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潇然袖中收拢的手微微一松,赶忙起身相扶:“夫人这是作甚,老夫担当不起!”
“是啊,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能向一个江湖术士行礼呢!”身边小丫头也是面色一变,连忙相扶。
示意身边小丫头不要说话,那妇人面容严肃,声音沉重:“老妇知道先生大才,也知道先生不愿谈及政事,但请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指点迷津,避免灾祸!”
玉潇然低沉吟,似在迟疑。
那妇人趁胜追击:“先生有如此大才,却不为家国,难道先生真的忍心看这关内的百姓哀鸿遍野流离失所而无动于衷?若真到那时,血流成河,一国将士互相残杀,先生又当如何自处?”
玉潇然起收拾东西,作势欲走,那妇人立刻大惊失色,连带着声音也变了几分:“没想到先生是如此胆小怯懦之人,竟忍心置之他人生死于不顾,倒是老妇看走了眼!”
她愈是表现得想要退缩,便愈坚定了这妇人想要留下自己的信念。
玉潇然似乎被这话说动,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复坐下看着面带焦急之色的妇人,片刻后才道:“夫人请坐
那妇人面带喜色,但依旧是保持着礼数不紧不慢地坐下:”方才老妇一时急,出口不逊,还请先生见谅!“
”不,夫人说得没有错!“玉潇然一脸受教之意,”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老夫太过迂腐太过自私了!“
妇人轻轻一笑:”先生果然是心怀宽广之人,如此,老妇请问先生有何高见?“
”老夫有一问题,斗胆请问夫人,未知夫人可能如实告知?“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看向面前的妇人。
那妇人也是正了神色,面带恭敬之色:”先生请讲,老妇必定知无不!“
”敢问夫人是如何看待当今皇上的?“玉潇然紧紧盯着她得神色,不肯遗落分毫。
”这……“妇人面露迟疑,犹豫不决。
玉潇然起身:”夫人既想听老夫拙见,却不肯袒露心声,我看,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先生!“妇人面色一变,止住其身势,”先生且慢,老妇并非不肯坦诚相见,而是老妇不知从何说起,实不相瞒,老妇的确是对长安帝登基一事心存疑虑的!“
”既如此,那为何还要替之死守俾朴关?“玉潇然状似无意问出。
那妇人略一沉吟,而后面色沉重,幽幽说道:”我乌罗拉氏一族守在此关已经一百多年,一直以来的宗旨便是不让敌人破关入内,以保护关内百姓太平,这是我乌罗拉氏的祖训,不论永宁如何,皇上又是如何登上皇位,到底是当今皇上健在的,关内是皇上和百姓,关外是来势汹汹的边关大军,如若我夫妇一旦开关,那便等于是助我北牧内乱滋生,到时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乌罗拉将军又为何不出兵迎战关外大军,反而闭关不出呢?“玉潇然又问,即便兵力悬殊,但这尤一一直以来却不迎战也不谈判,确实有违常理。
”之所以不出兵,原因有三!“那妇人不再掖藏,和盘托出,”其一,是我家相公和定远王有些交,清楚定远王的为人,其二,是我等对捧月公主的事迹也有所耳闻,直觉她不是那样心怀叵测的人,其三,且不说国玺在谁手中,遗诏的真假,单说先皇之死,也太过蹊跷!“
”所以,乌罗拉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玉潇然反问,而后幽幽道,”依老夫看,恐怕原因不止这些吧!长安帝不停削若四方势力,虽未及俾朴关,但乌罗拉一族必定是寝食难安吧!“
那妇人面色一红,而后抬起头坦坦荡荡道:”老妇承认,未曾迎敌,的确是有这等忧虑的,乌罗拉氏族人众多,在俾朴关一带颇有影响力,长安帝新登大宝,势如破竹,难保有一天就将苗头对准了乌罗拉氏,老妇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为族人谋取后路,老妇自认为如此无可厚非,如若先生看我不起的话,那老妇也无话可说!“
玉潇然默然,乌罗拉氏一族的历史自不必说,尤一大名也已响彻草原,在俾朴关也是深受百姓爱戴,不仅如此,此人更是耿直忠义之人,正因为如此,玉潇然才想起使计说服于他。
兴起战事本是无奈,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尤一这样的人,玉潇然还是心生几分敬重的,对之使诈也是形式所逼,如今北牧各方,对自己起兵之事褒贬不一,基本上分为三派:
一派说赫连捧月包藏祸心,赫连成远在边关十余载而不归,名为镇守边关,实则是蓄势待谋夺皇位,如今二人狼狈为奸兴起祸事,实乃赫连皇族的罪人,论罪当诛。
一派认为当今皇帝得位超乎理,可疑之处甚多,二赫连捧月携先皇遗诏和传国玉玺起兵边关,实属正义之师,名正顺,大力支持。
再一派便是持中立的一派了,这些人观望驻足,闭门不语,未曾明确表明立场,任之事态展,明哲保身,这一派,势众最多。
...
尤一,便是属于未曾表明倾向一派,而俾朴关虽然是他当家,但真正有影响力的人,却是尤一的夫人,聪明过人,年轻时也是英名远扬的女中豪杰,不仅是尤一的贤内助,更相当于其的军师,因为如此,玉潇然才想到通过说服她来破俾朴关。
她沉吟片刻才说道:”夫人莫要误会,老夫绝无此意,妇人心中所想,老夫也尽已知晓,老夫且问夫人,如今有利益双收之事,夫人可愿听老夫一?“
”噢?先生有何妙计,老妇愿闻其详!“那妇人喜出望外。
”开关!“玉潇然简意赅,却也一语惊人。
”什么!“饶是这妇人上了年纪,岁数不小,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两字而惊呼出声,而后小心翼翼看了四周一眼,复又收回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玉潇然又打量了一遍,垂不知所思,良久才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深沉,”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从自己被哭声吸引到如今自己坐在这里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说这些,虽说是自己一直强求才至此,现在细细想来,倒有些是在被迫强求,虽在理之中,但细细想来,却也匪夷所思。
玉潇然轻轻一笑:”帮夫人解惑破难之人!“
她面色一变,紧紧盯着这人:”你不怕我将你抓起来?“
”你不会!“玉潇然奇异一笑,若是想抓,她也不会问出这句话了,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袖口,”夫人,抓我容易,抓城外大军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妇人看着临危不乱的她,而后冷笑一声:”果然有几分胆识,老妇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未吃过这等亏,到现在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可见那赫连捧月和赫连成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夫人说这话为时尚早,吃不吃亏,现在怎么说得准呢?保不准,夫人今日见老夫一面,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玉潇然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暗喜。
”或明日老妇也会被四十万大军围困,身异处!“那妇人又是一声冷笑,”大关一开,二十万大军便会一俾朴关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长驱直入挺近永宁,到时战事起于此,我乌罗拉氏便是北牧的罪人!“
”夫人所不假,但即便夫人不开关,我等也不会就此退却,夫人或许忘记了,定远王除却是皇族子孙,还有一个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钰经的驸马!“玉潇然也不恼,直直看着这妇人,笑了笑,”况且,夫人也说过,不抗击城外大军的原因,那么,老夫如今便再为夫人加上一条不与之为敌的缘由,那便是民心!夫人可知,我军驻扎在城外几日,便有近万人口前来入伍,想必以夫人的聪慧,不会不知其中缘由!长安帝大充国库,月余之间增税无数,许多人已经怨声载道,多少人不堪赋税开始离乡背井,官逼民反啊夫人,且不论长安帝得位如何,但他如若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登基之日就更应该行大益于天下之策,思安民长远之计,而绝非如穷凶极恶之徒一般敛天下财,收四方兵以稳固其势力!“
妇人沉默不语,面色沉重。
玉潇然再接再厉:”想必夫人也听说过,朝廷不少先皇忠骨或被害或被贬或被谴,乌罗拉氏身为先皇器重的边关忠义之后,如今因需要你来抗击边关之兵而未曾动你,但帝王心思如海,但当有一日战争平息,难保长安帝不会怪罪你乌罗拉氏为何不及时迎敌而选择闭关不出,请问夫人,到时乌罗拉氏又该如何自处?“
”你所不假,但是老妇断不会因你这只片语而让你等入关!“那妇人沉吟良久之后才接着道,”老妇不会让乌罗拉氏置于风浪口上!“
玉潇然明白她心中疑虑,并非她不相信自己是正义之师,而是成王败寇,如若她们放自己入关,那么便等于跟自己乘了同一条船,一旦举事失败,那么赔上的将是她整个乌罗拉氏一族,她如此谨慎,无可厚非。
”夫人如此谨慎,也在理之中,只是老夫告诉夫人一句,这俾朴关,我等是拿定了!“她声音平淡仿佛是在说着今日的天气如何,但却有种让风云为之变色的霸道和戾气。
”你们就这么有把握?“夫人==妇人被她气势所震,皱了皱眉。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天下之事瞬息万变,谁又能真正敢说有把握如何!“
妇人又再次沉默。
”夫人谨慎行,倒真是你乌罗拉氏之福气,但有时候,谨慎行也是优柔寡断,倒不如拿出魄力赌上一注,也好过最后落得个两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又笑笑,淡若清风,却也犹如泰山压顶,直让这犹豫不决的妇人喘不过气来,”老夫尽于此,夫人作何抉择,今夜子时之前,请以城门告知!“
下之意城门若开,便是答应了,若是不开,便再无商量的余地。
那妇人看着慢慢起身的她,目光炯炯:”你到底是何人?“
她面色不改:”老夫说过,帮夫人排忧解难之人,既然夫人不信,那又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她收拾妥当,便准备转身离去,未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下转身,看着神色未明的妇人,走到其身侧:”相逢便是缘分,临别之前,老夫送夫人一件礼物聊表心意!“
她说完,便拿出一方普通的锦囊放入那妇人手中,轻轻一笑:”但愿今日一见,老夫能够抚平夫人心中忧虑,使夫人开颜!夫人,告辞!“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妇人。
”老夫人,那人给你的这个锦囊里做得什么啊?“身侧小丫头看着走远的玉潇然,好奇地看着那妇人手中的锦囊。
那妇人伫立许久,才颤颤巍巍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一份金帛,看了一眼之后面色一变,哆哆嗦嗦道:”这是……“
黄色的布帛上,一片空白,只在末端,一个方方正正的拓印光彩夺目,上字:
受命于天,北牧国印。
玉潇然所留,乃是一张拓印的空白帛书,换之,便是一份可以随意填写的圣旨,无异于未曾受惠,便已示出了自己的诚意。
是夜,城外大军一片灯火通明,一行人严阵以待。
”月儿,你说这关门能开吗?“身居高处的赫连成看着远处安静紧闭的大门,眉头紧皱。
玉潇然摇了摇头:”不知道!等吧!“
她的确不知,否则也不会此刻手心都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八成是不开了!“高悬一身戎装站在一侧,懊恼道,”那尤一夫人又岂会被这三两语就打动的,这俾朴关,早晚还是要用拳头来拿下的!“
”高悬!“赫连成轻轻一喝,面带不悦,”若真起战事,流得是我北牧将士的鲜血,苦得,也是我北牧的百姓,不得胡乱语!“
高悬嘿嘿一笑:”知道了王爷,末将也是一时急,王爷莫怪莫怪!“
”你别说高将军了。连我都有些着急了!“塔雅思接道,”这马上就快子时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玉潇然捏了把手心的冷汗:”子时未到,再等等! ...
(我不相信这尤一夫人会不开城门,利益好坏她又怎会分不清,都别急,再等等!“
四周瞬间便静了下来,已是冬末,大地将要回春,但天气依旧是有些凉凉的,此刻站在军营前方的几人却是渗出一脸细密的汗珠来,个个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子时已到,大门依旧紧闭,高悬摸一把头上的冷汗,悄悄看了一眼面色深沉如水的玉潇然正欲出声,却只见远方城楼上的灯火突然大亮,随即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幽幽走出。
几人面色一喜,玉潇然一声令下:”众位将士听令,五万人马随我进城,余下的推进五里,依关驻扎!“
”是!“
赫连捧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俾朴关,此消息一出,四海又是大惊又是感叹,自此,北牧内战真正拉开序幕,史称俾朴关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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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书的人比较少,但我还是告诉大家一下,这两天有些私事要去处理,没有时间更新了,对不起那几个看书的人,拜托你们等我一下好吗?感谢你们的支持!两天,就两天,我就回来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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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入关之后取先机
( 乌罗拉尤一不似草原人那般精壮,反而是个清癯的老者,只是眼中那偶尔乍现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比一般老者更多出几分神采来,他与白日玉潇然见过的夫人并肩而立在城门之下,一身戎装迎接着即将进城的大军,面色阴沉。ww
赫连成当先高头大马,走近之后一边下马一边爽朗笑出声来:“哈哈哈,乌罗拉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尤一神色肃穆,面带不善之色地看向赫连成:“一别多年,王爷倒是风采依旧,老夫却已经年老体衰了!”
赫连成面色未改,依旧一脸笑意,走近之后微微行礼:“哪里,将军宝刀未老,又岂是晚辈所能相提并论的!”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尤一冷哼一声,作为一个名震天下的老将,如今却要开城向一群后生晚辈投降,即便是自己自愿,但任谁心中也不会好受的,“王爷还是莫要再笑话老夫了!”
玉潇然远在一旁无奈而笑,这尤一果然如传言那般性情耿直,连个弯也不会改,倒是个不会虚以委蛇的妙人。
赫连成似是早已知道了这人脾性,一点也不恼,收起嬉笑之色由衷道:“老将军说这话,倒是折煞我等后生晚辈了,想当年边关告急,小王束手无策,若不是将军带兵妙计退敌,只怕小王也没有今日,如今开关,也是将军顺应民心行事,又何来败军之说!”
他这一说,不但抬高了尤一的身份,道出两人的情分,而且更是告知今日他绝非战败,而是顺应天成的明智之举。
果不其然,尤一听了这番话后面色缓和了许多,但却依旧冷着脸道:“哼,你倒是挺会说话!”
“小王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假话!”赫连成又是一揖。他的确没有说假话,对于尤一,他心中的确是敬佩的,也知他开关,并非因为贪生怕死,而是真的是思虑再三,择明主而投,一来是相信自己为人,而来便是为了百姓屈膝至此,怎不令人心生敬佩。
“王爷莫要见怪,我家将军就是这个脾性!”尤一夫人适时开口,看向赫连成,“我夫妇二人既迎你入关,那便是诚心诚意的!”
“老夫人言重了,来,小王跟二位引见一下,这位便是先皇传位之人,我赫连家族子孙赫连捧月!”赫连成略一侧首,看向身后高头大马之上的玉潇然。
玉潇然这才不急不缓下马,向赫连成方向走去。
城门下的夫妇二人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闻名天下的女子,本以为应该是不可一世冷冽狠绝的天之骄女,这一眼看去,却大相径庭,除却一身戎装,再次看去,便只觉这姿容绝世的女子纯净如水,身形瘦弱仿佛清风可折一般,令人一看,怎么也无法与传闻中那个徒手降凶兽,盛怒斩贪官,一计定怀然的余冉重合起来,更不敢想象她竟敢犀利如刀剑一般当着天下王孙公子的面冷嘲暗讽,直将腐败的皇权批判地面目全非,更不敢想象令多少名门将后头疼不已的黄甲军会在她手下乖巧听话。
就这样纤细皓白的素手,如何能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掀起无数风涛狂澜?这单薄羸弱的双肩,又如何能扛起这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以及重如泰山的指责?
再看向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反而更衬得她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救世之神一般淡雅出尘,遗世而孤立。
但没有人会怀疑,这便是赫连捧月,从她如水一般清澈却偶尔乍现出几不可察的狡黠目光,从她看似优雅实则犹如百里踏黄沙的坚毅步伐,从她看似弱不禁风却隐约间透出睥睨傲居的英挺身姿,从她看似随意却不可侵犯的风姿神态,从她举手投足间仿佛日月随之而动的尊贵与高傲,都让人有种瞬间而生的高山仰止,传闻如她,她如传闻,却又超出传闻,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无论如何,尤一终始还是臣子的,见到玉潇然走来赶忙携着夫人迎上,躬身行礼:“末将乌罗拉尤一,见过公主殿下!”
“将军和夫人快快免礼!”玉潇然连忙相扶,“将军乃是我叔叔前辈,那便更是本宫前辈,本宫又岂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那尤一还未曾开口,便之间他身侧的妇人眼中精光乍现,就近仔仔细细将玉潇然重新打量了一遍,疑惑道:“为何老妇见公主如此眼熟,莫非曾经见过?”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白日自己易过容,不料她竟还能慧眼如炬地认出,这尤一的夫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不动声色与赫连成对视一眼,她笑了笑,作势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神情刹那间高深莫测起来,也不再隐瞒:“一别不过几个时辰,夫人难道不记得老夫了吗?”
尤一夫人未料及她竟如此爽快的承认,一愣之后便也是开怀一笑:“啊哈哈哈,公主果真是妙人啊,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看来老妇是不服老也不行喽!”
“夫人过谦了,本宫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易容,谁知却被夫人一眼看穿,倒真该是本宫服输才是!”玉潇然盈盈一笑,谦和有礼。
“是啊,夫人双目如炬,看起来依旧是这么年轻貌美,我都十分羡慕呢!”塔雅思突然凑上前来,笑意盈盈满脸艳羡地看向尤一夫人。
“思思,不得无礼!”赫连成看向塔雅思。
他这一声看似不悦的怒喝,却让玉潇然的身体跟着抖了几抖,几不可察地远离了赫连成寸许。
那妇人因人猝不及防地Сhā话一愣,听着赫连成的称呼眼中的古怪之色又是一闪而过,再一看去便只见是一个相貌可人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红衫衬得笑容愈发明媚无暇,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欢喜之意,她复又看一眼赫连成,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随机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愫笑了笑看向赫连成:“莫非这位便是定远王的王妃?”
赫连成还未开口,塔雅思便又抢先答道,声音十分开怀:“对啊对啊,这位夫人,您真是厉害呢,先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玉姐姐的身份,后又一眼认出我是谁,您方才还说您老了,我看一点也没老,您比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要厉害多了!”
塔雅思不仅是个话唠,恭维人的话也说得十分顺畅,往日每每纠缠玉潇然让其讲一些所见所闻时,也是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更何况是如今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喜欢这种娇俏嘴甜的丫头。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尤一夫人面容之上的笑容便扩大了几分,看向身侧的尤一:“相公,你瞧瞧,如今这么些个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嘴巴啊,一个个跟抹了蜜似的!王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个妙人,老妇一看便十分喜欢!”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赫连成说得。
赫连成轻轻一笑,宠溺地看了一眼塔雅思,而后对着尤一夫人道:“夫人可不要夸她,她可是个不会客气的人!”
“哼,夫人说的是事实啊!而且你没看到吗,夫人很喜欢我!”塔雅思瞥了一眼赫连成,而后亲切地攀上尤一夫人的胳膊,笑容甜美,“塔雅思也很喜欢夫人,觉得夫人和和善呢,跟我娘一样!”
...
尤一夫人轻轻一笑:“你这丫头,可把老妇叫年轻了,老妇的孙儿都比你大了!”
“呀!”塔雅思故作诧异之色,“真的吗?夫人这么年轻都有孙儿了啊,真是看不出来!”
“啊呵呵……”尤一夫人被塔雅思忽悠地心花怒放,笑声不断。
尤一见自家夫人如此开怀,神色也渐渐回转,带了些许笑意看了赫连成和玉潇然一眼:“英雄出少年,先皇和王爷都是少年成名,未曾想赫连家的女子也是如此出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还是随末将进城吧,末将已将一切打点妥当!”
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一行人便汇聚一堂。
赫连成幽幽道:“前方探子来报,裘光柯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已在百里之外!”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大军前来吗?”尤一面色深沉,看着上方的玉潇然和赫连明。
玉潇然偏首看了赫连明一眼,恰巧赫连明也双目放光地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视,立刻知道了其中深意,她看着四周面色各异的众人,声音在大堂中飘荡:“裘光柯率领四十万大军日夜兼程,想必早已疲惫不堪,再者,如今俾朴关的情报断没有送出这么快送出,所以……”
在座哪个不是玲珑剔透享誉八方的人物,话已至此,便也猜到了几分,尤一面色一变,而后眼中的光芒渐渐大涨:“公主是想前去伏击大军?”
“不错!”玉潇然点点头,面上没有丝毫嬉笑之色,“裘光柯与将军不同,早在永宁时我便与之相与过,可以说,他就是长安帝的左膀右臂,是断不会倒戈相向的,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与其等其带兵来讨伐,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夺得先机出兵,给其来个措手不及!”
“话虽如此,可是就这三十万不到的兵马,如何抗击来势凶猛的四十万大军?”尤一皱了皱眉分析道,“而且,俾朴关的百姓原本还算富足,只不过新皇登基之后增加赋税,仅仅一个月他们就已经不堪重负,末将身为俾朴关守将,已经将关内囤积多年的粮草发放给了百姓,所以,如今想要出兵,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日后……”
“这个我早已想到了,我也已经派人去周边小国购得粮草!”玉潇然看向尤一,“这些粮草,支撑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尤一面色一喜,一时间似是不可置信:“果真?”
“行军打仗,粮草乃是根本,本宫又岂会当做儿戏!”玉潇然点点头,“经费问题,将军大可放心,本宫这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那日至钰经回来,玉潇然便已经让青慎悄无声息地向永宁赶去,一方面可以将致远山庄旗下的产业交给周全来打点,一方面又顺便将钱财银两全都带来,以做军费之用,行军打仗,将士们自然是要吃饱喝足的,这一点,玉潇然自是不会忘记,这也是她向致远山庄要来如此一大笔财富的原因,而当时远离永宁之际,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周全已经赚了不少钱财,如今算了下来,这些钱应该至少可以供全军吃用个半年吧!
赫连成面露古怪之色,其实他早就在担忧军费问题,只是唯恐提出给玉潇然徒增烦恼而作罢,想着以目前的军费多少还是可以撑些时日的,那日几人至钰经回来他便发现不见了青慎,一问之后却只得来自家侄女的神秘一笑,丢下“保密”二字便扬长而去,他只做是派其打听什么事情去了,如今想来,恐就是为这军费之事而去,想到这里,他便不由问道:“行军打仗军费可不比寻常,你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钱财?”
玉潇然眨了眨眼:“叔叔远在边关,一定没有听说过永宁四大家族,曾将他们的下届家主交由我来管辖,试想一下,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此等大好机会呢?”
“哦哈哈哈!”赫连成眉目一转,再看向自家侄女这狡黠的目光,便知四大家族一定是出了血本了,一时间心花怒放,看向玉潇然的目光也愈发明亮,真是愈看愈喜欢自家这玲珑剔透的侄女了,“你啊你啊,果真跟你娘一个模样,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你这性子啊……哈哈哈,好!”
一旁青谨却是撇了撇嘴,也就你赫连家的人上行下效,小的坑蒙拐骗占便宜也就算了,老的不但不悉心教诲反而还鼓励赞赏,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青谨心有不满不敢说,塔雅思却是憋不住了:“玉姐姐明明是趁火打劫,你这做叔叔的还大加赞赏,果真不愧是一家人,我还是先带着湛儿回房吧,免得你们教坏了我这可爱的小侄儿,小黑哥哥,走,我们先带湛儿离开这是非之地!”
塔雅思略一偏首,走到抱着赫连湛的小黑身侧,小黑极为反常地没有继续跟随在玉潇然身后,大约也是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太过大言不惭,这大堂里诡异的思维氛围实在是不适合小孩子成长,便乖乖地跟着塔雅思离去。
玉潇然同情地看了一眼赫连成,知道塔雅思这是因为赫连成方才提到了自己母亲而吃醋了,便无奈摇了摇头,塔雅思这是多虑了,而今赫连成既能坦然提及自己的娘亲,那便说明他是真正的放下了,但是塔雅思如此,或许便是女人的通病,便看了赫连成一眼道:“叔叔还是跟过吧,我怕塔雅思照顾不好湛儿!”
她一语双关,给赫连成在众人面前一个顺畅的台阶。
“也好!”赫连成也不推辞,幽幽起身,“这里,你就多担待几分吧!”
“叔叔放心!”玉潇然微微颔首,她自然知道,赫连成有心让她独当一面。
青谨打了个呵欠,也跟着向外走去:“一连几天奔波劳累,真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一时间,大堂中便只剩下尤一夫妇、玉潇然三人。
尤一看着瞬间有些空荡的大堂,自然不知赫连成因何着急离去,只得看向玉潇然:“这……”
“随他们去吧!”玉潇然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怎么,将军不相信本宫?”
“啊,不不不,公主大才,末将已领略几分,又怎敢有如此心思!”尤一赶忙摆手。
玉潇然拿出一张简要地图,刚刚摊开,眼前便人影一晃:“将军莫要着急,本宫跟将军开玩笑呢,来,我们……咦,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潇然说到一半,便见大堂之中悄无声息出现了青慎的身影,疑惑看向那人,永宁据此千里,即便以青慎的脚程,来去少说也要个三四天,这才不到一日,这人怎么就回来了,她面色一沉:“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青慎没有说话,只微微侧身看向门外,大开的房门现出一人的身形来,那人呢面目清秀,身形高大,但却是独臂,此刻正双目水泽滋生,面带激动之色地看向玉潇然:“老大!”
“杨大哥!”玉潇然喜出望外,惊喜出声,三步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抓住来人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杨之帆,他看着面带激动之色的玉潇然,面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随后将身上的包裹取下塞入玉潇然手中:“如今你举事,天下谁 ...
(人不知,我们四个商议着或许你会用钱,他们三个在永宁又有事务无暇分身,就只有我每日除却练习小师父给我的武功秘籍之外无所事事,所以就来这寻你来了,正愁不知你的具体方位,恰巧半路遇到了小师父,我也就随他来了!”
玉潇然攥着手中沉甸甸的行囊,心中为这几人的情义而感动,拍了拍杨之帆的肩膀:“潇然此生能有你们这几个莫逆之交,死而无憾!”
“老大,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几个应该感谢你才是!”杨之帆面色渐渐平缓了下来。
“这位是?”尤一看着突兀进来的两人疑惑道。
玉潇然看着青慎和杨之帆:“这位是我师弟青慎,这位是我朋友杨之帆,将军,方才我们还在说经费问题,这下我们可不用愁了!”
玉潇然举了举手中的包裹,笑了笑,漫不经心打开来去,这一看不要紧,饶是见惯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场面,也使之不得不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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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又将开始伏击战
( 包裹里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都是银票。ww
玉潇然张大了嘴巴,许久才道:“这……这都是周全这么久赚来的?”
杨之帆点点头:“不错,周全先让我拿这些来,等过些时日他再将永宁所有商铺卖出,到时候还会有一笔钱!”
“不行!”玉潇然听过之后打断杨之帆的话,对于周全来说,那些商铺无异于是他的心血,恐怕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杨之帆说得轻巧,但她又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一丝不忍,她满脸沉重之色,“你马上飞鸽传书于周全,告诉他千万不能将商铺卖掉,让他好好待在永宁给我扩大产业,不仅如此,我这还有一些产业要交给他,目前这些经费至少可以撑个一两年,你告诉周全,一两年之后他若是不给我拿出个金山银山来,别怪我不认他这个兄弟!”
“是,老大,我马上就告知周全!”杨之帆见玉潇然动怒,不敢有所担待,连忙应道。
玉潇然看了看他略带倦色的面容:“杨大哥几日奔波,就先下去好好休息吧,今夜养精蓄锐,明日跟我一起出征!”
杨之帆一愣,随即面上涌出不可思议之色:“老大……你……我我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若有似无地瞥向自己的断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之色。
玉潇然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自他断臂以来,他虽然口上不说,但从他时而黯淡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他心中是极度自卑和在意的,青慎交、教这四人习武时,他也是最刻苦最用心的一人,是以他虽断臂,但实则是几人最进步最快,功夫最好的,当日在永宁,赵宗申、王信和周全三人都有事干,却惟独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只得让他跟着周全经营那些商铺,但并非人人都如周全那样有经商天赋的,几日下来他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周全添了不少麻烦,再后来是说什么也不愿再去了,只说在家潜心研究武学,最终他也被搁置了下来。
如今他既来此地,那便再好不过,她便笑了笑道:“怎么?不愿去,怕了?”
他被玉潇然一激,便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不足,正义凛然道:“谁说我怕了,我不怕,我这就去休息,明日随你一起出战!”
玉潇然点点头,满意而笑:“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哈!”尤一一声爽朗大笑,“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这位杨兄弟步伐稳健,呼吸顺畅,一看便是高手,而这位小兄弟就更是了不得了,方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里,老夫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如今再看,只觉深不可测,公主有如此能人相助,何愁战事不胜啊,看来末将果然是没有跟错人!”
玉潇然淡淡一笑:“乌罗拉将军过誉了!”
“乌罗拉将军?”杨之帆面色一顿,而后肃然起敬,“莫非这位就是俾朴关守将乌罗拉将军?”
“不错,杨大哥,这次我能够顺利入关,全凭将军大义慷慨,否则如今你我又哪里能在这里开怀叙旧!”玉潇然笑了笑,看向杨之帆肃然的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眼中闪过赞赏,不卑不亢,好。
“公主,还是不要再恭维老夫了!如今夜已深,还是快些商议正事吧!”尤一见再这样说下去便没完没了,赶忙Сhā话道。
“将军所言有理!我们还是先看看地图再做对策吧!”玉潇然点点头,重新走到桌案前看向地图,开始商榷起来。
峡谷一线天。
古来兵家最忌讳之地便是在此,无论你有多少兵马,但只要你一旦进入峡谷,那便只能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此刻,不到正午玉潇然便率领五万兵马来到了这片山谷之上,四周挖的挖堆的堆,潜伏在山谷之上,一直到了将近黄昏时分才停息下来。
玉潇然与赫连成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空荡荡的草原,笑笑道:“叔叔,如今这场景,倒有些与当时伏击怀然有几分相似了!”
她声音幽幽,无限感慨,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当时伏击乃是抵御外敌,如今竟是互相残杀,便忽然心生疑惑,不知自己是对是错,当时决心已定,但当真正到了这一刻,却突然间心生退缩之意,然她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天下人可退,她却不能退,她若退了,赫连成当如何自处,乌罗拉氏当如何自处,那些心心念念跟随自己的将士又当如何自处,九泉之下的父皇,又岂能瞑目。ww
她仰起头看向天际,父皇啊,你将这千斤重担压在我的身上,到底你是慈悲还是残忍呢!她唇畔噙一抹苦笑,最终被风吹做了千年般屹立不倒的坚韧,既战便战,这一步路踏出,那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但是直至她声音飘落在风中,身侧赫连明却始终没有答话。
她这才偏首看向赫连明,只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丝毫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一旁塔雅思也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凑上前道:“阿成,阿成!”
