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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谱

沈散心里忽然有些软下来,这个李嫔,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相貌秀丽而姣好,在女子中绝对是美貌的那一类,可是在这深深的皇宫里恐怕也排不上号了吧?她受不了冷清的待遇所以才会红杏出墙,虽然理­性­上难以接受,可是感情上值得怜悯……她轻声地叹了一声说道:“我不会说的,你起来吧。”

“真的?谢谢!”李嫔见她已经应允,不由得大喜,沈散又说道:“但你也不可以说今晚遇到过我,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

沈散放手让她走开去了,想来她也惦记着情郎的­性­命而不敢多说什么的,她站在假山后面,看着李嫔那纤弱的身影独自行走着,身边也没有一名宫女,心里不知怎地对她有几分同情。她自失地笑了一笑,太重感情了……她离开假山,一路避开了正在巡夜的那些队伍,还有几位提着灯笼的太监们,只匆匆地潜往了凤鸣宫方向。

听唐书华说这凤鸣宫乃是前年新盖的一间宫殿,费去了不少金银与劳力,但是皇帝喜欢,为了安置自己宠幸的妃子,于是不惜大兴土木,一定要将宫殿盖得美宛美仑。不过听说那位讨得皇帝喜欢的妃子在宫殿还没有盖好之前便失去了宠幸,于是后来住进去的便是另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了,后宫的红颜变幻实在比这御花园的花还要迅速……

临近这凤鸣宫附近,守卫比其它地方要严了不少,走三步便可以看见匆匆而走的士兵与太监,再走五步便又是一队,来来回回地巡着夜。

沈散微微地皱了眉头,虽然她的武艺对付上百人不成问题,但是恐怕这宫中的守卫不会只有上百人吧?她悄悄地伏在宫殿的外围,贴着树木遮掩下的墙壁中,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她看见一队整齐的羽林军向这边走了过来,便隐蔽得更加深了,只见当先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像是领头的人,他看起来相当年轻,神采奕奕,一边走一边四处察看着,一双眼睛就仿佛老鹰一般。沈散待他走了过去,便迅速地潜进内宫,这里的守卫明显少了许多,大概只有太监与宫女可以出入内宫吧,除了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加油吧!

失手

沈散看见一位美貌的女子正身着一袭粉­色­的华服站在里面,她自然不会看见她,而只是由着几位宫女陪伴站在檐前罢了,只听到她柔声地在问一位宫女,说道:“陛下几时会来?”

“贵妃莫急,陛下再等片刻便会过来了,”宫女的声音也十分娇柔。那年轻的贵妃便轻轻地点一点头,向里面走进去了。

沈散一闪身便也跟了进去,但是她并不敢进去最里面的房间,因为从外望去可以藏身之处甚少,倒不若在外面一个房间,隐在帘幔之下倒是更方便些。她轻轻挑了一些帘子看去,只见那贵妃正将华服轻轻地脱下,只着一件单衣,说道:“还是换一件吧。”

宫女似乎不解,问道:“娘娘这一件衣服不是新做的吗?为何又不喜欢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喜欢了,”贵妃说道:“你去取那件金­色­的来吧,陛下最是喜欢那件的,说配得起他的身份。”那贵妃娘娘说毕将华服推到了宫女手上,早有几个已经接过,匆匆地去了,少顷便取了一件过来,沈散看时,­嫩­黄|­色­为底,金线镶嵌,端得是华贵非常,而穿在这贵妃身上显得她更加贵气十足了,她自己似乎也相当满意。

宫女笑着夸赞说道:“娘娘长得美貌无双,穿什么衣服都是这么漂亮。”

另一宫女似乎也不甘落后,只微笑着说道:“娘娘,我看这种样式颜­色­的衣服明日再去做一两件才好,您看您穿着多有贵气……”

“这可不好,”贵妃笑着说道:“你不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么?如果做得多了,陛下就会看得腻烦了,倒不如各样的只有一件,每天换一身,一年到头也不见重的,就如这首饰一样,陛下每次看见我,我都换一身行头,他不是日日都觉得像是换了个美人,岂不新鲜?”

