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喽!找妹妹去喽!”小坡跑出去:“仙!仙!你在那儿呢?仙——!”
“别嚷!”父亲的声音。
小坡赶紧放轻了脚步,手遮着嘴,恐怕出气儿声音大点,叫父亲听见,又挨说。
快走到街门,门后忽然“咚”!吓了他一大跳。一看,原来是妹妹抱着二喜在门后埋伏着呢。
“好你个坏姑娘,坏仙坡,吓噱我!好你个二喜,跟妹妹玩,不找我去!”小坡叨唠了一阵。
“二哥,父亲说了四点钟去看电影。”
“四点?现在什么时候了?看看吧!”小坡把手腕一横,看了一眼:“十三点半了!还有三刻就到四点。”说完,他假装在手腕旁捻了捻,作为是上弦。然后把手腕放在耳旁听了听:“哼!太快了,咯噔咯噔一劲儿响!仙,你的表什么时候了?”
仙坡学着父亲掏金表的样儿,从小袋中把二喜的脚掏出来,看了看:“三刻!”
“几点三刻?”小坡问。
“就是三刻!”
“你的表一定是站住了,该上弦啦!”他过去在二喜的脚旁捻了几捻。二喜以为这是捻它玩呢,小圆眼儿当中的一条小黑道儿随着小坡的手转,小脚儿团团着要抓他。他们和二喜玩了半天,小坡忽然说:“到四点了吧?”忙着跑去看父亲,父亲正睡觉呢。回来又玩了一会儿,又说:“到四点了吧?”跑去看父亲,哼,还睡觉呢!跑了几次,父亲醒了,可是说:“还早呢!”简直的永远到不了四点啦!一连气问了四五次,父亲老说:还早呢!
哎呀可到了四点!
原来电影园就离家里不远呀!小坡天天上学,从那里过,但是他总以为那是个大礼拜堂。到了,父亲在个小窗户洞外买了票。有趣!电影园卖票的和二喜一样,爱钻小洞儿。
父亲领着他们上了一层楼。喝!怎么这些椅子呀!那个桌椅铺也没有这些椅子!可是没有桌子,奇怪!大堂里很黑,只在四角上有几支小红灯。台上什么也没有,只挂着一块大绣花帐子,帐子后面必有好玩艺儿!小坡心里说:这就是电影吧,看,四下全是黑的吗。
他们坐好,慢慢的人多起来,可是堂中还是那么黑,除了人声唧唧嘈嘈的,没有别的动静。来了个卖糖的,仙坡伸手便拿了四包。父亲也没说什么,给了钱,便吃开了。小坡一边吃糖,一边想:“赶明年过生日,叫父亲给买个大汽车,他一定给我买!过生日的时候,父亲是最和气的!”
人更多了。台上的绣花帐子慢慢自己卷起,露出一块四方的白布,雪白,连个黑点也没有。小坡心里说:这大概是演完了吧?忽然,叮儿当儿打起钢琴,也看不见琴在那儿呢。当然看不见,演电影吗,自然都是影儿。一个人影打一个钢琴影,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电灯忽然一亮,把人们的脑袋照得象一排一排的光圆球。忽然又灭了,堂中比从前更黑了。楼上嗒嗒嗒嗒的响起来,射出一条白光,好象海岸上的灯塔。喝,白布上出来个大狮子,直张嘴儿。下面全是洋字,哎呀,狮子念洋字,一定是洋狮子了。狮子忽然没了,又出来一片洋字。字忽然又没了,出来一个大人头,比牛车轮还大,戴着一对汽车轮大小的眼镜。眼毛比手指还粗,两个眼珠象一对儿皮球,滴溜滴溜的乱转。
“仙!看哪!”仙坡只顾了吃糖,什么也没看见。“哟!我害怕!”她忽然看见那个大脑袋。
“不用害怕,那是鬼子脑袋!”父亲说。
忽然,大脑袋没有了。出来一群人,全戴着草帽,穿着洋服,在街上走。衣服没有颜色,街上的铺子,车马,也全不是白的,便是黑的。大概全穿着孝呢?而且老有一条条的黑道儿,似乎是下雨了,可是人们全没打伞。对了,电影中的雨。当然也是影儿,可以不打伞的。
来了辆汽车,一直从台上跑奔楼上来!喝,越跑,越大,越近!小坡和仙坡全抱起头来,往下面藏。哼!什么事儿也没有。抬头一看,那辆汽车跑得飞快,把那群人撞倒,从他们的脊背上跑过去了。楼上楼下的人都笑了。小坡想了想,也觉得可笑。
汽车站住了,下来一个人,父亲说,这就是刚才那个大脑袋。小坡也认不清,但是看出来。这个人确乎也戴着眼镜。下了车,刚一迈步,口邦,摔了个脚朝天,好笑!站起来了,口邦,又跌了个嘴啃地,好笑!小坡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二哥,你笑什么呢?”仙坡问。
“摔跟头的,看着呀!”小坡立起来,向台上喊:“再摔一个,给妹妹看!”
这一喊,招得全堂都笑了。
连汽车带摔跟头的忽然又都没有了。又出来一片洋字,糟糕!幸而:
“仙,快看!出来个大姑娘!”
“那儿哪?哟!可不是吗,多么美呀!还抱着个小狗儿!”
戴眼镜的又钻出来了,喝!好不害羞,抱着那个大姑娘亲嘴呢!羞!羞!小坡用手指拨着脸蛋。仙坡也说:羞!羞!好了!后面来了个人,把戴眼镜的抓住,提起多高,口邦!摔在地上!该!谁叫你不害羞呢!该!那个人拉着大姑娘就跑,跑得真快,一会儿就跑得看不见了。戴眼镜的爬起来,拐着腿就追;一边跑一边摔跟头,真可笑!
又出来一片洋字,讨厌!
可了不得!出来只大老虎!
“四眼虎!”仙坡赶快遮上眼睛。
老虎抓住了戴眼镜的,喝,看他吓得那个样子!混身乱抖,头发一根一根的立起来,象一把儿棒儿香。草帽随着头发一起一落,真是可笑。
看哪!戴眼镜的忽然强硬起来,回手给了老虎一个大嘴巴子!喝,打得老虎直裂嘴!小坡嚷起来:再打!果然那个人更横起来,跟老虎打成一团。打得草帽也飞了,眼镜也飞了,衣裳都撕成破蝴蝶似的。还打,一点不退步!好朋友!
小坡握着拳头往自己腿上捶,还直跺脚。坏了!老虎把那个人压在底下!小坡心里咚咚的直跳,恨不能登时上去,砸老虎一顿好的!那个人更有主意,用手一捏鼻子,老虎立刻抿着耳朵,夹着尾巴,就跑了。
“仙!四眼虎怕咱们捏鼻子!”他和妹妹全捏住鼻子,果然老虎越跑越远,不敢回头。
大姑娘又回来了,还抱着小狗。那个人把眼镜捡起来,戴上。一手拿着破草帽,一手按在胸前,给她跪下来。“二哥!”仙坡说:“今天是戴眼镜的生日,看他给大姑娘磕头呢!”
又亲嘴了,羞!羞!羞!口邦,后面有人放了枪,把草帽儿打飞了!忽!灯全亮了,台上依然是一块白布,什么也没有了!
小坡叹了口气。
“父亲,那些人都上那儿啦?”仙坡问。
“回家吃饭去了。”父亲笑着说。
小坡刚要问父亲一些事,灯忽然又灭了,头上那条白光又射在白帐上。洋字,洋字,一所房子,洋字,房子里面,人,老头儿,老太太,年青的男女,洋字,又一所房子,又一群人,大家的嘴唇乱动,洋字!
好没意思!也不摔,也不打,也不跑汽车,也不打老虎!只是嘴儿乱动,干什么呢?
一片海,洋字;一座山,洋字;人们的嘴乱动,洋字!
“父亲,”小坡拉了父亲一把:“他们怎不打架啦?”“换了片子啦,这是另一出了!”
“呕!”小坡不明白,也不敢细问:只好转告诉妹妹:“仙,换了片子啦!”
妹妹似乎要睡觉。
“妹妹要睡,父亲!”
“仙坡,别睡啊!”父亲说。
“没睡!”仙坡低声的说,眼睛闭着,头往一旁歪歪着。房子,人,洋字,房子,人,洋字!
“父亲,那戴眼镜的不来啦?”
“换了片子啦,他怎能还来呢?”
“呕!”小坡说:“这群人不爱打架?”
“那能总打架呢!”
“呕!”
小坡心里说:我也该睡会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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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嗗拉巴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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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仙坡的晚饭差不多是闭着眼吃的。看猴子,逛植物园,看电影,来回走路,和一切的劳神,已经把他们累得不成样儿了。
吃过晚饭,小坡还强打精神告诉母亲:“大脑袋”怎么转眼珠,怎么捏鼻子吓跑四眼虎。说着说着,眼皮象小金鱼的嘴,慢慢的一张一闭,心中有些发迷糊。脖子也有些发软,脑袋左右的直往下垂。妈妈一手拉着小坡,一手拉着仙坡,把他们两个小瞎子送到卧室去。他们好似刚一撒妈妈的手,就全睡着了。
睡觉是多么香甜的事儿呀!白天的时候,时时刻刻要守规矩;站着有站着的样子,坐着有坐着的姿式,一点儿也不自由。你不能走路的时候把手放在头上,也不能坐着的时候把脚放在桌子上面。就是有意拿个“大顶”,耍个“猴儿啃桃”什么的,也非到背静的地方去不可!谁敢在父亲眼前,或是教室里,用脑袋站一会儿,或是用手走几步“蝎子爬”?只有睡觉的时候才真有点自由。四外黑洞洞的,没有人来看着你。你愿把手枕在头下也好,愿把两腿伸成个八字也好,弯着腰儿也好,张着嘴儿也好,睡觉的时候你才真是自己的主人,你的小床便是王宫,没人敢来捣麻烦。
况且顶有意思的是随便作些小梦玩玩,谁能拦住你作梦?先生可以告诉你不要这么着,不要那些着,可是他能说,睡觉的时候不要作梦?父亲可以告诉你,吃饭要慢慢的,喝茶不要唏溜唏溜的响,可是他能告诉你要一定怎样作梦吗?只有在梦里,人们才得到真正的自由:白天里不敢去惹三多的糟老头子,哼!在梦中便颇可以夺过大烟袋,在他带皱纹的脑门上凿两三个(四五个也可以,假如你高兴打)大青包。
作梦吧!小朋友们!在梦里你可以长上小翅膀,和蜻蜓一样的飞上飞下。你可以到海里看鲸鱼们怎样游戏。多么有趣!多么有趣!
请要记住:每逢看见人家睡觉的时候,你要千万把脚步放轻,你要小声的说话,简直的不出声儿更好。千万不要把人家吵醒啊!把人家的好梦打断是多么残忍的事呀!人家正在梦中和小蝴蝶们一块儿飞呢,好,你一嚷,把人家惊醒,人家要多么不痛快呢!
来!我挨在你的耳朵上轻轻告诉你:小坡睡着了,要作个顶好玩的梦。我自己也去睡,好看看小坡在梦中作些什么可笑的事儿。
小坡正跪在电影园中的戏台上,想主意呢。还是把白帐子弄个窟窿,爬进去呢?是把帐子卷起来,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呢?还是等着帐子后面的人出来,给他们开个小门,请他进去参加呢?
忽然“大脑袋”来了,向小坡转眼珠儿;小坡也向他转眼珠儿,转得非常的快。他向小坡摇头儿,小坡也赶快摇头儿。他张了张嘴,小坡也忙着张嘴。“大脑袋”笑了。啊,原来这转眼珠,摇头,张嘴,是影儿国的见面礼。他们这样行礼,你要是不还礼,可就坏了。你不还礼,他们就一定生气!他们一生气可不得了:不是将身一晃,跑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和你一块儿玩;便是嘴唇一动,出来一片洋字,叫你越看越糊涂!幸而小坡还了礼,“大脑袋”笑了笑,就说:“出来吧!”