“糟了!”赫连成一声惊呼,而后一声未明的笑意,“我竟然忘记了!月儿,事不宜迟,我要带谷外的十万兵马赶回俾朴关!”
玉潇然被赫连成这一声惊呼所震,却是知道他不会无故如此,面色一沉便问到:“叔叔这是……”
“裘光柯身经百战,自然是对兵法知之甚详,又岂会将四十万大军白白送到我们的手中,月儿啊,我们还是小看了裘光柯!”赫连成看着远方迟迟没有丝毫动静的天际,声音沉重,“你对裘光柯知之甚浅,此次倒是叔叔疏忽了!”
他话音刚落,便只见远方红色的旗帜晃动不已,已是前方有人传来了信号,接收信号的小兵赶忙来报:“报告王爷、公主,前方二十里外发现大军!”
“问问有多少人?”赫连成声音深沉。
“是!”那人得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前来报告,“十余万之众人!”
“什么?”玉潇然一声惊呼,略一沉吟后看向赫连成,“叔叔果然没有猜错,裘光柯的那三十万大军,必定绕道前往俾朴关去了!”
赫连成摆了摆手:“不必惊慌,既然绕道,那便会耽误不少时辰,如今我带兵马快速赶回,赶到他的前面到达俾朴关便可!”
“也好,这里只余下八万兵马即可,叔叔带去十二万,与俾朴关原本的八万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万,与那三十万大军相差甚远,叔叔此去,定要小心才是!”玉潇然点点头,神色沉重,“月儿就留在这里,既然来了,那便也不能白来,先将这十万大军拿下再说!”
“我这一去,这山谷上下埋伏的一切你都要重新排整,这一仗你也未必轻松,但是无论如何,俾朴关是不能丢的,我这就回去了!你一切当心,记住,只要人活着,那便什么都会有的,万不可马虎大意!”赫连成交代一番,后又看向身形未动的塔雅思接着道,“塔雅思就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玉潇然看一眼身侧面容沉静丝毫不显慌张的塔雅思,郑重点点头:“叔叔放心,我必与塔雅思同生死!慎,你脚程快一些,你先回去向乌罗 ...
(拉将军说明情况,让之早作应对!”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不远处青慎所说,他却只是淡淡看了玉潇然一眼,站在原地不动:“让谨回去!”
此等生死关头,他再也不愿离开她一步,都则不知又要再出现怎样的状况来。
“我是神医!你纵可以救人,我却可以救命!”青谨冷哼一声,他自是也不愿意离开玉潇然半步的。
赫连成怎会不知玉潇然让青谨率先回俾朴关,是为了给自己多一重保障,他一边转身一边道:“月儿,塔雅思将要跟你一起浴血奋战,还是让小谨和小慎留在这里的好!”
他说罢,便大步扬长而去。
看着山下渐渐撤去的一半兵马以及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位亲人踏马离去,玉潇然收回目光,也不做耽搁,对着身侧的高悬道:“高主帅,传令下去,山上只余两万人做伏,其余人其余六万,一万隐在峡谷进口处,五万隐在出口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否则,按兵法处置!”
峡谷口离敌军较近,人迹过多难免被人发觉,但十万之众又不尽数涌进峡谷之中是为了截断敌人后路,必须要布置敌军。
待兵马隐蔽妥当,永宁来得十万大军已遥遥在望。
玉潇然远远看着那当先高头大马来得那人,一声冷笑:“裘光柯倒真是看得起他这个儿子,竟舍得让他来带领这十万大军!”
“玉姐姐,裘安刚愎自用,这场仗是不是毫无悬念了?”塔雅思看一眼远处面带得意之色的裘安,当初与玉潇然女扮男装一起混入军营,裘光柯父子也在,她对这裘安的脾性倒也是知道几分的。
“那也未必,你看到裘安身侧那人没有,面容虽然普通至极,但是你看他眉宇之间有种不符合他面容的英气和睿智,而且看这人打扮,倒像个军师模样,裘光柯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从未听说过?”玉潇然极目望去,远远地只可看清那人的普通的面容,但却见其气质天成,双目之间若隐若现的光芒不容人忽视,她立刻便断定,这人并非寻常之辈,否则自己也不会在众多将士中一眼看到这人。
塔雅思也顺着玉潇然的目光看去,随即道:“我听阿成说过,裘光柯素来喜爱招揽四方名士做其门客,想必这人便是哪里的有志之士吧!但既然能为钱财权势卖命的,大多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玉姐姐也不必多虑!”
“沽名钓誉?”玉潇然微微一笑,“果然是近朱者赤,你这成语倒是用得十分贴切,不错,大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但也不乏真正有能之士,总之不要掉以轻心,高主帅,传令下去,注意隐蔽!”
高悬得令而去。
远处浩浩荡荡走来的大军,在裘安挥手之下停了下来,塔雅思“咦”了一声:“这裘安警惕性也挺高的!”
“身为将门之后,兵家大忌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玉潇然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只见远处裘安身侧那面容普通的男子正与之说着什么,相隔甚远,那人又是侧着脸,看不到他的口型,自然不知他跟裘安商议着什么。
“玉姐姐,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塔雅思的声音微微紧张起来。
玉潇然摇了摇头:“未必,静观其变,无论何时,只要遇见山谷,总是要慎重而行的!”
她耐心为之讲解,塔雅思虽然聪慧,但是托里木自小将她护得很好,她一定没有读过兵书谋略,自然是对用兵之道一窍不通。
玉潇然复又向那远处商榷的两人看去,那面目普通的男子微微正了身,看向了山谷,目光深远,不知怎地,她便觉得这一眼那人似是看到了他,这让她心头微微一跳,手心渐渐渗出了冷汗,却不料裘安大手一摆,已经驻足的队伍便又开始整齐划一行来。
“哼,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塔雅思面色一喜,一声冷哼。
“我看不像!”玉潇然面带古怪之色。
塔雅思疑惑道:“难道不是吗?这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名堂来,怎不是沽名钓誉!”
“塔雅思!”玉潇然偏过头来,面带沉重之色,“我总觉得,他看到了我!”
“什么!”塔雅思一声低呼,而后又看向远处,复拍了拍胸口,“姐姐又在开玩笑了,我们所在之处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隐秘之地,又身居高处,这人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
“不知道,我是这么感觉的!”玉潇然复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大军道。
“姐姐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人若真能看到你我,又怎会让军队羊入虎口!”塔雅思见她不像是玩笑,狐疑看了她一眼之后安慰道,“姐姐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八万将是还在等着姐姐的命令呢!”
玉潇然喃喃道:“不对,我真的觉得那人看到了我!可他若真是看到了我,又为什么还要让大军涌进,莫非有诈,还是我多疑了?”
她说道后句已经色变。
“姐姐嘟嘟囔囔在说什么呢?”塔雅思未曾听到这喃喃自语,凑上前道。
“我说等下我一声令下之后你便跟在我身后,不得擅自行动,否则以军法论处!”玉潇然转了个话题,后偏首看向青谨,“谨,我知道你不会加入战场,但你一定要注意塔雅思的安危!”
医者父母心,如青谨这般潜心研究医术的人,恐怕若不是因为自己,他连这战场也不会踏进一步。
青谨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自己也小心!”
说话间,远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接近了峡谷,玉潇然这才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裘安身侧那人,却是一眼看去那人正仰起头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她心头一跳,便见裘安的嘴巴一张一合道:“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收回目光,薄唇微微张合:“没什么,只是见那处青松极为笔挺耿直,直指苍天,不由多看了几眼而已!”
她这一句话,玉潇然便知自己暴露了,面色一变心头像是被崩了一根弦似得紧张了起来,她明显看到裘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嘴上却是说道:“先生果然是风雅之人,行军打仗也不忘赏景弄趣!”
“将军谬赞,还是快些赶路吧!裘大将军不是交代过,与将军在俾朴关五十里处汇合吗?”那人将裘安的面色收进眼底,面上却丝毫不曾变动,依旧淡淡说道,“裘大将军与我们分庭而去,便是怕路遇伏击,将军还是小心为妙!”
“方才先生不是说了吗?这山谷飞鸟皆藏,可见是非常安全的,怕什么!”裘安一边驱马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爹哪是行军打仗的通病,小心翼翼过头了!我就不信这赫连捧月就二十万的大军,还敢来伏击我们这四十万兵马!”
玉潇然看着二人的口型,微紧的心脏微微放松了些许,原来裘光柯真的如赫连成所说的那般改道奔向俾朴关,如此一来,裘安这十万兵马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看着浩浩荡荡挺进谷腹的大军,绵延一片占据了整个宽阔狭长的山谷,声音带几分内力,不轻不重:“裘小将军,本宫是不敢伏击四十万 ...
(大军,但是以我这二十万兵马对付你这区区十万兵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虚张声势,乃是玉潇然的拿手好戏。
她声音不浅不重响彻在山谷,回音在“不费吹灰之力”几字上来回飘荡,使得裘安的脸色立刻大变,看向一旁面容普通的男子:“你不是说没有伏击吗?”
谷中十万大军立刻乱了阵脚,中了埋伏不说,对方还有二十万大军,任谁也不得不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大战在即,将军竟还有心思指责别人,呵呵!”玉潇然看着微微有些骚动的永宁大军,声音带几分戏谑嘲讽,而后声音沉重道,“本宫此次乃是拨乱反正,本宫手中握有传国玉玺和遗诏,此来只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想伤害无辜,若有识时务放下兵器者,本宫愿意任之离去!”
她话音刚落,峡谷中的将士便开始犹豫起来,裘安到底也是将门之后,厉喝道:“大家不要相信她,她有这么好心放众人离去,还伏击我们做什么,将士们,拿起你们的兵器,与我一起杀敌!”
“放弃抵抗,或可少些流血牺牲!”接在裘安慷慨激昂声音之后的,是他身侧面容平静声音平淡的男子。
裘安面色一愣之后眼中便涌上愤怒,咬牙切齿:“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妖言惑众取信我爹,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他长枪高举,毫不留情向那人刺去。
那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反而抬起头看向玉潇然,双目清冷却明亮。
玉潇然心中一跳,声音之中情绪未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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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战事无情人有情
( 那人本目光清冷,看向玉潇然之际却带几许欣喜之意色,对于身侧势如破竹的长枪,置若罔闻。
她面色一变,看向青慎:“慎,快救人!”
她声音急促,但却毋庸置疑。
青慎就是青慎,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若是换了青谨,只怕是还要问上一句为什么,而青慎却在玉潇然出声之际身形已动俯冲而下。
裘安自不比他弟弟,还是有些本事的,青慎身形逼近之际他已收回长枪后退而去,想必早已知道玉潇然身侧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少年,不可力敌,他一边后退一边命令道:“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为数之众的军队不比其他,裘安命令一下,浩浩荡荡的大军便井然有序涌来,直直围上俯冲而下的青慎。
“众位将士,本宫不打诳语,此刻若有谁想避免战事,可尽数离去!”玉潇然接过裘安的话,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山谷中。
大军之中众人因玉潇然的突兀Сhā话而步伐一顿,这一顿,青慎已瞬息穿过汹涌的人群来到那人身侧,一手提起他的手臂便带着他飞身而起。
裘安长枪飞出,一枪刺死不远处欲放下兵器的士兵:“扰乱军心者,杀无赦!本将还将上报皇上,诛九族!”
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被玉潇然说动几分的一群人哪还敢有所动作,本就是因为被玉潇然口中所说的二十万大军所震慑,但到底还是可以拼死一搏的,若真被皇上下旨诛九族,哪个又敢当自家的千古罪人!
青慎带着那人飞身而起,身形却是一顿,只见严阵以待的将士中一人疾驰而来,那速度并不比之慢了多少,他将身侧之人向身后一扯,一掌对上那人,本是仓促一掌,脸色一白,那偷袭的人也是后退了一步,面色也比青慎好不到好不到哪里去!
玉潇然目光一闪,人群中藏有高手,而且看了起来还不低,恐怕比青慎差不了多少,她面色一沉,也不再迟疑,谷中的大军已被裘安震慑下去,再心慈手软只会贻误战机,而且还会让青慎两人陷入危险之中。
她单手一挥,面上一片冷冽之色:“高主帅,吩咐下去,动手!”
高悬早已严阵以待,一得令便是毫不迟疑,一个手势比下去,令旗官便按照命令传达两侧山谷之上的将士。
山顶上的巨石纷纷滚落向山谷,夹杂着密集的箭雨,山下立刻惨叫一片,裘安面色一变,高声道:“快,加速前进,都给我往谷口冲,冲出一个是一个!快!”
即便青慎带着一人,闪躲开山石和利箭也是毫不费力,但却要时刻小心着身侧那一身兵服那人的偷袭,动作便放慢了些许。
玉潇然皱着眉头,看也不看谷中或被山石碾压或被利刃穿透的士兵,直欲飞身而下:“我去会会那裘安,高主帅,这里一切靠你指挥了!”
“是,公主,末将明白!”高悬点点头,看向战场。
“玉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塔雅思跟上一步。
“不行!你与高主帅他们一起!”玉潇然看一眼密集的箭雨出声阻拦,眼看塔雅思正欲开口反驳,面色一沉,声音不容反驳,“塔雅思,执行军令!”
军令如山,即便塔雅思也不得不遵行,只得面带不满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玉潇然俯冲而下。
玉潇然顺着山坡向着最前方御马向山谷赶去的裘安追去,腰间软剑瞬间抽出,一边躲开身边山石和利箭顺势而下,一边用长枪挡开利箭的裘安便是一道剑气。
裘安身手不差,本就神经紧张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这一道汹涌的剑气自然也是察觉得十分清楚,单手一拍马鞍便飞身而起,座下马匹却是嘶鸣一声,向前扑去倒地不起,哀鸣不已,只是剑气而已,若是剑身劈上,只怕是早已一分为二。ww
裘安站立之后,面色森冷看着玉潇然:“公主殿下闻名四方,原来竟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玉潇然丝毫不为之所动:“本宫的名声,早在赫连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之际便已臭名昭彰,对于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小人,自然用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公主殿下的牙尖嘴利在天下可是出了名的,本将不与你多做口舌,事已至此,那也休怪本将欺负你一个女流之辈了!”裘安嘴上如此说着,眼中闪过阴狠之色,身形却是飞身而起,长枪直刺玉潇然门面,丝毫不曾留情。
面对这势如破竹的一击,玉潇然直直迎上,手中虹争“滋”得一声与那长枪对上,她身体略微后倾,单脚一勾,直踢裘安面门。
裘安的身法与之相比还是差上一截的,只来得及微微后仰,已被玉潇然这一脚踢中了下巴,若非他早先发觉,只怕这一脚便可将之门牙踢掉,却依旧疼得龇牙咧嘴,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一招相比,已见高下。
一旁虎视眈眈盯着青慎的男子面色一变,一个闪身已挪至裘安身侧,稍稍偏首看了他一眼,复偏首看向玉潇然。
与此同时,青慎也已带着那人赶到玉潇然身侧,放开手中那人,站在玉潇然前方,与那人在几丈之外对峙。
玉潇然这才有空偏首看向身侧那人,为其挡去山谷之上飞射而来的利箭,笑了笑:“钟兄,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数月?”那人先是一愣,清冷的目光渐渐开始变得深远起来,手指抚上耳际,揭下一张易容来,露出清冷俊朗的面容来,正是钟怀仁。
他偏首看着一身甲胄手持长剑的女子,容颜依旧绝美无双,笑颜也如往昔那般纯粹无暇,双目皎洁如浸在清泉之中折射着光芒的墨玉,声音中带几分欣喜和开怀,单薄的身形却将身上的戎装穿出几分英挺的坚韧和不可一世的睥睨来,是她,却又不是她。
他按下心中汹涌的思绪,敛去眼中云卷波涛,最终淡淡道:“是啊,数月不见,公主风采依旧,怀仁却落魄至如此了!”
玉潇然一边注意四周的山石和飞箭,一边面带古怪之色看了他一眼:“钟兄消失数月,原是做了裘大将军府上幕僚去了!”
新皇登基,钟怀仁却无故失踪,因是赫连明忙着寻找玉潇然下落也只对他的消失而草草发了个告示而不了了之,对此玉潇然还飞鸽传书让永宁的周全几人帮着寻找,但最终无果,也只得作罢!
钟怀仁淡然的面色上涌现淡淡一笑,却是不做解释:“倒是让公主费心了!如今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怀仁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公主照应着,真是羞愧万分!”
玉潇然见其不愿说转了个话题,也不多问,笑了笑:“钟兄说笑了,想来方才若不是钟兄,这十万大军也断不会轻易入谷,幸而遇到钟兄,否则今日我等不是功亏一篑!”
钟怀仁淡淡一笑,不做推辞:“怀仁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我在入宫之前,跟我师娘姓玉,名潇然,钟兄可别再叫我公主了!”她又是一笑,灿若朝阳,“其实我一点都不习惯这个称呼!”
...
( “潇然!”他喃喃重复,而后面上涌现惊喜之色,对她的脾性也是知道几分的,知道她是真心诚意告知自己,点点头道,“潇然,好名字!”
玉潇然正欲说话,却只听山上一声气震山河的呐喊,她面色一变道:“钟兄,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先跟谨而去,我们稍后再叙!”
她话音刚落,青谨便已至身侧:“钟大哥,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先跟着我去安全的地方吧!”
钟怀仁也不推辞,任由青谨带着往高处去了。
塔雅思一脸好奇凑上:“玉姐姐,这是谁啊,看来他是帮你而来……”
“你再多说一句,下次就跟在你夫君身侧不要跟着我了!”玉潇然看一眼好奇心正盛眼神暧昧的塔雅思,冷冷道,“战事已起,竟还有心思深究这些!”
她说完,便转身看向与青谨对峙的裘安和身着兵服的男子,当先飞身而上。
塔雅思撇撇嘴,身形却是不曾落后,与玉潇然一同向那面色深沉的裘安两人而去,动作丝毫不曾落后。
与此同时,青慎也已随之而动。
一行人战做一团,塔雅思帮玉潇然解决掉上前来的将士,也好让玉潇然专心对付裘安,两人第一次合作,但却天衣无缝,玉潇然得空看了塔雅思诡异的身法,怪不得那日她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为赫连成挡住那一剑,就这身手,只怕自己也是不及的。
这边裘安不敌,那边本与青慎势均力敌的那人却要分心照看裘安,便渐渐落了下风,
战场一片混乱厮杀,两个旁观者身居高处,看着脚下鲜血淋漓的山谷,残肢四处,惨叫不止,作为医者,青谨倒是有几分不忍了,他摇了摇头:“而今权势争夺,却不知将要有多少丧命,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啊!”
“若非如此,只怕将来只会更多的人ℚi离子散,破而后立,便是这个道理,安居乐业并非信手拈来,现在的残忍,只是为了避免将来的惨不忍睹!”钟怀仁目光深远,看着谷中那身形灵动的女子,幽幽道。
“你们有你们的道理,但作为一个医者,如今站在这里任凭生命悄无声息而去,已经背离了医道!”青谨面色沉重,将头偏向一旁,“杀人容易,一剑毙命即可,救人,哼,杀一百个,救一个却难!”
钟怀仁浑身一顿,沉吟良久道:“如今内乱已生,你虽不可止,但你却依旧可以行你的医术救人,不是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青谨因为这话而微微一震,而后面上涌出惊喜,双目灼灼看向钟怀仁:“钟大哥果非常人,所言有理,有理啊!”
他说完,便不待钟怀仁答话,便御起轻功俯身而下,落在了战场之中——救人。
于是,战场之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少年,他面目清秀,行如鬼魅穿梭在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修罗战场之中,不曾被鲜血沾到,不曾被刀剑所伤,但他每遇到一个伤者,无论敌我,尽数包扎抢救,诡异无比。
玉潇然杀人,她师弟救人。
青慎每救一人,便告之他乃捧月公主师弟,别的不多说,让他人好坏自行想象。
山谷之上的钟怀仁,面色终于变了一变,而后喃喃道:“一边杀人,一边救人,数百年来,闻所未闻,或许,这便是人的矛盾所在吧!一边慈悲,一边狠辣!呵,还真是有趣呢!”
玉潇然这边自然全然不知那边异象,一心将这两人逼得节节后退,那边将士也已经占据上风,特别是不远处的杨之帆,一只独臂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刻,大刀挥舞地格外卖力,眼神决绝冷冽如嗜血的修罗魔将,鲜血溅在脸上也丝毫不顾,正与一方的敌将打得十分猛烈,玉潇然看了他的对手,只怕与裘安不相上下,杨之帆与之相斗竟丝毫不落下风,短短不到三个月,他竟已如此大有长进,看这样子,再有个一年半载,他便可轻易胜过自己了!
她在赞赏的同时,心中也突然滋生几分心疼和愧疚,这人如此卖力,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常人差!
她只顾分神看向杨之帆,耳际却传来塔雅思一声惊呼:“小心!”
她眼前便是模糊一片,心中一顿,身侧便已多了一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刚想动手便听那人道:“是我!”
“慎!”玉潇然疑惑出声,“你怎么……塔雅思,塔雅思呢?”
“玉姐姐,我在你身后!”身后传来塔雅思的声音,“这是什么烟,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裘安已经逃走了!”青慎声音平淡,方才那人一有所动作他便已经察觉,他想也未想便在瞬间回到了玉潇然身侧将其护住,回过身来却早已失了那两人的气息。
玉潇然面色一沉,而后看着烟雾渐渐退却,她声音清澈响在山谷:“永宁的数万将士,你们的将军裘安已经弃甲而逃,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若你们愿意放下兵器,本宫方才说过的话,同样作数!”
兵器相接的声音渐渐消失,负隅顽抗的大军渐渐面露迷茫之色,四下看去,果然没有寻到裘安的身影,主将已逃,他们瞬间便不知所措。
这便是玉潇然想要的,也是方才她故意看向杨之帆而让裘安二人误以为自己心不在焉,她从二人的面色中便已知他们心生退意,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之逃脱,如若她真将裘安擒了或是杀了,那只会激起他旗下将士的怒火,使之愈发顽抗到底,但是之于一方军队,没有什么比主将弃他们而逃更让他们心寒和愤怒的了,此刻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战事成败,那便不言而喻了。
“我愿归降公主殿下!”地上一个已经被包扎过大腿伤口的士兵突然在犹豫不决的人群中开口。
一旦有人开口,那么有心不战的人也不会迟疑,接二连三的,从地上受伤的士兵率先开始,到后来手持兵器的人也放下兵器,这场战事,终于在一方主将的离去后而告终,玉潇然赢得十分漂亮。
高悬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四周便接着响起胜利的号角声,他手中长剑高举:“将士们,我们胜利了!公主殿下千岁!”
四方接连一阵胜利的欢呼:“公主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最终,裘安的十万人马死伤三万,离去两万多,归降四万之众人。
这场开篇之战,虽然是赫连明与赫连捧月的牛刀小试,但却让赫连捧月的大名再一次名扬四海,人言赫连捧月虽为女儿身,但却仿佛天生便是脾睨天下的王者,无论是为官为将军还是为公主,到如今的身为叛军之首,她所到之处,便总是让四海英雄瞩目唏嘘的,这一战的胜利,不仅提高了她个人的威望,更是提升了士气,是一个光明大道的开关。
她看着四周群情激昂的将士,心中被掀起澎湃的战意,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心中也渐渐开怀,下令清理战场,待回到俾朴关之后犒赏三军。
玉潇然这才看到早已在战场中穿梭不止的青谨,微微一愣之后便看向从山谷缓缓而下的钟怀仁,问道:“这是……”
“医者父母心而已!” ...
(钟怀仁一边走近一边转了个话题,“这一仗,十分漂亮!”
玉潇然看着远方那忙着包扎上药的青谨,眼中闪过了然之色,收回目光看向钟怀仁:“若非钟兄,我哪来得如此胜利!”
“怀仁一届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所能做得,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功夫而已!”钟怀仁轻轻一笑,“到了战场上,便是大军的拖累!”
玉潇然看着他这笑容,接着道:“钟兄向来爱藏拙,只怕是军事兵法早已耳熟于心,又怎会拖累!”
单从他一眼便看穿自己所在的要地便知,这人必然是心中有丘壑的,而且方才与之谈话时他不经意看向的地方,正是自己所摆下的不少阵法,可让山谷众人产生一种视觉错觉,是以他们会对自己所说的二十万大军毫不迟疑,而钟怀仁状似无意地看向的地方,正是那些精妙的小阵,不是不知道这人懂阵法的,却也只做是懂,如今再看,只怕不仅懂,而且还精,以前倒是自己眼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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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无人知是故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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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怀仁淡淡一笑:“不如怀仁留下做贵军军师如何?”
好大的口气,但他也的确有这种资本。
玉潇然却是面色郑重了起来:“钟兄,这等玩笑可不能乱开!”
不是不知道他才华满腹的,只是他本可以置身事外逍遥且过,一旦加入自己的阵营,不但被贯上反贼的称呼,而且从此将戎马天下,备受征战之苦,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有没有命暂且不说,那便必也是背负骂名遗臭万年,被后人批判怒骂。
“怀仁从不开玩笑!”钟怀仁看了她一眼,面上淡淡的笑意未止,“今日一战,权当怀仁的见面礼吧!”
若不是他故意诱导裘安,只怕是玉潇然还要费尽心思去想如何要引诱裘安上当,如今战事如此顺利,可以说他当居头功。
玉潇然一愣之后心中便滋生感激之意,笑了笑:“原来钟兄是有备而来,看来我若是不应,只怕有人要说我过河拆桥了!”
“怀仁相信自己的抉择!”钟怀仁看向她,双目明亮,隐约间透出的是对朋友的信任和期待,“我也相信,即便今日哀鸿遍野,将来必定会泽被苍生数百年!”
玉潇然淡淡一笑,既然他已作抉择,那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借钟兄吉言,但愿如此!”
她背负骂名兴起战事,即便她面上得轻松自如,心中未必是如此豁达的,但能英名满天下,谁又愿被世人唾骂误解,世人只说她心怀叵测直欲取江山,却不知她一步步踏出的,都是心口上的鲜血淋漓的伤疤,她在笑,但心却在滴血,她笑世人愚昧,却也笑自己执着痴傻。
无妨,纵然天下唾弃她鄙夷她,但想到无论是她上天入地,总会有那么几人默默无声地随她赴汤蹈火,一路走来他们懂她知她护她陪伴她,纵然荆棘满地,心中装下的却是满满的信任和欢喜,天下人的定论,与她何干,她只需此生无愧于心,扛起该抗的重担,揽下该揽责任,如此,也便够了!
拨开乌云迷雾,便可见朗朗乾坤光明日月,只是这过程,势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的。
“沧海济帆,长路漫漫,若想到彼岸看春暖花开,这风浪,还是要破的!”钟怀仁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玉潇然,声音悠远,“裘光柯已带三十万大军火速前往俾朴关!”
“我知道!”她点点头,看了看天边升起的新月,“叔叔已经赶往支援了,我们也要火速赶回才是!”
“这个不急!”钟怀仁目光灼灼看向她,唇边噙一抹神秘的微笑,仿佛成竹在胸。
玉潇然一愣,随后面上便是一喜,与之一拍即合,目光刹那间亮若星辰:“钟兄的意思是……”
“正如你心中所想!”钟怀仁俊朗的容颜因为月光的映射仿佛镀玉一般无瑕,他轻轻一笑,恰如星光璀璨。
玉潇然第一次发现,其实面前这个男子,也是风华盖世的,只是他的清冷,掩盖了这种张扬的才华,让旁人无法轻易察觉,眼中毫不掩饰赞赏之色,笑容愈发开怀:“我军有钟兄,确实是如虎添翼啊!哈哈,钟兄,妙,妙计!待裘光柯围攻俾朴关,我军从背后突袭,与城内二十万大军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何愁此战不胜啊!哈哈哈!”
“玉姐姐,我们现在不回关了吗?”塔雅思疑惑凑上前来。
玉潇然得意看一眼塔雅思,心情大好,眼中闪过促狭之意:“怎么,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你就已迫不及待想见到叔叔了啊!”
塔雅思面色一红,看一眼四周,跺了跺脚:“玉姐姐真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偏生在外人面前取笑于我,不理你了!”
“好妹妹,姐姐跟你逗着玩呢,我可不敢取笑你,否则叔叔还不扒了我一层皮!”玉潇然一见塔雅思生气,便忙不迭上前哄道,自己是没把钟怀仁当做外人,那塔雅思便是不同了,也难怪她恼羞成怒,接着解释道,“好妹妹,姐姐忘了与你介绍了,钟兄可不是外人呢,你可记得我曾与你们说过解那珍珑棋局的人?”
“我怎会不记得,阿成每每一个人对弈时便唏嘘不已,说是平生未能得见此人乃是憾事……”塔雅思没好气道,而后声音一转,面色一愣猛然抬首双目晶亮看向钟怀仁,“莫非你就是那个解珍珑棋局的钟怀仁?”
钟怀仁微微颔首:“在下不才,正是钟怀仁!”
“钟兄,你太过自谦了!”玉潇然赶忙接过话来,牵过塔雅思,“这是我叔叔赫连成的妻子,塔雅思!”
“你叔叔的……妻子?”钟怀仁一愣,随即眼中疑惑顿生,“定远王娶钰经公主为妻天下皆知,只不过我方才明明听到她称你为姐姐,你叫她妹妹,莫非是怀仁出现了幻觉不成!”
“额……”他这突兀的一问,倒是让玉潇然少有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塔雅思在得到钟怀仁的确认之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终于为自家相公找到了他念叨许久的对手而开怀,像看到什么稀罕宝贝似得凑到钟怀仁身边开始与之十分熟络地絮絮叨叨,并开始卖弄自己学到的成语:“那个钟兄啊,这件事呢说来话长,你听我跟你娓娓道来,其实我在遇到阿成之前便与玉姐姐相识了,那时我俩一见如故结为知己故交,玉姐姐给我讲了许许多多你们中原的奇闻奇事啊,所以我很向往中原的一切,就偷偷跟着玉姐姐女扮男装来到了军营……”
“额,钟兄,这个真的说来话长,你让塔雅思跟你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玉潇然无力扶了扶额头,赶忙转移了话题,“战事紧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策再论其他吧!”