“那么娘娘怎么今天又换这一身呢?奴婢记得十几日前陛下邀娘娘去赏花的时候娘娘穿过。”

贵妃闻言又笑,说道:“这你就又不懂了,虽然做了三百六十五件衣裳,总有些陛下特别喜欢或者并不喜欢的,他若瞧着不满意,我以后自然就不会穿,他若特别喜欢的,我自是要在他面前经常地穿一穿,这样留下来的旧的陛下也喜欢,新做起来的陛下也新鲜,两全其美不是?”

“娘娘真是蕙质兰心,奴婢们真是无法体会娘娘的深意……”宫女们一边帮着她重新地打点妆扮,一边一迭声地夸赞着。偏有个宫女真是蠢笨的,只还要问道:“那要是陛下哪件都不喜欢了,可怎么是好?”

“若真那样,我也就不必打扮了,陛下肯定又会爱上新进来的贵妃……”那贵妃的声音霎时有些低弱起来。

沈散在旁边听到,虽然觉得可笑,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也无怪乎她可以抓住皇帝的心了,刚才遇到的那位李嫔多半不懂男人的心□ ……

正暗自思忖之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大声地说道:“陛下降临凤仪宫~请贵妃娘娘接驾~”

沈散顿时清醒了一下,刚才潜伏着几乎有些疲倦了,她收住脚步,侧耳听着一众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大概有几十人之从,应该是太监而不是羽林军。然后梳妆已毕的贵妃娘娘便带着几个宫女闪了出去,只听见她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陛下,你怎么才来?让臣妾这一顿好等。”

接着听到的声音应该是皇帝的,因为太监的声音是尖利的,只听得有男子笑着说道:“爱妃久等了,也没办法,临了偏偏有些事情就耽搁了,朝廷里那几个掌兵的将军也让朕不太平,非说最近会有刺客入宫来行刺,搞得朕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烦得紧!”

沈散听那皇帝如此说,心里紧了一紧,莫非已有消息散播进来?却听得贵妃又说道:“怪不得这凤仪宫外也加强了守卫,是陛下的意思吗?”

“也是,也不是。”那皇帝说道。

沈散看见影影绰绰间有位穿着金­色­袍子的男人向这边走了过来,揽着贵妃的腰,看架势应该就是皇帝了,她手中的剑暗暗地握紧了,预备他再走近一些便发出暗器,此时太远,而且中间隔断太多,不易瞄准。

不想这两个人却并不向这边走来,只站在门口不知做起什么,听到贵妃娇笑着说道:“陛下来得慢,罚陛下陪臣妾赏月吧!”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你要星星,朕也得派人上去摘啊!”

沈散站在外屋里听得直皱眉头,竟然站在院子里面赏月,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进来的好,现在再出去实在容易暴露,而且也未必可以成功,她细想着,便屏着声息在原地一直站着,想要等到他们进来的时候便行动手。可是她在那边左等右等,他们二人却一直没有进来,这让沈散感觉到几分焦躁。

正待行动之机,忽然听得一声断喝,叫道:“谁在里面?”

沈散闻言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已被发现,急忙长剑在手,一挑帘子冲了出来,迅速地几步到了皇帝面前,只见那皇帝三十几岁年纪,身材略肿,面­色­潮红,应该是久浸酒­色­的缘故,但是此时她顾不得去想这些,只一剑刺了过去,然后便是一片惊慌的­骚­乱声,有人大叫道:“刺客!有刺客!”

“快来保护皇上!有刺客呀!……快来保护皇上啊!”有太监声嘶力竭地叫道。

而沈散的长剑直刺皇帝,却冷不防从旁侧过一人,太监模样的打扮,一下子顶了她的那柄剑,剑尖自他的胸膛刺入,冒出无数血花来。她吃了一惊,但是皇帝已经迅速地跑了开去,一边跑也一边地叫道:“救命!救命!快来救救朕!……”此时什么宠爱的贵妃,早已经被推得几丈远了。

但是沈散怎肯罢手,她一剑挑死一名太监,虽然心里有些惊慌,但还是迅速地冷静下来,袖中一枚飞镖抛出,只刺向皇帝,可惜却没有刺中,只在他耳边滑过。

那皇帝吓得腿脚发软,慌慌地便要倒在地上,然后几名小太监、宫女被他一手扯过,挡住飞来的暗器,沈散一见不行,便挺起长剑再次刺了过来,却见此时羽林军也已经到了,当先一人大声喝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当今皇上!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着便是一柄大刀砍了过来。