“你应当说,进去吧!”小坡透着很精明的样儿说。“没有人不从那边出来,而能进到这里来的,糊涂!”“大脑袋”的神气很骄慢,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小坡因要进去的心切,只好咽了口气,便往白帐子底下钻。
“别那么着!你当我们影儿国的国民都是老鼠吗,钻窟窿?”“大脑袋”冷笑着说。
小坡也有点生气了:“我没说你们是老鼠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怎样进去!”
“碰!往帐子上碰!不要紧,碰坏了帐子算我的事儿!”“碰坏帐子倒是小事,碰在你的头上,你可受不了!你大概知道小坡脑袋的厉害吧?”小坡说。
“呕!”“大脑袋”翻了翻眼,似乎是承认:自己的头是大而不结实。可是他还很坚强的说:“我试试!”“好吧!”小坡说完,立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往前碰了去。哼!软忽忽的好似碰在一片大蘑菇上,大脑袋完全碎了,一点迹渣没剩,只是空中飞着些白灰儿。“怎样告诉你来着?我说我的头厉害,你偏不信,看看!”小坡很后悔这样把大脑袋碰碎。
忽然一回头,哈!“大脑袋”——头已经不大了——戴着眼镜,草帽,在小坡身后站着笑呢!
“真有你的!真有你的!你个会闹鬼儿的大脑袋!”小坡指着他说,心中非常爱惜他。“你叫什么呀?大脑袋!”“我?等等,我看一看!”“大脑袋”把草帽摘下来,看了看里面的皮圈儿:“啊,有了,我叫嗗拉巴唧。”“什么?”
“嗗拉巴唧!”
“噜行不行?”小坡问。
嗗拉巴唧想了一会儿,说:“行是行的,不过这顶帽子印着嗗拉巴唧,我就得嗗拉巴唧。等买新帽子时再改吧!”“那末,你没有准姓呀?”小坡笑着问。
“影儿国的国民都没有准姓。”
“呕!呕!”小坡看着嗗拉巴唧,希望问他的名子,他好把为什么叫“小坡”的故事说一遍。
嗗拉巴唧把帽子戴上,一声也没出。
小坡等不得了,说:“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呢?”“不用问,你没戴着帽子,怎会有名子!”
“哟!你们敢情拿帽子里面印着的字当名子呀?”“怎么,不许呀?!”
“我没说不许呀!我叫小坡。”
“谁问你呢!我说,我的帽子呢?”
小坡哈哈的笑起来了。他初和嗗拉巴唧见面的时候,他很想规规矩矩的说话行事;而一看嗗拉巴唧是这么一种眼睛看东,心里想西,似乎明白,又好象糊涂的人,他不由得随便起来;好在嗗拉巴唧也不多心,嗗拉巴唧原来就是这么样的人:两眼笑迷迷的,鼻子很直很高,透着很郑重。胳臂腿儿很灵活,可又动不动便摔个嘴啃地。衣裳帽子都很讲究,可是又瘦又小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看着那么怪难过的。他似乎很精明,可又有时候“心不在焉”:手里拿着手绢,而口中叨唠着,又把手绢丢了!及至发觉了手绢在手中,便问人家:昨天下雨来着没有?
小坡笑了半天,嗗拉巴唧想起来了:帽子在头上戴着呢,赶紧说:“不要这样大声的笑!你不知道这是在影儿国吗?我们说话,笑,都不许出声儿的!嘿喽!你腰中围着的是什么玩艺儿呀?”
“这个呀?”小坡指着他那块红绸宝贝说:“我的宝贝。有它我便可以随意变成各样的人。”
“赶快扔了去,我们这里的人随意变化,用不着红绸子!”“我不能扔,这是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自然与我没关系,扔了去!”
“偏不扔!”
“不扔就不扔,拉倒!”
“那末,我把它扔了吧?”
“别扔!”
“非扔不可!”小坡说着,解下红绸子来,往帐子上一摔,大概是扔在戏台上了,可是小坡看不见,因为一进到帐子里面去,外边的东西便不能看见了。
“我说,你看见钩钩没有?”嗗拉巴唧忽然问。“谁是钩钩?”
“你不知道哇?”
“我怎会知道!”
“那么,我似乎应该知道。钩钩是个大姑娘。”“呕!就是跟你一块儿,抱着小狗儿的那位姑娘!”小坡非常得意记得这么真确。
“你知道吗,怎么说不知道,啊?!”嗗拉巴唧很生气的样子说。
小坡此时一点也不怕嗗拉巴唧了,毫不介意的说:“钩钩那儿去了?”
“叫老虎给背了去啦!”嗗拉巴唧似乎要落泪。“背到那儿去啦?”
“你不知道啊?”
小坡摇了摇头。
“那么,我又似乎该当知道。背到山上去了!”“这个这个嗗里嗗噜,呸!嗗嗗拉巴唧,有点装糊涂,明知故问!”小坡心里说。然后他问:“怎么办呢?”“办?我要有主意,我早办了,还等着你问!”嗗拉巴唧的泪落下来了。
小坡心中很替他难过,虽然他的话说得这么不受听。“你的汽车呢?”
“在家呢。”
“坐上汽车,到山里打虎去呀!”小坡很英勇的说。“不行呀,车轮子的皮带短了一个!”
“那儿去了?”
“吃了!”
“谁吃的?”
“你不知道哇?”嗗拉巴唧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我!”“皮带好吃吗?”小坡很惊讶的问。
“不十分好吃,不过加点油醋,还可以将就!”“呕!怪不得你的脑袋有时候可以长那么大呢,一定是吃橡皮轮子吃的!”
“你似乎知道,那末,我一定不知道了!”
“这个人说话真有些绕弯儿!”小坡心里说。
“呕!钩钩!钩钩!”嗗拉巴唧很悲惨的叫,掏出金表来,擦了擦眼泪。
“咱们走哇!找老虎去!”小坡说。
“离此地很远哪!”嗗拉巴唧撇着大嘴说。
“你不是很能跑吗?”
“能!”嗗拉巴唧呜咽起来:“也能摔跟头!”“不摔跟头怎么招人家笑呢?”
“你摔跟头是为招人家笑呀?!”
“我说错了,对不起!”小坡赶快的道歉。
“你干什么说错了呢?!”
小坡心中说:“影儿国中的人真有点不好惹,”可是他也强硬起来:“我爱说错了!”
“那还可以!你自要说‘爱’,甚么事都好办!你看,我爱钩钩,钩钩爱我;跟你爱说错话一样!”
小坡有点发糊涂,假装着明白,说:“我爱妹妹仙坡!”“你无论怎么爱妹妹,也不能象我这样爱钩钩!再说,谁没有妹妹呢!”
“那末,你也有妹妹?”小坡很关心的问。
“等我想想!”嗗拉巴唧把手指放在鼻子上,想了半天:“也许没有,反正我爱钩钩。”
“钩钩不是你的妹妹?”
“不是!”
“她是你的什么人呢?”
“告诉你,你也不明白,我只能这么说:我一问她,钩钩你爱我不爱?她就抿着小红嘴一笑,点点头,我当时就疯了!”“爱和疯了一样?”小坡问。
“差不多!等赶明儿你长大成|人就明白了!”
“呕!”小坡想:假如长大就疯了,也很好玩。“你到底要帮助我不呢?”
“走啊!”小坡挺起胸脯来。
“往那里走?”
“不是往山里去吗?”
“那边是山?”
“山那边啊?”小坡很聪明的说。
“对了!”嗗拉巴唧拿腿就走,小坡在后面跟着。走了一会儿,嗗拉巴唧说:“离我远一点啊,我要摔跟头了!”
“不要紧,你一跌倒,我就踢你一脚,你就滚出老远,这样不是可以走的快一点吗?”
“也有理!”说着,嗗拉巴唧摔出老远去:“踢呀!”小坡往前跑了几步,给了他一脚。
“等等!”嗗拉巴唧立起来,说:“得把眼镜摘下来,戴着眼镜滚,不痛快!”
嗗拉巴唧把镜子摘下来,给小坡戴上,钩儿朝前,镜子正在小坡的脑杓儿上。
“怎么倒戴眼镜呢?”小坡问,心中非常高兴。“小孩子戴眼镜都应当戴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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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影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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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眼镜,虽然是在脑杓上,小坡觉得看的清楚多了。他屡屡回头,看后面的东西,虽然叫脖子受点累,可是不如此怎能表示出后边戴眼镜的功用呢。
他前后左右的看,原来影儿国里的一切都和新加坡差不多,铺子,马路等等也应有尽有,可是都带着些素静气儿,不象新加坡那样五光十色的热闹。要是以幽雅论,这里比新加坡强多了。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很多,颜色虽不十分鲜明,可是非常的整齐静美。天气也好,不阴不晴的飞着些雨丝。不常看见太阳,处处可并不是不光亮。小风儿刮着,正好不冷不热的正合适。
顶好玩的是路上的电车,没有人驶着,只用老牛拉着。影儿国的街道有点奇怪:比如你在“甲马路”上走吧,眼前忽然一闪,哼,街道就全变了,你不知不觉的就在“乙马路”上走啦!忽然又一闪,你又跑到“丙马路”去;忽然又一闪,你就跑到“丁马路”上去。这样,所以电车公司只要找几只认识路的老牛,在街道上等着马路变换,也不用驶车的,也不用使电气,马路自然会把电车送到远处去。街道的变动,有时候是眼前稍微一黑,马路跟着就变了,一点也看不出痕迹来。有时候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由远处来了条大街,连马路连铺子等等,全晃晃悠悠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摆动,好象在大海中的小船,看着有些眼晕。
要是嗗拉巴唧会在街上等着,他们早就闪到城外去了。他是瞎忙一气,东撞一头,西跑一路,闪来那条街,他便顺着走;有时走出很远,又叫马路给带回来了。而且他是越急越糊涂,越忙越摔跟头。小坡起初以为这样乱跑,颇有意思,一语不发的随着他去;转着转着,小坡有点腻烦了,立住了问:“你不认识路呀?”
“我怎么应当认识路呀?!”嗗拉巴唧擦着汗说。“这样,咱们几儿个才能走到城里呢?”
“那全凭机会呀,凑巧了,转到上城外的大路,咱们自然走到城外去了!”
“呕!”小坡很想休息一会儿,说:“我渴了,怎么办呢?”“路旁不是有茶管子吗,过去喝吧!”
“水管子!”
“茶管子!”
小坡走到树木后面一看,果然离不远儿便有个大水龙头,碧绿的,好象刚油饰好。过去细看,龙头上有一对浅红宝石的嘴鸭,上面有两个小金拐子。“茶”,“牛奶”在鸭嘴上面的小磁牌子上写着。龙头旁边有张绿漆的小桌,放着些玻璃杯,茶碗,和糖罐儿。雪白绦织桌布上绣着“白喝”两个字。小坡细细看了一番,不敢动,回过头来问嗗拉巴唧:“真是白喝呀?”
嗗拉巴唧没有回答,过去拧开小金拐子,倒了杯牛奶,一气喝下去,也没搁白糖。
小坡也放开胆子,倒了碗茶,真是清香滚热。他一边喝,一边点头咂嘴的说:
“比新加坡强多了!”
“那里是新加坡呢?”嗗拉巴唧问,随手又倒了杯牛奶。
“没听说过新加坡?”小坡惊讶得似乎有点生气了。
“是不是在月亮上呢?”嗗拉巴唧咂着牛奶的余味说。“在月亮底下!”小坡说。
“那么天上没有月亮的时候呢?”嗗拉巴唧问,非常的得意。跟着把草帽摘下来,在胸前搧着。
小坡挤了挤眼,没话可答。低着头又倒了碗茶,搭讪着加了两匙儿糖,叨唠着:“只有茶,没有咖啡啊!”“今天礼拜几?”嗗拉巴唧忽然问。
“礼拜天吧。”
“当然没有咖啡了,礼拜五才有呢!”
“呕!”小坡虽然不喜欢嗗拉巴唧的骄傲神气,可是心中还不能不佩服影儿国的设计这么周到,口中不住的说:“真好!真好!”
