑惑的目光渐渐醒转。
面前人影一晃,同时冰冷的呵斥声又起:“一群蠢货,入了别人的阵法都不知!”
玉潇然心中一沉,面上清 ...
(冷看向来人:“赫连明!”
赫连明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笑了笑:“皇妹真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阵法就出来了!而且看皇妹这身打扮,想必身边能人异士众多,倒不如皇妹放弃反抗,到时你我兄妹联手,这天下还有几人能阻你我!”
“赫连明,父皇出殡你竟也敢李代桃僵,将来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去见赫连家的列祖列宗!”玉潇然声音冰冷,想必那御辇之中另有其人。
“皇妹怎么能如此说皇兄,你不也利用父皇出殡逃了出来吗?”赫连明面不改色,“这四周荒无人烟,皇妹已经退无可退了,劝皇妹还是乖乖合作,之前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你还是我的好皇妹!”
玉潇然垂首沉吟,倒是没想到赫连明丧性至此,以为父皇入葬他多少应该前去主持,最多多派些人手来而已,却不料他自己却亲自来了,她冷笑一声:“要杀便杀,就是死了,你也休想得到你想要的!”
赫连明面色一沉,目光阴鸷:“既然如此,就休怪皇兄不顾兄妹之情了!”他说完,便做了一个上前的手势,原地待命的人立刻飞身而起,直直朝玉潇然攻来。
她手持弯刀,只身对抗将近三十人,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赫连明,败势早已不言而喻,她却固执地不肯认输。
逃无可逃,那便宁死也不受敌人侮辱牵制。
几十招下来,她已经伤痕累累以刀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静静看了四周冷冷盯着自己一步步靠近的杀手一眼。
“皇妹,皇兄最后再劝你一句,这又是何苦呢!好好当一个北牧公主不好吗,为什么偏生要做一个亡命之徒呢?”赫连明语重心长对着玉潇然道。
她摸一把脸上溅上的鲜血,声音冰冷:“我所做的,像你这种人,永远也理解不了!”
“既如此,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赫连明一声呵斥,冷冷瞥了鲜血满身的玉潇然一眼。
鲜血早已将身上的素衣素服染透,却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她仰起头看向苍天,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无限遗憾中反而有丝丝的轻松在内,终于可以结束了啊,但是,她宁愿战死,也不会乖乖等死,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液!
她咬了咬牙,直直站起身子,重重喘息一声,重新加入战团。
却未曾见,一旁远远观战的赫连明,自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弩来,也或许是她已经看见,但却无力招架。
独属于弩弓的箭矢刹那间破空而来,不是如平常箭矢一般‘嗖嗖’的声音,速度太快,箭矢太过锋利,反而没有太大的声响,直到近前才听得清楚,但却早已无处可逃。
然而她等来的,终究不是箭矢刺肉的声音,而是神兵与神兵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她循声回首望去,白衣清秀的男子,脊背有些微驼地立在自己身后,拿着长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仔仔细细看去,竟还有细细的血液顺着剑柄滴落下来。
赫连明手中所拿的神兵她知道,是由天下间最为出色的能工巧匠以精铁铸炼而成,其中机关巧劲繁复密杂,射出来箭矢的威力说是寻常箭矢的百倍也不为过,青慎说过,就连他也不敢徒手硬接,如今这人生生挡下箭矢,倒是让四周的人愣了一愣。
赫连明一时间也未曾回过神来。
玉潇然盯着那细密而落的血液,眼中早已怒海翻涛,却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那人便倾身而起,犹如惊滩鸥鹭一般翩然而动,瞬间收割掉身侧几个杀手的性命。
他杀人的动作极为优雅,隐约间却有一种气吞霓虹扫阴霾的气概,高大颀长的身影临风而动,白皙好看的手指仿佛拈花一般拎着长剑,犹如乘风舞飞雪一般的广袖猎猎作响,仿佛声势浩大的沧海呼啸,雪白的剑身在半空中划做几道绚烂的弧度,就在这犹如苍龙之舞的瞬间,几个生命便已远去。
赫连明率先回过神来,冷冷看着半路杀进的不速之客:“阁下是什么人?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他持着长剑的手微微抖动之后便平静下来,血液因为空气的寒冷而凝结在剑柄之上,他的声音依旧从容冷静,但却如同来自地狱一般森然悠远,声音温柔却又霸道:“闲事?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闲事只说!”