钟怀仁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猝不及防,瞬间便摸清楚了面前这一身紧致红装女子的性情,笑了笑道:“也是和你性情相投的人,以你这性子,若定远王王妃扭扭捏捏,只怕你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玉潇然呵呵笑了两声:“钟兄倒是将我了解各通透!”
“是啊是啊,钟兄,你和我玉姐姐这么要好,你们也是知己吗?”塔雅思仿佛是没有看到玉潇然无力扶额的动作一般继续絮叨,“我和玉姐姐也算是知己,那这么说我们也算是知己了!”
“钟兄,事不宜迟,来来来,我们快来商讨一下稍后的行军路线,这边来,地图在高主帅那里,顺便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各部主帅!”玉潇然一把扯过钟怀仁,向着一侧逃也似行去。
塔雅思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两人,再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青慎,顿觉无趣,撇撇嘴:“你们走了,他也不理我,哼!我去找小谨去,谨弟弟,我来啦,姐姐来帮你——”
青慎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看向人群中查看伤势的忙碌身影,目光之中隐隐涌上同情之色。
史书记载:
长安帝元年三月十四日,长安帝派裘光柯前去抗击赫连捧月的四十万大军,裘安带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诱敌在先,不料却受伏 ...
(于一线天,一半归降一半疏散,裘光柯带领三十万欲直取俾朴关,却在气势汹汹围攻大关之际后方突然出现十余万兵马,值此之际,关门大开,城内二十万兵马尽数出击,与后来兵马前后夹击裘光柯军队,使之措手不及。
裘光柯大败,三十万兵马逃的逃死的死归降的归降,最后带残余的十万之众落荒而逃,俾朴关从此成为赫连捧月举事驻地,进可攻,退可守,永宁皇城岌岌可危。
赫连捧月以少于近十万之众的军队完胜,军事才能瞬间传遍天下,令四方军事家唏嘘不已,令四方瞩目万分,政治家们纷纷预言,一代女帝或许就此将要诞生。
数日后,钰经十万铁骑破关而来,一时间玉潇然兵马已经达近五十万人,近日,俾朴关又开始发放告示,大规模招兵买卖,狂妄至极。
长安帝得知裘光柯战败,震怒于朝堂,幸而有裘光柯身为皇后的女儿为其求情才免其获罪,长安帝又命裘光柯及另两位大将分别带领兵马二十万,分三路进发逼向俾朴关。
玉潇然此刻正与众人齐聚一堂,听着城外探子的来报,冷笑一声:“来得好,就拿这三路大军开路!”
“公主的意思,是我们要迎头痛击了!”尤一看着双目灼灼的玉潇然,试探性问道,自上次一战,已有数日,他犹自未从此战的震惊之中醒来,可以说上次整场战争皆是玉潇然从头至尾策划的,若是说赫连成打了胜仗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场仗却实实在在是年仅十六七岁的女子一手策划,自己果真没有跟错人,这等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又仅仅岂只是不输男儿,那便是比男儿强上百倍也不止,赫连家果然是英雄辈出,若说几日前尤一是被迫归顺,那么此刻,那便已心悦诚服。
这也是赫连成的用意,这次他故意不做决策,就是为了让众人看一看他们追随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治世之才,你若想真正让一些人追随你,那便要拿出让别人心甘情愿追随的资本来,若是连这些都没有,又如何能服众!
玉潇然点点头:“是的,我、叔叔和高悬,我们各带一部人马,分头抗之,尤一将军,你就扼守在俾朴关,防止大军偷袭!”
尤一虽然年迈,但一听不让自己前去前线便有些不满了:“公主,末将……”
“将军,本宫又何尝不知将军宝刀未老,乃是驰骋疆场的一员猛将,但是将军,你想想俾朴关的重要性!”玉潇然面色郑重,丝毫没有玩笑之色,“况且,将军忠守俾朴关数十年,是关内百姓最为信赖的父母官,这里也只有将军可守得,若换了旁人,试问谁又能服众?所以将军万不可小看扼守俾朴关,一旦前线失利,将军这里,可是我等最后的归宿!有将军驻守,何人敢来偷袭?将军,你可能护得俾朴关周全?”
玉潇然说得头头是道,尤一也是个性情耿直不拐弯的武将,听得自己的任务如此重要,立刻眉开眼笑,而后正色道:“是!末将谨遵公主军令,誓死守卫俾朴关!”
玉潇然见他如此,不由哑然失笑,而后正色道:“哪里用得着誓死,万事还是性命要紧,必要时本宫宁愿要人也不愿要一片没有生命的土地!”
尤一面色动容,而后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如今我们共有兵马五十万,叔叔带兵十五万前去迎击马腾大军,高悬带兵十五万前去迎击娄恒大军,我带兵十五万前去会会裘光柯,务须担忧军费,沿途尽可招兵买马扩大队伍,两军相抗,还是势均力敌的好,并非次次都能以少胜多的!”玉潇然看一眼众人,郑重其事道。
“不行!”赫连成面色阴沉,“裘光柯身经百战,上次一战只因他马虎大意所致,我们又屡出奇招,所以他应对不及以致惨败,如今他再次前来,只怕心中早已有所应对之策,你又对之不是十分了解,所以还是由我来应对他!”
玉潇然也有自己的坚持:“叔叔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月儿现在是最需要锻炼的时候,你以十五万大军对上马腾,便可有七分胜算,高悬以十五万大军对上娄恒二十万大军,或许只有五成胜算,我以十五万大军对上裘光柯,或许还不到三成胜算,但是月儿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莫说三成,即便是一成那也并非是必败无疑的!叔叔既然知道裘光柯的底细,那裘光柯又如何不知道叔叔呢!如此一来,你这胜败倒是很难定论了,而月儿不同,裘光柯虽是有备而来,但对我确实不了解,反倒是叔叔这几日给我讲了许多有关他的一切让月儿对之有了几分了解,如此说来,我岂不又多了几分胜算!”
“话虽如此,但是……”赫连成皱了皱眉,对于自家侄女的伶牙俐齿和心灵手巧,他向来是无言以对的,明明这人是强词夺理固执坚持,却偏生处处都是大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叔叔,父皇临终前告诉我,一个真正有但当的英雄,是永远不可居于人后的,无论如何,月儿不能永远在叔叔的羽翼下偷生,我赫连家,也不会有甘愿苟且一生的人!”她目光皎皎如明月之辉,声音慷慨激昂带几分毋庸置疑的决绝,固执却倨傲。
赫连成摇了摇头,无奈而笑:“罢了,叔叔说不过你,随你去吧!”
“叔叔也未必轻松到哪里去!”玉潇然见终于说动了赫连成,舒一口气,看了一眼他,“虽然月儿只与那马腾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马腾第二勇士之名绝非单单是因为勇猛,依我对这人的看法,此人不仅英勇,而且睿智,而且必要时我希望叔叔能尽力将之拉拢过来,月儿以为他倒是个敢作敢当耿直忠义的汉子,只不过太过愚忠罢了!”
赫连成微微沉吟:“这倒是不假,我虽远在边关没有见过此人,但是大名倒是听到过些许的,你放心,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可是也总有不由人的地方!你就安心应对裘光柯便好,顺便帮叔叔照顾好塔雅思!”
“什么!”玉潇然张了大嘴巴,“叔叔是说塔雅思不跟着叔叔去?”
“我自然是跟着你了,早先我就说过,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塔雅思接话接得倒是很快,看着玉潇然,“莫非玉姐姐这么快就忘了!”
玉潇然古怪看一眼这两人,无奈揉了揉眉头:“此事稍后再议,如今还是商讨战事要紧!”
塔雅思撇撇嘴,却也是十分知趣不再开口。
赫连成接着道:“你如今年轻,阅历又少,行军打仗远非你想象的这么容易,你聪明倒是聪明,但有时太过固执和自傲,这点还需怀仁多些在身边提点才是!”
这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一旁钟怀仁所说,自那日战事一完,定远王便迫不及待地提着棋盘来寻钟怀仁来了,但珍珑棋局的破解者又岂是泛泛之辈,两人通大战了一宿,也不过只下了三局而已,结果自然是赫连成两败一胜,但其却不恼,直呼快哉,此后两人竟结为棋友,时不时地对弈上一局,各有胜负。
玉潇然每每看到两人对弈,便忽然间想起那时在致远山庄风姿卓越的两人下棋的情景来,果真已是时境过迁,只怕是那样的场景,此生便也再难见到。
一旁钟怀仁微 ...
(微颔首:“怀仁必当竭尽全力便是!”
“再说高悬,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你这一去,便不再日日受本王唠叨了!”赫连成看一眼跃跃欲试的高悬。
被看穿心思的高悬嘿嘿一笑,摸了摸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王爷,你就别再笑话末将了,末将虽然好战,可也从未贻误过战机不是!回回末将出征你都要这么训斥几句,你这话末将都会背了!”
赫连成点点头,瞥一眼撇嘴的高悬:“那倒是,若不是你关键时刻总能醒悟过来,今日这兵我是万万不会让你带的!”
高悬又是挠了挠头,眼中却是带几分得意:“那是,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博大精深学不到,皮毛还是能扯上一点的!”
他这模样,顿时冲淡了大堂内将要出征的压抑气氛,众人纷纷开始嬉笑起来,商讨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和出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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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一朝一日战事紧
( 翌日。
兵分三路:赫连成十五万大军一路,高悬十五万大军一路,玉潇然这一路,以杨之帆为先锋,钟怀仁为军师,塔雅思为陪同,青谨和青慎为护卫,向西路裘光柯的二十万大军挺近。
三路大军,惟独玉潇然这一路一行人都是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争的年轻人,是以定远王阁下着实担忧,叮嘱完高悬将之送走,又再三叮嘱几人中唯一性情稳重的钟怀仁:“怀仁,本王就将塔雅思和月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本王看好他们!”
“王爷放心,怀仁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钟怀仁郑重其事的保证,“怀仁势必与王妃和公主共存亡!再者了,公主和王妃也并非鲁莽之辈,王也不必担忧!”
“怀仁这话言重了,本王还要等你回来再大战三百回合的,什么亡不亡的!”赫连成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你所言甚是有理,但我……”
“叔叔,你再交代下去,这天可就要黑了!”玉潇然翻了个白眼,想不到战神赫连成也如此啰嗦。
“好好好,本王不说了!”赫连成无奈摆了摆手,后看向塔雅思欲言又止。
玉潇然赶忙看向塔雅思,眉眼间俱是促狭笑意:“你们这对夫妻真是有意思,你跟着你夫君学好了成语,你夫君倒跟着你学成了话唠!”
“哪里,明明是阿成自己本身就话多,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塔雅思立刻反驳过来,日久天长,渐渐对玉潇然的戏谑产生了抗体,不仅不再轻易脸红,还能轻而易举地反驳回去,为此她十分得意洋洋,“你别看他在外面威风凛凛,其实私下里啊,这话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潇然无声叹息一声:“唉,那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赫连成一声高昂的号令打断将自己批得体无完肤的二人,当先跨上高头大马:“众将听令,出发!”
四周铠甲之声立刻接连而起,气势滔滔:“是!”
青谨身在玉潇然之后,看了一眼有些落荒而逃的赫连成,低首唏嘘不已:“可怜定远王一世英名,竟毁在了两个女子身上!”
玉潇然瞥一眼暗自小声腹诽的那人,翻身上马,对着城门前前来相送的尤一夫妇道:“本宫此去,不知何日能归,我家小弟,就有劳将军费心了!”
行军打仗,自然是不能带着襁褓婴儿的,所以玉潇然只好将之留在俾朴关,由小黑照料。
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尤一答话,城门内便传来一阵啼哭,随即小黑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玉潇然皱了皱眉下马,看向啼哭不止的赫连湛,自从赫连湛在自己身边,就很少哭闹。
小黑看一眼玉潇然:“自今日一早,小公子便哭闹不止,许是知道你要抛下了他!”纵然小黑十分听话,但玉潇然将之留在俾朴关,他心中也是有几分不爽的。
“玉姐姐,不如将湛儿带去吧!”塔雅思看一眼啼哭不止的赫连湛,她这话音刚落,赫连湛便像是响应她这句话似得,停止了哭泣,等着玉潇然答话。
“不行!行军打仗岂是儿戏,太危险!”玉潇然否决的话音刚落,赫连湛又哇哇大哭不止。
“玉姐姐!”塔雅思收起嬉笑之色,“阿成说过,我赫连家的子孙没有胆小的鼠辈,湛儿小小年纪便不惧沙场艰辛,可见是我赫连家真正的血性男儿,姐姐何必让之屈居后防呢?温室里的花朵,又怎及得上历经风雨二傲视群芳的美艳!”
玉潇然低首沉吟,再看一眼满眼渴望之色的小黑,犹豫不决。ww
“公主,还是把小皇子带去吧!”尤一突然开口,“赫连家的确没有胆小怕事的孬种,我先祖曾经说过,开国皇帝便是出生在真正的战场之中,当时战乱天下怎比现在更为险要,其从出生之日便一直跟随大军历经沙场,以致后来创下开国盛世,末将看小皇子这等模样,便知将来必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公主何必抹去其本性呢?”
“是啊,玉姐姐,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塔雅思乘胜追击,“知道你是担心湛儿安危,但是这也未必是湛儿想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不是吗?况且我们不知何日能归,你将湛儿独自留在这里,于心何忍啊!”
玉潇然沉吟良久,终于点点头:“将军所言有理,我赫连家的确没有胆小怕事之辈!好,就让湛儿随我们一起吧!”
“太好了!”塔雅思一声欢呼,连忙接过小黑怀中已经停止哭泣反而笑得十分开怀的赫连湛,与之相视一笑,“走喽湛儿,跟叔母一起驰骋沙场喽!”
赫连湛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哭泣的模样!
玉潇然立刻满脸黑线,有一种被这叔侄二人合伙欺骗的感觉,却也是不做耽搁,翻身上马向着尤一夫妇双手一揖:“本宫告辞,俾朴关就有赖将军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公主放心!”尤一面容肃穆,郑重其事的回答,“末将就在此静候公主佳音了!”
玉潇然点点头,单手一挥当先御马而去:“出发!”
号角声起,绵延不绝,北牧内乱之战,正式打响。
钟怀仁最后上马,看着前方大义而去的单薄声影,一身蓝色戎装将之衬得愈发英气逼人,笔挺的身姿仿佛直刺天地的一道锋利的闪电,墨发高绾笼在精致的头盔之下,令人不禁随之心生敬仰和澎湃之意,并非第一次见她身着甲胄,但每见一次,便为这人的绝世风姿而更敬仰一分,仿佛她每着一次甲胄军衣,每号令一次三军,便比之前更加坚韧一分,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火愈烈,光芒也就愈盛!
这人生来便有睥睨之概,愈经风霜雕琢,便愈发不可一世,愈挫愈勇,君王之气也愈现于形,仿佛天生的王者,正在在一步步踏上天定之路。
战争残酷而持久,这一气势磅礴的一战,持续近两月之久。
期间马腾被赫连成大军击溃于北牧之北袁丽坡,赫连成劝降未果,马腾饮恨自刎于战场,大军因将军之死亦群情激奋,宁死不降,赫连成无奈,只得缴械将之驱散,此后赫连成所到之处,使得驻地大军闻风丧胆,未得朝廷圣旨便已而望风而逃,如此,赫连成一战而得一方之地,占据多个州郡,绵延千里。
高悬一方虽未完胜,但却将永宁大军击退数百里,也离皇城永宁更进一步,扼要地而与大军对峙不下,使得永宁皇族惶惶不安。
而玉潇然这一方,与裘光柯交战数次,却是因为兵力悬殊而各有胜败,两军遥遥对峙,各自未曾有所进退,僵持不下。
但在这次战争中,却有三人名传天下,一人便是出现在战场之上的诡异小神医,此人身在赫连捧月座下,但每每在战场之中却是无论敌我救人无数,这等现象,在数百年来的大战中闻所未闻,一时间被天下人所津津乐道;再一人便是塔雅思,战场中除却玉潇然之外唯一的女子,与之配合十分默契,二人相辅相成无往不利,以二敌 ...
(百,令敌人退避三舍,人送这二人明姝双煞;再一人便是其座下先锋杨之帆,此人虽是独臂,却一入沙场英勇无比,不似人有攻有守,而是化攻为守,简言之就是有攻无守,一直乃是铁血打法,像是一个嗜血修罗,罔顾敌我性命,令敌方将士一旦靠近,便胆寒几分,沙场将士暗暗给之取了一个别号,独臂修罗。
而对此,玉潇然也是有喜有怒,喜得是原来自己座下有如此猛将,怒的是这人不惜性命只为了能够在沙场有立足之地,能让别人刮目相看,同时,她也是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这一路自己这一方虽在招兵买,到如今数次大战之后也不过二十万余众,所耗钱财居多不说,而且新兵使得战斗力急剧下降,使得战事日渐吃紧。
“我们的军费消耗巨大,最多也只可维持三个月了!”此刻月上枝头,一行人正齐聚营帐,帐内烛火通明,钟怀仁眉头微皱地看向玉潇然,“本来那些军费维持个一两年不成问题,但是招兵买马耗费太大,而且人数众多,浪费现象自然也十分严重!但是唯有我们的征兵条件要比以往高出许多,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为这俸禄慕名而来!”
玉潇然沉吟良久,看向杨之帆:“杨大哥,稍后你再向周全传书,问一问近况如何,但是切记,不要告诉他我们目前的实情!”
“我这就去!”杨之帆点点头,掀帘而去。
“军用不可减,将士们若是吃穿不好,更无法打仗!”玉潇然看了看钟怀仁。
钟怀仁点点头,看一眼日渐消瘦的玉潇然,声音幽幽:“军用是不可减,可你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刀也提不起来了!”
自从发现军用消耗大增,几人的吃穿用度已经一减再减了,虽说省不了多少,但是也唯有如此,只能以此来寻求安慰,有军将时常前来报告军情,来得多了自然知道他们最高指挥官过得如此清苦,渐渐地也开始跟着节省起来。
“战事吃紧,整日东奔西跑的,若我真的胖了起来,只怕是三军将士也有非议了!”玉潇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看了看钟怀仁愈发清晰可见的喉结,“钟兄还说我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莫说是你,你再看看他们几人,只怕是如今除了湛儿因为风霜的洗礼愈发坚毅之外,哪个不是如此!”
塔雅思向着藤椅上微微后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真是十分怀念阿成做的五仁烧鸡啊!”
“我还怀念我的脆皮鸭呢!”玉潇然看一眼懒洋洋塔雅思,“我说你最近怎么食欲不佳越吃越少,原来是想念你家相公了!”
“哎呀!我思念我家相公无可厚非!”塔雅思向后一挺,打了个呵欠,脸皮看来也已经厚到家了,“有人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独自思春那便有待深究了!”
玉潇然眼皮动了动。
“哎我说钟兄,你还不知道吧!”塔雅思一脸神秘笑意,得意看一眼玉潇然后转向钟怀仁几人,“昨个半夜,我听到有人喃喃呓语,我听到有人说了句拓,你别闹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军营之中就两个女子,自然是住在一个营帐的,塔雅思半夜能听到呓语的人,除却玉潇然还能有谁!玉潇然在太子府那几日便不曾与赫连成断过联系,自己的一切状况塔雅思毕业时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想起昨夜深梦便不由微微红了面色,暗暗诧异莫非自己真的说梦话让这人听了去,转念一想塔雅思睡觉雷打不动,即便自己真的有什么声响她也听不出什么,立刻便有了底气:“你睡觉堪比死猪,还敢说我半夜呓语,我反倒听到有人在那不停地直呼阿成阿成!”
“胡说八道,我一夜未曾入眠怎会说梦话,不可能!”塔雅思自信打断玉潇然的话,“以前我不敢说,昨夜的动静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我还知道半夜湛儿哭闹了一阵,对不对小黑哥哥?”
小黑点点头,如今照顾赫连湛愈发得心应手了:“昨夜小公子饿了,的确哭闹了片刻!”
玉潇然一愣,这才发现塔雅思的面色最近不怎么好:“你不曾入眠,思思,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把谨叫来,让他给你把把脉!”
“叫什么叫,我这身强体壮的,怎么可能生病!”塔雅思连忙阻拦,一脸不屑,“你休要转移话题,你说,你是不是思春了?”
玉潇然声音一窒,面色微微一红:“呸,谁思春了!”
“哈哈哈,玉姐姐,你脸红了,钟兄你瞧,玉姐姐脸红了!”塔雅思第一次在口水战之上占据了上风,瞬间便明白了眼前这个牙尖嘴利女子的软肋,欣喜不已。
“天色已晚,怀仁有些累了,就先行回帐了!”岂料钟怀仁面色依旧清冷,对于俩人的唇枪舌剑丝毫不理分毫,也对塔雅思的喜笑颜开视而不见,他丢下一句话,便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掀帘而出,不曾做丝毫停留。
“额……”塔雅思的笑容戛然而止,换上了错愕,纵然钟怀仁伟人清冷不善言语,但却从来不疏于礼节,如今这般突兀离去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如何不令塔雅思震惊,她呷了呷嘴,看向玉潇然,“钟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着好像有些生气啊?”
“是你笑得太过张扬,不够文雅,钟兄一届书生,哪里看得惯你这些粗俗鄙陋的作风!”玉潇然答得畅快,却是顺着清风掀起的营帐看了一眼那缓缓离去的背影,月光流泻之下,竟让那人流露出几分孤寂和悲伤之意,突然便想起有次这人便也是这样的突然伤怀,便略微敛了神色,看了塔雅思一眼,“你面色不是很好,还是找谨去看一看的好,我钟兄!”
塔雅思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钟兄吧!”说罢,便转身去逗弄小黑怀中毫无睡意的湛儿。
“钟兄!”玉潇然看了看迎风而立在土丘之上无端望月的钟怀仁,清风撩起他如墨的长发,让他在月色之下多几分神秘和飘逸。
那人片刻之后才幽幽转身,换上一脸清淡的笑意,无懈可击:“潇然,你不在帐中好生歇息,怎么到这里来了?”
“钟兄还说我呢,你不也在这里!”玉潇然不动声色将其的神色收进眼底,撇撇嘴道。
“已近五月天了,帐中有些烦躁,出来吹吹风!”钟怀仁看一眼天际,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坐!”
玉潇然也不拘谨,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来:“钟兄,过往如云烟,该放下的事还是要放下的!”
感觉到身侧钟怀仁浑身一颤,却只听他平淡的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呢,怀仁怎么听不明白!”
“钟兄还要将心事瞒多久!”她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嬉笑之意,“一般人如你这般年龄,即便不是妻妾成群也早已有了家室,孩子比湛儿大了,钟兄如今孑然一身,不过是放不下过往,潇然虽不知钟兄因何故未曾娶妻,但也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每个人终究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就像我的叔叔,一直未曾放下我的娘亲,但如今不也和塔雅思恩爱相守,快乐度日吗?可见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不能放下,而是你不想放下!”
...
( 她说得极其隐晦,生怕触碰到别人的伤口,甚至还用上了赫连成的例子作为切入口,一心以为钟怀仁不曾娶妻亦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本着好人做好事的心态,玉姑娘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兄弟打开心结。
钟怀仁本就不是什么笨人,她虽说的隐晦但其中意思也摸个明白,一愣之后便面色古怪看一眼语重心长小心翼翼劝慰自己的这人,目光折射着星月之辉,也倒映着一身便装女子绝世的姿容:“潇然所言极是,过往如云烟,怀仁是该早些放下,芳草萋萋,总有一朵可取的!”
玉某人自是不知其中深意,面上一喜声音也愉悦几分:“早知钟兄是豁达开怀之人,能想通最好,我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呢,钟兄就是钟兄,你能这样好便最好了,等来日战事一毕,妹妹我必定为你介绍天下最好的女子给你做妻子,你看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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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纵然不知喜和忧
( “天下最好的女子?”钟怀仁幽幽接过话语,再看一眼身侧犹似不知的女子,复偏过首看向远方,“天下最好的女子?还有吗?呵,还有吗?”
“当然有!”玉潇然安慰一般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落落大方信誓旦旦,“怎么没有,你放心,你的婚事,妹妹我记下了,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那人语气模糊不清参杂在风中:“天下最好的女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怕是她自己都不知!”
“啊?钟兄,你在说什么呢?”玉潇然凑上前去,疑惑看向钟怀仁。
“没……”
“钟兄!”钟怀仁还未说完,耳边便是一声疾呼,下一刻,眼前便突然间天旋地转,怀中温软一片。
复抬眸,便掉入了一片旖旎清澈的浸墨寒潭,心中顿时如同万马奔腾而过,掀起汹涌的烟尘滚滚,久久不曾平息。
鼻息间微痒,却是那人鼻尖离自己不过寸许,吐气如兰,精致的五官在自己脸上打下一片迷蒙的阴影,翻天覆地便在这刹那之间,被薄如蝉翼的女子压在地上的钟怀仁,只觉怀中轻若无物,面色潮红,声音嘶哑:“潇……”
双唇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软的手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嘘,别出声!”
钟怀仁顺着她的目光缓缓偏首看向一侧,那里,一支锋利的箭矢入土三分。
片刻的旖旎刹那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四周蒿草“莎莎”地响声,似风吹,却又不似。
“不好,有人袭营!”玉潇然凝神看了看四周,面色深沉如水,直欲起身。
“别动!”钟怀仁一把将之重新按下,却是猝不及防按在了那尺度惊人的柔软腰肢之上,他面色一红便松开手接着道,“敌人一定已经发现了你我,此刻因夜色掩埋而不知你我情况,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你我有所动作,那便成了靶子!”
并未在意两人姿势太过暧昧的玉潇然,一听钟怀仁这话,四下一看,果然没有一丝遮掩的土丘,这一起身,可不就成了靶子,眉头轻蹙成一道起伏的山峦,在那人耳边呵气如兰小:“那怎么办?”
“我左手处是一个土凹,也是敌人的视觉盲区,你翻过去,快些回去通知将士们!”钟怀仁被这暧昧的气息包围着,瞬间有些心猿意马,只想时光若是永远静止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但是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压下心头的异样,小声回答这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玉潇然偏首看向左侧,距离四五米处的确有个土丘,自己翻过倒是不成问题,但钟怀仁这不会武功的人可就难了,一不小心那便是万箭穿心,她看一眼身下神色未明的男子,小声问道:“那你呢?”
“不必管我!”钟怀仁声音毫不迟疑,面上一片肃穆之色,“你快去,大局为重,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自有逃生之计,快去!”
玉潇然略一沉吟,衡量再三咬了咬牙:“那钟兄自己小心!”她单手一撑地面,便贴地一个侧滚,利落地伏在土凹处,未弄出一分声响,小心翼翼向大军驻扎之地潜去。
钟怀仁看着那灵巧而去的身影,清冷如水的双目划过一抹失落的光芒,面上无限畅怀,似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散落在风中。
玉潇然一回营帐,声音急促冷冽:“快,有人袭营!”
本事慵懒靠在藤椅之上的塔雅思惊坐而起:“什么,那还不快去明人吹起紧急号角以作迎敌!”
“站住!不可!”玉潇然一把拦住她的去势,“将士们此刻正在安歇,一旦吹号必定慌乱不已,而且外面的大军知道自己暴露之后,也断不会耽搁二会尽数冲来!万不可吹号惊动敌人,思思,你我二人分头行动,去通知各营将帅让之做好应对,但是不可声张,要快,最多只有半刻钟!”
“好!”塔雅思不敢有丝毫迟疑,闪身出了营帐。ww
“小黑,你快带着湛儿从后营远去,沿途留下记号便可,裘光柯这是有备而来,万不可让湛儿落入其手!”玉潇然看一眼抱起赫连湛的小黑,声音急促。
小黑沉默片刻,道了声“是,姑娘”,才抱着赫连湛远去。
玉潇然毫不迟疑,皱眉看了看帐外,对着青慎道:“慎,你去营外东边百米的土丘之上将钟兄带回来,一定要护其安全!”
青慎看了玉潇然一眼,踌躇片刻后最终一言不发而去。
玉潇然也随即出了营帐,向着各部将帅大帐悄无声息而去,时间不容人迟疑。
战争便是在悄无声息这一刻打响的,残酷的现实永远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玉潇然还未曾通知完所有的将帅,身边便突然接连下起了箭雨,箭上带着熊熊地火苗,在这干燥的五月天里,一旦沾上营帐上瞬间便燃烧了起来,随即士兵们嘈杂之声响起:“袭营了,大军来袭营了!”
“不要慌,架起防线,快!”玉潇然声音带着内力,响彻在大军之中,“敌人偷袭,人数必定不会很多,本宫会与众位将士共进退,但有扰乱军心者,按军法处置!”
她的话仿佛一剂定心丸,让手忙脚乱的将士顿时开始寻找各自的队伍而井然有序起来,况且一部分将帅已经得到了通知,也已经整顿好了各自旗下的军士,她看一眼远处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急急赶来的塔雅思,收回目光,手持长剑:“众将士听我号令,冲上前去拿下弓箭营!”
她话音刚落,将士便汹涌而去,势必捣毁对方弓箭营,否则大火熊熊之中,敌人一定将军营一切看了个通透,这也无异于当做了活靶子!
战场一片混乱,玉潇然带人冲进一步步靠近的敌人阵营之中,以免敌人继续用弓箭射杀,她挥起长剑开始厮杀,刀光剑影中,她开始心急如焚,不见了钟怀仁的身影,也不知小黑带着赫连湛有没有走远,更没有看到裘光柯和他身边那个高手的影子,如今敌暗我明,若是那样的高手躲在暗处偷袭,那又有几人能躲得过!
她刚欲偏首提醒塔雅思要小心暗处,这猛然转首间,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不远处方才还气势斗千奋勇杀敌的塔雅思,此刻竟双目微阖向后倒去,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四周,是汹涌而去的铁戟和长枪。
裘光柯早已在战场上下过命令,击杀敌方任何一员大将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试问有此良机,就近的人必不会心慈手软。
“思思!”玉潇然一声疾呼,长剑挑落对方士兵的长枪,使之倒飞而去,直直穿透塔雅思最近的两个敌军,同一时刻,她已飞身而去,险险接住塔雅思四周刺来的利刃,一剑劈开身侧几人,一手揽过塔雅思,第一时间将手伸到其鼻端探了一下之后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我……我死了吗?”塔雅思声音细如蚊蝇,眼皮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玉潇然看一眼四周护过来的将士,这才低首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咬牙切齿道:“死了!”