“你们新加坡也是这样吧?”嗗拉巴唧问。
小坡的脸慢慢的红上来了,迟疑了半天,才说:“我们的管子里不是茶和牛奶,是橘子汁,香蕉水,柠檬水,还有啤酒!”
“那末,咱们上新加坡吧!”嗗拉巴唧大概很喜欢喝啤酒。小坡的脸更红了,心里说。“撒谎到底不上算哪!早晚是叫人家看透了!”他想了一会说:“等过两天再去吧!现在咱们不是找钩钩去吗?”
这句话正碰在嗗拉巴唧的心尖上,他赶快说:“你知道吗,还在这里自在的喝茶?!”
小坡忙着把茶碗放下就走。
嗗拉巴唧一边走一边叨唠,好象喝醉了的老太太:“你知道吗,还不快走!你知道吗?成心不早提醒我一声儿!什么新加坡,柠檬水,瞎扯!”
小坡现在已经知道嗗拉巴唧的脾气,由着他叨唠,一声也不出,加劲儿往前走。嗗拉巴唧是一边叨唠,一边摔跟头。走了老远,还是看不见山,小坡看见路上停着辆电车,他站住了,问:
“我们坐车去吧?”
“没带着车票哇!”
“上车买去,你有钱没有?”
“你们那里是拿钱买票啊?”
“那当然哪!”小坡说,觉得理由十分充足。
“怎会当然呢?我们这里是拿票买钱!”嗗拉巴唧的神气非常的骄傲。
“你坐车,还给你钱?”小坡的眼睛睁得比酒盅儿还大。
“那自然呵!不然,为什么坐车呢!可惜没带着票!”“车票是那儿来的呢?”小坡很想得两张拿票买钱的票子玩玩。
“妈妈给的!”
“你回家跟妈妈要两张去,好不好?”小坡很和气的说。“妈妈不给,因为我不淘气。”嗗拉巴唧带出很后悔的样子。
“不淘气?”
“唉!非在家里闹翻了天,妈妈不给车票;好到电车里玩半天,省得在家中乱吵。
“你还不算淘气的人?”小坡笑着问,恐怕得罪了嗗拉巴唧。
“我算顶老实的人啦!你不认识我兄弟吧?他能把家中的房子拆了,再试着另盖一回!”嗗拉巴唧似乎颇得意他有这样的兄弟。
“呕!”小坡也很羡慕嗗拉巴唧的弟弟:“他拿票买来钱,当然可以再拿钱买些玩艺儿了?”
“买?还用买?钱就是玩艺,除了小孩子,没有人爱要钱!”
两个人谈高了兴,也不知道是走到那儿去啦。小坡问:“你们买东西也不用钱吗?”
“当然不用钱!进铺子爱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要愿意假装给钱呢,便在口袋掏一掏,掏出一个树叶也好,一张香烟画片也好,一把儿空气也好,放在柜台上,就算给钱啦。你要是不愿意这么办呢,就一声不用出,拿起东西就走。”“铺子的人也不拦你?”
“别Сhā嘴,听我说!”
小坡咽了口气。
“你要是爱假装偷东西呢,便拿着东西,轻手蹑脚儿的走出去,别叫铺子里的人看见。”
“巡警也不管?”
“什么叫巡警啊?你可别问这样糊涂的问题!”
小坡本想告诉他,马来巡警是什么样子,和他自己怎么愿当巡警;一看嗗拉巴唧的骄傲劲儿,他又不想说了。待了一会儿,他问:
“假如我现在饿了,可以到点心铺白拿些饽饽吗?”“又是个糊涂问题?当然可以,还用问!况且,你是真饿了不是?为什么你说‘假如’?你说‘假如’你饿了,我要说,你‘假如’不饿,你怎么办?”
小坡的脸又红了!搭讪着往四外看了看,看见一个很美丽的小点心铺。他走过去细看,里面坐着个顶可爱的小姑娘,蓝眼珠儿,黑头发,小红嘴唇,粉脸蛋儿,脑后也戴着一对大眼镜儿。小坡慢慢的进去,手在袋中摸了摸,掏出一些空气放在小桌儿上。小姑娘看了看他,抿着嘴笑嘻嘻的说:“要什么呢?先生!”
小坡伸着食指往四围一指,她随着手指看了看。然后她把各样的点心一样拿了一块,一共有二十多块。她一块一块的都垫上白纸,然后全轻轻的放在一支小绿竹篮里,笑着递给小坡。跟着,她拿出一个小白绸子包儿来,打开,也掏出一点空气。说:“这是找给你的钱,你给的太多了。”小坡乐得跳起来了!
“哟,你会跳舞啊?”小姑娘娇声细气的说,好象个林中的小春莺儿。
“会一点,不很好。”小坡很谦虚的说。
“咱们跳一回好不好?”小姑娘说着,走到柜台的后面,捻了墙上的小钮子一下,登时屋中奏起乐来。她过来,拉了拉小裙子,握住小坡的手。小坡忙把篮子放下,和她跳起来。她的身体真灵活轻俏,脚步儿也真飘飕,好象一片柳叶似的,左右舞动。小坡提心吊胆的,出了一鼻子汗,恐怕跳错了步数。“点心在那儿哪?”嗗拉巴唧在门外说。
“篮子里呢。”小坡回答,还和她跳着。
嗗拉巴唧进来看了看小绿篮子,说:“你刚才一定是伸了一个手指吧?你要用两个头指,她一定给你一样两块!”
“馋鬼!”小坡低声的说。
“他是好人,不是馋鬼!”小姑娘笑着说:“我们愿意多卖。卖不出去,到晚上就全坏了,多么可惜!我再给你们添几块吧?”
小坡的脸又红了!哎呀,影儿国的事情真奇怪,一开口便说错,简直的别再说了!
“不用再添了,小姑娘!”嗗拉巴唧说:“你看见钩钩了没有?”
“看见了!”小姑娘撒开小坡的手,走过嗗拉巴唧那边去:“跟着个大老虎,是不是?”
嗗拉巴唧的鼻子纵起来,耳朵也竖起,好象个小兔:“对呀!对呀!”
“老虎在这儿给钩钩买了几块点心,临走的时候,老虎还跟我握手来着呢!”小姑娘拍着手说。
“这一定不是那个专爱欺侮小姑娘的四眼虎!”小坡说。“少说话!”嗗拉巴唧瞪了小坡一眼。
“你要是这么没规矩,不客气,”小坡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酥饼:“我可要拿点心打你了!”
嗗拉巴唧没答理小坡,还问小姑娘:“他们往那边去了呢?”
“上山了。老虎当然是住在山上!”小姑娘的神气似乎有点看不起嗗拉巴唧。
“该!”小坡咬了口酥饽饽。
“山在那里呢?”
“问老虎去呀,我又不住在山上,怎能知道!”小姑娘嘲笑着说。
“该!”小坡又找补了一口酥饼。
嗗拉巴唧的脸绿了,原来影儿国的人们,一着急,或是一害羞,脸上就发绿。
小姑娘看见嗗拉巴唧的脸绿了,很有点可怜他的意思。她说。
“你在这儿等一等啊,我去找张地图来,也许你拿着地图可以找到山上去。”
小姑娘慢慢的走到后边去。嗗拉巴唧急得什么似的,拿起点心来,一嘴一块,恶狠狠的吃。小坡也学着他,一嘴一块的吃,两人一会儿就把点心全吃净了。嗗拉巴唧似乎还没吃够,看着小绿竹篮,好象要把篮子吃了。小坡忙着捡起篮子来,放在柜台后面。
小姑娘拿来一张大地图。嗗拉巴唧劈手抢过来,转着眼珠看了一回,很悲哀的说:“只有山,没有道路啊!”“你不要上山吗,自然我得给拿山的图不是!”小姑娘很得意的说。
“再说,”小坡帮助小姑娘说:“拿着山图还能找不到山吗?”
“拿我的眼镜来,再细细看一回!”嗗拉巴唧说。小姑娘忙把眼镜摘下来,递给他说:“这是我祖母的老花镜,不知道你戴着合适不合适。”
“戴在脑后边,还有什么不合适!”嗗拉巴唧把眼镜戴在脑杓上,细细看着地图。看了半天,他说:“走哇!这里有座狼山,狼山自然离虎山不远。走哇,先去找狼山哪!拿着这张地图!”
小坡把地图折好,夹在腋下,和小姑娘告辞,“谢谢你呀!”嗗拉巴唧向小姑娘一点头,慌手忙脚的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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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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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忽然一迷糊,再睁眼一看,已经来到一座小山。山顶上有些椰树,鸡毛子似的,随着风儿,来回天上的灰云。
“嗗拉巴唧!”小坡喊。哎呀!好难过,怎么用力也喊不出来。好容易握着拳头一使劲,出了一身透汗,才喊出来:“嗗拉巴唧!你在那儿哪?”
没有人答应!小坡往四下一看,什么也没有,未免心中有点发慌。这就是狼山吧?他想:在国语教科书里念过,“狼形似犬”,而且听人说过狼的厉害;设若出来几只似狼的东西,叫他手无寸铁,可怎么办!
他往前走了几步,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嗗拉巴唧也许叫狼叼去了吧?!”正这么想着,由山上的小黄土道中来了一只猴子,骑着一个长角的黑山羊,猴子上身穿着一件白小褂,下身光着,头上扣着个小红帽盔,在羊背上扬扬得意的,神气十足。山羊有时站住,想吃些路旁的青草,猴儿并没拿着鞭子,只由他的尾巴自动的在羊背上一抽,山羊便赶快跑起来。
小坡简直的看出了神。离他还有几丈远,猴儿一扳羊角,好象驶汽车的收闸一样,山羊便纹丝不动的站住了。猴儿一手遮在眼上,身子往前弯着些,看了一会儿,高声的叫:“是小坡不是呀?”
猴儿怎么认识我呢?小坡惊异极了!莫非这是植物园?不是呀!或者是植物园的猴子跑到这儿来了?他正这么乱猜,猴子又说了:“你是小坡不是呀?怎么不言语呀!哑巴了是怎着?!”
“我是小坡,你怎么知道呢?”小坡往前走了几步。猴儿也拉着山羊迎上来,说:“难道你听不出我的语声来?我是张秃子!”
“张秃子?”小坡有点不信任自己的耳朵,“张秃子?”
这时候,猴子已经离小坡很近,把山羊放在草地上,向小坡脱帽鞠躬,然后说:“你不信哪?我真是张秃子!”
小坡看了看猴子头上,确是头发很少,和张秃子一样。“坐下,坐下!咱们说会儿话!”张秃子变成猴子,似乎比从前规矩多了。
两个坐在大石头上,小坡还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坡,你干什么装傻呀?”张秃子的猴嘴张开一些,似乎是笑呢。“你莫非把我忘了?”
小坡只能摇了摇头。
“你听我告诉你吧!”
“呕!”小坡还是惊疑不定,想不起说什么好。张秃子把小红帽子扣在头上,在大石头上,半蹲半坐的,说:
“有一天我到植物园去,正赶上猴王的生日。我给他些个香蕉什么的,他喜欢的了不得。一边吃,一边问我愿意加入猴儿国不愿意。我一想:在学校里,动不动就招先生说一顿。在家里,父亲的大手时常敲在咱的头上,打得咱越来头发越少。这样当人,还不如当猴儿呢!可是对猴王说:我不能当普通的猴子,至少也得来个猴王作作。你猜怎么着,猴王说:正好吗,你到狼山作王去吧。那里的猴王是我的弟弟,——小坡,我告诉你,敢情猴王们都是亲戚,不是弟兄,便是叔侄。——前两天他和狼山的狼王拜了盟兄弟。狼王请他去吃饭,那知狼王是个老狡猾鬼,假装喝醉了,把我兄弟的耳朵咬下一个来,当酒菜吃了。然后他假装发酒疯儿,跟小猴们说:‘咱们假装把猴王杀了好不好?’小猴们七手八脚的便把我兄弟给杀了!”
“好不公道!不体面!狼崽子们!”小坡这时候听入了神,已经慢慢忘了张秃子变猴儿的惊异了。
“自然是不公道哇!小坡,你看,咱们在操场后面打架多么公平!是不是?”