一侧的玉潇然静默不语,垂下去的面容看不清神色,而后声音飘渺如天际烟云,却仿佛有种道不明的情愫:“你怎么来了?”
那人却是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将她交错纵横的伤痕收进眼底,答非所问道:“我来晚了!”
“你不该来!”她猛然抬首,咬了咬唇。
他浑身一顿,平静的目光里仿佛有种悲伤的情愫划过,随即只是收敛了神色道:“来都来了,再说这些,毫无意义!”
“哼!”赫连明一声冷哼,看着被围的两个人,声音里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便是找死了,来人啊,把他们俩都给我杀了,也免得黄泉路上太过孤单!”
四周之人一得令,便立刻以一种更加凶猛的攻势围了上来,似乎是知道那人是不好对付似的,便统统使上了浑身解数。
玉潇然显然没有了多少战斗力,身侧那人素袖翩飞犹如银蛇狂舞,将四周倾身而上的利刃统统挡了回去,竟然使玉潇然没有收到半点伤害。
玉潇然一边游走一边舞动手中的弯刀,她并不擅长使刀,所以之前她的武功才大打折扣,致使自己伤口满布,事已至此,如今她只有不再进攻转为闪躲以减轻身侧之人的压力。
她看到原本已经凝结的血液又再次滑落下来,但却丝毫不影响那人挥舞长剑的姿势和速度,他的身姿依旧优雅,看似不慌不忙但却看不清他出剑的轨迹,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将那些杀手的长剑阻拦回去,却又在下一刻恰到好处的划上另一人的命脉,他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的无用功。
四周杀手像是已经知道了弱点所在,便统统开始避开那人将兵器砍向玉潇然,那人为保她不受伤害,便只得一步步将那些杀手向后逼去,一步步远离了玉潇然。
两人专注于战场,却都未曾注意到未加入战团的赫连明已经装好了箭弩,他先是将箭矢对上了动作优美却身影微驼的那人,然后想了想,最终将矛头指向了勉强应战的玉潇然身上。
然后重重地扣动了机关。
精准,尖锐,无坚不摧。
生命只在旦夕之间。
玉潇然已有所觉,却只得无奈而笑。
三步之外的那人,本该全心应战的那人,但就在箭矢逼近的刹那,突然撞开所有的杀手飞身而起,像是早有所准备一般,又似本能反应一般决绝而去。
时间静止在刹那。
她眼睁睁看着势如破竹逼近的箭矢无端Сhā入他的脊背,她看到他真力相抗以防箭矢破体而出朝她射来,她看到那喷薄而出的鲜血犹如漫天喷洒的红色雨花,他因大力的冲撞而向她倒来,目光却温润如同三四月里盛月的清泉,他唇角竟是满 ...
(足的笑意。
他曾说,他不常用到金创药,如今却为了她,满身鲜血。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听远远地一声凄厉的惨叫:“不——”
是谁?叫出了她的心声,她茫然看去,只觉眼前一晃便已被大力推开来去,她被人推得踉踉跄跄,她的目光模糊不清。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来了不少人,顷刻间便与那些杀人对上。
隐约间她看见那人已倒在了一个女子的怀中。
隐约间她看见他在向她笑,笑得纯净,笑得让她痛彻心扉。
她许久才跌跌撞撞走上前来,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却不料她被那怀抱男子席地而坐的女子一把推坐在地:“滚开,不要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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