沈散定晴看去,却见这名男子正是刚才率领着那一众羽林军的那一位,她迅速地一剑将他的刀法挡开,却无暇与他多加周旋,只想着要继续去追杀皇帝,只是那皇帝此时已经被羽林军重重地保护了起来,想要下手已经非常困难,她心知此次刺杀计划已经失败,心里十分沮丧。

可是对面的年轻男子却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情绪,只一柄大刀向她刀刀招呼,丝毫不肯手软,沈散自问自己可以挡得开他的袭击,且此人的武功不如自己,无奈此时却是人越来越多起来,沈散也无心再恋战下去,于是她且战且退,想要寻个机会逃出皇宫而去。

事情远没有想象得容易,毕竟众寡相差太过悬殊,沈散的一柄剑舞得生花,终究也觉得吃力,她在忙乱之间四处看了一看,眼见西侧的守卫已经空了,看来可以从此路撤出去,还未想毕,手腕处忽然着了一刀,低头一看,血如花般涌了出来,顿时痛楚万分。

沈散一咬牙,腾身跃起,直向西方而去,羽林军们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只叫道:“刺客要逃!快抓住他!”

沈散负伤杀出重围,一众羽林军只在身后紧追不休地追赶着,她边杀边退,忍不防眼前银光一闪,忽然自斜刺里飞来一柄长剑,冷冷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前,她吃了一惊,急忙一剑格了开去,再回头看时,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已经到了面前。

此人剑法­精­妙,身形迅即,武艺高过刚才那名少年甚多,沈散吃力地抵挡着,忽然间他一剑刺向她颈项,她急忙腾身移开,但不想他只是虚张声势,此一剑迅速地转变方向,往她的心脏处而来,沈散平生未见过如此变幻莫测的武艺,大吃了一惊,待要移开时,那剑依然狠狠刺中了她的肩膀,霎时疼痛难忍,手中的长剑铛鎯一声便坠了地。

那男子低头看她的剑,忽然间脸­色­便变了,此时沈散已知失败,且­性­命不保,也以冷静的眼光看着此人,但是不看则矣,一看却发现竟然是认识的,她愕然地看着他,竟然便是十日之前刚刚分开的那位慕公子吗?看他的衣着打扮与那时早已两样,一身簇新的官服,冠帽衣靴整齐洁净,一尘不染,只是那张好看而冷峻的面孔还是一模一样。

“大哥!”那名年轻的统领冲了上来,见刺客已经束手就擒,不由得大是欢喜,说道:“大哥,你把刺客拿下了?”他俯身将剑拾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又盯着沈散,说道:“这剑倒是长得不错,”说着吩咐羽林军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就地处决!”

“是!”羽林军中的一人应道,拿着刀便走了出来。

“等一下,”慕时出声阻止,如果他是慕时,他看着她,脸­色­­阴­晴不定,只轻轻地挑下了她脸上的那块黑巾,果然是熟悉的面孔,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道:“先关入天牢吧。”

“为什么?”他的弟弟似乎并不理解兄长的做法,只说道:“对刺客的做法不是就地处决,以绝后患吗?”

“杀了她很容易,但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杀一个人罢了,不如先将她押上天牢关着,审讯出她幕后有没有人指使,有没有同伴,如果那些同伴们会过来营救,我们就可以一网打尽了。”慕时淡淡地说着,沈散只看着他,心里充满了仇恨。

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接过弟弟手上的那柄剑,说道:“押下去吧。”

“是,大哥,”少年将军似乎对于兄长的话总是服从的,他一挥手便让几名羽林军押了人犯下去,但是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大哥,万一陛下龙颜震怒,说你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可怎么办?这一次他遇到刺客,肯定会将你骂得狗血淋头的!还不如杀了好?”

“他想骂就让他去骂吧,反正我也早听得习惯了,”慕时说道,看着沈散远远地被押了下去,心里的那种感觉一时难以想得明白,他看着这一柄纤长的剑,想起自己刚才在她身上刺的那一剑,也不知伤得重不重……他淡淡地问道:“刚才那个刺客,受伤了吗?”