“自然是!”小坡好象已把学校忘了,听张秃子一提,非常的高兴。
“猴王落了许多的泪,说他兄弟死得太冤枉!”
“他不会找到狼山,去给他兄弟报仇吗?”小坡问。“不行啊,猴王不晓得影儿国在那里呀!他没看过电影。”“你一定看过电影,张秃子?”
“自然哪,常由电影园的后墙爬进去,也不用买票!”张秃子的嘴又张得很大,似乎是笑呢。
“别笑啦,笑得那个难看!往下接着说吧。”此时小坡又恢复了平日和张秃子谈话的态度。
“猴王问他的兄弟亲戚,谁愿到狼山作王,大家都挤咕着眼儿一声不出。后来他说,你们既都不敢去,我可要请这位先生去了!他虽不是我的亲戚,可是如果他敢去,我便认他作干兄弟。于是猴王和我很亲热的拉了拉手,决定请我去作狼山的猴王。我自己呢,当然是愿意去;我父亲常这么说:秃子将来不是当王,就作总统,至少也来个大元帅!”“大元帅是干什么的?”
“大元帅?谁知道呢!”
“不知道吗,你说?”
“说,一定就得知道哇?反正父亲这么说,结了,完了!”“好啦,往下说吧!”
“我答应了猴王,他就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还写信?”小坡问。
张秃子往小坡这边凑了凑,挨着小坡的耳朵根儿说:“他们当王的都不会写字,可是他们装出多知多懂的样儿来,好叫小猴子们恭敬他们。他只在纸上画了三个圈儿,画得一点也不圆。他对我说:你拿着这封信到狼山去,给那里的官员人等看。他们就知道你是他们的新王了。”张秃子抓了抓脖子底下,真和猴子一样。
小坡笑开了。
“你是笑我哪?”张秃子似乎是生气了:“你要晓得,我现在可是作了王。你顶好谨慎着一点!”
“得了,张秃子!你要不服我,咱们就打打看!你当是作了猴王,我就怕你呢!”
张秃子没言语,依旧东抓西挠的,猴气很深。
小坡心里说:作王的人们全仗着吹气瞪眼儿充能干,你要知道他们的老底儿,也是照样一脑袋顶他们一溜跟头!然后他对张秃子说:
“得了,咱们别吵架!你作了王,我好象得恭敬你一点。可是你也别假装能干,成心小看我!得了,说你的吧。”
张秃子自从作王以后,确是大方多了,一想小坡说得有理,就吹了一口,把怒气全吹出去了。“没人看着咱们,你爱怎样便怎样;当着小猴儿们,你可得恭敬着一点;不然,我还怎叫他们怕我呢?好,我往下说呀:拿着猴王的信,我就跑影儿国来了。”
“打那儿进来的?”
“从点心铺的后门进来的。”
“喝了街上的牛奶没有?”小坡很想显显他的经验。“当然,喝了六杯牛奶,吃了一打点心!”
“肚子也没疼?”小坡似乎很关心猴王的健康。“疼了一会儿就好了。”
“好,接着说。”
“你要老这么Сhā嘴,我多咱才能说完哪?”
“反正你们当王的一天没事,随便说吧。”
“没事?没事?”张秃子挤着眼说:“你没作过王,自然不知道哇。没事?一天到晚全不能闲着。看那个猴子力气大一些,好淘气捣乱,咱赶紧和他认亲戚,套交情,送礼物;等冷不防的,好咬下他一个耳朵来,把他打倒!对那些好说话的猴儿呢,便见面打几个耳光,好叫他们看见我就打哆嗦!事情多了!没事?你太小看作王的了!”
“呕!”小坡没说别的,心中有些看不起猴王的人格。
张秃子看小坡没说什么,以为是小坡佩服他了,很得意的说:
“到了狼山,我便立在山顶上喊:猴儿国的国民听者:新王来到,出来瞧,出来看!这一喊不要紧哪,喝!山上东西南北全呕呕的叫起来,一群跟着一群,一群跟着一群,男女老少,老太太小妞儿,全来了!我心中未免有点害怕,他们真要是给我个一拥而上,那还了得!我心里直念道:张秃子!张秃子!挺起胸脯来干呀!我于是打开那封信,高声的喊:这是你们死去猴王的哥哥给我的信,请我作你们的王!喝!他们一看纸上的圈儿,全跪下磕起头来。”
“磕了几个?”小坡问。
“无数!无数!叫他们磕吧,把头磕晕,岂不是不能和我打架了吗?等他们磕了半天,我就又喊:拿王冠来!有几个年老白胡子的猴儿,嗻了一声,就爬到椰子树上,摘下这顶红小帽来。”张秃子指了指他头上的红盔儿。
“很象新加坡的阿拉伯人戴的小红盔儿!”小坡说。
“阿拉伯人全是当腻了王,才到新加坡去作买卖!”
“呕!”小坡这时候颇佩服张秃子知道这么多事情。“我戴上王冠,又喊:拉战马来!”
“什么是战马呀?”
“你没到二马路听过评书呀?张飞大战孔明的时候,就这么喊:拉战马来!”
“孔明?”
“你赶明儿回新加坡的时候,到二马路听听去,就明白了。站着听,不用花钱。”
“呕!”小坡有点后悔:在学校里,他总看不起张秃子,不大和他来往,那知道他心中有这么些玩艺儿呢!“我一喊,他们便给这个拉来了。”张秃子指着长角山羊说:“我本来是穿着件白小褂来的,所以没跟他们要衣裳。我就戴着王冠,骑上战马,在山坡上来回跑了三次。他们都吓得大气不出,一劲儿磕头。我一看,他们都有尾巴,我没有,怎么办呢?我就折了一根棕树叶,把对片扯去,光留叶梗,用根麻绳拴在背后,看着又硬又长。他们一看我有这么好的尾巴,更恭敬我了。这几天居然有把真尾巴砍下去,为是安上棕叶梗,讨我的喜欢。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两天我正和他们开会商量怎么和狼王干一干。”
“你们会议也和学校里校长和先生的开会一样吧?”“差不多,不过我们会议,只许我说话,不许别人出声!”张秃子说,摇着头非常得意。
“你要和狼王打起来,干得过他吗?”
“其实我们是白天出来,狼们是夜间出来,谁也遇不见谁,不会打起来。不过,我得好歹跟他们闹一回;要不然,猴子们可就看不起我啦!作王的就是有这个难处,非打仗,人们不佩服你!”
“你要真和狼王开仗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你!”小坡很亲热的说。
“那末,你没事吗?”
“哟!”小坡机灵的一下子,跳起来了,忽然想起嗗拉巴唧:“有事!差点忘了!你说,你看见嗗拉巴唧没有?”“看见了,在山洞睡觉呢。”
“这个糊涂鬼!把找老虎的事儿忘了!”
“干什么找老虎呀?”张秃子抓着胸脯,问。
“老虎把钩钩背去啦!”
张秃子呕呕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小坡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找不出可笑的地方来。
“他找老虎去?他叫老虎把钩钩背走的!”
“我不信!他一提钩钩便掉眼泪!再说,你怎么知道?”“你不信?因为你还不晓得影儿国人们的脾气。他们一天没事儿作,所以非故意捣乱不可。他叫老虎把钩钩背去,好再去找老虎不答应。可是有一样,老虎也许一高兴,忘了这是嗗拉巴唧闹着玩呢,硬拉住钩钩不放手。”
“我真盼着老虎变了卦,好帮着嗗拉巴唧痛痛快快打一回!”小坡搓着手说。
“那么好啦,你跟我去看他吧。”张秃子骑上山羊,叫小坡骑在他后面,好似两人骑的自行车。走着走着,张秃子忽然问:
“小坡,看见小英没有?”
“干什么呀?”
“很想把她接作王妹,哎呀,王的妹妹该叫作什么呢?王的媳妇叫皇后,王的儿子叫太子,妹妹呢?”
小坡也想不起,只说了一句:“小英恨你!”
“恨我?我作了猴王,她还能恨我?”
小坡没说什么。
走了半天,路上遇见许多猴子,全必恭必敬的,立在路旁,向他们行举手礼。张秃子睬也不睬的,仰着头,一手扶着羊角,一手抓着脖子。小坡一手扶着羊背,一手遮着嘴笑。过了一个山环,树木更密了。穿过树林,有一片空场,有几队小猴正在操演;全把长尾巴围在腰间当皮带,上面挂着短刺刀。
过了空场,又是个山坡,上面有两排猴儿兵把着个洞门。
洞门上有面大纸旗,写着两个大黑字:“秃子”。“到了!”张秃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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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狼猴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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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们本来住在树林里,用不着盖什么房屋,找什么山洞的。张秃子虽变成猴子,但还一时住不惯树林,所以他把那个山洞收拾了一下,暂作为王宫。
洞真不小:一进门有三间大厅,厅里并没有桌椅,只在墙的中腰掏了些形似佛龛的小洞,猴王接客的时候,便一人坐在一个小洞里,看着很象一群小老佛爷。穿过大厅,还有两列房子。一列是只有四壁,并没有屋顶,坐在屋里,便可以直接看天;这是猴王的诸大臣的卧室;因为他们住惯了树林,一旦闷在屋里,有些不痛快;而且下雨的时候,不淋得精湿,也不舒服;出门入户的也觉得太麻烦;所以猴王下命,拆去屋顶,以示优遇。对面的一列是猴王住着的地方,确有屋顶,但是一连十几间,全没有隔断;因为猴王张秃子睡觉好打“把式”,既没有隔断,他便可以自由的从这头滚到那头。吃饭的时候,爱嚼着东西翻几个跟头呢,也全没有阻挡,而且可以把汤放在这头,把菜放在那头,来回跑着吃,也颇有趣。这列房的房顶上有许多小猴,一手拿着喇叭,一手遮在眉上往远处望着;若是有狼国人来行刺,或有别的野兽来偷东西,他们好吹喇叭警告山洞四围的卫兵。——张秃子自作了猴王以后,一点也不象先前那样胆粗气壮了!
这两列房后面有个花园,园里并没有花草,只在园门上张秃子用粉笔写了“花园”二字。张秃子游园的时候,随意指点着说:“玫瑰很香很美呀!”随着他的人们,便赶快跑到他所指的地方细看一回,一齐说:“真好!真好!”他们要不这样说,张秃子一生气,便把他们种在那里当花草儿。
张秃子领着小坡在洞内看了一遭,诸大臣都很恭敬的在后面随着。到花园里,小坡问:“花草在那里呢?”诸大臣全替他握着一把儿汗。可是张秃子假装没听见,回过头来向大臣们说:“谁叫你们跟着我呢?去!”诸大臣全弯着腰,夹着尾巴,慌忙跑去。
张秃子把小坡领回到大厅里。他自己坐在最大的一个龛里,正对着屋门。小坡坐在猴王的右手。门外来来往往的小猴们全偷着眼看小坡,不知他是猴王的什么人。张秃子板着脸,不肯多说话;怕小坡乱问,叫小猴们听见,不大好。正这么僵板的坐着,忽然进来一个猴兵,慌慌张张的,跑在大厅中间,说:“报告!”
“什么事?”张秃子伸着脸,高声的问。
“不好了,大王!狼王派了八十万大军,打我们来了!”猴兵抹着眼泪说。
“你怎么知道?”张秃子问。
“我们捉住一个狼侦探,他说的!”
“他在那儿呢?”
“在外面睡觉呢!”
“他睡觉吗,你怎会知道他们有八十万人马,啊?糊涂!不要脸!”张秃子扯着脖子喊,为是叫门外的小猴们全听得见。猴兵抓着大腿,颤着说:“大王!他要是不睡着,我们那能拿得住他呢。我们捉住他,把他推醒,他就说:八十万人马!就又睡去了。”
“把他拿进来!”
“不行呀,大王!一动他就咬手哇!”
“怎么办呢?”张秃子低声的问小坡。
“咱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那不失身分吗?我是猴王啊,你要记清楚了!”“你这些猴兵没有用,有什么法儿呢!”
“好吧,咱们出去看看。”张秃子说,然后很勇敢的问那个猴兵:“把他捆好了没有呢?”