“死了?”她声音喃喃重复, ...
(而后唇边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玉姐姐,你又骗我,我死了,莫非你也死了?呵呵,玉姐姐常说祸害活千年,你又怎么可能死呢?所以,我肯定没有死!”
“闭嘴!别说话!”玉潇然微微舒了一口气,虽然疾言厉色,却也有无限的欣慰,看向不远处人群中穿梭而来的青谨,面见喜色,“谨!”
青谨看一眼她怀中面色惨白的塔雅思,面色微微一愣,而后郑重其事搭上她的手腕,眉头紧皱。
玉潇然见其神色,声音微紧:“怎么?”
“她身怀有孕了!”青谨语出惊人,而后古怪看一眼塔雅思,“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次昏倒,是因为近日害喜,没有好好进食,体力透支所致!”
塔雅思双目一睁,唇边的话还未曾说出口,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真的?”玉潇然面色一喜,“塔雅思怀了叔叔的孩子了?”
“你好像很开心!”青谨面色不善地泼来冷水。
玉潇然被他一惊:“怎么,有什么不妥?”
“她身体底子好,胎儿尚且安康!”青谨没好气看她一眼,而后在其松一口气时泼了一头的冷水,又开始表现出自己身为一个称职的大夫的不满来,“但是,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境是个养胎的好时机?”
玉潇然面色一顿,看向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战场,而后幽幽道:“如何不能,有你这个神医在什么胎保不得!况且,我赫连家的小皇子已经在在这热血黄沙中生存了两个月,如今为什么不能在乱战中出世呢!”
青谨长袖一摆:“懒得理你!”
“塔雅思便交给你了,我去杨大哥那里看看!”她将昏迷的塔雅思交给青谨,转身向着杨之帆的方向而去。
青谨看一眼昏迷的塔雅思,无奈道一句“你小心”才抱起手中的人挪向安全的地方。
这一战持续了一夜之久,裘光柯仅以十万袭兵偷袭,最终两败俱伤,玉潇然大军虽然赶走敌军,但大营尽遭破坏,损失惨重,兵士死伤无数,惨不忍睹,最重要的是,钟怀仁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将士们正在整顿残破的战场,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玉潇然看着残破的营帐和死伤无数的将士,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带一队将士垂头丧气前来的主帅:“还没有找到军师吗?”
“回公主,末将已将四周找遍,都没有见到军师的踪迹!”那人恭敬回答。
玉潇然摆了摆手:“你吩咐下去,让四周散落的人都回来歇息吧,不必找了!”
“是!”那人躬了躬身,便得令去了。
“为何不找了?”杨之帆上前,看着愁眉不展的玉潇然问道。
玉潇然看一眼四周:“方圆十里都找了,再找也没有个什么结果,将士们也都累了,算了吧!你找个机灵的人去打听一下,看看裘光柯那里有没有俘虏?”
“好,我这就去!”杨之帆点点头。
“还没有找到钟兄吗?”塔雅思自营帐中走出,看着远去的杨之帆,眉头也轻轻蹙起。
“孕妇不宜皱眉,否则生出的孩子便不好看了!”玉潇然看一眼塔雅思,没有回答她的话,“你不在营帐中好生待着,出来做什么?”
“我总不能待在营帐里一辈子吧!”塔雅思抚摸上腹部,眼神渐渐柔和,“我相信我和阿成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的!”
“我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叔叔,不日他会派人来接你!”玉潇然看着远方,心中一声长长的叹息,“战争,果然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什么!你要赶我走!”塔雅思面色一变,惊呼一声。
玉潇然似乎是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淡淡道:“你如今这样子,留在这里反而多增加负担,况且叔叔那里,也安全一些!”
“我不走!”塔雅思固执己见,“我说过要与你并肩作战的,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战神赫连成的儿子,也绝不会脆弱到不堪风沙的地步!”
“裘光柯对我的性情越来越了解了,这仗也越来越难打了!”玉潇然突然换了个话题,不与之神深究下去。
“是啊,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有几分奇怪,这老小子一直以来都稳扎稳打,怎么昨夜就想到突袭了呢?”塔雅思也疑惑道,“而且还大胆到保留一半兵力,莫非他们那里来了什么奇人异士?”
玉潇然摇了摇头,心中突然被掀起熊熊斗志:“来人,拿地图来!”
她本欲修养几日,但看这情形,再败下去,只怕将士们已经没有了斗志。
她标出裘光柯所在方位,一片平坦的广阔平原,倒是个不容易被人偷袭的地方,想到此,她略微沉吟:“我们也该拔营了,你说呢,钟兄?”
“钟兄不在!”塔雅思阴阳怪气接过她的话。
她恍然抬首拍了拍额头:“唉,没有个人在身边商议着,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你可以与我商议啊!”塔雅思凑上前来,满脸笑意。
玉潇然瞥她一眼:“你看得懂吗?”
“我最然看不懂你这些圈圈点点,但是我认识这些,你看这是平原,这是山峦,这是河流,这是……”塔雅思指着地图上一圈圈弯弯曲曲的线条,兴致勃勃道。
“等一下!”玉潇然猛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平原、山峦和河流啊,怎么了?不对吗?”塔雅思又重复了一遍。
玉潇然一拍桌案,面色一喜:“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思思,你怀了这怀了个什么,怎么脑筋竟转得如此之快了!”
塔雅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没有想到?你不认识这些?那你整日里在那瞎研究什么?”
“你不知道,你看,裘光柯军营就驻扎在这里,他一定是为了就近取水便利而设!但也一定在时刻小心着河水决堤!”玉潇然丝毫不在意塔雅思的嘲笑,接连不断指着地图的各个地方,“现在正值河流汛期,只要我们伪造一片河流将要决堤的假象,裘光柯必定会拔营重新寻找驻地,现在我们在这里,裘光柯想要与我们对峙就必定会选择在这一片驻扎,到时我们便在他拔营的路上设伏,给他来个以牙还牙!”
塔雅思看着她精光乍现的双目:“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或许裘光柯要倒大霉了!”
“还是钟兄在好啊!”玉潇然看着她这迷蒙的模样,幽幽一叹,心中又开始担心起钟怀仁的行踪来,“你说这钟怀仁一个文弱书生,他能到哪里去?”
“该不会是……”塔雅思面色一沉,没有说出接下来的猜想。
“不会!”玉潇然打断她的话,“原地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战场也没有看见他的……尸体,我想裘光柯应该不会对死人也感兴趣吧!而且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
塔雅思幽幽一叹:“但愿你的直觉准确,我还准备让我的孩子跟着他学下棋呢!”
“ ...
(你家夫君不也是下棋高手!”玉潇然瞥了她一眼。
“你不懂!”塔雅思故作高深莫测,“阿成说过钟兄的棋路独出心裁,我若是让我的孩子把两个人的本事都学来,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玉潇然一声轻笑,“到时候再让他跟着谨学医术,跟慎学武术,跟着小黑学习易骨,跟着我……”
“跟着你就只会偷奸耍滑欺负人!”塔雅思接得顺溜,而后低下头去抚摸着腹部喃喃自语,“小成成乖啊,你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记住娘亲的话,可要离她远一点,别跟着学坏了!”
“小成成……”玉潇然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冷颤。
塔雅思看着她这如此夸张的模样,高傲地撇开头:“对,不能跟你待太久,小黑正在给湛儿换衣服,湛儿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我还是让他多跟他湛儿哥哥在一起待在一起的好!”
玉潇然看着她进帐的背影,幽幽道:“待叔叔一到,你即便想和我在一起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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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赤子之心最可敬
( 玉潇然带八万兵马,潜伏在密林两侧,等待着掉入陷阱的野兽。ww
“老大,将士们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把陷阱都准备妥当!”杨之帆走上前来,小声说道。
玉潇然点点头:“吩咐下去,裘光柯大军快到了,让将士们都藏好,不准乱动,否则带动林中飞鸟,否则,以军法论处!”
“是!”杨之帆看了玉潇然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玉潇然看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疑惑问道。
杨之帆嘴唇动了动,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老大一定万分小心!”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打仗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潇然毫不在乎笑了笑,“快下去吩咐吧!”
“是!”
据上次被裘光柯大军偷袭已经五日,玉潇然便拔营而去,一切安顿完毕之后她,一边命人布置陷阱,一边偷偷前去河流上游制造河汛的假象,果不其然,当日探子便来报说裘光柯开始准备转移驻地了!
此刻她便如饿狼觅食一般目光灼灼盯着来路,守株待兔,但她却不知道,在她拔营而去的当晚,一人面色着急来到旧地,清冷的面上带几分焦急之色,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已经清理干净的战场,而后焦急转身策马而去。
大约有一个时辰,彼时已经斜阳欲去,远处便烟尘滚滚,马蹄声哒哒而来,玉潇然面色一喜,压低声音对着身后杨之帆道:“来了!”
过了许久,却只见烟尘不断,马蹄依旧,仿佛由远及近赶来,却是不见大军。
她侧过耳去静听,这一听不要紧立刻有些大惊失色,这声音听着声势浩大,但却更像是故意弄出的声响,而且听这马蹄声,哪里是有二十万大军的模样,顶多只有十万,瞬息她便明白敌人是将计就计自己一定被困了,也来不及细想其他,猛然起身哪里还顾得隐藏身形,声音穿过整个隐藏的大军:“撤,快撤,这是军令,向着西北方向撤退!”
她声音决绝冷冽带几分急促,毋庸置疑,使得众位将士一愣却是不敢有违军令,下一刻还未有所动作便只听密林深处尾部的士兵齐齐传来一声惨叫,大军瞬间慌乱不已。
“不可力敌,撤,快撤,西北方向!”玉潇然面色一沉,本以为是守株待兔的狼,却不知只不过是捕蝉的螳螂,黄雀早已在身后虎视眈眈。
密林之中弓箭受阻,倒不必怕身后敌军放箭,如今敌众我寡被围困,唯有撤退。
战场不是逞强争勇的地方,有进便有退。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八万将士听从命令纷纷向着西北方向而去,一时间马蹄纷乱,兵器交接。
玉潇然在一片混乱中指挥着将士撤退:“快,西北方向,那里有王妃接应,不必害怕!”
“公主,快走吧!”一位主将跌跌撞撞经过,驻足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玉潇然,高声道,“后面敌军很快赶上,公主快上马跟大军走吧!”
玉潇然一把推开这人:“胡说,将士们还未撤尽,本宫又怎能率先当逃兵,你快带着大军撤退,本宫断后!”
“公主!”那主将犹犹豫豫不肯远去,惊呼一声。
“这是军令!”玉潇然厉喝一声,“军令不可违,否则这数万将士的性命你担当的起?还不快去!”
“李将军快去!公主这里由我护着!”杨之帆看一眼那面带焦急的主将。
那人看一眼杨之帆才放松了神色:“那便有劳杨将军了!”
“杨大哥,你也快走!”玉潇然看着身侧的杨之帆,声音沉重。
杨之帆摇摇头声音倔强:“老大不必说什么军令如山了,就算是犯了杀头大罪,我也不会弃你而去!”
玉潇然看一眼满面固执的杨之帆,最终只得妥协:“那好!你速去点一千兵马,随我向西南而去!记住,要自愿留下的,谁若想离去不得强留!”
杨之帆一愣之后便知她这是要拿自己做诱饵了,一时间面色沉重,踌躇不定。
“公主,我留下!”
“我也留下!”
“还有我!”
“……”
身边一息间密密麻麻聚集了上万将士,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玉潇然扫一眼四周停驻的将士,面色微微动容,突然间觉得双目微微发热,有什么东西将要汹涌而出,但现在不是感动上万时候:“本宫不需要这么多人,只留千人,其余人速速离去!”
没有人动。
“家有父母高堂却无妻儿的站这边,无父无母有有妻有儿的站在这边,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站在这一边!”玉潇然顿了顿,“无父无母无妻有儿子的站在这边!”
众人一愣,不知这样做有何取舍,只得老老实实分队而立,站在最后一列的,不过数百余人。
玉潇然最后看了看那百余人:“这些人留下,其余人速速离去,这是军令!”
“公主,我们孑然一身家中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了无牵挂,为何不能留下!我等跟随公主上战场不是为了当逃兵的!”人群中一人高声抗议,仿佛争夺的不是生死,而是珠宝一般。
“我且问你,你可有兄嫂弟妹?”玉潇然反问。
那人摇摇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你的列祖列宗!”玉潇然疾言厉色,声音不容迟疑,数百人自然远远不够,但是,家有父母的要为之养老送终,家有妻儿的又怎能让恩爱的夫妻阴阳相隔,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又岂能断了他们家族的香火,到最后只有残忍地留下已有后人的将士,“执行军令,速速离去!”
“将军,我有兄长!不怕我家没有后续香火!”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人群中有一人出列道。
心口处微微有窒息的感觉,玉潇然暗自喘息,看着渐渐速速离开的大军,面带这对这群真正的铁汉的敬重之色:“那你留下吧!”
那人面色一喜,站至了那数百人之列。
“公主!我也是!”
“我也是!”
“……”
陆陆续续又有数百人站出来。
“你!”玉潇然指着站出的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的士兵,“我记得你上次还跟我说你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什么时候多了兄弟姐妹了?”
“我……”那瘦弱的士兵先是一愣,而后一脸不可置信,全军二十万人,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无意间跟一个公主聊天时说出的话,她竟记得清清楚楚,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做到,他的眼眶红了,只觉得双目之间有什么东西欲喷薄而出。
不止是这个士兵,其余在场的也是一脸动容。
“还有你,你家里有个七十多岁的奶奶,我说的可对?”她将那人点出之后又指向另外一人。
“还有你、你、你……”玉潇然将他们中的人一一点出,“知不知道欺上瞒下者 ...
(获什么罪?逐出军营,永不得参军!”
“公主……。”那些人神色动容。
玉潇然声音冷冽:“再有不从军令者,一律赶出军营,这些人留下,其余人跟随大军速速离去,不得有误!”
气势磅礴,不容人置疑,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将士们纷纷看着眼前这一身甲胄的倾城女子,如果说以前只不过是敬仰的话,那现在就是心悦诚服,她身姿单薄,英气逼人,精致的眉眼之间是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和果决,众人在他的目光之下依依不舍离去,留下的人一脸自豪,与这样的主帅共进退,无论生死,都是能够让一个真正的铁铮铮的汉子发自内心觉得骄傲的事情。
玉潇然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近千名将士,突然俯身曲膝,向着那些视死如归的将士们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他们没有文才武略,没有盖世之功,但是他们有一颗令人叹为观止的赤子之心,这种气概比文华惊世更为难能可贵,比功高盖世更加高山仰止,她为这群将士卑躬屈膝,她心悦诚服。
“公主!”身侧杨之帆和近千名将士齐齐震惊,尤其是杨之帆,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忍之色。
“这一跪,是拜谢将士们对本宫的信任和支持!”她又是一跪,“这一跪,是为了你们家中的亲人而跪!”
“公主!”杨之帆俯身单膝跪在其身侧,将士们随之屈膝,近百名铮铮铁骨的汉子潸然泪下。
“这一跪,为尔等……。九泉之下的冤魂!”近千名将士做饵,身后数十万大军尾追,九死一生。
三拜之后,她气势恢宏起身,看一眼已经尽数退去的大军和身后渐渐接近的敌军,毫不迟疑转身纵马而去:“出发!”
一直以来,裘光柯想要的,不过是她的性命。
但是,作为赫连家的子孙,哪怕只有一口气,也绝不轻易放弃性命!
她带领近千兵士纵马离去,裘光柯十万大军在身后紧追不舍,而另十万大军,则被陷阱阻在数里之外,一时间落后很远。
远远地,她便看到录得东方有一片峡谷遥遥在望,再看一眼谷口嶙峋的黑色山石,面色一喜:“天助我也!快,向峡谷那边走去!”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策马,身后大军马蹄愈近。
到了谷口,玉潇然翻身下马,手持软剑:“杨大哥留下,其余人全部进谷,快!”
“公!”众位将士有所不满,驻足不动。
玉潇然欣慰一笑:“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不是送死,你们看这谷口的奇石头,乃是布阵的天赐良地!快,你们都进谷!”
她一边转身一边看向马上若有所思的杨之帆:“杨大哥,你怎么了,快下来帮我啊!”
“啊!”杨之帆似从沉思中惊醒,这才发现众人已经向谷中而去,连忙翻身下马,“老大,怎么做?”
玉潇然狐疑看他一眼,在地上简略画了一个草图,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是最终眼神决绝地指着四处黑色的山石道:“看到没有,按照这个方位,将这些山石摆开!”
杨之帆看着玉潇然这幅模样,一边动身一边道:“这是……”
“尽量拖延时间吧!”玉潇然一边回答一边毫不迟疑,“想必塔雅思他们很快便会得到消息,到时与我们八万大军再度折回,到时便不必躲躲藏藏了!”
她不能一直带人奔命,一旦被另一半敌军拦截,到时只怕是神仙难救。
布置好阵法,玉潇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她走近阵中,看着不远处勒马驻足观望的大军,面带笑意。
只见裘光柯面色沉重看着黑石林立中玉潇然,再看一眼绵延陡峭的峡谷,唯恐有诈,伫立不前,再者,身为兵法行家,他又怎会不知谷口的山石并非只是天成,而是经过人稍加修饰而成的阵法,身居远处,他便可轻易察觉到这阵法的霸道。
玉潇然淡若清风冲着驻足不前的裘光柯一笑,转身向峡谷之内行去,转身的背后,却是出了一头的细汗,腿脚一软,差点倒地不起,终是咬了咬牙挺着笔直的脊背而立,杨之帆欲上前来扶,玉潇然却是一声低喝:“站住,不许来扶,裘光柯必在远处观察你我言行,昂首阔步向内走去,也不许回头!”
杨之帆一愣之后便微微敛眸,而后跟在玉潇然身后向谷内行去。
待转到山坡之后,玉潇然只觉双腿一软,向后倒去,四周翘首以盼的将士立刻大惊失色:“公主!”
近处的杨之帆虽在按照她的命令目不斜视,其实余光从未曾片刻离开过她的身上,在其后仰之际便一把上前扶住,眼底深沉一片:“老大!”
玉潇然微微抬起眼皮,看一眼四周围上来的大惊失色的士兵,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没事,不过是方才布阵消耗了太多体力和精力而已,休息片刻便会没事了!”
此阵乃是她有史以来布下的最为玄妙复杂的阵法,本是敌军紧追不舍,她并没有多长时间布阵,但是谷口的黑石却是带着特殊功效的山石,而且与四周山体树木相得益彰,她只看去一眼,便知这是自然天成可布置阵法的绝妙之处,十分罕见,以往她在碧遐谷时只是不断以破开师父阵法为乐趣,很少耗费如此大的心神去布置太过精妙的阵法,如今一个阵法几乎耗尽她全部的精力和体力,天成加上人工雕琢,谷口的阵法自然不得小觑。
一行人见玉潇然没事,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疑惑顿生:“阵法,什么阵法?”
“握在谷口布置了阵法,我虽不知威力到底如何,但至少可以阻止大军一段时间,你们派个两个人去谷口盯着,有什么动向及时来报!”玉潇然暗自将体内内力运行一周天,微微喘息道,“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在偷看,使得他们一面惧怕谷口的阵法,一面怀疑谷内有疑兵而不敢轻易上前!”
安排好人之后,玉潇然看一眼四周神经紧张的众人,笑了笑:“先坐下休息吧,不必慌张,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
别的不敢说,自己的阵法,她又绝对的信心。
众人依言席地而坐,却是依旧不敢相信有所放松,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开始自顾闭目调息。
不到半个时辰,前去谷口查看的一人便面色有些惨白慌慌张张地奔来,一边走一边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天啊……太……太可怕了!”
众人立刻惊坐而起,迎向那人:“怎么了,是不是敌军冲进来了?”
玉潇然抬了抬眼皮,没有动。
那头喘息一声,摇了摇头:“不……不是!是……是死了好多敌军!”
“怎么回事?是王妃带着兵马来解救我们了?”一人惊喜出声。
“不是!”那人又是连连摇头。
众人急了:“那到底是什么啊,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急死我们了!”
“是……是那石头林!敌军有好多人一进那石头林,便跟疯了似得开始莫名其妙地厮杀互斗,撕咬乱砍,见人就攻击,惨不忍睹!”那 ...
(人似在回想方才看到的情形,面上一片不忍之色。
众人一喜:“真的吗?真是老天开眼啊,我们有救了!”
“什么老天开眼,那明明是咱们公主殿下布置的阵法所致!”将士中一名身着主将铠甲模样的人回答道,倒是颇有几分见识。
众人一片惊骇之色,小小一片阵法,竟能阻拦住十万大军的步伐,真是无法想象,看向玉潇然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崇拜和敬仰,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我参军这么多年,只见过小打小闹的阵法,有如此威力的阵法却是还没见过,不行不行,我要!”
“算我一个,我也去!”
“我也去!”
众人纷纷出声要去看那阵法,却只听坐地不起的玉潇然道:“你们不要对那阵法寄语太多期望,阵法摆在那里是死得,人是活得,敌军中的主帅可是裘光柯裘大将军,这阵法可困得住他一时,困不住他一世!”
众人纷纷一愣,片刻的欣喜又重新被紧张所替代,但却依旧对谷口的阵法十分好奇,纷纷小心翼翼前去偷看,回来的人无一不重新带上震惊和惊骇地神色看向了他们的首领,看似弱不禁风的公主殿下,其实若是残忍起来,那便丝毫不曾心慈手软。
如此反反复复有人来报,敌军退了又上,上了又退,直至深夜也未能破去谷口这些阵法,将士们有些昏昏欲睡了。
“公主,喝点水吧!”离玉潇然最近的杨之帆递过一袋水来。
奔波一天,玉潇然顿时觉得有些口渴,便不疑有他,接过水袋便喝了一大口来,一刻钟后,便只觉昏昏欲睡靠在了山石之上人事不省来,耳边依稀传来一声似是忧伤,又似是十分决绝的呢喃:“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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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 费尽心机所为何
( 军营,营帐。ww
“抱歉,老大!”只有一只臂膀的清秀男子低首凝视着床榻之上的角色女子,声音里是无尽的忧伤,“或许,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原谅我!纵然你将任何事都埋在心底,但是我知道,你是个从不容许别人欺骗你的人!但是,我不得不如此!”
“潇然,一直都想这样称呼你,但是,你太耀眼,而我,太卑微!想不到,今日能与你这般亲近,竟是在敌军的大营里,若非如此,只怕我此生都不敢凝视你的万丈光华!”杨之帆自顾自说道,眼神温软,片刻未曾离开过女子的安静面颊,“你和我,一个是天上的皎皎明月,一个是低进尘埃的蝼蚁,呵,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在痴心妄想!但是,我多么庆幸,我曾经为你失去过一条臂膀,也因此让你对我有一丝与其他人的不同,哪怕是怜悯和愧疚,也让我为之欣喜不已!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上苍的眷顾,以致让我结识了你,却又,让我卑微地,对你动了心!”
“如今,就让我用生命为你做一件事,不求别的,但愿此生,我能在你的心底有一个卑微的位置!”男子将单手提着的大刀靠在床边,缓缓伸出手去,却在半空中凝滞,而后来来回回犹豫不决,“我会以死,来谢罪那晚因偷袭而死伤的无数将士亡魂!”
“潇然,你……多保重,待我将裘光柯的人头砍下,一切,就可以了结了!”杨之帆沉重的声音落在大帐之中,最终他鼓足了勇气单手轻轻执起女子纤瘦的素手,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将之轻轻放在床榻,深深地看了一眼绝色宁静的女子,已大步向外而去,身影决绝。
却未曾注意到,身后女子早已睁开了双目,眼中云雾翻滚,泪水最终簌簌而落,这个女子,正是玉潇然,大义凛然离去的那人,便是杨之帆。
她早已在那人絮絮叨叨低声呢喃之中醒来,心中冰凉一片,当时耳边传来衣衫簌簌的声音,她却是故意装睡,未曾有过分毫动作。
那日被无故偷袭,她就有些奇怪,以裘光柯的性情,又怎会选择贸然偷袭?再者,那晚偷袭的士兵,似乎对军营的岗哨十分熟悉,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有人会出卖消息而已,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所以在杨之帆递过水来之际,她又无意间瞥到他有些闪躲的眼神,莫名地想到他最近的反常表现,便将口中的水顺着山石岩缝尽数流出,尽管如此,却不料这水中的迷药如此霸道,只粘了些许便让她昏睡了过去,千算万算,最后竟然是他将消息透露给了裘光柯,怪不得拔营的当晚,她看到他独自一人向着西南方向跪拜良久,当时只做是他在祭拜永宁的亲人,却不料原来是因为内疚而谢罪于那些死伤的将士,她心中一片苦涩。
裘光柯大营。
裘光柯满面红光,笑意不断地看向自营帐外走近的独臂男子,自座上起身:“哈哈哈,杨将军,来来来,本将早已经将军准备好了美酒佳肴为将军接风,杨将军可算是来了!”
杨之帆面无表情单膝跪下:“末将见过裘大将军!”
裘光柯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传闻中这人异常铁血,想必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见之下跪面上立刻又闪过得意之色,出手将之扶起:“杨将军快快请起,杨将军今日立了大功,待本将破了敌军班师回朝,一定向皇上为将军颁功请命,给将军加官进爵!”
“将军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杨之帆淡淡回答道。
裘光柯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对着帐中的其他主将到:“看到没有,这才是大将之风,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你们多学学!”
四周主将连连笑着起身附和,却在偏首之际眼中换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杨之帆自然是没有遗落掉这些人眼中的鄙夷,却依旧淡淡道:“将军过誉了,只不过末将不喜说话,还请大将军多担待几分!”
“呵呵呵!”裘光柯又是一阵大笑,一边将杨之帆引向早已备好的筵席之上一边道,“杨将军初来乍到,未免有几分生分,待吃了这顿庆功宴,就慢慢熟络了,来来来,将军请入座,来人啊,倒酒!”
杨之帆却在裘光柯靠近之际手中的大刀一转,已是用了十分力气,他本就是学的是近身武功,内力倒不是十分深厚,但是手法的精妙却是经过青慎千锤百炼的,如今又身经多战,身手愈发敏捷,况且裘光柯本就没有防备之心,还未曾回过神来,身经百战而依旧健在的头颅便已经离开了身体,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
四方将士被此异变震惊了良久,恍若梦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上方座前一直默默站立的中年人,他被这异变也是震惊得一愣,而后眼眸一敛便身如鬼魅一般掠了过来,一掌拍向杨之帆,气势惊人。
“爹啊……”旁边这才传来裘安的一声惨叫,而后声音咬牙切齿,逐渐歇斯底里,“常叔叔,杀了他,杀了他!”
杨之帆对着这雷霆之势一掌,只觉丝毫不曾下于青慎曾试探自己掌势的威力,身体略倾,无奈还是悬殊过大,胸口处便已接上了这一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退数步,但却是因为他敏锐的洞察力的闪躲而减轻了这一掌的来势,否则必定丧命于这一掌之下。
但是这一掌虽未曾毙命,更为凌厉的一掌已携雷霆之势再度袭来,无处可躲,他苦笑一声闭上双目,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绝色女子的容颜,嬉笑的、愤怒的、自信的、同情的、愧疚的、决绝的,但无论是何种样子,都是让他倾心的模样。
最终等来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耳边呼啸的风声,随即他已被人扶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杨大哥,你怎么样?”
是梦吗?还是在临死前的幻觉。
不,手臂上的触感如此清晰,身侧的气息如此怡人,感觉也如此真实,他睁开双目,落入一方清澈的幽潭之中,他嘴唇微动,似是不可置信一般:“老大……”
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身着士兵服的玉潇然微微一笑:“杨大哥,是我!我和慎来了!”
余光瞥到与那人斗得不可开交的少年身影,亦是同样一身士兵服,想必两人乔装而来,他又是一愣:“小师父?”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走!”玉潇然一把扯过有些呆愣的杨之帆,声音急促。
四周将士这才有所反应,纷纷提起兵器向两人袭来,玉潇然毫不迟疑抽出腰间软剑便是一剑,两方交战许久,自然也是知道这绝世神兵的厉害的,立刻纷纷躲开,这一躲开,便给玉潇然二人腾出了空隙,闪身出了军营。
异变太快,四周军营的将士未能得到风声,一见陌生人出入,这才有所反应,大呼一声“抓刺客”便齐齐涌来,与此同时,只听军营四周号角声四起以及哨兵的大呼:“敌军袭营了,敌军袭营了!”
裘光柯的大军,顿时乱了阵脚,军营的主将连忙出营,面色齐齐一变,没有了大将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对上被重重士兵围堵的玉 ...
(潇然两人,心中有气,纷纷大手一摆:“弓箭手准备!”
杨之帆身受重伤,玉潇然分心应对,面对一边涌上的大军和一边准备的弓箭手,心中大急,一剑劈开这一波汹涌而来的将士,下一波已经倾身而上,令人应接不暇。
“老大,你先走吧,我来断后!”杨之帆一把抽开自己的手臂,一刀砍下身后一个士兵的头颅,却是气喘吁吁。
玉潇然看也未看他一眼,声音却不容拒绝:“要走一起走!”
说话间,那边弓箭手已经准备妥当,士兵退去,箭雨便配合地低分默契开始下了起来,身在漫天箭雨之中,即便再高的功夫,也只能找机会逃脱。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四周一声惨叫传来,接着便有两道形如鬼魅的黑影落在两人身侧,为其挡去箭雨,只说一声“我们是来救你的”便提起一人带起一人一边劈开箭雨一边冲出重围,看着身法,独特异常,玉潇然看着这从上到下包裹得异常严密的两人,却恍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一人带着一人,瞬息便冲出了保卫,毫不停留,带着二人向军营外围冲去,远远地,与喜爱日便看见自己的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当先的,正是塔雅思,她的身侧,是消失不久的钟怀仁。
那两人身法奇快,与青谨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迅速将二人送至塔雅思身侧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姐姐!”塔雅思一声惊喜地呼唤,“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玉潇然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接应你啊!”塔雅思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胡闹,你身怀有孕,怎么能随意上战场!”玉潇然一声厉喝,看着高头大马之上的塔雅思,“你谨待在一起,不许去攻打大营!”
“过河拆桥!”塔雅思小声嘟囔一声,而后兴致勃勃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方才救你那两人是谁啊?”