“捆好了,大王!”
“那么,捆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咬手呢?”
“大概他愿意叫人家捆起来,不喜欢叫人家挪动他;狼们都有些怪脾气呀,大王!”
“不要多说!”张秃子由墙上跳下来。
小坡遮着嘴笑了一阵。
随着猴兵,他们走出洞口,一队卫兵赶快跟在后面。到了空场,一群猴兵正交头接耳的嘀咕,见猴王到了,登时排好,把手贴在眉旁行礼。
“狼侦探在那里呢?”张秃子问,态度还很严重,可是脸上有点发白。
队长赶快跑过来,用手一指,原来狼侦探在一块大石头上睡得正香呢。一根麻绳在狼身上放着,因为猴兵不敢过去捆他,只远远的把麻绳扔过去。张秃子打算凿猴兵的头几下,惩罚他报告不真,可是往四下一找,猴兵早已跑得没影儿了。
张秃子看着那群兵,那群兵瞧着张秃子,似乎没有人愿意去推醒狼侦探。
小坡看得不耐烦了,扯开大步,走到大石头前面,高声的喊:
“别睡了,醒醒!”
张秃子和兵们也慢慢的跟过来。
狼侦探张了张嘴,露出几个尖利的白牙。兵们又往后退了几步。
“起来!起来!”小坡说。
狼侦探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儿,歇松的说:“刚作个好梦,又把我吵醒了,不得人心!”
“你要是瞎说,我可打你!快起来!”
众猴兵一听小坡这样强硬,全向前走了两步,可是队长赶快叫了个:“立——正!”于是大家全很勇敢的远远站住。“你是那里来的?”小坡问。
狼侦探不慌不忙的坐起来,从军衣中掏出个小纸本来,又从耳朵上拿下半根铅笔。他看了看小坡,又看了看大家。然后伸出长舌头来,把铅笔沾湿,没说什么,开始在小本上写字,写得很快。
“我问你的话,没听见是怎么着?”小坡有点生气了!“等等,不忙!等我写完报告,再说。”狼侦探很不郑重的说,一边写,一边念道:“有一块空场,场里有猴兵四十万。还有一小人,模样与猴兵略有不同,问我从那里来的。此人之肉,或比猴兵的更好吃。好了!”狼侦探把小本放回去,铅笔Сhā在耳上,向小坡说:“你问我从那儿来的?我是狼王特派的侦探!你似乎得给我行个礼才对!”
“胡说!”小坡又往前凑了一步:“我问你,听着!你们有多少兵?”
“八百万大军!”
张秃子往前走了一步,立在小坡身后,说:“八十万,还是八百万?”
“八十万和八百万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有个八字!”狼侦探笑了,笑得一点也不正当。
“你们什么时候发的兵?”小坡问。
“前天夜里狼王下的令,我们在山下找了一夜,没有看见一个猴兵。”
“怪不得前天夜里我听见狼嗥!”张秃子和小坡嘀咕。“昨天白日我们依旧在山上找你们,走错了道儿,所以没遇见你们。昨日夜里还在山上绕,又没遇见你们。今天大家都走乏了,在山坡下睡觉呢。我作着梦走到这里,叫你们给吵醒了,不得人心!”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小坡低声的问张秃子:“说有多少兵?四八四十八万,行不行?”张秃子接过来,高声喊道:“回去告诉你的王,我们这里有四十八万人马,专等你们来,好打你们个唏里哗拉!你们要知道好歹,顶好回家睡觉去,省得挨打!听明白了没有?”
狼侦探恶意的吐了吐舌头,又把小本掏出来,写了几个字。写完了,也没给张秃子行礼,立起来,抖了抖毛儿,便得意扬扬的走下去。
张秃子楞了一会儿,看狼侦探已走远,高声的喊:“吹号齐集人马!”然后指着一个小队长说:“去请各位大臣到这里会议,快!”
号声紧跟着响了:嘀嗒——嘀嗒——嘀——!喝!四面八方,猴兵一队跟着一队,一营跟着一营,全跑向前来。前面的掌旗官都打着一大枝香蕉,香蕉的多少,便是军营的数目:有五个香蕉的,便是第五营,有十九个香蕉的,便是第十九营。军队陆续前来,路上黄尘滚滚,把四面的青山都遮住,看不见了。每营的人数不齐,有的五个,有的五百,有的兵都告假,只有掌旗官,打着枝香蕉,慌忙跑来。兵们有的打着枪,有的抱着个小猴,有的拿着本《国语教科书》。马兵全骑着山羊,比步兵走得还慢,因为——快跑,兵便从羊背上噗咚噗咚的摔下来。
人马到齐,张秃子骑上长角山羊,跳动着,左右前后的,穿营过队的,检阅了一番。猴兵全直溜溜的站着,把手放在眉旁行礼。掌旗官们把香蕉枝子举得笔直,工夫太大了,手有点发酸,于是把枝上的香蕉摘下几个来,吃着,以减轻重量;这样一来,军营的次数也乱了,好在也没人过问。这时候诸大臣全慢条斯礼的来到,向张秃子深深的鞠躬。张秃子下了战马,坐在石头上,对他们说:“现在开会,大家不要出声,听我一个人说!现在狼王故意——”他想不起说什么好。诸大臣都弯着腰,低着头说:“故意——”张秃子忽然想起来:“故意和我们捣乱,我们非痛打他们一回不可!你们带一营人去看守王宫,好好用心看着,听见没有?”
诸大臣连连点头。内中有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但也连连点头。他们又深深鞠躬,然后带了一营人马,回宫去看守。
张秃子又喊:“各营营长!”
营长都慌忙走上前来,有的因为指挥刀太长,绊得一溜一溜的摔跟头,摔得满脸是黄土。
张秃子问他们:“那边狼兵最多?是东边?”
众营长一齐拔出指挥刀,向东边指着。张秃子说:“还是西边?”大家的刀往西指。“还是南边?”大家的刀往南指。“还是北边?”大家的刀往北指。“这样看,四面都有狼兵了?”大家的刀在空中抡了个圈儿。
小坡双手遮着嘴笑开了。
“你们三营到东边去,守住东山坡!”张秃子指着东边说。
三个营长行了礼,跑回去,领着三营兵往西边去了。“你们三营往西边去,守住西山口!”张秃子指着西边说。
三个营长行了礼,跑回去,领着三营兵往东边去了。小坡低声问:“你叫他们往东,他们偏往西,叫他们往西,他们偏往东,是怎回事呀?”
“一打起仗来,军官就不好管了,随他们的便吧!好在一边三营,到那边去也是一样。你要一叫真儿,他们便不去打仗,回来把王杀了;然后迎接狼王作他们的皇帝,随他们的便吧!”
张秃子把人马派出去,带着卫队和四五营马兵,到山顶上去观望。
“我说,我乘着狼们还睡觉,去给他们个冷不防,打他们一阵,好不好?”小坡问猴王。
“你先等等吧!狼们是真睡了不是,简直的不敢保准!”张秃子很精细的样子说。
“那么,应当派几个侦探去看看哪!”小坡说。“对呀!哼,一慌,把派侦探也忘了!”张秃子说着指定两个卫兵:“你们到东山去看看,狼们是睡觉呢,还是醒着呢!”“他们一定是睡呢,大王!不必去看。”两个兵含着泪说。“我叫你们去!”
“大王,我们的脚有点毛病,跑不快啊!请派两个马兵吧!”
“没用的东西!”张秃子说:“过来两个马兵!”马兵一听,全慌忙跳下马来,一齐说:“我们情愿改当步兵呀,大王!”
“营长,把他们带到空场去,一人打五个耳瓜子!”张秃子下令。
“大王呀,饶恕这回吧!”营长央求:“平日我们都喜欢当侦探玩,但是一到真打仗啊,当侦探玩真有危险呀!顶好大王爬到树上去,拿个望远镜往远处看一看,也可以了!”张秃子没有言语。
小坡本想先给营长两拳,可是一见猴王不发作,也就没伸手。
过了一会儿,张秃子说:“那里有望远镜呢?”大家都彼此对问:“那里有望远镜呢?”
有一个卫兵看见小坡脑后的眼镜,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报告!大王旁边这位先生有望远镜!”
小坡忽然想起来:“我说,嗗拉巴唧呢?这是他的眼镜。”
“他在洞里睡觉呢,你刚才没看见吗?”张秃子说。“没有!你不告诉我,他在那间屋子里,我怎能知道呢!”“先不用管他,把镜子借给我吧!”
“这是眼镜!有什么用”小坡说。
“大王!眼镜也可假装作望远镜呀!”一个营长这样说。小坡赌气子把眼镜递给张秃子。
张秃子戴上镜子,往一棵椰树上爬。爬到尖上,不敢往下瞧,因为眼晕;只好往天上看:“不好了,黑云真厚,要下大雨了!营长!快到宫里取我的雨伞来!”
“影儿国的雨是干的,不用打伞!”小坡说。
“我打伞不为挡雨,是为挡着雷!”
喝!天上黑云果然很厚,一团一团,来回乱挤。远处的已联成一片灰色,越远越白,白亮亮的在远山上横着。忽然一阵凉风,黑云跑得更快了,山上的椰树,叶子歪在一边,刷刷的在雾气中响。远处忽然一个白闪,把白亮亮的雨云打开几道长而颤动的缝子。跟着咯嚓嚓一个雷,雨点斜着下来,在山上横着溅起一溜白烟。又一个闪,在可怕的黑云上开了个大红三角。咯嚓!咕隆,咕隆,雷声由近处往远处走,好象追着什么东西!看不出雨点来了,只是一片灰色!里面卷着些乱动的树影。
咯嚓!张秃子一缩脖,由树上掉下来。
雨确是干的,打到身上一点也不湿,可是猴儿们(胆子大的)开始东搓西挠的似乎是洗澡呢,洗得很痛快。有的居然拿出胰子来往头上搓。胆儿小的猴子们全闭上了眼,双手堵住耳朵,不住的叫:“老天爷,不要霹我呀,我是好人哪!”
小坡坐在大石头上,仰着头看,打一个大闪,他叫一声“好!”
过了一会儿,雨声小一点了。黑云带着雷电慢慢往远处滚。远处的山尖上,忽然在灰云边上露出一缕儿阳光,把椰树照得绿玻璃似的。
张秃子听着雷声小了,叹了一口气。忽然由山下跑来一个猴儿兵,跑得满头是汗,喝喝带喘。见了张秃子,张了几次嘴,才说出话来:
“大,大,大王!不好了!东山的兵们一打雷全吓傻了,叫狼兵把他们生擒活捉全拿去了!”
“你怎么能跑回来呢?”张秃子问。
“我吓晕了,倒在地上,狼兵以为我死了,所以没拿去!”张秃子回头喊:“三营马兵赶快到东山,救回他们!快!”
三个营长上了马,带着队伍往西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西边比较的平安一些!”
又跑来个猴兵,也跑得惊鸡似的,跪在猴王面前:“报告!
北边的军队全投了狼王,带着狼兵快杀到王宫了!”
张秃子的颜色转了,低声的问小坡,“咱们也跑吧?”“非打一回不可!”小坡很坚决的说。
说话之间,又跑来一个小猴,说:“大王,不好了!狼兵已打进王宫!那个嗗拉巴唧原来是狼王变的,他已经把大王的香蕉全吃净了!”
张秃子吓得手足失措,正想不起主意来,只见西南北三路,猴兵全败下来,有的往树上逃命,有的往绿棵子乱藏,有的坐在石头上遮着脸等死,只有南路的兵还好一些,且战且走,没完全溃散。
小坡由猴兵手里抢过一条木棍,对张秃子说:“走啊,帮助南路的兵去啊!”
张秃子上了战马,带着卫队和一些马兵,随着小坡往南杀。一会儿就和他们自己的兵合在一块,小坡手抡木棍,冲上前去,众猴兵齐声呐喊,跟着往前杀。狼兵是一声不出,死往上攻。小坡的木棒东抡西打,口邦,口邦,口邦!在狼头上乱敲。狼们一点不怕,钩钩着眼睛,张着大嘴,往前叼猴儿的腿。
猴兵退了三次,进了三次,双方谁也不肯放松一步。
小坡正打得高兴,忽然背后大乱,回头一看,可了不得啦!北方的狼也攻上来,把他们夹在中间,跟着,东西两面的狼兵也上来了,把猴兵团团围住,没法逃生。小坡闭上眼睛,双手抡木棍,只听见口邦,口邦,口邦,口邦乱响,不知到底打着谁了。张秃子也真急了,把王冠也扔了,一手拿着一枝木棍乱抡。抡了一会儿,哼!跨下的山羊被狼叼了去;幸而跳得快,还没倒在地上。小坡呢,抡着抡着,手中的木棍碎了!睁眼一看,四面全是狼,全红着眼睛向他奔。小坡也有点心慌了,东遮西挡的不叫狼咬着。“张秃子!咱们怎么办呢?!”张秃子还抡着木棍,喊:“换片子啦!”
这样一喊,忽然狼也没有了,山也没有了,树也没有了,张秃子也不是猴儿了,依然是张秃子。
远远的嗗拉巴唧一瘸一拐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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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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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和张秃子坐在地上,张着嘴喘气,谁也说不出话来。嗗拉巴唧跑过来,坐下,一声不发;只由张秃子脸上把眼镜摘下来,他自己戴上。三人这样坐了好久,每人出了几身透汗,张秃子说了:
“嗗拉巴唧!你还算个好人?好好的款待你,你反倒变成狼王,抢我的王宫!”
嗗拉巴唧的眼珠转得很快,带出很惊讶的样儿,说:“我什么时候变狼来着?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变狼?就是我爱变着玩吧,什么不可以变,单单的变狼?嗐!”
“大概是狼王变成嗗拉巴唧,诈进了王宫,嗗拉巴唧并不知道。”小坡给他们调解:现在咱们已经换了片子,就不用再提那些事了!”
张秃子慢慢的站起来,瞪了嗗拉巴唧一眼,说:“小坡,再见吧!我还是回狼山去!”
“你?一个人去打狼?”
“非报仇不可!非夺回王宫不可!”张秃子晃着秃脑袋,似乎有作王的瘾头儿。
“你打得过他们吗?”小坡还没有忘记狼兵的厉害。“我自有办法!我也会变成嗗拉巴唧,去和狼王交朋友,乘冷不防咬下他一个耳朵来!”
小坡虽然以为张秃子的计划不甚光明正大,可是很佩服他有这样的胆量。
嗗拉巴唧委委屈屈的叨唠:“你也嗗拉巴唧,他也嗗拉巴唧,谁也不来帮助帮助嗗拉巴唧!”他捶了胸口两下,捶出许多怨气。
小坡看他怪可怜的,赶紧说:“我帮助你,嗗拉巴唧!不要发愁啊,愁病了又得吃药了,多么苦哇!”
嗗拉巴唧听了这片好话,更觉得委屈了,落下好多大颗的眼泪来,摘下草帽来接着,省得落在衣服上。
小坡看他哭了,自己也好似有点难过,也红了眼圈。“再见,小坡!”张秃子挺着胸脯儿就走,也没招呼嗗拉巴唧一声儿。
“我说,张秃子,咱们学校里见啦!”小坡说。“不用再提学校!作了猴王还上学?”
“先生要问你呢?要给你记过呢?”
“给我记过?带些猴兵把学校拆了!”
“你敢!”小坡也立起来。
“你看我敢不敢!”张秃子一边说一边走。
“好啦,等着你的!看先生不拿教鞭抽你一顿好的才怪!”
“不怕!不怕!”张秃子回头向小坡吐了吐舌头。“爱怕不怕!破秃子,坏秃子,猴秃子!”小坡希望张秃子回来,和他打一场儿:可是张秃子一直走下去,好象很有打胜狼王的把握。
小坡看张秃子走远啦,问嗗拉巴唧:“你刚才上那儿了?叫我各处找你!”
“我上那儿了?你上那儿啦?我问你!”嗗拉巴唧撅着乖乖说。
“我上狼山找你去啦!”
“我上虎山找钩钩去啦!”
“找着了她没有呢?”
“找着她,我正在这儿干什么,糊涂!”
“老虎把她留下了?”小坡忍着气问。
“钩钩自己不愿意回来!”嗗拉巴唧把草帽一歪,倒出一汪儿眼泪,然后又接好,新落比花生米还大的泪珠儿。“这么说,不是老虎的错儿了?”
“那还能是钩钩的错儿吗?”
小坡有点发糊涂,没说什么,看着自己的手。两手,因和狼们打了半天,很不干净,拿起草帽用眼泪洗了洗。嗗拉巴唧的眼泪很滑溜,好象加了香胰子似的,洗完了,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剔着指甲,叨唠:“到底是谁的错儿呢?我的?你的?他的?我们的?你们的?他们的?张秃子的?南星的?三多家里糟老头子的?”
“正是他!”嗗拉巴唧忽然站起来说:“要不是他给老虎出主意,老虎那能留住钩钩?”
“你刚才不是说,钩钩自己不愿意回来吗?”小坡问。“你要是这么来回绕圈儿问我,我可要疯了!”嗗拉巴唧急扯白脸的说。
“你要是这么绕着圈儿回答我,我可也要疯了!”小坡笑着说:“我要是疯了,要变成一钉点的一个小蚊子,专叮你的鼻子尖,看你怎么办!”
“不要变吧,我好好告诉你!”嗗拉巴唧似乎很怕蚊子,赶紧用手遮住鼻子说:“钩钩自从到虎山上,就想回来找我,老虎也有意把她送回来。可是那个糟老头子给老虎出了主意,叫他留住钩钩,给山上的小老虎们作衣裳,洗袜子什么的。于是老虎就变了卦,天天假意的带着她逛山,给她拿树叶作了件花袍子,又给了她许多玩艺儿。可是钩钩还想回家,老虎就又和糟老头子要主意,糟老头子就偷偷的给钩钩一碗迷魂药儿喝。”
“什么是迷魂药呀?”小坡问。
“就是龙井茶里对点冰吉凌!喝了这个,她就把家也忘了,把我也忘了,把什么都忘了,一心愿住在山上!你说怎么好?!”“可怜的钩钩!喝龙井冰吉凌!”小坡低声儿说。
“怎么办呢?”嗗拉巴唧没有注意小坡说什么。“咱们走哇,打倒老虎去!”
“不行啊!干不过他呀!”
“咱们不会向他捏鼻子吗?他最怕那个,是不是?”小坡问。
“捏鼻子也没用了!糟老头子给他出了主意:叫老虎向我捏鼻子!你不知道,老虎捏鼻子比什么也可怕!”嗗拉巴唧说着,直打冷战。
“糟老头子是老虎什么人呢?他为什么不在三多家里,去到虎山呢?”
“他是老虎的老师,白天他教三多,晚上作梦的时候就来教老虎。老虎不怕别人,就是怕他,糟老头子!”“那么现在咱们是作梦哪?”
“可不是!生命是梦的材料作成的,莎士比亚这么说。你知道莎士比亚?”嗗嗗拉巴唧点头咂嘴的说。
“知道!我喝过‘莎士’汽水!”
“呕!”嗗拉巴唧颇有点佩服小坡的知识丰富。待了半天,他说:“小坡,你得想法子多多的找人去打老虎啊!”“一定!”小坡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这么办吧,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南星他们。南星会驶火车,也坐过火车。还有两个马来小姑娘也很有‘杜撰儿’。妹妹仙坡也会出主意。”
“人越多越好呀!你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小坡问。
“那张地图呢?”嗗拉巴唧想起来了。
“哟!哟!”小坡的脸红得象个老茄子似的:“在狼山打仗,丢了!”
“好啦!以后只有狼们知道地名了,地图一定被他们捡去了!这么办吧,你一直往东去,到了新加坡,再一直的回来,直来直去,还不容易吗?”
“不用拐湾儿行吗?”
“行!小孩儿们都应当走直道儿!”
“那么,我就走吧?”
“快去快回来!要是等我把钩钩忘了,你回来可也没用了!”嗗拉巴唧本想和小坡拉手,无心中打了小坡一个耳瓜子。
小坡也跳起来,给嗗拉巴唧一掌。两人分了手。小坡踢着块砖头儿,踢一下,往前走几步;又踢一下,又往前赶几步,这样,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新加坡的大马路。正是半夜里,街道两旁的灯光很亮,可是除了几个巡警,和看门的老印度,只看见些关着门的铺户,一点儿也不象白天里那么花哨好看。小坡心里说:我要是赶明儿开个铺子呀,一定要黑天白日老开着;关上门多么不好看!
房脊上有些小猫,喵喵的叫着,大概是练习唱歌呢。小坡不由的叫出来:“二喜!二喜!你也在这儿唱歌哪?”等了会儿,小猫们全跑开了,他说:“二喜大概和妹妹一块睡觉呢,赶紧走吧!”
走到了家,街门已经关好,小坡用头轻轻一碰,门就软乎乎的开了。他轻手蹑脚的去找仙坡,仙坡正睡得很香,小鼻子翅儿一松一紧的有些响声,哧呼,哧呼,哧呼,小坡推了她一下,低声的说:“妹妹,仙!起来,到虎山去救钩钩,快!”
仙坡坐起来点了点头,并没睁眼。小坡把小褂给她披上。她一声没出,拉着小坡便往外走。
出了门,本想先找南星去,没想到走了不远,正遇上他。不只南星一个,两个小印度,(印度小姑娘可是没在那儿。)两个马来小姑娘,三多和妹妹,全在那块学猫叫呢。小坡喵了一声。
大家看见小坡,全扭过头去,给他个脑飘儿看。小坡很纳闷,为什么大家这样对待他。
“不用理他!不跟他玩!”南星细声细气学着猫的腔调,这样故意的卖嚷嚷。
“过生日,不告诉我们一声儿,一个人把好东西都吃了!”两个小印度帮着腔儿。
仙坡睁开一只眼,过去问两个马来小妞:“是不是二喜告诉你们的?”
两个小妞彼此看了一眼,一齐说:“要不是二喜来告诉我们,今天是小坡的生日,我们还想不起学猫叫呢。”好象过生日和学猫叫大有关系似的。
“赶明儿糟老头子过生日,我又得给他磕头!”三多哭丧着脸说。
“顶好乘磕头的时候,爬过去,咬他脚面两口!”南星说,看着小坡。
“我现在就敢去打糟老头子,你们谁有胆子跟我一块儿去?!”小坡问。
大家听了,登时都向小坡伸出大拇指,似乎忘了不满意他的过生日没通知他们了。
“凡是你敢去的地方,我就敢去!”南星嚷着说,一高兴也忘了细声的学猫叫了。
“糟老头子没在家,你们去也是白去。”三多说。“我自然知道他在那里呢!”小坡说。
“他许又上虎山啦吧?”三多的妹妹问她哥哥。三多点了点头,然后伸着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说:“哼,现在他正教小老虎们算术呢!”
“可惜张秃子没来,他最会和算术先生捣乱!七七是两个七什么的。小坡自言自语的说。
“你们说的都是那儿的话呀?一点不懂!不懂!”南星很着急的说。
“大家站成个圆圈,听我告诉你们。”小坡说。
大家站成个圆圈,都手拉着手儿,听小坡说,他一五一十的把嗗拉巴唧和钩钩的事告诉了他们一遍。南星听得真高兴,跳起来喊:“咱们走呀!打呀!反正糟老头子在虎山,不能还带着大烟袋;只要没大烟袋,咱一点也不怕他!走呀!”
“没有大烟袋,可是有老虎呢!”两个马来小妞慢慢的说。“我准知道老虎比大烟袋厉害!”一个小印度补了这么一句。
“那里要是有四眼虎,我可不敢去!”仙坡拉着马来小妞的手说。
“你们不去,就回家睡觉去,我一个人去,看老虎把我怎样得了!”南星拍着胸脯,大有看不起他们的神气。“去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咱们得先商量个办法。”小坡说。“得先商量个办法!”大家,除了南星,一齐这么答腔儿。
大家全仰着头想主意。天上的星星都向他们挤眼,他们也向星星们挤眼,谁也想不出高明招儿来。
“你们知道老虎的事儿,说话呀!”小坡对两个小印度说。“知道老虎,可是没和老虎打过仗,对不起呀!”两个小印度很客气的回答。
“你们呢?”小坡问两个马来小姑娘。
“我们哪?”她们彼此看了一眼,慢慢的说:“有主意,就是不告诉你们!”