“不知道!”玉潇然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那谁派来的吧!”塔雅思眨了眨眼,眼神暧昧。
玉潇然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当日她有言在先,不许龙延拓Сhā手北牧之事,这是她国内政,是她赫连家的尊严,若真让龙延拓以私情Сhā手,九泉之下的成元帝,必定觉得颜面无光。
塔雅思正欲说话,玉潇然看一眼钟怀仁:“此刻不宜多说,裘光柯大军已乱,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杨之帆静立不动。
玉潇然神色如常:“大军已动,先锋不动更待何时!”
杨之帆面上一愣后,目光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以为,他会被赶出军营。
玉潇然面色依旧,声音毫无改变:“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她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依旧是让杨之帆羞愤交加,语无伦次道:“老大,我……我……”
“先锋官何在!”玉潇然打断他的话,气震山河出声。
杨之帆立刻面肃然之色,严阵以待:“末将在!”
“本宫命你速速归队,带领先锋部队打头阵,不得有误!”
“是!”
玉潇然看着奔向前方赶上先头部队的背影,眼神中这才流露出片刻的愧疚与疼惜,杨之帆所做,皆是为她,为了战事的胜利,自己有何颜面去责怪他,即便军令如山,那自己便悄悄徇一回私情又当如何让!
杨之帆以数以万计的将士生命作为筹码,裘光柯岂有不信之理,更何况,自己这个主谋都已经被之送到了这里!他以将士生命做饵,身涉险境,企图与裘光柯玉石俱焚,以期裘光柯大军群龙无首不战而败,的确是个阴狠又有奇效的计谋,他对自己太狠,如此一来,他身上要背负多少血债,心头要有多少罪孽,梦中又有多少魇魔啊!
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魄力,亦会如此狠心。
她在裘光柯军营醒来之际,便起身看了看营帐外,Сhā翅难飞,正踌躇怎么逃脱之际便见青慎潜了进来,带来一封书信,是杨之帆亲笔,交代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只不过却是让代转书信那人在伏击敌军当晚也就是自己失踪之后才交给塔雅思。
他交代自己欲杀裘光柯,让塔雅思以及众人得知消息时做好袭军的准备,并嘱咐青慎一定要去军营救玉潇然云云,却并不提到自己,可见是已经打算与之玉石俱焚了,但是玉潇然既已知情,又如何会让其只身赴死,幸而赶到及时,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这一战,因为裘光柯的突然之死而使敌军方寸大乱,将士们早已失了对抗之心,两军对垒,士气自然是成败的关键,所以裘光柯的二十万在死伤之中纷纷落荒而逃,最后裘安带领不到五万人马逃向永宁。
玉潇然手中长剑一收:“穷寇莫追,收集敌人粮草,打扫战场!”
“噢,我们赢了,赢了!”士兵们举起兵器欢呼雀跃,纷纷以炙热的目光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却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并肩走来的一男一女,对着那面色清冷却含几分笑意的男子道:“钟兄,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钟怀仁面色未改:“抱歉,让你担心了!”
“钟兄的确应该说抱歉!”玉潇然一点也不推辞,心中有气,面色不善,“我们还以为钟兄遭遇了不测!”
钟怀仁看她这等模样,不自然摸了摸鼻子:“那晚敌军偷袭,我看敌军不但有备而来,而且仿佛是对我们大营十分熟悉,便怀疑泄露了消息,便将计就计隐了踪迹想去追查这人是谁,谁知刚有了眉目回营你便已经去伏击敌军了,我正与王妃商议对策的时候,便有人送来了杨将军留下的一封信,这才知道真相!”
“原来如此!”玉潇然眼中光芒一敛,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钟怀仁说到底,还是没有交代他是如何从那山丘之上逃脱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暗箭在侧,是怎么离开的,莫非这人其实也是身怀武艺,但却不肯外见于人,想到此,她也就没有再发问,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自己,曾经不也是隐藏了身份许久?
钟怀仁将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收进眼底,唇边仿佛掠一抹无奈的苦笑。
自此,玉潇然这方战场顺利结束,她带领军队开始以军营驻守之地为中心收拢四方州郡,所到之处州郡守将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久仰,无不臣服。
赫连成一方也已派了兵马前去援助高悬,使之战事节节胜利,而敌军距离永宁又十分遥远,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高悬那方得胜,只是早晚的事。
此战过后三日,玉潇然带领大军已经驻守在一个叫做维牙子的城市,这是北牧北方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镇,此刻,州郡府上便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自然,这位不速之客是对于塔雅思来说的。
赫连成。
自他接到玉潇然的飞鸽传书,就已经二话不说牵起马匹日夜兼程而来,以致楚关不得不独自坐镇驻地调 ...
(遣大军前去援助高悬,定远王阁下第一次在战争中不管不顾地做了逃兵,为了她的王妃,但是,他的王妃似乎是不怎么领情。
“我不回去,我说过了,我要留在这里和玉姐姐并肩作战,我们草原人一向说一不二的!”塔雅思一撅嘴,恨恨地瞪着大眼睛看着赫连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思思!”赫连成急了,“说一不二没有错,这是你们草原人的优良传统,可是你也要分个时候吗,若是你动了胎气,那可如何了得!”
“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塔雅思怒目圆睁。
“好好好,不回就不回,不要生气,免得动了胎气!”赫连成连忙上前拍了拍塔雅思的后背以做抚慰,但在下一刻却是一把将塔雅思捞起抱在了怀里,使之动弹不得。
被赫连成紧紧环抱不得的走向门外的塔雅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将要被人强行带走,立刻破口大骂:“赫连成,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恨死你了,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走……呜呜,玉姐姐,救我!”
最后一句,她可怜兮兮看向一边环胸斜靠在门口张望的玉潇然,向之求救,哪知玉姑娘双手一摊,学着赫连成的口吻:“思思,你就从了我家叔叔吧!”
“月儿,叔叔这就带你叔母去了,八个月之后,叔叔让你见见你白白胖胖的弟弟!”赫连成毫不在意怀中女子的破口大骂,满脸笑意向着玉潇然告别。
“月儿静候佳音,恭送叔叔叔母!”玉潇然盈盈一笑。
远处传来塔雅思的怒骂声:“赫连捧月,叛徒!你们赫连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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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人生相交有知己
( 北牧内乱在经历过近三个月的时间之后,赫连捧月终于击溃长安帝派来的六十万大军,之后声势日渐浩大,兵分三路向永宁进发,一路战战停停收收合合,优势尽显,永宁皇城岌岌可危,长安帝忧心不已。
在北牧内乱这一战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南部圣华传来一件震惊四海的消息:
圣华国君承明帝欲趁北牧内乱出兵,满朝文武无不赞同,唯有太子司马空哲一人反对,奈何相劝无果,承明帝坚持出兵,并当殿斥责太子殿下不思进取优柔寡断,太子当朝丢下一句“自断后路”而拂袖离去,回府后即刻散尽家丁妻妾,一纸留书放于府上,上曰胸无点墨失帝王之志而辞去太子之位云云,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失踪。
若说司马空哲胸无点墨,那便可教天下学子羞愧而死,圣华乃至四海那个又不知其大名,那可是与天行龙延拓和傲苍慕容修文齐名的少年英雄,自幼一篇定国论而让承明帝刮目相看,其又是嫡子之尊,是以承明帝对其是十分偏爱,无论当朝如何暗潮汹涌,太子之位始终未曾动摇分毫。
如今其却无故辞去太子之位而杳无音信,以致承明帝大怒于朝堂,举国悬令寻找,但却始终没有丝毫蛛丝马迹可循,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太子司马空哲的离去,给圣华带来了轩然大波,太子之位空悬,各方皇子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明争暗斗不可开交,纷纷请战出征于北牧,几欲拔得头功而使承明帝刮目相看。
但在承明帝争夺得不可开交之际,傲苍和天行先后有所动静。
先是傲苍,明言自己与北牧身为姻亲之邦,友邦有难自当鼎力相助,并陈兵于傲苍与圣华交界,日益练兵,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其他!
再是天行,直说自己有一队商队无故消失于圣华边界,疑是圣华有人做了手脚,大军气势汹汹朝向圣华直截了当要人,扬言若是不交出商队便以圣华边界百里之地作为赔偿。
圣华本欲趁火打劫于北牧,却不料竟一时令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哪里还敢出兵,承明帝在大殿之上听说两国不差先后的举动,冷汗立刻涔涔而下,“啪啪”滴落于龙座之上亦不知,一把丢开军报,哆哆嗦嗦质问快马来报的探子:“傲苍作为姻亲之国出兵也就罢了,这天行凑得哪门子热闹!”
一个小小的驿站传输探子哪里能回答得了这等问题,当即吓得腿软不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朝文武没了太子殿下,顿时失了主心骨,你争我抢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承明帝两眼一翻,竟在大殿之上人事不省来。
出兵之事,最终不了了之。
之于天行之事,承明帝最终也没查出个什么商队的下落来,却又怕天行不依不饶,竟乖乖送去黄金万两粮食万担作为补偿,美其名曰维护两国邦交,真是让四海又是唏嘘不已。
圣华本就因为太子留书而去而颜面无光,如今又欲趁火打劫却又未成反倒被两国夹攻,最后白白送去不少钱财而平息事端,更是颜面扫地。
再说承明帝醒后,想到当下一触即发的事态更是越想越来气,第一件事便是宣布放弃出兵,第二件事便是将怒气都撒在了这个离家出走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于是下达诏令昭告四海,将司马空哲自宗室族谱中除名,永不承认其司马家后室子孙之位!
但是,自始至终,司马空哲也未曾现身。
“看来这承明帝是恨他儿子恨得牙根痒痒了,否则也不会发下如此诏书欲逼他儿子现身!我与这司马空哲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未曾想竟是有如此魄力的人物!”彼时玉潇然带领大军已经愈发逼近皇城永宁,对着探子送来的战报,唏嘘不已,作为子孙,从宗室族谱被除名真乃是最大的耻辱和比性命更加严厉的处罚。
她带领大军正在一个城镇的驿站中停留,美其名曰修生养息,其实就是想给本就坐立不安的长安帝再多几分压力,就像拿刀子杀一个人,并非一刀将之毙命,而是一点点将利刃逼近,让人在临死前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和胆寒,杨敛和止澜的死,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每在夜深人静,她总恍然间能见有婀娜多姿的身影或坐在窗前为其沏一盏茶,或是屏风之后为其叠衣理床,或是半夜入账为其盖被子,再者,就是有一身太监服的人恭敬而憨厚的面容,偶尔露出一两抹老实的笑意,但在人群中总是卑微躬身,这些,都是她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是她抹不去的梦魇心魔,这些,有她的不是,但更多的是,她对赫连明铁血狠辣的无边恨意。
她快意恩仇,实则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但战事的风霜,终是让她在愈发残忍的环境中咬牙撑了下来,以致每天每日,她会笑颜以对,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
“的确有魄力!”钟怀仁静静喝一盏茶,幽幽道。
她一愣,放下军报看了过来:“怎么,钟兄也认识司马空哲?”
他嘴角轻轻一撇,清冷的双眸中意味不明:“我说的是傲苍和天行!”
“啊哈哈,钟兄怎么想起说这两国了,你我不是在商讨司马空哲一事吗?”玉潇然打了个哈哈,对于几步外的如静幽寒潭之中的盈盈光芒置若罔闻,将目光重新转到战报之上,仿佛那不是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战报,而是一本耐人寻味的书。
“是在商讨傲苍太子一事啊!”钟怀仁仿佛没有看到她闪躲的目光一般,“司马空哲因为圣华直欲出兵之事不辞而别,傲苍和天行难道不也是为了圣华出兵而陈兵边界?看起来,倒像是不约而同呢!”
“人傲苍不是说了吗?身为姻亲之国不帮一把是没颜面,要知道一国之君颜面大过天,若想堵住大千世界悠悠众口,势必要做出几分样子来的,也就是那承明帝胆子小,他若真的派兵杀来我北牧,我就不信那傲苍真的敢出兵!”玉潇然自顾自地分析,撇了撇嘴。
钟怀仁笑了笑,淡若清风:“是吗?那天行呢?这么巧这个时候也出兵了?”
玉潇然眼皮子跳了跳却最终面不红心不跳地道:“这有什么赶巧的,那么大的地方,商队不见了又是什么稀罕事,以承明帝这爱趁火打劫的性子,自己国家的军队素质也不好哪里去,说不定在哪看到了落单的商队就打劫去了!再说了,以天行皇上那小气的性子,他占别人便宜还差不多,又怎会让别人将他便宜占了去,那么大一队商队可以养活他天行多少人口,他会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那些财富不翼而飞?不出兵倒真是怪事了!”
“小气?”钟怀仁抓住了重点,“未曾听闻你与天行皇上有所往来,怎么对其性子有如此了解!”
玉潇然心中一边暗骂着钟怀仁太精明,一边干巴巴道:“啊哈哈,小气?谁说的,我说了吗?哦,是得,好像刚刚说过,我不清楚啊,一点都不清楚,我瞎猜的,瞎猜的,哈哈!”
“瞎猜的?这可不像你说的话!”钟怀仁淡淡一笑。
玉潇然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便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想起远方那个邪魅绝世的男子 ...
(,面色渐渐黯淡至未明的色彩:“瞎猜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两滩互不相干的死水,终究是无法汇聚到江海的!”
钟怀仁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露出骨节分明的骨节来,而后幽幽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手中提了两个坛子来:“贤弟,随你征战沙场数月,为了不误事,怀仁已经很长时间都滴酒未沾了,今日去府衙的路上,闻到巷子口的一家酒香特别怡人,一时没忍住便偷偷买了两坛,如今忙里偷闲,你我再次一醉方休可好?”
玉潇然一闻,果然是好酒,未曾开坛便已有醇香扑鼻,面色不善看向钟怀仁:“大胆钟怀仁,军令如山,你身为军师不但不以身作则反倒以身试法,该当何罪!”
钟怀仁先是一愣,继而瞥见她眼底的戏谑和狡黠之色,便一边自顾自打开酒坛一边自言自语:“这可是真难得一见的好酒,有人不喝正合我意,我一个人包揽了!”
玉潇然咽了口口水,一把夺过已经开封的酒坛,恶狠狠道:“谁说我不喝了!”
“贤弟不是说军令如山吗?”钟怀仁笑意盈盈。
玉潇然暗道这钟怀仁心眼可是越来越坏了,十有八九是跟着塔雅思日久了便近墨者黑了,一边凑近坛口狠狠嗅了一下酒香一边狠狠道:“我还没说完!纵然军令如山,但有如此美酒即便是军法处置也值了!”
钟怀仁提起酒坛,欲将手中的酒倒向桌上酒壶中,却被玉潇然一把拦住,只听其慷慨激昂道:
“钟兄,你这酸文人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你这文人虽风流但却不尽兴,这酒啊,其实是该这么喝!”
玉潇然说完,便单手提起酒坛仰首喝了一大口酒,而后极其没有形象般“咕咚”一声咽下。
钟怀仁微愣,纵然与之一起痛饮不少,但却如今日这般喝酒还是初次,眼前的女子一身简洁利落的便装,墨发高绾,姿容绝世,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未曾得见小女儿家的扭捏之态,姿态虽不优雅但却也不粗鲁,反而一动一仰之间净是放浪形骸绝于尘世的不羁和狂傲,见过简装素颜淡雅的她,见过盛装高贵冷冽的她,见过戎装果决狠辣的她,却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如此放纵的她,或许,她本就如此,只是尘世的种种,束缚了她本该不顾一切放浪不羁的性子,使她无论何事,都逐渐三思至犹豫不决起来。
她用挑衅地目光看向面色有些怔愣的钟怀仁,唇边沾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刹那间衬得她容颜娇艳无双:“钟兄,请啊!”
眼底收进她毫不掩饰的挑衅,钟怀仁唇畔亦挑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而后丝毫没有文人的扭捏与酸儒,反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畅行欢快,他将精致的下颚微微扬起,清冷的眉眼在一刹那竟带几分放浪不羁的倨傲,红润的双唇微张,修长的手指如同勾住瓶口,清澈的细流倾泻而下,仿佛高山流水那般和谐优雅,说不出的风雅,道不尽的风情。
这次轮到玉潇然怔愣了,她未曾想一直以酸文人自居的钟怀仁竟还有如此豪气冲天的一面,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哪里还有半分反而酸儒模样,若非周身没有一丝内力波动,只怕要将之认作是驰骋江湖的风流侠客,她看着他仰首痛饮的风流模样,突然间就想起许久之前有人这样狂放不羁百态风流地陪伴自己在风霜之夜彻夜不眠,陪自己却比自己更加锥心之痛地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想到这里,口中残余的清甜酒香,便突然间变作了有些酸涩的滋味。
她又喝一口酒,而后幽幽说道:“钟兄,你相信吗,我曾经莫名其妙地为了一个人动心,在我最单纯最纯真的时光里?”
钟怀仁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而后低下头去看坛中荡漾不已的酒水,声音平静:“我相信!”
“那时我没有满腹的阴谋诡计,也没有双手的血腥之气,更没有如山般沉重的责任,更没有千军万马做追随!”她唇边的酒水,挂上一抹苦涩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开始真正的回忆那段原本最不想提起的岁月,“我只是一个任性无知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我毫不避讳地表露自己心思,甚至为了博他倾心而闯青楼,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我有可能便是北牧的公主,呵,什么公主啊,不过是失去自由的金丝雀而已!”
钟怀仁拿着酒坛的手微微收紧。
“我可以原谅他曾经接近我是意图不轨,也可以原谅他为了大局而舍我,却独独不能原谅他另娶她人,无论是他有何苦衷,我却不能原谅,若不能做得此生唯一,那我宁愿是从未有过交集!”她蓦然笑出声,再喝一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帝王家的人啊,你永远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哪怕是我自己,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我不知我想要做什么,不知这永无止境的杀戮和硝烟到底何时能够终止,哪怕是天下人都说我早已有心向高处,那又如何!我赫连捧月从不会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风浪而退缩!可是,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些,我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开心时便大笑,不高兴便可痛痛快快发泄,偶尔能够向着长辈偷奸耍滑撒一撒娇令人头疼的山野粗人,我要那高位作甚,天下是你的,可你不也是天下的?哪里有自己就是自己的来得痛快!”
钟怀仁看她一眼,她虽说他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但又哪里能做到真正的忘却,幽幽道:“世人愚昧,看到的皆是眼前富贵,有几个能够想得长远!富贵如云烟,却终究会有无数人追寻一世浮华!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她唇畔喃喃,“我在意他们作甚,我知道,你们都懂,这就够了!来,钟兄,为你我相知,干!但愿你我这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永远不变!”
兄弟之情?钟怀仁唇畔突然撩起一抹苦笑。
她摇摇晃晃上前,似有几分醉意,将酒坛碰了过来,发出“噹”地一声响声,冲开一室寂静,她喝一口酒,猛然间勾住钟怀仁肩膀,姿态风流,双目因怀几分醉意而娇媚如丝,带着水渍的唇畔张合有度:“钟兄,敢情我竟被你骗了这么久!”
钟怀仁正欲喝酒的手一顿,声音仿佛变了色:“什么?”
“你看你,平日里总是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其实原来也是个风流浪子,你瞧瞧你这喝酒的娴熟劲,啧啧比我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嘿嘿一笑,极为不雅打了个嗝,靠在身侧之人的肩头,舔了舔唇畔的酒渍。
钟怀仁侧过脸来,正将她无意间外露的销魂姿态收进了眼底,再感受到肩头这人轻若无物的螓首和吐气如兰的鼻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动了动肩膀却又怕这人摔倒,只得小心翼翼道:“潇然,潇然你喝醉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快站好!”
“呃……”玉潇然又打了个嗝,顺手拍了拍钟怀仁的背,毫不在意,“你这酸儒,方才刚夸你两句,这会又开始那女授受不亲了,我们是兄弟,什么男女!再说了,我沐浴时你都进去过,你这会倒是怕了!”
钟怀仁因他这无意间的提起思绪刹那间飞远,那时尚且不知她是红妆,直直闯进,现在想想,无怪乎那时她翻脸斥责,但那时的她真的很美很 ...
(无瑕,他如此想着,便猛然间回过神来,面色一红暗骂自己真是没有出息,这边肩头又搭上一只纤弱的素手,已是那人从背后环了过来,只听她似乎十分小心翼翼,但却笑得十分猥琐的声音:“嘿嘿,钟兄,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那日洗澡的秘密,嘿嘿!”
钟怀仁被她又靠近一分,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却是疑惑道:“秘密?什么秘密?”
“就是……就是……”玉潇然又是嘿嘿一笑,而后唇角又是狡黠翘起,“都说是秘密了,当然不告诉你了!”
钟怀仁满脸黑线,正欲开口,肩头这人却是头一歪,呼呼声已经响起,睡着了!
他一愣之后便是摇头苦笑,轻轻侧过脸去看身边的女子,面色一片酡红,睡着的样子娇憨可爱,仿佛纤尘不染的仙子,让他不禁伸出手去想要将之护在怀中,但却在一寸之地顿了下来,想起这人说过的话,终究是只叹息一声:“兄弟,可你在我眼中,终究不过是一个心有脆弱的普通女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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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故人重逢分外亲 卿如月华
( 五日后,玉潇然与赫连成、高悬大军共汇聚于永宁十里之外,三军已达八十万之众。
赫连成大军姗姗来迟,最后赶到,想必是因为塔雅思身怀有孕的缘故,时节已近夏末,日头还是相当有威力的,却有一行人站在高处望眼欲穿。
“哎呀,怎么还没到,可急死我了!”一身戎装的高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
玉潇然收回望眼欲穿的表情,负手而立,数月的征战使她绝美的容颜之上更多几分坚毅,声音促狭:“高主帅倒是比本宫还着急!”
“嘿嘿!”高悬挠了挠头,“末将这不是急着想看看未来的小侄子吗?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可把末将乐坏了,可整日里总是书信交流不曾亲眼所见,那就跟打仗却只拿下了一座空城似得让人闹心,我们哥几个可跟着王爷不少年了,多年来一直未敢开口问王爷为何不曾娶妻,私下里问楚关,公主您也知道,楚关就是个木桩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末将嘴皮子都磨出血了他也哼不出一个字来,你说说如今王爷要后后了,末将怎不兴奋!”
玉潇然却无视于高悬越说越兴奋的表情,挑出了他话里的字眼,不动声色道:“侄子?塔雅思肚子里的孩子若成了你侄子,那本宫岂不也要问高主帅你叫叔叔了?”
高悬微微一愣,连连摆手,明知她是开玩笑但还是惊出一头的冷汗:“公……公主,末将……末将胆子小,这若是让三军的将士们听了去那还了得,公主您还是别跟末将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也罢,那你把昨日跟我打赌输得那十两银子还来!”玉潇然伸出手去,斜着眼去看高悬。
高悬又是面色一变,似乎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不可察觉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继而嘿嘿笑道:“昨日啊,昨日末将只是与公主开个玩笑而已,再者说了,公主您贵为千金之躯,怎好意思要我这下属的银子,您说对吧,杨将军?”
他这最后一句,乃是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杨之帆求救。
一旁静默不语的杨之帆不悦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道:“昨日是谁说我走不过十招来着,怎么今日到好意思叫我帮着说话了!”
“额……”高悬碰了一鼻子灰,却是也不尴尬,呵呵一直笑着。
说起这银子那要说高悬昨日初来与玉潇然会和之际,在校场中看到青慎对杨之帆的指点,便摇了摇头惋惜说这人在青慎手下十招也过不了,却恰巧被身后的玉潇然听见,便与之做了个赌,一人压十招一人压二十,结果杨之帆竟在青谨手下走过了近三十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记得数月之前杨之帆三招都不过,如今用突飞猛进四字已然不能赶上他进益的速度,连连感慨的同时突然想起自己输了银子,谁知这厮却脚底抹油开溜了,今日一早见了玉潇然只字不提昨日之日,这脸皮当真也是厚到家了。
她不提,并不代表玉潇然也不好意思提,若比脸皮那也是丝毫不曾逊色的人物,要起银子来大言不惭,见高悬在杨之帆那里吃了瘪接过他的话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本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嘿嘿……公主,您看看您这手下的八十万大军,不仅雄赳赳气昂昂,而且还膘肥体壮,可见公主您是富可立国了啊!”高悬面上尽现谄媚之色,尽力恭维玉潇然,“就这十两银子,多了它您也养不了一个军队,少了它你也穷不了,但末将可就不同了啊,这十两银子可关乎着末将的家计营生啊公主!末将向来知道公主您是个大公无私体恤下属的好公主,所以末将相信为了末将的家和万事兴,公主您一定不忍心向末将伸手要这十两银子的,是吧,公主殿下?”
“家计营生,此话可解啊?”玉潇然嘴角噙一抹愈发戏谑的笑意,明知故问。
高悬一脸痛心疾首:“公主,公主您仗着官大欺压人,你明明知道末将家中有位河东狮,公主还回回只坑末将的银子,末将这十两银子若是不见了,那……”
“那等高主帅凯旋回了边关,只怕是要独守空房了吧!嘻嘻!”青谨接过话来,笑得幸灾乐祸。
“去去去!”高悬推攘着身侧阴阳怪气出声的青谨,对四周人的哄笑十分懊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独守空房,去去去,一边玩去!”
“这可是高主帅自己说得,往后将士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来找我这小孩子,哼哼……”青谨哼哼两声,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提醒着某个想拿软柿子捏的某人。
“啊哈哈!”高悬这才想起自己大呼小叫这人的神医身份,连忙换上了愈发谄媚的笑容,“青谨小哥,您看您,小将这是说您年轻呢,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那对您可纯粹是羡慕嫉妒啊,您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有这皱纹……”
玉潇然鄙夷地看了一眼谄媚之色的高悬,正要出声打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软糯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脸上立刻换上了一片温软的春光:“小湛儿,你怎么来了?”
“姐……姐姐……。要姐姐……”远处颤颤巍巍走来一个小人,浓眉大眼的模样十分可爱,指着玉潇然的方向喜笑颜开,口中不停地叫着姐姐。
赫连湛已经八个月大,战火中成长的婴孩似乎比普通的孩子更加强健,赫连湛本就聪明,如今已经能够独立走路和叫人了,只不过行动还是有些笨拙,口齿不是十分清晰而已。
一行人本带鄙夷之色地看着高悬,此刻见到远处踉踉跄跄迈着小步子走来的赫连湛纷纷换上了由衷喜爱的神色,玉潇然看向小黑问道:“日头正盛,怎么出来了!”
“小公子不停地嚷着要找姑娘,属下被闹得没有办法才把他带来了!”小黑面无表情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温软,如今照顾赫连湛已经十分拿手,本是冰冷无情的心也被这小小的人儿融化了些许,这也是玉潇然当初偏生让小黑来带赫连湛的用意,看过一个生命的成长,是一件奇异而神圣的事情,必能给一个本以命令为大而根深蒂固在心的杀手以启迪,现在看小黑把赫连湛照顾得白白胖胖的模样,效果似乎不错,而且在青谨的调理下,赫连湛身为早产儿而体弱多病的病根,如今早已无迹可寻,反而比寻常家的孩子更为健康强壮。
“姐姐,抱抱,姐姐抱抱……”说话间,赫连湛已经颤颤巍巍地挪了过来,扯着玉潇然的裙角扬起可爱的笑脸期待地看向她。
如此可爱玲珑的糯米团蹭在自己腿前,玉潇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暖意,怎么忍心拂了这小人儿的期待,蹲下身去在赫连湛的软滑蹭了蹭,亲了亲道:“好,姐姐抱,姐姐抱湛儿!”
一旁高悬自昨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赫连湛已经长成了如此模样,喜爱之情顿时涌上了心头,咧着嘴巴凑上前去,笑眯眯地哄小孩子的模样:“小皇子,真可爱,我是你高……高哥哥,来,叫声哥哥来听听,哥哥给你买糖吃!”
四周人满脸黑线,就连青慎的嘴角也不由地抽了抽。
一旁高悬的随身护卫实在不忍自家主帅如 ...
(此模样,小声嘟囔道:“哥哥,人家还不到一岁,还好意思哥哥?再者了,我就不相信你能如此大方地给别人买糖!”
在场的除了钟怀仁,那个不是耳聪目明之人,怎会遗落这护卫的只言片语,高悬此刻也是一眼无奈,他与赫连成本就是兄弟,乃是几人叔叔辈的,可是想起方才他将塔雅思肚中的孩子说是侄儿之后竟有了被逼债这个遭遇,便在脱口而出之际便改了口,岂料竟引来了自己下属的不满,但此刻他也无心与自己下属计较,一脸期冀地盯着赫连湛,目光灼灼。
赫连湛忽闪忽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满面纯真地看着高悬,红润的双唇张张合合:“唧……唧……”
高悬见赫连湛唧唧了半天也没叫出声来,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引导着:“哥哥,叫哥哥……”
赫连湛被高悬引导者忽悠了半天,终于奶声奶气笑出声来:“嘻嘻……傻子……嘻嘻!”
玉潇然距离最近,先是一愣,随即率先笑出声来:“啊哈哈……傻子……高悬……哈哈,连几个月大的小孩子都说你傻,你说你……哈哈哈……”
随即是青谨跟着毫无形象的大笑,再次便是钟怀仁清冷的面上浮现几许笑意,再者便是小黑、青谨和杨之帆三人唇角不停地抽搐。
最后,便是高悬满脸黑线之后,继而是哭笑不得的笑容。
“哈哈哈,我家湛儿长大了啊,都会拿人寻开心了!”一声清朗的银铃般笑声由远及近传来,随即从天际落下一抹硕大的红云来,再一看去,那红云的所有重量都几乎依在他身侧那优雅挺拔的身姿之上,那人带着这硕大的红云翩然而落,动作优雅流畅,丝毫不见摇晃,稳稳地落在了一行人面前。
“思思!”玉潇然惊喜出声,看一两人身后,想必大军已经被远远地丢在后方了,再看一眼塔雅思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抱着赫连湛走上前去,“数月不见,你倒丰腴了许多!”
塔雅思闻言,嗔怪地看一眼身侧男子,从他怀抱中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腰际缓缓上前,声音虽有几分不满,但面上却充满了幸福的表情:“还不都是阿成,整天逼我吃这个吃那个,都快把人家养成猪了!”
玉潇然欣慰一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塔雅思一遍,而后疑惑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肚子,不必普通的孕妇要大上不少啊,还是让青谨给你把把脉吧,这个时候,可马虎不得!”
谁知塔雅思却一手护住腹部,笑容更加扩大:“嘻嘻,玉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嘻嘻……”
玉潇然见她如此神秘一笑,不由急道:“什么不知道啊,怎么了,你别只笑啊,快告诉我!”
塔雅思笑意盈盈偏首看了一眼赫连成,唇畔笑容愈发扩展。
“你就别拿月儿寻开心了!”赫连成一声宠溺的浅笑,随即看向玉潇然,“思思这一胎,乃是双生子!”
“是吗!”不止玉潇然,连四周之人也齐齐惊喜出声,她忙看向青谨,“你说呢?”
青谨早在塔雅思出现之际便将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听到玉潇然的问话道:“叔叔所说不错,你马上又要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了!”
“什么?”塔雅思和赫连成亦是惊喜出声,看向青谨,“你的意思我这肚中的孩子,乃是一男一女?”
青谨再次看了看塔雅思的腹部,上前伸出手去搭上其腕上,片刻后点点头:“的确如此!数月前我尚且未曾留意,看来我得先回去更改一下药方了!”
青谨刚一离开,高悬就兴冲冲凑了上去:“嘿嘿,王爷,这么说末将又要多了一个弟弟和妹妹了!”
余下派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赫连成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不悦道:“我说高悬,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我兄弟相称多年,我的孩子自然管你叫叔叔,如今你怎好意思叫他们弟弟妹妹,若你这样称呼,那岂不是乱了辈分!再者了,你也是三十的人了,自己年庚多少还不知吗?”
高悬被赫连成一顿好骂,脸上顿时成了猪肝色,灰溜溜蹲到一旁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弟弟……妹妹……”赫连湛似乎是感觉到大家的开怀,也奶声奶气开心地重复道,“要……要妹妹……要妹妹……不……不要弟弟……”
塔雅思见到湛儿说话,那可是对此,连忙走上前来握着赫连湛的小手,笑眯眯道:“弟弟和妹妹都在叔母的肚子里呢!湛儿为什么要妹妹不要弟弟呢?”
玉潇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赫连湛奶声奶气地说道:“不要弟弟,要妹妹,妹妹漂亮!”
好小子,这话倒是说得毫不含糊,但是玉潇然的噩运却是来了。
只见定远王阁下作为长辈的教导又来了:“月儿,你是怎么教导湛儿的,小小年纪竟学会这些,这么小就知道漂亮妹妹,长大了那岂不是一个风流浪子,小孩子现在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一句话一不小心便会影响终身,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教他这些呢?”
玉潇然有苦难言,自己怎么会教赫连湛这些,能整天把漂亮小姑娘挂在唇边又时常接近赫连湛的唯有青谨一人呢,可是这小子方才就已经借着换配方的名义率先脱身了,自己一个不小心竟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按下心头的愤愤不平只得恭恭敬敬道:“叔叔教诲的是,月儿记下了!”
赫连成又岂会遗落掉自家侄女身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只做她是口服心不服没有放在心上,便偏首看向一脸期待地看着塔雅思腹部的赫连湛,暗暗决心教育好孩子要从小娃娃做起,伸开双手向赫连湛,几分和善中带几分威严:“来湛儿,到叔叔这里来!”
赫连湛触不及防被一双大手接过,离开了最为熟悉的怀抱,先是一愣便偏首看向来人,只觉入目这人虽面色和善,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倨傲和严肃,顿时心生畏惧之意,哪里还敢调皮一分,只得可怜兮兮看一眼玉潇然后便乖乖窝在这人怀中不敢乱动。
果不其然,赫连湛的厄运就要来了,只听赫连成道:“以后湛儿就由我来带着,小孩子现在应该多听写诗书修身养性才是!”
玉潇然欲言又止,却见塔雅思使了个眼色过来,随即塔雅思便小鸟依人般靠近了赫连成,声音温软:“阿成,你看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再过一两个月也就要临盆了,湛儿又小,不会照顾自己,你既又照顾我又要照顾湛儿,哪里照顾的过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这……。”赫连成犹豫不决。
玉潇然趁机乘胜追击:“叔叔,思思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近日经过叔叔的一番教导,月儿已经深有所悟,往后一定好好教导湛儿,让其早日成才!”
赫连成看一眼塔雅思的肚子,再看一眼怀中闷闷不乐的赫连湛,终于松了口:“那好吧,那就等思思生产过后再说吧!”
赫连湛立刻喜笑颜开,看了眼一旁得意冲其眨眼的塔雅思,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似得趴在赫连成肩头“吧唧 ...
(”亲了一口,奶声奶气道:“叔叔……。叔叔好……”
赫连成立刻满脸黑线,立刻有种被人骗上梁山不得反悔的感觉。
“报——”一声急报打断了一行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玉潇然不动声色皱了皱眉,瞬间便换做了一副不苟言笑严阵以待的大将模样:“什么事?”
“报,这是城内传出的急报!并且盖上了加急纹样!”那人略与躬身,递上一封密信来。
玉潇然接过打开一看,立刻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真是丧心病狂!”
“怎么回事?”赫连成也是面色一变,出声问道。
玉潇然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叔叔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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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气势汹汹逼帝君 卿如月华
( “混账东西!”赫连成一手抱住赫连成,一手紧捏书信,眉眼之中怒火中烧,使得怀中赫连湛浑身一个激灵,随后却十分乖巧地抚上赫连成紧皱的剑眉:
“不生气……叔叔不生气,湛儿怕怕……”
赫连成这才反应过来怀中还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连忙压下怒火欣慰道:“好好,湛儿乖,叔叔不生气,去你小黑哥哥那里去吧!”
他说完,小黑便走上前来接过赫连湛,将之抱到了一旁。
“怎么了?”钟怀仁和高悬齐齐上前,看着面色大变的两人。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营再议!”赫连成将书信递给钟怀仁,看一眼四周,对着高悬身后的一名守将道,“你带其余人留下接应后面大军,不得有误!”
几人一回大军驻扎的营帐,赫连成便问:“此事没有传播开来吧?”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玉潇然看一眼同样面色的钟怀仁和高悬,“但我们保密,不代表赫连明会一直保持沉默!”
“消息可靠吗?”钟怀仁看一眼玉潇然。
她点点头:“叔叔可还记得黄甲军?赫连明登基之后,我便料到其一定会瞅准时机会打击四大家族,黄甲军中各部贵族子弟几乎都被换,或许他也是怕这些贵族子弟曾与我有交,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吗殊不知,我本就是来自民间,有一人,虽是寒门子弟出身,身世也一清二白,但却功夫过人,也正因为如此,在黄甲军中日渐崭露头角,如今正是黄甲军的统领,而且颇受赫连明赏识,否则以赫连明小心翼翼的性子,必会因为我曾担任过黄甲军的将军而迁怒于黄甲军!”
“你说的是赵宗申?”钟怀仁眼中光芒一闪,而后笑了笑看着她,“果然是你的性子!原来这几个月军中声名鹊起的赵宗申竟是你的人!”
当日身在永宁,自己自那日与几人一聚之后便再未曾有过公然接触,不仅是因为自己要避嫌,更是为了四人在永宁的安全考虑,而止澜和杨敛也用生命证明了,离自己关系越远,越安全,当时在将军府因为率先现有奸细而让消息终止于此,事后几人也渐渐懂得了避嫌,是以迄今为止,除却杨之帆,余下三人的身份至今未曾浮出水面。
周全当日主动放弃学武转而经商,却也证明玉潇然是捡到宝了,当初经费最多只够维持三月,但是三月之后,周全竟以惊人的天赋和致远山庄让出的一半永宁生意为玉潇然又带来了一笔财富,从此以后,军费再不成问题。
再说赵宗申,当时玉潇然身在深宫,将之悄无声息将之安Сhā在了黄甲军中,只做一名最为普通的士兵,是想以后在军营有个可靠的人,而且以青慎多日以来的教导和他的勤学苦练,埋藏在黄甲军中,自不必别人提拔,便会有人自动现良才而举荐的!再说数月征战,赫连明连连折损身边征战良将,不得已便只有在军营之中选拔,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刚升至校尉的赵宗申身上,想必私下已对其家世来历查个透彻,而远在边关四人所跟随之事,他自然是因为战事而不好盘查,但是他必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偏偏就出现在了无法查探之地,所以便让赵宗申钻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空子。
当然了,赵宗申能在黄甲军中如此吃得开,自然不乏玉潇然对之出得奇谋异策以及担任啸月将军后平日里有意无意地提点,才使其一步步登上今日皇城军黄甲军统领之位。
当时无心Сhā柳,今日已成一片阴凉。
这是征战中的一次意外收获,自此玉潇然便没断了永宁城内的消息。
“如此说来,这黄甲军算是咱们的人马了?”赫连成接过话来,“只是区区黄甲军,只有三万人马,如何能与皇城的三十万军队相提并论!”
“是啊!”高悬接过话来,“而且我看这书信上的名单,大多是将士们身在永宁的父母亲人,一旦他们被抓的消息传出,我们这八十万大军,必然不战而败啊!”
“畜生!真是不配做赫连家的人!想不到我赫连家竟出了如此心肠歹毒的混账东西!”赫连成一拳砸向桌子,“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真是给我们赫连家先祖面上抹黑!”
“这事倒也怪我!”玉潇然神色有些黯然,若不是自己多日来为消心头之恨,停留不前,给赫连明心头笼罩上了无限惊恐的压力,他也不会极端至此。ww
“赫连明抓这些人,不过是想逼我们退兵,与我们谈判!”钟怀仁看一眼面色黯然的玉潇然,不动声色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接着商讨军,其实他自己也是十分恼火,以人的生命威逼大军,赫连明果然不是个明君,“所以我们还是要在赫连明动摇我们军心之前将事解决!”
玉潇然慢慢平复了心绪,神色渐渐冷冽,坚定不移:“不错,所以我们就要在他与我们下谈判书之前救出那些人,不能自己的将士心寒,更不能让无辜的人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就靠三万黄甲军?”赫连成也稍稍平复了怒气,疑惑道。
玉潇然淡淡一笑,神秘看向赫连成:“叔叔难道忘记了我赫连家还有一件鲜为人知的秘密?”
赫连成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喜:“你是说天狼卫队?”
玉潇然点点头:“不错,父皇临终前,将天狼兵符交给了我!”
“好好好!”赫连成双目放光摩拳擦掌,“有这些天狼卫队在,救人便有望了!”
“天狼卫队,很厉害吗?”塔雅思疑惑问道,草原人对狼有着特殊的感,听到天狼卫队不免问出声。
玉潇然看一眼几人,也不隐瞒:“这是我们先祖所培养的一批独属于每代北牧君主的护卫,有一万之众,但每个人却可以以一当十,平日里隐于市井,只有通过特殊方式才能召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永宁城又多了十万人马?”塔雅思欣喜出声。
玉潇然皱了皱眉头:“不过,我必须要进城取狼符,当初我被困永宁,我怕之落入赫连成之手便将其藏了起来!”
“如今赫连明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城楼如此之高,即便是天下轻功最好的人也无法攀越,你又如何进得去!”赫连成又皱了皱眉。
玉潇然又是神秘一笑:“叔叔难道没听杨大哥经常说我们兄弟四个?”
赫连成一愣,眉目一转,看了一眼杨之帆后面色便欣喜起来:“杨将军所说四人?其中三人已知,还有一人,你是说……”
“不错,当初我从南疆回来,能够顺利混进城门就是靠的这人,他叫王信,如今屈居守城官!”玉潇然点点头,“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公然开城门,否则便会使赫连明恼羞成怒,不过。放一两个人进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哈……”赫连成突然朗声大笑,“我儿未雨绸缪啊,皇兄终于可以瞑目了,好好好,月儿,叔叔一直都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治世之才!”
是夜,三道身影悄无声息 ...
(地出现在城门之下,正是玉潇然、赫连成和青慎三人,待三声夏末初秋之际大雁的鸣叫声过后,大门缓缓地开了一道细缝,随即城外三道身影毫不迟疑地先后自门缝中闪进。
“老大!”城门内的王信一见玉潇然,立刻欣喜出声。
玉潇然警惕看一眼四周:“没人觉吧!”
“放心吧!”周全面色沉重,“白日里我收到白鸽带来的书信和小药包,便在守城的几个将士的饭菜里都掺了些青谨公子给的药,如今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城门上头将士也被我支走了,不过马上就该回来了,而且前方还有巡城的队伍,你们小心一些!”
玉潇然拍了拍王信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会的,你自己也是,记住,一切以性命为先,万一被人现,即刻出城,不得再做耽搁,有了性命,一切都好说!”
杨之帆的事,一直如影随形,至今想起,她都后怕,她再不想,每当入夜时分,又多一道身影来,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成为她心头无法承受之重,更何况是他那日所说的话,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忘却,然后淡然对其说一句:“杨大哥,营帐中的话,只做潇然一梦,以后,你我还是兄弟,你依旧是我的杨大哥!”
王信重重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
玉潇然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与青谨和赫连成二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乱葬岗。
“姑姑,阿敛!”这大概是永宁繁华的背后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了,这也是玉潇然第二次来到了这里,她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静静看着眼前不起眼的两座土坟,面色沉重,“我来看你来了!”
“止澜,我来看你了!”赫连成站在玉潇然身侧,深深叹息一声。
“姑姑若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欢喜!”玉潇然侧看了赫连成一眼,神色未明,她没有忘记,每每提起自己在边关的只片语时,止澜便会状似无意地问起战神的风姿,一次两次她不曾在意,但问得多了,自然也不会遗落掉她眼中的一抹黯然与思念,想必止澜,对赫连成早已用至深。
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如是而已。
“止澜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你唤她一声姑姑,时所应该!”赫连成幽幽道,“那时我离京,想着宫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便欲带她一同离去,可是她终是不肯,她说,她相信你母亲终会回来,还说,若是等她回来,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那这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啊,真是个让人怜惜的傻丫头!”
只可惜,只有怜惜却无义,玉潇然低不说话,只怕止澜不是不愿随他离去,而是不愿随他没有名分离去,她早已知道,他心中没有她,如若如此,倒不如永久地各自天涯,相见不如相思。
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赫连成,斯人已去,何必去让活着的人多一分愧疚,而且,愧疚,终究也不是感,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凉,抹了把眼角,她用手在地上挖了挖,露出埋藏在土中黄色的锦缎,剥掉上面的泥土,将之拿出打开,露出狼形的兵符来,她按狼符的左耳,精巧的机关立刻陷下,从狼牙上滴出一滴透明的液体,在空气中迅速挥开来,然后了无踪迹。
最先到来的,是玉潇然曾在成元帝寝宫中见过的幻影。
幻影微见到玉潇然的鬼屋并没有什么表变动,只微微躬身参拜:“见过主人?”
“请起吧!”玉潇然也无甚在意,淡淡道。
“幻影师父,一别数年,别来无恙!”赫连成对着幻影道,声音里带几分恭敬之意。
幻影先是一愣,随即闪过未明的色彩在眼中一闪而过:“王爷?”
“一别数年,幻影师父风采依旧,小王却已经老了!”看见幻影眼底的疑惑,赫连成幽幽一叹。
幻影这才确信眼前这人确实是赫连成不假,声音平静:“属下还以为,王爷此生都不会回永宁了!”
声音虽平静,但却有几分嗔怪的意味。
玉潇然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一愣。
赫连成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幻影学过几年功夫,是以尊称其为师父,但无奈天资愚钝,终是没学到师父万一!”
“师父?”玉潇然微微一愣,看向幻影,也不过就是赫连成这般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还能做起赫连成的师父来了?
许是看到玉潇然投来的诧异目光,幻影平静道:“属下今年六十又三!”
玉潇然终于不淡定了,年过花甲,面向竟如此年轻?
这边说话间,远方便接连诡异出现数道黑影,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些人无论早到或是晚到,便一落地就站在幻影身后不动,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位置似得。
最后这些人终于站满了整个乱葬岗,恰好成一个方形,齐齐单膝下跪,落地无声。
玉潇然看看这些人矫健的身手,举起手中兵符:“现在,我有事要你们去做,当今皇上赫连明抓我部下将士的亲人上千人藏于他府内的地宫之中,把手严密,现在,我要求你们将之全部救出然后将之送回家中,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幻影微微颔。
玉潇然看着默不作声的人群有些诧异,只听身侧赫连成解释道:“天狼卫队中的每个人都是隐藏身份于市井的,所以为了避免他们暴露,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主人有吩咐也是幻影代为转达,你尽可吩咐下去就是!”
是夜,永宁城内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奇事,这件事就是原明王府突然遭遇大规模人马袭击,致使明王府中守卫的三万明兵暗士死的死逃的逃,而明王府的地下,囚禁的数千人也随之而失踪。
长安帝因为大军压城已经数日不朝,在后宫听闻此事之后当即便昏了过去,之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见任何人,不知在想什么。
三日后,玉潇然正式向永宁下得战书,八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气势汹汹,扬要长安帝开城投降,否则便下令攻城。
在大军等得不耐烦之际,长安帝的御辇却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御辇之外的太监颤颤巍巍地看着城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军,想必也是有几分内力的,哆哆嗦嗦尖着嗓子叫喊的声音倒是叫全军都听了个清楚:“大……大胆逆贼,皇……皇上说了,尔等放下兵器投降,皇上既往不咎,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啊?”高悬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身戎装衬得他格外神采奕奕,接过那太监的话满脸促狭笑意,声音洪亮,“是不是要请我们进城吃酒啊?哈哈!将士们瞧瞧,就这熊样还敢在军前叫阵,我说这皇上也是糊涂了,怎么叫这么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来喊话,听得本将军我还以为从哪个百花楼请来的姑娘呢!哈哈!”
高悬调笑的话音刚落,四周大军便附和响起一阵哄笑之声。
“放……放肆!”那太监兰花指一翘,居高临下地指着高悬,“御驾面前你竟然敢大放厥词!”
“我说你这老太监,我等带兵都打到门口了还有什么放 ...
(肆不放肆的,识相得你就告诉那御辇中装腔作势的皇帝,早些开城门受降,否则等下爷爷打进去之后,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高悬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了马上的弓箭,一边拉好弓弦一边道,“爷爷先送给你一个木簪束!”
他话音刚落,“咻”地一声利箭便飞射而去,不偏不倚,正Сhā在那太监的头顶的髻正中,四周将士们立刻欢呼:“好!好!”
那太监还未有所反应,头顶便穿Сhā了一朵利箭,使得他面上的肥肉不停地颤抖,浑身一个哆嗦后退几步至御辇旁,城楼上的侍卫立刻将御辇护了起来,那太监一边后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向着御辇内说着什么。
玉潇然身在城门下,皱了皱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妥,但又说不出有何不妥,便极目向着城楼上方望去,因为高低落差,只能看见御辇的木门紧闭,那太监侧耳在半开的车窗上恭敬倾听,之后便连连点头,单手一挥手,城楼上的将士便开始人影攒动。
随后,城楼之上飞出一只利箭,直直射向玉潇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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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犹豫不决攻皇城
( 玉潇然目光一闪,驱马后退一丈,十分利落地躲过了这一箭,而后她看向那箭,目光一敛,单手一招,入地三分的利箭便已经到了手间,看着箭上那只精致的金色凤钗,只觉得越看越觉得眼熟。ww***
身侧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十分巧妙却急促地接过她手中的金色凤钗。
玉潇然诧异看向身侧,无声夺去凤簪这人并非他人,正是赫连成,她看着他眉眼低敛,细细地看着手中的钗,而后面色大变,声音极其愤怒:“赫连明!畜生!”
玉潇然被他这愤怒的一声怒吼,才猛然忆起这凤钗在哪里见过,这分明就是太皇太后的钗,那晚被之带去寿祥宫,她满头青白相间的间并无太多饰,唯有这把金色的精致凤钗十分光彩夺目,所以自己只见了一次印象便十分深刻。
她正欲开口说话间,城楼之上便投下一个人婀娜多姿的阴影来,她仰看去,数月不见,伊人消瘦,此刻她正目光灼灼看向自己,欢喜切欣慰。
那女子一身白衣,原本有些丰满妖娆的身姿此刻竟撑不起那衣衫的风韵来,她唇边含笑看着玉潇然,杏眼深陷,面色苍白,声音虽细但却是用了几分力气:“你终于回来了!”
玉潇然目光闪了闪,仰回那女子一笑:“是的,我回来了,唐妃娘娘!”
城楼上被士兵紧扣的女子,一把利刃横于脖颈之上,正是赫连湛的母亲,唐妃,她身上依旧着那日被带走的宫装,只是此刻却肮脏破旧地看不出它原本流畅优美的曲线,她还未开口说话,便只听那最开始说话的太监便朗声道:“皇上命尔等速速带军退去,否则只怕有人性命不保!”
以唐妃为人质现人于城头,私下里却以金色凤钗相要挟,一明一暗两个人质,赫连明这一招,既狠毒又高明,不敢明目张胆拿太皇太后做人质威逼退军,反以唐妃做明面上人质,令人无可厚非,但是,殊不知,他的举动,已经触怒了城门下怒火中烧的杀神。
赫连成咬牙切齿,手中长剑高举,声音清朗贯穿三军:“众将士听令,给本王准备攻城,准备!”
城楼上的太监一听这声音立刻一个哆嗦,看着城下赫连成道:“王……王爷,难道你不顾城内之人的性命了吗?”
“本网若是再迟疑,那可真是罔顾生命!”赫连成一声怒喝,冷冽的目光犹如实质地投向那太监,使之不自觉后退一步。
“叔叔,叔叔息怒!”玉潇然自然知道,怒归怒,但是赫连成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楚的,是以她虽然看到他满面痛色满目怒火,但从他清澈的双目中可知他神智清明,一愣之后便知其用意,连忙故作慌张劝慰道,“叔叔息怒,这一攻城事小,但生灵涂炭可是事大,叔叔别急,待侄女来问一问,或许还有商榷的余地!”
“对对对!”那太监耳力倒是十分了得,对玉潇然劝慰的话听得十分清楚,连忙接过话来,“皇上说了,只要你们不强攻城,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玉潇然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声音清朗:“皇兄,其实皇妹也不愿见到两军刀剑相向,只是皇兄您也是知道叔叔脾性的,您的举止已经惹恼了叔叔,皇妹也只好尽力劝慰着,若不攻城也行,那你们先叫叫唐妃娘娘上前答话!”
叔侄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相得益彰。
那太监似是向御辇内说了几句,而后点头哈腰退下,手一摆,唐妃便被人压到了城楼边,双目切切地在大军之中寻找着什么。
正在此时,青慎带着小黑从由远及近驾驭轻功而来,瞬息而至,就在方才看到唐妃那一刻,玉潇然便给青慎使了个眼色让其把赫连湛带来了,呣子连心,数月不见,唐妃必然日日牵肠挂肚,让她见一见也好,也好告诉她,自己没有食。
城楼之上的女子一见小黑怀中白白胖胖的赫连湛,眼泪便不由地顺着深陷的双目中滑落,清风吹过,带起轻若无物的泪水飞下城楼,落在战马前的滚滚尘土之中,迅速消融,她声音虽然喃喃,但在场大都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只听她声音里带了三分凄楚七分惊喜:“湛儿,是我的湛儿,我的孩子……”
赫连湛少有的安静,似有所觉一般尽力抬看向高高的城楼,黑且大的双瞳疑惑不解地盯着城楼之上,玉潇然伸手将之接过抱在马上,指着高处满面期待的女子道:“湛儿,叫娘,你记住,这是你娘!”
“娘?”赫连湛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玉潇然之后又看向城楼之上的女子,但他一向依赖于玉潇然,只要她说得话她都会记住,而且城楼上的女子双目温柔神慈祥也让他自己十分欢喜,便甜甜唤一声,“娘!”
他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被身侧青慎防止被风声吹散而用一股内力包裹送到了半空中,让高处的母亲清晰地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呼唤,使之眼泪愈汹涌流泻下来,趴在城楼之上仿佛用尽力气向下看来,而后擦了把眼泪欣喜地点点头:“好好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唐妃低看着玉潇然,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湛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放……”玉潇然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话还没有说完,面色一变之后便是大惊失色,而后高声而出,“不要——”
城头之上的女子,目光决绝,细眉慈眼地看着城楼下的疑惑不解的幼子赫连湛,唇边含一抹决绝温柔的浅笑,狠狠地、毫不留地向着脖颈上的利刃撞去,声音平静地散落在风中:“皇上,臣妾来陪你了!再见了,我的孩子……”
赫连湛毫无预兆地大声啼哭起来,但却也阻止不了城楼之上女子决绝的举动,细密的鲜红的血液自雪白的脖颈之间喷涌而出,血迹模糊中,玉潇然看到她眼中欣慰淡然的笑意,一如数月前父皇临终的眼神。
她的心口开始微微抽搐,为唐妃,也为赫连湛,她在唐妃血液喷涌的一刹那伸手遮在了赫连湛的眼前,却不料一向听话乖巧的赫连湛竟固执地别开头去,直直看向那城楼高处。
自城楼之上滴落一滴鲜血,直直点在赫连湛洁白粉嫩的额际,宛如艳丽夺目的一点朱砂,凄厉绝美。
玉潇然看着城头那渐渐下落的身影,久久地保持着高高扬的姿势不曾挪动分毫,而后将怀中安静的赫连湛交给小黑,看了一眼身侧面色未明的赫连成,声音晴朗:“众将士听令,攻城!”
将士们虽不明就里,但却是知道,城楼上人本是作为人质,只因为不愿拖累大军而自杀身亡,无论这人是谁,总是与自家公主有渊源的人,如今却被活活逼死,怎不群激奋,当先准备破门的将士待玉潇然一声令下,便迫不及待一般奋力地攻向了城门。
玉潇然勒马看着前方气势汹汹而去的将士,耳边传来赫连成沉重的声音:“湛儿的娘亲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小心有诈!”玉潇然喃喃重复,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能看得出来,唐妃想让我们攻城,叔叔,我……”
唐妃倒下那一刻 ...
(,看着紧紧盯着她的玉潇然,只用口型说了这八个字,这是个聪慧却令人心疼的女子,她明白自己的存在不足以作为大军前进的障碍,也明白大军一旦攻城她必死无疑,与其死得丝毫没有价值,倒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换得将士们的同,以达到群激奋的效果,玉潇然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以至于下达攻城的命令没有同赫连成商议,将士们的激一触即,绝不容她质疑分毫,否则便是辜负了唐妃以死明志的苦心。
但是,人质不仅仅是唐妃一人,还有没有现于人前的太皇太后,赫连成的生母,自己的祖母,所以,她要给赫连成一个解释。
“我明白,月儿不必向我解释,我早就说过,你有自己决定的权力,叔叔会不留余力地支持你!”赫连成打断玉潇然的话,目光微敛,“近年母后虽虔心礼佛不问世事,但在大义面前,母后是从来都不曾犹豫过的人!”
“好!叔叔既如此,那月儿也不多做解释了!”玉潇然了然一笑,她从来都知道,赫连成是最懂她的人,她单手一挥,“来人,信号!”
明亮的烟花弹被放到了空中,被撞击的城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启,仿佛在迎接着气势汹汹的大军。
“将士们,听从军令,直入皇宫,不得扰民,冲!拿下皇宫!”玉潇然声音清晰,贯穿了全军,气势滔天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大军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涌向了城门,玉潇然和赫连成相视一望,齐齐向城内飞身而去,与之相随的还有青慎,三人一进城门便随着一路涌上的大军急不可耐地登上了城楼,哪里还有那说话太监的人影!三人穿过刀林箭雨直直来到御辇跟前,一脚踢飞上前的守将,而后玉潇然上前推开御辇车门,面色先是一变,而后便与一同上前的赫连成齐齐对望一眼,果然,御辇之内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赫连成!
“糟了!”两人齐齐惊呼出声,“金蝉脱壳!”
两人话音刚落,便毫不迟疑,齐齐飞身而下,向着皇宫疾驰而去,驻守皇城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溃不成军,一路畅行无阻,街头的百姓早已闭门不出,大街上除却被自己大军追赶的永宁守军,再无他人,玉潇然远远便迎来飞驰而来的赵宗申。
赵宗申一见玉潇然便急急来报:“老大,黄甲军已经率先打入皇宫,如今皇宫内守军溃不成军,逃的逃降得降,只等您前去了!”
“皇上呢?”玉潇然急急道。
“皇上?皇上不是在城楼……”赵宗申看着玉潇然的神色,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面色沉重答道,“我命大军守住四方城门,还未来得及入宫!”
“快!快入宫!”玉潇然看了一眼赫连成,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焦急,而后当先架起轻功向皇宫而去,赵宗申连忙弃马跟随。
宫门已经被赵宗申带领的黄甲军控制,玉潇然一到宫门,便看见守门的守卫熟悉的笑脸,齐齐迎上,还未等行礼便听玉潇然道:“有没有人出宫?”
“回公主,从我等占领宫门开始便得了赵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宫,所以至今那些宫女太监还有其他人一个也没放出宫!”黄甲军中一人回答的十分利索。
“你们留下好好守城门,宗申,你在此门接应杨大哥,吩咐后面的大军一到,便将皇宫围起来,不许放走一人!之后开始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找到赫连明,不得有误!”玉潇然松了一口气。
“是!”赵宗申立刻应道。
“你们,随我进宫!”玉潇然指着宫门口严阵以待的一大队人马。
皇宫内嘈杂一片,早已不复往日的奢靡繁华景象,四处逃窜的太监宫女,以及叫嚷声,赫连成已经率先带了一队人赶去了寿祥宫,玉潇然看着混乱的皇宫,皱了皱眉,大军还未曾进宫便已阵脚自乱,那赫连明……
她单手一摆:“传我命令,皇宫内任何人待在原地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杀无赦!但是,凡我军将士,不得烧杀抢掠,违令者,同样杀无赦!”
人群混乱,赫连成便更容易伺机逃走,只有将抱头鼠窜的人群控制住,才能更好地找出赫连明,不顾命令还在竞相奔走的太监宫女,无非是受了赫连明的指使而故意造成混乱,否则在此境下,正常人只会更加惜命!
青慎更近玉潇然一步,警惕地看着四周,使他心口一暖,她直直向皇上的寝宫当先而去,远处的假山突然闪过明黄色的衣角,再一看去,便了无踪迹。
她眼中光芒一冷,当先飞身而起向着那假山群中飞射而去,也不管不顾身后人是否能跟得上,只在假山群中来回穿梭,青慎紧随其后。
“赫连明,你今日是Сhā翅难飞!”玉潇然满面冷冽之色,咬牙切齿。
空气中传来几不可察的微动,青慎单手虚空一抓,手中便因为用力过大的捏握使得精致小巧的弩箭而“嗡嗡”震动不已,玉潇然盯着那精致小巧的弩箭,目光微一敛:“果然是他!”