“不告诉我们,从此再不背着你们上学了!”南星吓噱她们。
她们又彼此看了一眼,“那末,咱们告诉他们吧?”两个同时点了点头,一齐对仙坡说,好象不屑于跟男孩儿们说话似的:“咱们都变成小老虎,偷偷混进虎山去,和小老虎们一同学算术。然后咱们跟糟老头子捣乱。小老虎们也一定学我们的样子。老头子一生气,必定打他们;把他们打急了,他们还不咬老头子?把老头子咬坏,大老虎就没有帮手了。这样,我们不是可以救出钩钩来吗?”
大家听了,一齐鼓掌。马来小妞们仰头看着天,态度非常的傲慢。
南星慌忙跪在地上,摇晃着脑袋,不住的叫“变!变!”“知道老虎是什么样儿吗?就变?”马来小姑娘撇着嘴说。“父亲说过:照猫画虎。咱们先变成猫,大概就离虎不远了!”小坡提议。
“来!变!”南星真变成一只大黑猫。
“再变大一点!再加上点黄毛儿!”两个小印度给南星出主意。
一展眼的工夫,大家全变成大猫。
三多变得很好,可惜只有一只眼睛,因为他是按着家中老猫的样子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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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往虎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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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变成猫,高兴的了不得,一齐喵了一声。这一叫不要紧哪,喝!四面八方,房脊上,树枝上,墙上,地上,全喵起来了,大概新加坡所有的猫,老的,少的,丑的,俊的,黑白花的,通身白的,一个没剩,全来了!这群猫全撅着尾巴往前走,不大一会儿,就把小坡们给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围好之后,他们全双腿儿坐下,把一个前腿举到耳旁,一齐说:“推举代表!”说完,把前腿放下去,大家开始你挤我,我推你,彼此乱推。推了半天,把前面的一只瘦而无力的老猫给推出去了。大家又一齐喊:“代表推出来了,去,跟他们交涉!”
南星看着这样推举代表有点可笑,赶紧给他们鼓掌,可惜手已变成猫掌,软乎乎的怎么也拍不响;于是他又高声的喵了两声。
“不要吵!不许出声!”那个瘦猫代表瞪着南星说。然后,慢条厮礼的走过来,闻了闻小坡们的鼻子,说:“你们的代表是谁?”说话的时候,几根稀胡子撅撅着,耳朵轻轻的动弹,神气非常的傲慢。
“我们都是代表!”小坡们一齐说。
“都是代表?”老猫往四围看了一眼,似乎是没了主意。
“都是代表就省得推了!”一个狐狸皮的猫说。老猫点了点头,喉中咕口录了半天说:“你们好大胆子呀!没有得我们的允许,就敢变成猫,还外带着变成很大的猫!冒充大猫,应当何罪!啊!”老猫似乎越说越生气,两眼瞪得滴溜儿圆,好象两个绿珠子。
四外的猫们听了,非常得意,嗓子里全咕口录咕口录响起来。“跟他们打呀!”南星小坡嘀咕。
“他们人太多呀!”小坡低声的说,然后问两个马来小妞:“你们有主意没有?”
“咱们先洗脸吧,一边洗一边想好主意;也许他们一看咱们会洗脸,就以为咱们是真猫了。”她们揪着小坡的尾巴说。“洗脸哪!”小坡下了命令。
大家全抬起前掌来,沾了点唾沫,从耳后滑到鼻梁,又从耳梁绕到耳后,洗得颇有趣味;一边儿洗一边想逃走的主意。
南星想不起主意,一着急,把两条前腿全抬来,按着在家中洗脸的样子,两手齐用,东一把西一把的洗起来。“看哪!”老猫向四围笑了笑,说:“可有两手一齐洗脸的猫?!我们怎么办?还是咬下他们的耳朵呢,还是咬下尾巴,叫他们当秃猫呢?”
仙坡忙着把尾巴藏在身底下,双手遮住耳朵,低声的向小坡说:“二哥!快想主意呀!他们要咬耳朵呢!”
小坡不慌不忙的抬头看了看树上,又看了看房顶,忽然喊了一声:“老鼠!”
四围的猫登时把耳朵全竖起来,腰儿躬着,眼睛往四外瞭。
“树上一个!房上三个!”小坡指点着说。
猫们也没等代表下命令,全争着往树上房上蹿。
南星过去给猫代表一个嘴巴,扯起三多就跑。三多只有一只眼睛看不清道路,一溜歪斜的直摔跟头。
大家拚命的跑。乍变成猫,两眼离地太近,都有点发晕。于是大家全闭上眼睛,瞎跑。
“二哥,”仙坡闭着眼,喘吁吁的问:“跑到那儿啦?”“睁开眼看哪!”小坡向大家说。
大家全站住了,睁开眼一看,面前是一座高山。山上满安着电灯,把山道照得清清楚楚的,路旁的绿树在灯光下摆动,好象一片绿云彩似的。路上隔不远儿,就有只长角的大梅花鹿,角上挂着指挥刀,大概是此地的巡警。“这就是虎山吧?咱们找糟老头子去呀!”南星非常的高兴。
“等我问问巡警去。”小坡说。
“我也去!”南星说。
他们俩走上前去,向梅花鹿点了点头。
“请问这是虎山不是的呀?”小坡很客气的问。梅花鹿咩了一声。
“老虎学校在那儿呀?”
鹿用大犄角向山左边指了指,又咩了一声。
“学校里的教员是个糟老头子不是?”南星问。鹿又咩了一声。
“老鹿你真有意思,我骑你一会儿行不行呀?”南星说着就要往起蹿。
老鹿瞪了南星一眼,摇了摇头。
“南星!好好的!”小坡说。
老鹿很客气的向小坡咩了一声。
小坡向老鹿行了个举手礼,就往回走,南星在后面跟着,很不满意小坡拦住他骑鹿。
“这儿是虎山不是呀?”仙坡问。
“是虎山,老虎学校就离这儿不远,”小坡说。“要是离老虎学校不远的话呀,”三多想起糟老头子的可怕:“我顶好回家去睡会儿觉。”
“你要爱睡觉哇,早就不该来!”两个小印度一块儿说。三多不言语了,用那只瞎眼瞪了他们一下。
“你们还麻烦什么呢,不快快的去打糟老头子!”南星很着急的说。
“不行呀,咱们得先找嗗拉巴唧去,没有他,咱们怎认识大老虎和钩钩呢?”小坡说。
“那末就找他去吧!”南星说。
“可是,他在那儿呢?”小坡因为瞎跑了一阵,忘了嗗拉巴唧在什么地方了。
“谁知道呢!”两个马来小姑娘酸酸的一笑。
“还得问巡警去,我看。”小坡说,脸上有点发红。大家没说什么,一齐上山道中找巡警。
见了挂刀的梅花鹿,大家一齐问:“嗗拉巴唧在那儿呢?”
老鹿向他咩了一声,不住的摇头。
“得!老鹿也不知道!”南星说。
“老鹿怎就该知道呢!”两个马来小妞低声的说。“我们找他去吧!”小坡说。
“来,坐火车去,我开车!”南星跟着“门!”了一声,把梅花鹿吓得直往起跳。
“又是你开车!要命也不坐火车!”两个马来小妞说。“不坐,拉倒!我一个人开,更快!”南星说着就往山下跑,嘴中七咚七咚的响。
“南星!回来!你知道往那边去吗?”小坡喊。“我不知道,你知道吗?”南星回着头儿嚷。
小坡没有话可说。
“反正大家都不知道,就跟着南星跑吧,也许半道儿上遇见嗗拉巴唧!”两个小印。说着赶上前去,拉住南星的尾巴。
别人也没有高明主意,只好全赶上去,拉着尾巴,一串儿往前跑。
“大家可往左右看着点呀,看见戴草帽的就是嗗拉巴唧!”小坡在后面嚷道。
大家往左一扭头,往右一扭头,不顾得再看前面。跑着跑着,南星的脑门正撞在一棵老树上,幸而大家都变成猫,手脚灵利,除了南星倒在树根上,大家全七手八脚的上了树。南星脑门上碰了个大包,一边用手摸,一边叨唠:“乱出主意!开火车不往前看着!那有的事!那有的事!”
大家由树上跳下来,争着用猫手给南星按摸脑门上的大包。急于给他的包儿按平了,大家未免用力过猛了些,咕哧一声,把脑门上的包按到脑杓儿上去。“好了!好了!”大家一齐说。
南星摸了摸脑门,果然平了,也就不去管脑后是肿着还是平着,又预备好开车的架势。
“别开车了,这样一辈子也找不着嗗拉巴唧。”小坡向大家说。
“怎么办呢?”大家一齐问。
“咱们坐在这儿等他好啦,反正他得到虎山来,是不是?”小坡蹲在一块石头上说。
“也好,”两个马来小妞说,她们是最不喜欢坐火车的。
大家都背靠背儿坐在大石头上,石头有点儿凉,于是全把尾巴垫在身底下。
坐了一会儿,凉风儿吹来,大家全有点发困。南星是头一个,把头低下去,闭上眼睛。待了会儿,他又慢慢的卧下去,把嘴藏在胸前的厚毛上,稳稳当当的睡去。大家也照着他的样儿,全卧下去睡。
仙坡没有十分睡熟,听见地上噗咚噗咚的轻轻的响。她慢慢睁开眼,偷偷的往外看。可不得了,有四五个小老虎,(长得和猫差不多,可是“个子”大,脖子粗,眼睛象小电灯似的发光。)全背着书包,戴着童子军帽,向他们走来,仙坡连一根毛也不敢动弹,只是偷偷的看着:小虎们走到他们前面便站住了。仙坡赶紧闭上眼,不敢再看,听着小虎们说话:“这些小孩是干什么的呢?”
“也是学生吧?”
“不能,没有书包呀!”
“也许不是虎,看他们的身量多小啊!”
“还有个瞎子!看!”
仙坡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看,所以小老虎以为她是瞎子呢。她赶紧把眼闭上,听着:“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好不好?”
“先把他们围好,别叫他们跑了!”
小虎们把他们围好,一齐嚷:“别睡哩!你们是干什么的?说!”
大家全醒过来,愣眼巴唧的看着小虎们。
“说话呀!”小虎们说。
“你问我们哪?”南星说:“我们问谁呢?”
小老虎们全摘了帽,抓了抓头,似乎不大明白南星的话。“我们是小老虎!”小坡说。
“你们的书呢?”小虎中的一个问小坡。
“书?在学校里呢。”
小虎们嘀咕了半天,有一个由书包里掏出一本黄皮书来,掀了几篇,问小坡:“你们的第七课是什么?”“第七课?”小坡想了半天:“你们的第七课是什么?”“我就始终没念到第七课!”南星Сhā嘴说。
“听着!”小虎瞪了南星一眼,然后有腔有调的念:“第七课:人,猫,狗,都好吃!捉住一个吃一个,捉住两个吃一双。吃完了,肚儿圆,嘴儿光!”小虎念完,把书放在地上,抿着嘴笑了一阵。
仙坡吓得心里真哆嗦。两个马来小妞挤在一块,不敢出声。
“我们的第七课不是这样!”小坡高声的说:“你们听着!第七课:糟老头子,真好吃!捉住一个吃一个,捉住——有两个没有呢?”他回头问南星。
“三多知道!”南星说。
“有一个就够受的了,还要两个?”三多颤着声儿说。“捉住一个吃一个,捉住两个,捉不着两个,因为只有一个!捉不着,吹,拉倒,唏里花拉一大堆!”小坡说完,吹了对面小虎的鼻梁儿一下。
小老虎们听了这课书,大家又嘀咕起来。老虎的脖子粗,气儿壮,虽然是嘀咕,声儿可还不小:“他们敢吃糟老头子!”