数月前慕容修文那一箭,她历历在目。
那顺着精致小巧弩箭汹涌而出的鲜血,滴落在寒冬季节的皑皑白雪之上,犹如红白相间的一片曼珠沙华。
她咬牙切齿的话音刚落,眼前便豁然闪过一人身影,正是陈贵妃身侧那武功深不可测的太监。
那太监一现身形,随之而落的还有数十道黑色人影,一现身便二话不说便向二人攻来,出手很辣凌厉,看来是不死心,执意要玉潇然性命了!
青慎毫不犹豫对上那太监的掌力,与之交起手来,同时一掌劈向那假山弄出巨响,给正在四处搜寻的人群以提示。
玉潇然面色一沉,看了眼四周,青慎方才一直跟着自己左闪右窜毫无所觉,她可是对四周一清二楚,这里的假山被人稍做手脚而成天然迷阵,这么一来,跟自己而来的那一队人马几乎没有识得阵法之人,如此一来就很难找到自己,自己一时寻赫连明心切,如今镇静下来想想,好像就是赫连明就是抓住了自己恨他心切的绪而故意引自己前来的!
只是眼下,再思虑这些,为时已晚。
但是,数月的征战,手握神兵对付这数十个黑衣人,玉潇然已经游刃有余,至少,百招之内依旧可以不会落败,等到时间一长,后面大军必然会寻过来,到时隐在暗处的赫连明便无可遁形。
但是,她终究是低估了赫连明,她忘记了一人的存在,这人,便是曾与裘光柯对战时武功高强的那人。
她游走在数十道身影之间,突然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压力笼罩在了心头,她应对四方袭来的利刃,已经无处可以腾身,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一掌所带来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赫连明这一招,十分阴险毒辣,却又出其不意。
青慎自然也是感觉到还有一个另外如此强悍的气息存在,素日里面无表的面色出现了一丝焦急之色,但却被身前这一身太监服饰的人纠缠得无法脱身,反而越心急章法越乱,一不留神也落了下风,他本武功不差,但却不如这太监身经百战熟练老套,所以一旦分神,便立刻背着人察觉 ...
(到。
身后势如破竹的掌力贴来,玉潇然牙关紧咬,一剑劈开面前的黑衣人,若想躲过身后这一掌,就必须受到两侧黑衣人的夹攻,进而使得腰际右侧受到利刃的穿透,但是权衡再三,她还是选择了利刃,身后那一掌,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倒不如受些皮肉之苦还可以随机应变。
她选择利刃不曾闪躲,却是让手拿弯刀劈来的黑衣人有些愣神,他这一个愣神之间,便已让她趁机偏离了几分,以至于她一系列动作之后,那人的弯刀之轻轻划过了她的腰际,但尽管如此,鲜血也立刻从她单薄的便装间中渗透了出来,立刻染红了一大片。
只因今日只做攻城没有硬战,所以她就脱去了铠甲,只着一身便装,也幸而如此,她方才的行动才可以顺利轻松的完成。
她暗呼了一口气,还好只不过是轻伤,下一刹那面色却是一沉,她虽完美躲过前后截杀,却让敌人的利刃划过了腰际边缘,而那划破的位置,正是腰间一把精致的腰带,细微地,“滋”得一声,腰带应声而断,她的面色,瞬间比猪肝的颜色还要难看,再稍动一下,衣衫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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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心有灵犀一点通
( 还未等她从腰带的震惊之中醒转过来,下一刻,那人凌厉的攻势又再度袭来。
这真是,不动则死,一动则辱,动与不动,只在一念之间,但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为重要,玉姑娘暗暗咬牙切齿地誓,她一定要杀了这些人灭口。
然她还未动,眼前便又是一晃,一只修长柔软的手便揽在了她的腰际,白皙的手指状似无意间,已避免触碰伤口而又搭上了细微的断裂处,恰到好处。
那人动作缓慢优雅,不经意间已经悠然抬起另一只手迎来那人凌厉一掌,而后广袖一挥,带起瑟瑟的风声,将四周黑衣人通通掀飞一侧,声音邪肆漫不经心地呢喃在她的耳际,带起心尖上浅浅的涟漪,宛如初春之间东风拂水一般带起细碎的绿波,荡漾着繁花似锦的韶华岁月:“然儿的春光,怎能叫这些宵小鼠辈看了去!我——还没看呢!”
她在这满目流泻的紫色光华中浮沉,本是冷冽寒光的星眸刹那间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猛然抬看向他面如冠玉的容颜,眉如柳叶乘春风,飘摇深入鬓,眼似秋水之痕,潋滟光芒敛,红唇薄而细腻,恰似三月里桃花开得正艳的光景,精致的下颚如同经过日月精华雕琢的山峦边际,起伏有力,有日的刚,月的柔,刚柔并济,恰落成红尘中最为旖旎秀丽的锦绣风光。
危险和冷冽刹那间退却,余下的只是一片如墨的温和如风与月的缠绵。
她还未从这种锦绣瑰丽的风光中回归神来,下一刻便被这人轻轻带起,初秋里清爽地风缓缓拂在面,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唇边渐渐荡漾一抹半是惊喜半是安心的笑意。
这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畅行悠然,在如野兽獠牙一般的刀光剑影中信步闲庭,带着她随风而落,随风而起,优雅从容地仿佛遗世的神仙眷侣,却又决绝地狠辣地片刻便收割掉四周黑衣人的生命,她被这人扣住腰际,便微微放宽了心,单手提剑挥舞地起来,两人从没有并肩作战过,但却仿佛天作之合一般默契天成,因为他们都能一眼看穿敌人最为薄弱的地方,然后以最简单迅捷的方式解决掉对手,同时也让自己处于四周最为安全的地方。
只一眼,便知对方下一刻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想要如何动手,仿佛风与月,山与水的相合相融,务须思考,务须犹豫,本是两个人的动作,却仿佛一个人在完成一般和谐无异。
紫衣男子神色淡然,举止妖娆绝美,宛如一抹流泻的紫光一般光芒四射,与那半路杀出的人直直对上,单手揽住玉潇然的腰际,动作丝毫未曾受到阻碍,唇边依然噙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浩瀚如深海的眼底却毫无懈怠之意,广袖一收一拢一挥,仿佛是蹁跹游走的惊鸿。
二人所到一处,黑衣人便无声而倒,这是玉潇然虹争所致,那武功高强的人的袭击也被化去地无影无踪,这是紫衣男子长袖挥舞的力道。
青慎因为忧心而乱的动作,也因为这人的出现而渐渐稳了下来,远处也渐渐传来大批人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方相较,胜负已出。
那太监和与龙延拓对手那人见已无胜算,双双一个使力,飞身退去,玉潇然面色一变,正欲追去,腰间一紧便被那人扣了回去,声音犹如深夜的春风入户带起的珠帘碰撞:“别追了,长安帝早已不在宫内!”
她面上一冷,眉眼中杀机恨意毫不隐藏,却也只面前这男子不会骗他:“他在哪?”
那人抬起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直到那蹙起的锦绣山峦化作一片开阔的平原福地,才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又欲蹙眉,那人却好像是早已预料到知道她的反应一般并未将手指移开,使她瞬间平息下去,她低微微敛眸,想到他千里而来,救自己于危难已实属不易,自己又怎能事事都依赖于他,便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半是促狭半是戏谑道,“很难得,竟然还有龙延拓不知道的事,看来此事一定要告诉史官载入史册了!”
“好,就这样写,应天帝不远千里救人于旦夕,最终虏获美人芳心而抱得美人归,如何?”龙延拓轻轻一笑,也不反驳,低细细看着日思夜想却数月不见的伊人。
数月风沙征战,她的身姿比以前更加单薄,却也比以前更加坚毅稳重,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引领群雄的睥睨和倨傲,征战的季节只要是在夏季,所以女子的皮肤不再白皙粉嫩,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别具一格满是风韵的美丽,她还是她,却比往昔更为耀眼。
她正欲说话,便只听远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看一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北牧龙延拓,对这人的调侃丝毫不理,直欲挣开那人扣在腰带上的手指:“看来,天行皇上若是再不走,便是永远没有载入史册的机会了!”
天行君主若被人撞见无故出现在北牧皇宫,即便是身为主人的玉潇然也无法突然间向众人交代,如今她的身份最为尴尬,搞不好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便又出来了。
龙延拓精致的唇畔带起一抹春风拂杨柳的笑意,而后手间的力道不但不松,反而愈紧了一分,随后飞身而起,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声音萦绕在四方淡淡地回旋:“然儿此刻衣衫不整不宜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随我去一个安静无人之地吧!”
两人衣袂飘飘瞬息不见,徒留原地静默不语的青谨独自一人面对着数十丈之外匆匆赶来的大军,唇角不禁抽了抽。
钟怀仁一马当先走在前方,见一地的黑衣人尸体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见原地只有青慎一人,瞬间大惊失色:“慎弟,潇然呢?”
急之中,他将二人私下里的称呼唤了出来,却丝毫不曾在意。
“追刺客去了!”不善语的青慎见他如此惊慌失措不顾形象,终是沉默片刻才罕有地慢吞吞地答出几个字来。
“什么?”高悬大呼小叫起来,“公……公主单枪匹马去追刺客?你怎么不跟着,多危险啊,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身后杨之帆也急道:“对啊,青慎兄弟,你怎么能让老大一人去追刺客呢,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你快说说老大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带人去追?”
“不必担心,好得很!”青慎面对着众人你一我一语地质问,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素日里他不擅说话,众人也都自动回避他,今日却是因为担心玉潇然的安危而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青慎不知该怎样回答众人的问题,想起自己留在这里受众人质问窘迫不已,那人却跑去与人风流快活,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只丢下这咬牙切齿地几字便脚底抹油飞驰而去,瞬息便也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众人。
“哎……”高悬一愣之后便欲急追而去,“怎么走了?”
“不必追了!”钟怀仁突然淡淡开口,声音之中绪未明,那人若是十分危险,青慎又怎会如此淡然处之,更何况,仔细看这地上的足迹,明显是有三个人在此地与刺客相斗,他看着地上凌乱的足迹,突然有种莫名的惆怅。
高悬身 ...
(形一止,便疑惑看了玉潇然一眼:“不用追?为什么?难道我们不用前去援助公主?要知道至今未见到长安帝身影,他手下又是高手如……”
“她没事!”钟怀仁幽幽丢下一句话,蓦然转身而去,“若真有事,慎弟又怎会如此淡定!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高悬看着钟怀仁幽幽离去的背影,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头,喃喃道:“这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莫名其妙,哎,杨将军你说,真不用去吗?”
“军师的命令,高主帅敢不从吗?”杨之帆也淡淡丢下一句话,带着人马迅速消失在了原地,只是转身的背后,眼底却有与钟怀仁那一瞬间十分相似的落寞和孤寂。
“哎,我说你这人……”高悬莫名其妙看着远去的众人,收回目光撇了撇嘴,“嘁,不就用你打赌输了十两银子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主帅,你忘了,昨日你又以杨将军做赌注输了五两银子给青谨公子……”身后护卫小心翼翼提点着自家主帅,隐约里是与那日同样的不屑和鄙夷。
高悬双手一摆,看着一地的黑衣人尸体:“去去去,谁又输银子了,没有的事!你、你、还有你们,把这些尸体抬着快,宫里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呢,还不快走,小心老子罚你们俸禄!”
一行人手脚伶俐地在自家主帅的唠叨中离去,原本人影憧憧的假山中瞬间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风中……
“潇然?”距离大军远处的假山之中,静立着两道紧密相拥的绝世男女,邪魅的男子似在仔细侧耳倾听大军的动向,而后淡淡一笑,重复着先前钟怀仁无意间的惊呼,唇边意味不明。
两人正是方才还在并肩作战的龙延拓和玉潇然,龙延拓带着她并未走远,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为原则的皇帝陛下,一个是懒得再费心神寻找清静之地,反而此地待大军走后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在一个便是单手相扣女子的腰间,已经隐约有血迹渗入了指尖,不宜多有动作,是以,并非两人紧密相拥,而是龙延拓单手一松,玉潇然不但衣衫尽开,就连腰间的伤口也会汨汨不断渗出血来,此刻他正腾出一只手摸向腰间,而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来,将玉瓶里的液体倒在自己按在她腰间的手上,随后以内力轻轻将之引导至伤口之上,片刻之后,鲜血便停止了流淌。
玉潇然被这灵药敷在伤口之上,顿时只觉温热的感觉将伤口的冰凉压下,这种感觉在延缓了伤势之后好像并没有停止的趋势,直直涌入了心头,在那里缓缓萦绕徘徊,久久不散,耳边听着男子似有几分不满的呢喃,不急不忙解释道:“数月来,钟兄随我出生入死尽心尽力,不曾有过丝毫怨,我理应坦诚相待,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那些繁文缛节的!”
“可我怎么听说,北牧公主数月来与贵军师勾肩搭背举止亲昵,甚至某人失踪时,有人也会不经意间念叨?”那人声音酸楚,喃喃响在她的耳际。
“战事想必你也是十分清楚的,我军军师不见,我自然是着急的,至于不经意间的念叨,只不过是突然间无人与自己商讨军,习惯而已!”她满目带笑,看着如同小孩子一般不依不饶的龙延拓,突然哑然失笑,“你这副模样,倒是与湛儿相差无几!”
某人小心翼翼嘟囔:“我还不如赫连湛呢!”
“怎么?”玉潇然疑惑。
“赫连湛几乎每天都被你抱在怀中,你何时对我投怀送抱过!”某人冷哼。
玉潇然立刻满头黑线,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龙延拓光洁的额头,诧异之后面色便故作一冷:“没病啊?莫非你不是应天帝,说,你是谁?”
看到她眼中的戏谑,龙延拓唇边笑意扩大,微微低愈凑近一分:“公主殿下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玉潇然看着某人着如同猛虎觅食一般的灼灼目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在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之际那人便已倾身覆盖了上来,在她柔软的双唇微张的双唇间攻城略地,惊起红色屏障间的一滩雪白鸥鹭。
早知这人一步步是在引她入陷阱,羞怒之间却瞥到这人眉宇之间几不可察的一抹倦色,身为一国之君,本就琐事繁多,他还要多分出几分精力在北牧,如今又千里迢迢而来,即便是神人也是会累的,更何况是他,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她的心尖,瞬间被软化成一片旖旎春水,缓缓阖上双目承接这人铺天盖地的款款温。
龙延拓在她双目低阖之际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仿佛北方最为耀眼的北极之光一般夺目,与之紧贴的唇角绽放一抹璀璨的笑意,随之便在那芳泽之地愈流连忘返,品尝红软之间甘泽的清泉,挑起一抹最为惊艳的入骨缠绵,直直飞过殷红的云霞,抚摸晶莹洁白的整齐珍珠,与灵巧温软的红色花瓣共欢,与之追逐嬉戏,乐不思蜀,恍然之间,已不知身在何方,今夕是何年。
两人双双迷失在这柔似水里,丝毫没有留意拦在腰间的衣带因为那手的放松而应声掉落在地,单薄的衣衫因为失去了束缚缓缓散开,玉潇然因为胸口一凉而瞬间清醒过来,而后面色便是一变。
两人距离如此之密切,她的一切变化,自然也在龙延拓的掌握之中,她动作忽然停顿,使得他也瞬间清醒过来,立刻便明白过来生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低,面前的女子便直直扑进他的怀中,以他的身姿遮挡开衫处的一片春光,幸而她反应及时,衣衫开散之际,她没有选择转身反而扑了过去,否则一定春光尽泄。
怀中落入一片温软,这一撞立刻让龙延拓的心肝也跟着颤了颤,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女子温热的肌肤,再次低却只能看见女子纤细的后项以及后背,无奈惋惜一声,他声音幽幽接过俩人接吻之前的话:“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玉潇然只顾想着此等尴尬的形当如何是好,哪里顾得上这人的戏谑之。
“姑娘这可是投怀送抱?”他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料定她定然焦急万分,低看着蔓延至耳际的殷红,只觉得心愈舒畅,笑容也随之扩大了几分。
玉潇然这才抬看进他熠熠生辉的双目之中,咬牙切齿道:“闭嘴,不许说话,把眼睛闭上!”
龙延拓轻轻一笑,却也依漫不经心阖上双目,口中却道:“腰带已断,莫非然儿就想以手拢衫现于人前?”
她还未动,他便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就是快速地将衣衫合拢,然后再速速离去以免尴尬而已。
玉潇然正欲起身,身形却是一顿,这厮所不无道理,方才青慎将自己去向交代地不清不楚,众人就已经疑惑重重,若再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却不知以后如何才能服众!
“主子,属下来送衣服啦!”一声十分欠揍的声音轰炸在耳畔,这人并非第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但撞见的场景却一次比一次尴尬,此人除却龙家的极品小侍卫玄彬,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只见他单手提一件浅蓝色的衣裙,刚一落稳便见到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地上断裂的腰带,以及紧紧相拥衣衫不整的 ...
(男女。
虽然,身姿单薄的女子被自家主子遮挡得严严,但是,龙家小侍卫以他丰富的想象力便已然能够确定到底生了什么,咋咋忽忽十分不满道:“主子,您这也太粗暴了,您若是温柔一些,何苦还让属下历经千辛万苦潜到星辰殿去偷衣服来,真是主子温柔乡里快活一回,倒霉属下就要奔波拼命一回,主子您都不知道这宫里如今到处都是人马,属下有多不容易,您身为主子,好歹也体谅……”
“滚!”龙延拓听着这小侍卫喋喋不休的牢骚许久,终于不耐地打断,声音虽然漫不经心且轻柔,但却让小侍卫立即噤了声。
小侍卫立刻掉头就走,轻功登峰造极,但是还没走几丈,便又折了回来,只因听到自家主子幽幽的传音道:
“衣服留下!”
小侍卫又乖乖折回,老老实实将衣服放在了地上,而后一边转身一边模糊不清地嘟囔:“真是朱门温柔乡,下属劳碌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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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盛事聚焦天下目
( 玄彬一路牢骚而去,留下原地面色十分难堪的俩人,玉潇然心中暗骂着小侍卫太过嘴碎,只听耳边之人幽幽道:“换衣服吧!”
他话音刚落,便幽幽放开玉潇然,缓缓转身,似乎无比惆怅。***
玉潇然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再看一眼地上与自己衣衫相差无几的衣服,心中温暖一片,小侍卫说得不无道理,此刻宫中必然守备森严,将士们又得了自己的命令在搜宫,若搁平时以玄彬的本事去偷一件衣服未必是难事,可现在,要避人耳目,只怕实属不易,想想这小侍卫在这等形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来一套衣服,当真是本事不小,再想一想,如今自己偷自己衣服的人倒真是不多了,所幸自己的衣服都一个式样,颜色也大多都是蓝色,一般人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便放心大胆地换上了玄彬带来的衣服。
听见身后衣衫簌簌声音的停止,龙延拓幽幽转身,看着穿戴整齐的女子,似乎十分失望的样子:“然儿果真无,穿衣穿得如此利索,朕千里迢迢赶来,却依旧是没赶上一片大好春光!”
“我是北牧的公主,并非皇上后宫嫔妃,不会那些欲拒还迎的本事!”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见他声音虽然轻佻戏谑,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淫邪之意,便幽幽出声,意有所指,“听闻应天帝被朝中文武大臣逼得紧,满朝皆说皇嗣之事关乎国体,一并上书请求圣上立后纳妃,不知是否属实?”
“看来公主殿下对我朝之事十分上心呐!”龙延拓面色不变,答得顺畅,似乎心很好的模样,“那帮老儒生实在聒噪,朕对他们十分不耐,所以就来公主殿下这里寻个清静!”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玉潇然幽幽道,并非她关心天行之事,而是她身边有个十分八卦爱管闲事的青谨,不知何时这厮竟与龙家的小侍卫玄彬暗地里通了气来,隔三差五的在她耳边将天行那边的事絮絮叨叨说了个仔细,尤其是天行皇帝的起居,大到商讨国事用了多长时间,小到吃了什么饭,穿了什么花样的里衣,事无巨细一应娓娓道来,偏生每次塔雅思都十分感兴趣一般从头听到尾,期间还异常勤学好问地问个不停,二人一唱一和在自己身侧,想要专心军事都难。
龙延拓突然逼近,目光中光华大盛:“朕可以认为是公主殿下在吃醋吗?”
“那本宫可以认为皇上是在向本宫解释吗?”玉潇然反击地毫不迟疑。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心如明镜。
“然儿想好了吗?”龙延拓突然没来由地问出这句话。
她自然知道他所问何事,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父皇并非只有我一个可以担当大任的子嗣!明日我便去风王府中!”
数月前赫连风和赫连捧月兄妹俩争锋相对如踢皮球一般将皇位踢来踢去,玉潇然威逼利诱失败过后,当即便默不作声下了个决定,待将来回京之后,大帽子一扣,然后自己去逍遥江湖。
“只怕你要失望了!”龙延拓唇边笑意未下,提醒着她。
她面色一沉:“怎么?”
龙延拓看着她变了脸色,微微一笑:“风王殿下月余前曾与圣华前太子殿下一同在我天行做客几日,后又结伴同游去了!”
“皇兄跟圣华前太子殿下?司马空哲?他们怎会……”她一愣之后便瞬间明白,二人都是那般不羁世俗厌倦勾心斗角的性子,只怕这各自逃脱各自京城的浪子一旦在天涯相遇,势必会一见如故,把酒同欢,她幽幽一叹,看来自己终是低估了赫连风的魄力了。
龙延拓看着她渐渐黯淡的光华,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双手扶上她的肩头,使之与自己对视,唇边依旧含一抹浅笑,双目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然儿,长路漫漫,虽然坎坷,但是终会有人陪你走到最后,王者之路,的确举步维艰,但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况且,这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你以为,就这样交到赫连风手中,以他风尘浪子虚名在外的头衔,他可能服众?赫连风,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的确是有帝王之才,可他身为嫡子,却自小便已光华内敛,可见他从没有帝王之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无论赫连风在不在永宁,他都不是帝君的最佳人选!你虽也无意于这江山皇位,但是将这天下,若转手交由他人之手,你可放心?”
“可我……”话到唇边,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她承认,她有私心,她不愿扛起这千斤重担,但是终究却不得不抗,帝王之路,的确漫长孤寂,面前这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心中也是如此的,而后她复释然一笑,“我明白了!”
“笨蛋!”龙延拓微微一笑,趁机捏了捏她逐渐消瘦的面颊,而后皱了皱眉。
“你说谁是笨蛋!”玉潇然立刻怒目而视,刹那间忘记了这人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你才是笨蛋!”
“看来要给你好好补补了!”龙延拓捏着手中几乎可以算是忽略不计的面颊,心疼之色划过眼底。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打掉这厮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的手,恨恨道:“我北牧泱泱大国,要补也不劳您天行皇上挂心!”
“我不是挂心你,我是怕公主您这骨瘦如柴的模样,待您穿上龙袍,那可真是雌雄不变了!”他妆似无意间,将目光落在了前方某处,十分担忧道。
“龙延拓,你找死吗?”玉潇然目光不善,恶狠狠盯着龙延拓。
龙延拓看她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刹那间宛如盛夏之际花开得灿烂的光景,傲视群芳明艳不可方物。
她脆弱的心脏顿时因为这夺目的笑容而颤了颤,而后强自按捺心神,施施然转身而去:“我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皇上您哪来的回哪去吧!”
龙延拓立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姿,唇边的一抹笑意终于淡淡清减,最后落成一抹未明的浅笑:“然儿,你走得越高,便离我也越远了!”
“主子,我若是您,我就怂恿这女人,将这天下往他叔叔或是那什么先太子赫连优手中一丢,一走了之,岂不更好?您也乐得省心,您瞅瞅,等过些时日,她做了北牧的女皇,你们两个的事,那可就复杂喽!”小侍卫玄彬,不知何时,已悠闲地坐在了假山上,手中正拿着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叫她遗恨一生!”龙延拓收回目送那单薄身影消失在层层假山中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悠闲的小侍卫,声音漫不经心,“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是吗?”假山上的小侍卫连忙伸长了脖子,翘以待,“莫非主子您终于现了属下我其实不适合做护卫,更适合做一个出谋划策的谋略家?”
“鉴于你说得头头是道,朕觉得朕有必要让添香知道,原来她选中的男人,竟有如此本事,也好让她开怀一些,省的日日板着脸吓着手下的那些人!”龙延拓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边不轻不重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朕必须这么做!”
小侍卫耳聪目明,主子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 ...
(地听了来,立刻从假山之上惊坐而起,大惊失色赶上前方那颀长的紫色身影:“主子主子,其实属下又仔细想了想,属下还是比较适合做护卫的,像属下这种头脑简单四肢达的人,哪里能做的了高深莫测的谋士,这动脑筋的活,还是得由主子您这种天资过人经纶满腹的人来啊……”
玉潇然走到后花园湖畔,远远便看见钟怀仁负手屹立在湖畔,神专注地看着水上嬉戏的游鱼,身影挺拔修长,却只孤身一人,显得分外萧索。
“钟兄,怎么在这里?”她顿了顿,而后摆出一脸笑容,走上前去。
背对她的男子幽幽转身,看着她洋溢的笑颜,目光千百回转,最终声音平静道:“很久都没有见你笑得如此开心了!”
“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这一抬手,便使钟怀仁顺势看到了她的衣袖,他面色先是一变,一丝未明的光芒闪在眼底,到最后却了无踪迹,良久才道:“听说你去追刺客了,追到没有?”
“追到了,可惜又让之逃了!”玉潇然早已想好了托词,看着远处来来回回不停搜查皇宫的士兵以及远处在大步而来的赫连成,转了个身道,“叔叔来了!”
她说罢,便当先迎去,留下原地神色未明的钟怀仁,踌躇了片刻,最终跟了过去。
赫连成一上来便道:“月儿,怎么样,没事吧?”
玉潇然面色一红,清了清嗓子:“咳,没事!叔叔,皇祖母那边……”
“母后在寿祥宫礼佛!”赫连成似是松了一口气,“如今正拉着塔雅思在那边说话!那金色凤钗,是赫连明以他母妃之名借去的!”
玉潇然了然,赫连明倒还有着最后一丝人性,没有狠心向自己的亲祖母下手,想来城楼之下的金色凤钗是用来拖延时间以为他脱身之便的,但是,无论如何,人没事,就是最让人欣慰的事,缓了缓神色道:“让将士们都停下吧,不必找了,赫连明已经不在宫里了!”
“什么?”赫连成皱了皱眉,“你确定?”
玉潇然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钟怀仁异样的目光:“恩,不错,可以清理皇宫了!”
赫连成看着她这神色,而后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月儿,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玉潇然面色一顿,一时间对这话猝不及防,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不知该怎样回答,赫连成一愣,也是觉得这话问得有些仓促了,后悔不已。
“公主殿下方才与刺客已经交上了手,想必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一旁钟怀仁幽幽接过话来,“宫中如今大乱,既然长安帝已经弃城而去,我们还是该商讨一下接下来应当如何才是!”
玉潇然感激地看钟怀仁一眼,连忙接过话:“钟兄之有理,当前形还是应该迅速料理宫中一切,而后召集文武百官才是!”
“对对对,你看看我,都糊涂了,老喽!”赫连成也是连忙找个台阶下来,而后一边转身一边道,“那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于是,一行人一边自圆其说一边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了尴尬的原地。
长安帝元年八月初三,赫连捧月带领八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夺下永宁,长安帝及其生母贵妃陈氏下落不明,自此,北牧皇权开始更迭,也意味着,北牧第一代以女性为权力中心的时代将要开启。
在赫连捧月攻破皇城之日,天下又再度传出一个令世人瞩目的消息:
傲苍国皇帝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宣布禅位于太子慕容修文,天下哗然。
四大国相继出现变故,无论是有心之人还是无心之人,皆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各地政治皇权开始紧锣密鼓低调行事,除却这四大国一桩桩令四海哗然的皇权变更,各地仿佛异常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人心惶惶。
傲苍皇帝突然禅位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傲苍皇帝虽然天纵英才,但却也天妒英才,自小便体弱多病,登基之后更是灵丹妙药不断,到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及早退位让贤也是理之中的事,但是早不让,晚不让,竟偏偏在如此多事之秋上再添一事,那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况且继位的储君慕容修文又是少年时已英名满天下的少年英才,那便是更让人在人前背后值得津津乐道的事了。
傲苍天变是傲苍的事,在北牧子民的心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而北牧当权者的变更,让百姓们更为担忧的便是,新皇的出现能否给他们带来和乐安康的生活。
长安帝元年八月初六,满朝文武一致上书,请求成元帝之女赫连捧月秉承先皇遗愿,接替朝政,登基为帝。
遭拒,缘由:女子不得为帝。
八月初七,满朝文武再次上书,明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开篇,请赫连捧月接管朝政,为北牧苍生造福。
遭拒,缘由:能力有限。
八月初八,满朝文武皆跪在宣乾殿前不起,再次请求赫连捧月登基为帝,否则便长跪不起。
终允。
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北牧历史上第一届女皇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为恭贺如此普天同庆的事,天行皇上应天帝竟亲自前往恭贺,出现在北牧都城永宁的皇宫之中。
与此同时,傲苍国新登基不久的新皇平和帝也突然造访北牧,为北牧历史上第一届女皇的诞生恭贺,北牧一时间成为天下的聚焦之处,而处境尴尬的圣华国君主,数月前还扬欲趁人之危欲侵人国土,如今看其余两大国不仅送上好礼,就连君主也亲自前去祝贺,一时间虽猜测不出两大国这是唱得哪一出戏,但也不甘于人后,却只因前一段时日两国差点打起来而拉不下颜面亲自前去,欲从众皇子中选择一人作为派使臣前往恭贺,但据说各大势力的皇子因为天行和傲苍两国去得都是一国之君,便开始为出使北牧的人选你争我抢不肯想让,甚至明争暗斗不可开交,使得整个圣华乌烟瘴气,最后承明帝实在不耐,只得派遣大臣带来奇珍异宝恭贺,气势上俨然弱了几分。
女皇登基,果然非比寻常,若搁以往,各国新皇继位,以四大国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必是要互相恭贺的,但最多就是派遣使节送些奇珍异宝前来,从未曾有过皇上亲自前去相贺之事,于是,四海开始对此事飞起了各种流蜚语:
“北牧新皇登基也算是个大事,可却引来两大国的国君亲自来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天行国皇上二十一岁,傲苍国皇上二十二岁,而北牧呢,新登基的皇上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貌美的绝色佳人,只怕是有着联姻的嫌疑……”
“自天下分裂,四大国割据以来,从未出现过女皇,如今北牧女皇欲登基,那便是改头换面的大事,意味着北牧一切将重新开始,如今北牧女皇根基不稳,其余三大国哪个不想将之拉拢过来,啧啧啧,这可是史学家都津津乐道的猜测啊……”
“要我说啊,这北牧未来的女皇和天行、傲苍两国新君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怎么这两国皇上不约而同 ...