“敢吃糟老头子!!”
“胆量不小!”
“可佩服!”
“叫他们跟咱们一块儿玩吧?”
“一定!请他们教给咱们怎么吃糟老头子?”
“沾点酱油醋什么的,也许不难吃?”
“顶好加点咖唎,辣辣的!”南星答了腔。
“他们愿意跟咱们玩吗?”一个老虎小姑娘说。“当然愿意!”小坡很客气的说。
“那末,就请吧,请到我们山洞里,玩一玩去!”“请!请!”小坡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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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醒了
~小 说t xt
小老虎们看着虽然个子很大,可是岁数都很话行事有些“傻拉光鸡”的。南星是多么糊涂啊,可是跟小虎们一块儿玩,他居然显出很聪明鬼道的样儿来。至于小坡,那更不用说了,他出口气儿,都好似,在小虎们看,有顶大的价值和作用。仙坡和两个马来小妞也十分叫好,小虎们争着管她们叫姐姐。三多的妹妹向来是大气不出的老实头,也居然敢叫小虎们称呼她作姑姑!
他们在山洞里玩了半天“摸老瞎”,——三多老作瞎子。因为他只有一只眼,又跑得慢,始终捉不到别人。把“摸老瞎”玩腻了,小虎们请小坡画图,于是他得意非常的画了一山洞的小兔儿。
“到你们的学校去看看,好不好?”南星看小坡画兔,已经看厌烦了,这样问。
“不用吧!好容易刚出来,再叫糟老头子给捉进去,可不是玩的!”小虎们说。
“不要紧哪,咱们跳在墙头上看一看,不用进去呀!”南星是急于找着糟老头子,看看他怎样教老虎们念书。“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三多的心里怕糟老头子。“不必害怕,三多,有我呢!”小坡说。
三多挤咕着瞎眼睛,低声儿说:“你们一定叫我去,就去吧!”
大家出了山洞,顺着出路走,路上的鹿巡警已经全卧在路旁打盹儿。南星看出便宜来,跳上鹿背骑了一会儿,老鹿也没言语。
老虎学校是在一个山环里,门口悬着一块大木匾,上面写着校训(是糟老头子的笔迹,三多认识):“不念就打!”他们跳上墙去往里看:校门里有一块空地,好象是运动场,可是没有足球门,篮球筐子什么的,只有几排比胳臂还粗的木桩子,上面还拴着几条小虎。他们都落着泪,在桩子四围乱转。
“老头子又生气了!”墙上的小虎们低声的说:“看,他们还在这儿拴着呢,大概是没算上算学题目来,不准回家吃饭!”
这片空场后面,是一个小树林,树上正开着些白花。小坡往四外看了半天,找不到讲堂,他问小虎们:“讲堂呢?”“这就是呀!”小虎们指着那块空地说:“那些木桩便是我们的座位,一进学校门,老头子就把我们拴上,多咱背上书来,多咱放开。”
“呕!”小坡心中也有点害怕。
“小坡!小坡!”从墙根下发出这个声音。
“谁呀?”小坡轻轻的问。
“我!”好象嗗拉巴唧的声儿。
小坡探着头儿看,可不是,嗗拉巴唧在靠墙根的一根木桩上拴着呢。
“你怎么叫人家给捉住啦?”小坡问。
“先把我放开再说吧!”嗗拉巴唧委委屈屈的说。“谁带着刀子呢?去把他的绳子割断了!”小坡问。大家一齐摇头。
“你们戴着童子军帽儿,怎么不带刀子呢?”小坡问小虎们。
“我们的牙比刀子还快,干什么还带刀子?”小虎们很得意的说,说完,全张开大嘴,露出白牙来。
“快一点呀!”嗗拉巴唧在底下央求道。
“你们下去咬断他的绳子呀!”南星向小虎们说。“万一叫糟老头子看见呢!”他们这样推辞。
三多听见他们说糟老头子,打了一个冷战,整个的“毛朝下”由墙头掉下去了,正掉在嗗拉巴唧的脊梁上。嗗拉巴唧拉住三多说:“你要是没带刀子呀,咱们俩就一齐往起活动这个木桩,把木桩拔起来,我也就可以跑啦。”“就是拔起木桩,绳子不是还在你脖子上拴着吗?”三多问。
“那你就不用管啦!”嗗拉巴唧很着急的说。
三多没再说什么,同嗗拉巴唧一齐用力摇动木桩子。小坡和南星的胆子大,也跳下去帮着他们。人多好办事,不大的工夫,木桩已有些活动气儿了。大家继续用力摇,小坡低声喊着,左!右!左!右!好叫大伙儿一齐向同一方向用力。南星不大辨得清左右,于是他接过来叫:瞎子!嗗拉巴唧!瞎子嗗拉巴唧!因为三多是站在左边,嗗拉巴唧站在右边。
一来二去,他们把桩子拔出来了。小坡们先跳上墙去,嗗拉巴唧把木桩往起一扔,他们在上面接住,然后大家象提汲水的罐子一样,把他给拉上来。他喘了一口气,转了一回眼珠,赶紧的说:“快跑哇!老头子一会儿就回来!”
大家跳下墙去,撒腿就跑。嗗拉巴唧叫木桩和大麻绳给赘住,一迈步便摔了个大跟头。
“你们得背着我呀!”他躺在地上求救。
“你那么大个儿,谁背得动听!”大家一齐说。“顶好放风筝吧!”两个马来小妞出了主意。
“对!”南星首先赞成。
大家拿起木桩,跑出几步,把绳子拉直,一齐喊:“起!”喝!真有趣!眼看着嗗巴唧起在空中,双手平伸,腿儿撇着一点,真象个大风筝。大家非常高兴,越跑越快,绳子也越放得直。跑着跑着,只听“哎哟”一声,大家忙回头看:嗗拉巴唧的两腿骑在一个大树枝上,脑袋顶着一对睡觉的乌鸦!大家忙往回跑,松开绳子,七手八脚的爬上树去,把他给救下来。
嗗拉巴唧飞了半天,头有点发晕,挣扎着说:“别跑了!别跑了!先歇一会吧!”
大家围着他坐下。南星和三多们以前都没见过他,仔细的端详,一边看还一边批评:“眼珠儿转得真灵动!”“摔跟头也真脆!”“当风筝也不坏!”……
“别胡说啦!”小坡恐怕嗗拉巴唧挑眼,喝住他们,然后问他:嗗拉巴唧,你怎么啦?老头子把你拴起来了?”“我等你,你老不回来,一着急,我一个人来了。正赶上老头子教数学,我就偷偷的坐在墙根底下了。那知道,又被他看见了,他问我:一个苹果两人吃,一人该吃多少?”“自然是一个人吃一半!”大家一齐显聪明。
“怎会是一半?我说的是:谁能抢,谁多吃一口,不一定!”“有理呀!”大家以为这个答案非常的高明。
“有理!”他含着泪说:“老头子可炸了呢!没容分说,三下两下把我拴在木桩上了;外带着拴得真结实,把手指头磨破了,也解不开扣儿!”
“现在他在那儿呢?”小坡问。
“他又给钩钩迷魂药喝去了!可怜的钩钩!”
“可怜的钩钩!”大家一齐说。
“咱们找她去,好不好?”小坡问。
“万一遇见了老头子,他硬掐额脖的灌咱们迷魂药儿,怎么好呢?”嗗拉巴唧说,掉下一整串眼泪。
“那倒不要紧,”小虎们说:“咱们找些东西蒙上嘴,就灌不下去了!”
大家一齐立起来,不约而同的把嗗拉巴唧的褂子脱下来,一人由褂里上撕下一条布来,把嘴严严的蒙好。“走呀!”南星用力喊,因为嘴蒙得很紧,说话有些不方便。
嗗拉巴唧认识路,在前面走,大家在后边跟着,扛着他的木桩和大绳子,免得叫他跌倒。
过树林,爬小路,走了半天,到了一个小山洞。洞里灯光还亮着,里边出来些歌声,听着很清亮悦耳。洞外的小树全好似低着头儿听唱,已经听入了神,叶儿连动也不动。
“钩钩唱呢!”嗗拉巴唧回头告诉他们。
大家都挤在洞口往里看,果然有个一朵花似的大姑娘,伸着又白又长又香软的脖儿唱呢。她身上披着件用半红的树叶作成的衫子,头上戴着个各色野花组成的花冠,脚儿光着,踩着一块很花哨的豹皮。
“钩钩!钩钩!”嗗拉巴唧低声的叫。
钩钩忽然不唱了,说:“又是你呀?三番五次的来找我,讨厌不讨厌啦?!”
“她又喝了迷魂药!”嗗拉巴唧对大家说。
“你过去亲亲她的脑门,迷魂药就解了!”小老虎们出了主意。
嗗拉巴唧轻轻的进去,抱住钩钩,在她脑门上吻了一下。果然,钩钩醒过来,拉着他的手说:“呕!嗗拉巴唧!这是什么地方呀?”
“山洞!”大家一齐回答。
“呕!咱们快回家吧!我不愿意住山洞!我的鞋呢?”她看着自己的白脚,一个劲儿问:“我的鞋呢?”大家全低着头找,并找不到她的鞋。
“找些树叶包上好啦!”小坡说。
“顶好是香蕉叶子,要是椰子叶儿可有点刺闹的慌!”仙坡说。
正在这个当儿,他们忽然听见有人咳嗽了一声,跟着,有人高声的说话。他们全闭着气听:“我问他两个人分一个苹果,一人该分多少。你猜他说什么?不一定!不一定?好!拴上!永远不放!”“就得这样惩治他们,这群小孩子们!一天到晚乱吵,不爱念书!拴上!永远不放!”
“坏了!糟老头子!”三多听出语声来,吓得直往洞里退。“坏了!父亲来了!”小老虎们低声的说,说完就往树后边跑。
“打呀!”南星擦拳磨掌的说。
“不能打呀!干不过他们哪!”嗗拉巴唧说。
当!当!当!
“老头子在石头上磕烟袋呢!”三多的妹妹说。“跑哇!”南星听见大烟袋响,也着了慌。
钩钩也不顾得找鞋了,光着脚就往外跑,拉着嗗拉巴唧。“放风筝啊!”两个马来小妞说:“嗗拉巴唧,快跑!”嗗拉巴唧和钩钩往前跑,小坡们骑上木桩,“起”!起在半空中。
小坡耳旁忽忽的直响,在空中左一歪,右一闪,飘飘摇摇,飘飘摇摇,心中似乎是明白,又似乎有点发糊涂。绳儿忽然弯下去,他落下许多来,脚指头擦着树梢儿。绳子忽然拉直了,他又飞上去,一抬手就可以摸着星星。落,落,落,心中有点发虚。起,起,起,脑袋有些发胀。往左一歪,往右一闪,又有些发晕。有时候,一直的往下落,好象一片树叶,无依无靠的往下飘,手脚也没了劲,随着风儿飘,越落下面越深,怎么也看不见地。哎呀,哎呀,又高起去了;刚一喘气,忽——又头朝下落下来了!
飞着飞着,嗗拉巴唧不见了,只有那根绳儿在空中飘着。小坡想抓住绳子,哼!东抓一把,西抓一下,怎么也够不着。“仙!仙!南星!”他用力的叫。
没有人答应!
哎呀!下面敢情是大海!黑咕咙的大海!怎么办!
身子一直往下落,眼看着就擦着水皮了!登时出了一身热汗,要喊也喊不出来。
“坏了!”好容易由胸口挤出这么两个字。气舒了一些,用力一挺身,往平了一蹬脚,醒了!
呕!原来是作梦呢!
小坡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想了会儿,赶紧拿起枕头来:还好!那块红绸子宝贝还在那儿!
“记得把红绸子扔了,扔在了那儿呢?想不起来了!真有趣!什么时候再过生日呢?过生日作梦都特别有意思!张秃子也不是到底又作了猴王没有?……”
“仙!仙!”他叫了两声。
仙坡还睡得怪香的呢。
“别叫了,叫她好好睡吧!仙,你睡吧,我不吵你!”小坡真是爱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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