(前往祝贺呢!你们还记得数月前圣华欲侵袭北牧之事吗?最后还不是傲苍和天行两国陈兵边境而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只怕这其中另有文章,哎呀呀,只怕这野史,以后也不怕没有题材可编纂了,这三国新帝君的背后,一定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
各种流满天飞,无非是私或者是政事,再说大也打不出个天来,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也不过一笑了之而已,世人如何想是他们的事,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才是当务之急,在各种流蜚语中,终于迎来了女皇登基的这一历史性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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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何必苦苦执相思
( 登基大典。ww
四周守卫森严,将士整齐罗列。
文武百官严阵以待,神肃穆列在两侧。
人群中最前方神各异姿容绝世的两人,一人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紫袍,容颜妖冶,神态闲适,身姿随意,狭长的双目中波光潋滟,唇边的一抹浅笑风华万千,就那样随意而立,便宛如天地间一把光芒万丈的霞光,令人不可忽视,这人,自是,天行应天帝龙延拓;一人面如冠玉,神温润,身姿优雅,双瞳犹如浸没在深海的墨玉一般深邃,举手投足之间谦恭有礼,但尽管如此,这人淡如温玉的容颜之下,也隐约乍泄一抹睥睨天下的高傲和神圣,这人,自然是傲苍平和帝慕容修文。
两人面容淡然,无懈可击,目光随着远方钟晨的响起,双双投向长长的阶梯之上蔓延数里的红毯之上。
初见她时,她是一抹娇俏可人的单纯少女,纯粹、大胆、豪爽、活泼,宛如一块自瑶池坠落初入红尘的璞玉,清理无双。
再见她时,她是名震四方智谋满腹的翩翩少年,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步步为营,在贪官横行的民间决绝狠辣,在战火漫天的边关沙场之中运筹帷幄,皎皎如明月之晖,愈坚毅无双。
再次见她,她是高贵冷艳犀利的帝王之女,在四海瞩目的国宴之上一舞惊天下,一曲震四海,一打油诗流传于世市井民间,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无冷淡步步试探,在伤之中成长,在国乱之中重生。
再次见她,她是重重杀机之中从不认输的先皇遗女,在多次围杀之中永不气馁百折不挠。
这一次再见她,她是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
白底黄面的长靴上镶嵌着细密的翡翠珍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在金黄色的一摆一下若隐若现,宽大的龙袍将一身单薄的身姿笼罩在内,但腰间一把镶玉的腰带却将之惊人的尺度丈量了出来,衬得她身姿愈笔直如一把绝世不可折断的神兵利器,一双巨大的黑线绣长龙在龙袍正中尾相连,栩栩如生,也更加威风凛凛,再向上看,未施粉黛的容颜之上淡笑如一抹幽兰,神高贵端庄,目光庄严深远,墨高束在皇冕之下,高高的皇冕之上镶嵌着精致的流苏翡翠和玛瑙,皇冕前的十二冕旒在额际打落下疏薄的阴影,衬得容颜愈高贵无双。
她在众人的仰视之上徐徐走来,身后跟着威仪的长长仪仗,宛如高不可攀的神女,在众人瞩目之中降临凡是。
她美,但却不容人亵渎。
众人心中只有高山仰止之意,这是自声名出世以来便不曾退出四海八荒的瞩目的女子,亦是不可一世文韬武略惊动天下的盖世巾帼,这是带兵打江山杀人不曾有过丝毫手软的铁血帝王。
此刻她在众人心中,高如明月。
她一步步踏上阶梯高处,仿佛是将天下都踩在脚下,直到那最高处,才幽幽转身,神肃穆。
礼仪官一声响亮悠长的高呼:“新皇即位!”
她在这一声高呼之中心尖一颤,最终稳了稳心神郑重其事地坐向身后富丽堂皇的御座之上,目光一一扫过由远及近的文武百官和远方的将士,以及这奢华广阔的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除却最前方的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在场之人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三呼万岁,声音斗冲云霄,久久萦绕不去。
“众爱卿平身!”她声音清朗,犹如环佩琳琅相互撞击出的悦耳之声,幽幽响彻内外,在内力的带动之下传出数里。
“谢皇上!”
之后,拜庙堂,祭先祖,聆组训。
始至今日,北牧以长安帝为纪元的历史彻底抹去,重新打上了新的烙印。
帝号,飞凰。ww
国宴。
新皇登基大典过后,摆晚宴于宫廷。
国宴得新皇圣旨,摒弃奢靡繁华的浪费现象,一切从简,但却不得疏于礼仪,这可愁坏了宫廷内的延礼司,但好歹不敢负新皇众望,总算是用最少的人力财力,摆出了一道国宴来。
三帝高坐于上,应天帝居左,平和帝居右,飞凰帝居中。
玉潇然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适应了龙袍的宽大,举起杯盏对着座下道:“众位爱卿,为了感谢两位皇上不远千里莅临敝国,与朕薄酒一杯,敬两位皇上,如何?”
众人连忙跟着举杯,连忙陪笑着:“遵旨!”
龙延拓唇边笑意未改,修长的手指拈起酒盏,淡淡盯着满桌勉强算得上国宴的酒水:“那朕就多谢北牧皇上的薄酒了!”
他的重音,重重地落在了薄字上面,笑意盈盈。
玉潇然面色未改,举杯对上慕容修文:“敝国如今战事将息,国库吃紧,自然不比天行和傲苍财大气粗!还望两位皇上海涵!”
慕容修文疏离有礼,笑容淡淡:“朕倒是觉得北牧皇上这国宴倒是别出心裁,十分精致巧妙!”
玉潇然也随之淡淡一笑,声音不轻不重,余光却状似无意瞥向了自己的左侧:“听闻平和帝一向戒奢从简,举国之内无不称颂!不比许多皇族贵人,喜华务虚!”
龙延拓似是轻轻一笑,声音无限绵长,狭长的眉眼似是得意地看向了对面眉眼有些黯淡的慕容修文。
座下大臣们见三帝明嘲暗讽迟迟不肯饮酒,一时间不知这三位当权者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也不敢担待分毫。
百官之中,却有一人,清冷的眉眼淡出一抹无奈,薄唇之间噙起一丝苦笑。
慕容修文良久才接道:“皇上过誉了!”
“哪里哪里,是皇上过谦了!”玉潇然嘴角一撇,“来,两位皇上,请!”
“请!”慕容修文优雅举杯,看着玉潇然一饮而尽,也跟着一饮而尽。
龙延拓却是漫不经心一笑,仰间百态风流,看得一侧倒酒的小宫女面色一红,低下头去。
一杯酒已下肚,玉潇然看了一眼四下,略微一皱眉,而后看向四下,疑惑出声:“怎么不见宋世涵宋大人前来?”
“回皇上,宋大人如今只是上林苑管理卷薄的九品典事,并没有达到出席国宴的标准!”近处一名官员答道。
玉潇然这才恍然想起,依照惯例,七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参加国宴的,当初赫连明即位,极力打击先皇势力以及未曾拉拢自己的朝臣,将所有要职全部都换成支持自己的可靠之人,后又下旨欲纳宋婉真为妃,谁知圣旨下到相府之中,竟当众被宋婉真砸在了地上,明拒入宫为妃,使得赫连明大怒,但只因满朝文武宋相门人众多,受之恩惠的也不少,自然不少人替宋相求,终使得免去满门入狱之罪,但却被赫连明接二连三贬低官职,直至上林苑典薄。
想到这里,玉潇然便目光一敛,看了看四下因战事逃的逃缺的缺的官位,正欲开口,却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两位国君在此,谈及国事时所不应,便噤了声。
一场国宴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结 ...
(束,玉潇然将二皇送走,便转身对着身后赫连成道:“叔叔要出宫吗?”“是,多年未见宋狐狸,这老家伙一直以狐狸自居,如今落魄成这幅模样,那可真是百年难遇的,本王不去瞧瞧热闹,那可真是可惜了!”赫连成淡淡一笑道。
玉潇然微微一笑:“也好,那叔叔代我慰问一下,另外,如果可以,叔叔可否将宋婉真给我带进宫来,许久未见那丫头了,还是十分挂念得紧!”
他虽说是瞧瞧热闹,但方才听有人说起宋世涵如今官低九品之际,眼中的担忧之色她也未曾遗漏,想必两人在年少之时也是相交甚深的。
“微臣领旨!”赫连成微微一躬,十分恭敬的样子。
玉潇然一顿:“叔叔就不要拿月儿逗乐子了,若是私下里还这样生分,那月儿当真是……”
“叔叔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瞧瞧,还急了眼!”赫连成无奈一笑,而后幽幽道,“不过你如今贵为九五,还是要注意行为好!”
“知道了,叔叔快去吧!”玉潇然见赫连成又欲拿起长辈的架势絮絮叨叨,推攘赫连成。
“好好,我去了!”赫连成无奈摇头,而后幽幽道,“你去寿祥宫一趟吧,昨日母后曾多次提及到你!”
玉潇然略微敛眸,而后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她转身对着身后一干太监宫女道:“你们先退下吧,不必跟着来!”
她遣退太监宫女,而后只身一人前往寿祥宫,远远地,便看见一身素色衣袍的慕容修文,他一袭白衣在月光之下流光溢彩,面容如冠玉一般无瑕,如墨的长在初秋的西风之中飘飘如烟,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欲语还休。
玉潇然脚步一顿,而后摆出一脸笑意迎了过去:“夜已经深了,平和帝为何还不入寝宫歇下,是敝国哪里做的不好吗?”
“潇……”慕容修文淡淡开口,却被她怀着淡漠疏离的笑意打断:
“当初敝国内乱,圣华欲侵我国土,朕还未向平和帝曾仗义出手之事道谢,往后若傲苍有何难处,我北牧定当竭尽全力出手相帮!”
她声音平静,但却毋庸置疑,话里有话。
他却是似乎没有听见她话中的含义,轻笑一声道:“数月不见,想不到如今再见,竟然是此番光景!”
“世事无常,即便平和帝运筹帷幄未雨绸缪,也未必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她淡淡一笑,好像不曾有过那些过去一般。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却已经如生命一般刻入骨髓,永不能忘!”他深深看着他,君临天下,仿佛比以往多了几分固执。
她目光微微一沉,而后淡淡笑道:“平和帝之有理!朕心中一直牵挂思彤妹妹,不知她在贵国安好?”
她本不愿提及,但却见他眼中的执着与坚持,不得不狠下心来揭开伤疤。
果不其然,慕容修文平静的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最终说道:“你放心,只要与你有关的人,我必不会亏待分毫!”
她暗自叹息一声,最终咬咬牙笑道:“是吗?那为何思彤妹妹身为正室,如今皇上即位,却一直迟迟不肯立之为后而让其屈居妃位?”
他平静的目光终于有所震动,就好像是一面完整的镜子,突然被人无的打破成一片支离破碎的模样,良久才道:“这果真是你的心里话?”
“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一九鼎!”玉潇然坚持道,“平和帝请自便,朕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她侧身欲走过,却在与之擦身而过之际手腕一紧,便被那人紧紧地扣在了那人手中,他声音低沉:“你果真如此狠心,尽数忘得干净?”
“我想该说的话,在致远山庄,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以平和帝的记性应该不会忘记吧!”她看一眼被那人紧攥在手心之中的手腕,微微皱了皱眉。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如此无!”他高声打断,温润的容颜上有几丝波动几丝伤感。
他痛彻心扉的目光,印入她的眼底,如针扎一般刺在了心口,使之微微泛痛,最后终于抬起双目细细看向他:“无?曾经,我最有,我对你意暗许,换来的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慕容修文,我知道我狠心,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可知道,那些时日,你春风得意灯红酒绿抱得美人归,我却要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捂紧双耳,我怕殿外的喧嚣,我怕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你知道吗?慕容修文,时至今日,你已经得偿所愿君临天下,你还想怎样,天下没有那么两全的事,无论你有何苦衷,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时间不会因你而停留分毫,无论是当时的玉潇然还是如今的赫连捧月,都一样也不会为你停留分毫,那些痛过得伤过得时日,已经彻彻底底将一个单纯少女的春怀伤得惨无人睹,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北牧的飞凰帝赫连捧月而已!”
她一字一顿清清朗朗,直说得慕容修文攥着他的手一点点毫无意识的收紧,她却忍着手腕上的疼痛不挣扎,她如何不知,她这铁血无的话,都一字字化成刀剑,一道道将他的心脏剐地体无完肤,那么既然如此,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知道如此商人,却也是她憋在心中许久未曾泄的话。
她不是圣人,她会有恨有怨,即便如今不痛不怨,但她也想给那些没有结局的往事讨回一个公道,既然他要说,那么便痛痛快快说个干净。
慕容修文终于被她的声声质问变了颜色:“你……你说什么?”
他不知,原来,自己曾伤她至深。
“平和帝还是放手吧,免得被他人看了去,徒增烦恼!”她神色渐渐平缓,最终淡淡道。
他低看了看自己紧攥的双手,面上终于黯淡下去,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将自己通红的手腕缩进袖间,面上却丝毫未动分毫:“朕一时急而妄,不当之处还请平和帝海涵!告辞!”
她说罢,便匆匆一礼,速速离去。
慕容修文依旧低喃喃,恍若未闻,垂哀伤的模样仿佛令天地为之失色几分,良久,他才缓缓抬看向她离去的方向:“潇然,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不,我不信,我不信!”
大步离去的玉潇然再无心思前往寿祥宫,便转了个弯准备回星辰殿,虽说皇上寝宫不在星辰殿,但是,除却有公事难以脱身,否则她还是居住于星辰殿,但并不让任何人前去伺候,星辰殿中,只有青谨、青慎、小黑以及赫连湛四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这里,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安心。
推开偌大的殿门,殿内寂静安好,看着殿内几人房间内通明的烛火,突然莫名地就安了心来,静心凝神听了听,好像可以听到赫连湛均匀的呼吸声。
小黑自窗户伸出头来看了看她,便关上了窗户,而后屋内熄了灯火,青慎盘腿坐在床榻,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也跟着熄灭了灯火,只有青谨探头看了看继续回去钻研自己的药学去了。
她突然庆幸,或许她这个帝王,并不孤单,有人深夜在等自己 ...
(安好归来,这种沁心的感觉,突然让她一天里所有因为身处高位的压抑和积郁一扫而光,慢慢抬起脚向自己殿内走去,轻轻推开殿门,寝宫的灯火早已被小黑点起,但是,等下身影颀长那人,却是令她温暖却又猝不及防的。
那人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之上假寐,邪魅的容颜在跳跃的灯火中恬淡妖娆,半阖的双目因为她的推门而入而懒懒抬了起来,刹那间如同沧海生明月一般光彩照人,泻了一地的芳华,让这一室的清冷突然温暖起来,突然间直直起身走了过来,执起她的一只手将袖子拢上,露出纤细皓腕上的淤痕来,声音淡淡却有几分幸灾乐祸:“你那番话,说得也太狠了点!”
她似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慢慢走进挑亮烛火,声音里带了莫名的暖意,不去接他的话,只淡淡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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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开天辟地第一回 卿如月华
( 飞凰帝上位以后,开始大力整顿吏治,先是论功行赏;提拔了一大批年轻的将领,如:原大军先锋将军杨之帆,因战功赫赫,在战士之中屡建奇功,升为镇国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黄甲军副统赵宗申官升两级,在攻城之际率先拿下皇宫,为宣威大将军,为驻守皇城的守城军之,身担守护皇宫和皇城重任;守城官统领王信,因为开城门有功,避免了迎攻的死伤,直接官入兵部,封为二品侍郎,原边关守关大将高悬封为忠义王,享世袭爵位,至于战中战功居高至伟的赫连成,原本就因为战功显赫已经官居高位,爵位尊荣,是以飞凰帝将当初钰经进献的金蚕软甲从国库中拿出,赐予定远王,以作嘉奖,乃是比升官更为慷慨的赏赐了,后又封赏一位女将,那便是赫连成王妃塔雅思,封其为飞凰帝即位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与赫连成共同统领边关兵马。ww
将长安帝贬谪的官员或是召回或是官复原职,并设左右二相,封战事屡出奇策的军师钟怀仁为右相,至于左相,只因飞凰帝下旨欲将原丞相宋世涵官复原职,岂料宋世涵却已经在接二连三的贬值中对官场失去信心,拒绝再次入朝为官,认为九品典薄的官职甚为安妥,后飞凰帝竟礼贤下士亲自前去相请宋世涵才勉为其难地接受,第一次上朝,由飞凰帝亲自下殿率百官相迎,好不威风。
新皇登基,整吏治,兴商贾,减赋税,并推出一系列有关国计民生大大策,一时间治国才能享誉四海,后世史学家每每提及飞凰帝,功过不敢说,但是其治国之才,绝对是天赋异禀的。
寿祥宫。
“孙儿拜见皇祖母!”玉潇然进了寿祥宫,恭恭敬敬地向着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孙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望皇祖母!”
“起来吧!”太皇太后声音和善,看着起身的玉潇然,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是心中有愧,所以不知如何来见皇祖母!”
“月儿不孝,擅自攻城,让皇祖母只身处于水火之中,命悬一线!”玉潇然愧疚道,那日她置太皇太后生死于不顾而擅自下令攻城,其实心中也不是没有一丝愧疚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她只有咬牙不放松,再能在群激奋之际使将士们一鼓作气,减少战争的流血牺牲,否则只会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尽管看过太多的留学与牺牲,但是每死一个将士,她都会想到她家人从此孤苦无依的惨状,便夜不能寐,但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那些在战争中死伤的人们的生活,让他们从此衣食无忧,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丝安慰。
“唉,你这孩子!”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皇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如果能为国捐躯,倒也是功德一件的事!皇祖母还不至于这么不动轻重!再者一直苟延残喘着不过是再想见一见我的成儿,如今不但见到了,而且还见到了重孙子,皇祖母如今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唐妃的事我也听说了,平日里也是个蛮横跋扈的人呢,想不到紧要关头竟也能如此舍身取义,如果你真的让之枉死了,皇祖母才是真的会怪你!”
“是!皇祖母,是皇孙儿多心了!”玉潇然释然一笑,本就觉得这太皇太后为人宽和,如今更是亲昵了几分,看了她身侧乖巧的塔雅思一眼,近来一直是塔雅思和赫连成居住于寿祥宫相陪,想必太皇太后心中是无比高兴的,“皇祖母您还说什么胡话,往后您跟着享福就是,孙儿和叔叔一定会好好孝顺皇祖母的!皇祖母,孙儿让您再见一人呢,保证您喜上加喜!”
“哦,哈哈,是谁呀?”太皇太后见玉潇然喜笑颜开,也不禁莞尔。
玉潇然单手一拍,一个身影颤颤巍巍的小人儿便走了过来,甜甜唤了一声:“皇祖母!”
太皇太后先是一愣,看向那温软可爱的糯米团子,脸上立刻浮现更加慈爱的神态,唇边含一抹笑意,立刻从榻上站起,欢喜中带几分不可置信:“这是……湛儿?”
“回皇祖母,正是!”玉潇然含笑看向那唇红齿白的小人,赫连湛在外数月,身为成元帝最小的儿子和太皇太后的皇孙,数月前突然不翼而飞,太皇太后一定十分挂念,自那日亲见唐妃在城楼之上自杀身亡,赫连湛一连几天都没有笑容,最后还是玉潇然费了好大的心思才使之重新喜笑颜开,为此几人才松了口气,本以为从此赫连湛会性大变,原来竟是虚惊一场,不过赫连湛这坚韧豁达的性子,倒真是让人放心。
太皇太后连忙上前俯身去接赫连湛:“湛儿,过皇祖母这边来!”
赫连湛摇摇晃晃走进,看了看面前的怀抱,勾住太皇太后的脖颈,又是一声甜甜的呼唤:“皇祖母!”
太皇太后突然眼眶微红,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白胖胖的赫连湛一眼,而后仰起头看向玉潇然:“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你,月儿,你受苦了!”
数月征战,赫连湛养得倒是白白胖胖,她却比第一次见她时黑了瘦了,也愈坚毅了。
玉潇然摇了摇头:“征战虽苦,但是身边却一直有亲人相伴,倒是一件苦中作乐的事!”
赫连湛对太皇太后的话似懂非懂,但却看向玉潇然笑得十分开怀,露出口中的几颗小牙:“姐姐……湛儿最喜欢姐姐……姐姐……”
“可见你是真的疼湛儿!”太皇太后欲抱起赫连湛,但却无奈年事已高且赫连湛又比一般的孩子强壮。
玉潇然身在一旁连忙扶起太皇太后,将之安置在榻上,只听太皇太后无比惋惜道:“哎呀,老了,不行了,连湛儿这么小的人都抱不动了!”
赫连湛蹑手蹑脚走了过来,趴在太皇太后的腿边伸出白白嫩嫩的下手乖巧地捶着:“湛儿……捶捶……捶捶……”
太皇太后欣慰一笑,捏了捏赫连湛的嫩脸:“湛儿乖…。”
“湛儿来了!”一声欣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露出塔雅思大腹便便的身体。
赫连湛立刻跑了过去,指着塔雅思越来越大的肚子:“妹妹……妹妹……”
塔雅思立刻微微俯:“小家伙还在妹妹,你叔叔就在后面!”
赫连湛立刻蔫蔫低,而后乖乖退至一旁,敲打着太皇太后的大腿。
玉潇然眼光微微一敛,看来赫连湛对自己这叔叔很是畏惧啊,以后就好办了!
这边说着,那边赫连成就已经踏进门来,对着玉潇然道:“宋姑娘来了,在殿外候着!”
“那你们聊,我!”玉潇然点点头,欲抬脚向外走去。
“姐姐……姐姐……”赫连湛在身后小声呼唤。
玉潇然转,见赫连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赫连成一眼,十分期待的模样。
“你姐姐有要事在身,湛儿就留在这里陪陪你皇祖母吧!”赫连成似乎没有看到赫连湛眼中的期待,直接开口打断赫连湛的梦想。
玉潇然无奈,只得安慰道:“湛儿就留在这里陪皇祖母吧,你看看,皇祖母很和善的,湛儿也很喜欢皇祖母是不是?”
赫连湛看了看 ...
(满面和蔼目光的太皇太后,乖巧点点头:“喜欢……”
玉潇然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数月不见,伊人消瘦,她私下里问过宋世涵,宋婉真自从抗旨之后,绪一直萎靡不振,茶饭不思,就连身体状况也每日愈下,她想过以宋婉真纯善胆小的性子,一定过得不是很安心,但未曾想到,比起她这深受数月戎马黄沙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婉真!”她只觉眼眶微红,心中愧疚更多一分,自从认识自己,仿佛厄运一直降临在她的身上。
“民女见过……”宋婉真见到玉潇然,还未来得及弯身行礼,便被玉潇然扶了起来:
“婉真,你我不必如此生分!”
这一扶不要紧,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皓腕不足一握,心中一酸:“婉真,我对不起你!”
宋婉真淡淡一笑:“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婉真能够结识你这样的女中豪杰,此生足矣!姐姐知道吗,婉真在认识姐姐之前,虽然生活平淡,但却总是觉得乏味,虽然曾与姐姐有过一段错点鸳鸯的糗事,如今细细想来,的确是姐姐不曾欺骗过婉真什么,现如今再次回味,其中倒还有几分乐趣呢!”
玉潇然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她可以珠连妙语对群雄,可以明嘲暗讽对权贵,可以冷冷语对旧爱,但对于本应该安安稳稳待在闺阁之中的宋婉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歉意,只得拉着宋婉真边走边道:“婉真许久都没见到青谨和青慎了吧,二小时常挂念你呢,我看你身体不是很好,正好让青谨帮你瞧瞧!”
“玉姐姐!”宋婉真欲又止。
玉潇然脚步一顿:“怎么了?有事?”
“你能不能在宫里给我安排个事,我每天闷在家里,实在不想让爹爹为我操劳了!”宋婉真幽幽看口,有些为难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略微沉吟,而后神秘一笑:“这有何难,不过不能让你当宫女!”
“真的,玉姐姐,你答应了!”宋婉真面上一喜,而后疑惑道,“那是什么?”
“现在先不告诉你,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玉潇然眨了眨眼睛。
宋婉真神色严肃。像是下定极大决心似得:“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努力做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过紧张!”玉潇然拍了拍宋婉真的手安慰道,“这下你安心了吧!我看你面色不是很好,还是让青谨给你看看吧!”
“最近民间盛传的神秘小神医是不是就是谨弟?”解决了心事,宋婉真瞬间来了兴趣。
“是的!”玉潇然点点头,而后看着兴致盎然的宋婉真道,“婉真想不想听听我们和数月以来生的事?”
“想啊想啊,玉姐姐可以讲给我听吗?”玉潇然眨了眨眼睛,“我不讲给你听,我找个人给你讲,这人的口才那可是令说书先生都望尘莫及的!”
宋婉真疑惑问道:“是谁啊?”
玉潇然笑了笑:“不用急等你让青谨给你看过之后,我自会将这人请来!”
宋婉真乖乖点点头,被玉潇然拉向星辰殿。
玉潇然所说这人,自然是话唠塔雅思,将宋婉真交给青谨和青慎,她便急急前往寿祥宫,好说歹说便将塔雅思从赫连成手中借了来,顺带也将赫连湛带了回来,使得赫连湛一路上都“咯咯”地笑个不停。
塔雅思一见到宋婉真,便异常自来熟的开始自我介绍,宋婉真自是对战场之中声名鹊起的血煞双姝之一十分感兴趣外加敬佩,不一会儿便问东问西地与塔雅思熟络了起来。
这下,塔雅思便像是见到了多年未曾相见的知己,被宋婉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很是开怀,原本她话就多,但偏偏玉潇然一行人对她十分不耐,往往还没说几句,便被几人嫌弃地推开来去,如今遇见了单纯好问的宋婉真。
偏生宋婉真因自小生活在闺中,对戎马征战的生活十分好奇,便被塔雅思连说带演的演技哄得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惊呼不已,看得玉潇然在一旁连连摇头,一边剥着手中的橘子喂给赫连湛,一边小声教导者:“湛儿,你听姐姐跟你说啊,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千万不要向你叔母学习,男人就应该默默地做事,不要话多让人觉得油嘴滑舌遭人烦,知道吗?”
“知道……”赫连湛吃下一口橘子,乖巧答道,而且顺带鄙夷地看了一眼唾液横飞的塔雅思。
玉潇然得意地摸了摸赫连湛的头:“恩,湛儿最乖了,姐姐最喜欢湛儿了!”
“湛儿……喜欢姐姐……姐姐……”赫连湛露出未长全的牙齿,十分开心,今日玉潇然一直忙于公务,很少陪赫连湛,如今还不容易闲了下来,赫连湛自然十分开心。
青谨站在一旁,看着各司其职的两拨人,翻了个白眼,顿觉无趣,还是觉得自己的药方的吸引力比较大!
玉潇然一边逗弄湛儿,一边看了身边的小黑一眼:“今日我闲着,可以陪着湛儿,你出宫去杨大哥府上跑一趟,问问我差他办的事怎么样了,如果办好了,就把人接宫里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小黑得了命令去了。
青谨耳朵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听说杨敛大哥的母亲双目失明?”
玉潇然看着他灼灼的双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又有事要干了!”
“我回去研究一下眼科的药方!”青谨转身就走,显得急不可耐的样子。
翌日,飞凰帝一道圣旨又使天下哗然:
宋世涵之女宋婉真,秀外慧中,德才兼备,今应实事之需,特封其为宫中制诰,主草拟皇上、传达皇上指令之职位,可自由出入宫廷。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制诰一职,已经牵涉朝堂内政,飞凰帝此举,便意味着历史上第一位女文官就此诞生,一时间北牧的女子地位急剧上升。
宋婉真自己也有几分诧异,她想过自己会入宫当居要职,却未曾想自己这一步竟踏入了朝堂,一时间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接连几天都向自己的父亲询问了不少关于朝堂之上的事。
玉潇然此举,十分慎重,不仅让司衣司量身定做了女官官服,更是让制造司连夜打造了一枚官印,并在宫中僻出女官居所,以供公务繁忙无闲暇时间出宫时居住。
“你这一举,真是石破天惊!”彼时龙延拓正在星辰殿光明正大的做客,说是做客,可是却没有一点客人的派头,反倒是像是在自己府上一般慵懒闲适。
“怎么,就兴你们男子能够呼风唤雨,我们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洗衣服做饭?”玉潇然撇撇嘴,极为不屑,一边给坐在脚下玩着各种珠串的赫连湛喂了口橘子,顺便自己也吃了一个。
那人被懒懒斜靠与榻上,突然就侧了,唇边含笑目光灼灼:“相夫教子洗衣做饭?然儿,你会吗?”
“我……”玉潇然声音一窒,而后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不是不会,我是不屑会!”
“是是是! ...
(”龙延拓叹息一声,“我家然儿就会提枪拿刀打天下,哪里会这些女人做得事!”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女人吗?”玉潇然立刻怒目而视。
龙延拓斜了眼上上下下看她一眼,最后停留在平坦的某处:“是倒是,但是证据不怎么充分!”
“坏人!”赫连湛突然生气地将手中的东西丢向龙延拓,却无奈身小力娇,只丢在了那人脚下,瞪着乌溜溜大眼睛道,“坏人……欺负姐姐!”
龙延拓千年不变的笑颜终于因来自这小小的人儿的恶意而顿了顿,而后幽幽起身,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地上的赫连湛,也不说话,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赫连湛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怒视欺负自家姐姐的坏人,却在那人的笑容越来越盛的目光之中渐渐软了下来,最后颤颤巍巍爬起身子趴到玉潇然腿边:“姐姐……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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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凰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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