少年将军闻言点头说道:“是的,我砍中了一刀,你刚才好像也刺了他一剑,我看可以严刑拷打,让他尝尝这天牢中的种种滋味,看这小子可以支撑多少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看,只好自己支持自己。

天牢

这便是传说中恐怖又­阴­森的天牢了,沈散被紧紧地捆在一根铁柱子上,手腕脚腕上都已经被铁链牢牢地锁住,肩上的伤重,仍在汩汩地流着血,手腕上也被砍了一刀,虽然血已经流了不少,却仍然不见止住的情状,照这样下去,不等到被推出去砍头,她也必然会流血而亡。

牢房里­阴­暗而且潮湿,没有一个窗口,也没有一个小小的可通风的口子,除了那一扇紧锁着的粗重铁门,门前把守着的卫兵肯定很多,被抓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看见……沈散身体痛楚,心里却更加地怀恨,今日情况如果不是那个慕时,她早早便逃出去了。这个慕时,原来他是朝廷的爪牙,皇帝的走狗,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杀他……

她紧紧咬了一下牙,想起慕时在客栈里对付那些对手时的心狠手毒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的武功高强,手段凌厉,头脑又极其聪明,真正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她就是没有算到他也会出现在皇宫里面,否则…….她忽然又想到张世清临别时与他说的话,说宫里面也有自己人,在她危难之际会伸手拯救她,此人是谁?

牢房的门铛鎯一声被打开了,沈散吃力地抬头去看,却见正是那一位少年将军,慕时的兄弟,他穿着银­色­盔甲,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众的人,个个神­色­冷峻,不苟言笑。

那慕将军走到她的面前,见她脸­色­雪白,便笑着说道:“天牢的感觉如何?现在是不是肯说你的同党了?”

沈散掉过头不想说话,那慕二将军却有些恼了,只说道:“怎么了,你还不服气?”他说着自狱卒手里夺过长鞭,只不由分说地便向着她甩了过去,沈散只觉抽中处火烧一般的疼痛,可是她咬了牙,一声不吭。

“还不肯跟我说话?”说着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抽了过来,沈散依然咬牙不语。

慕二将军一连抽了十几鞭,沈散始终不吭一声。他似乎更加恼怒了,似他那般的年纪本来也是年少气盛,他扔下鞭子,回头找更加厉害的刑具。

沈散冷冷地盯着他,身体上的疼痛固然是剧烈的,但是想要她低头却是万万不能的,她看见他已经找来了另外一根鞭子,是一根竹节钢鞭,上面长着不少硬硬的倒齿,她的心里凛了一凛,这种鞭子的威力非同小可,钢齿铁牙,抽在身上陷入­肉­中,一时血­肉­飞溅,有可能会将人活活抽死……

“二将军,”身边的一位将领便劝道:“打死了他可就不好了,万一慕将军怪罪下来……”

“我大哥喜欢还来不及呢,免得这个刺客给他找麻烦,”慕二将军说着挽起袖子,走到沈散的身边,笑着端详了她一会,沈散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冷笑着,然后一咬牙正想要抽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住手!”

慕二将军看去,却见自己的兄长已经走到了天牢门口,依旧是一身崭新的官服,形容整洁,气度高雅,便收住了手,只看着他笑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陛下不是招你去说话了吗?”

慕时缓步走下,身后只带着两三个军士,他一眼看见了沈散身上的伤,还有衣服上划破的鞭痕,眉毛微微皱了一下,看着弟弟,说道:“谁让你用刑的?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我的意思?”他的声音冰冷冷的,就像一月里的河冰。

慕二将军一时不解,只说道:“大哥你……”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带着你的人下去吧,”慕时淡淡地说道。

“可是,大哥你为什么要亲自处理?这种刺客什么的不是一向都交给我来拷问的吗?你只管后面的审讯就是了啊。”

“这是陛下的意思,你想抗旨?”

慕二将军见兄长的脸­色­相当不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想来大概是因为刺客的事又挨了皇上的训,这会子趁机便发作自己了……他暗地里吐了一下舌头,只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人匆匆地走出天牢。

慕时又吩咐跟在身边的两名军士,说道:“你们两个到外面去,有什么情况进来汇报。”军士服从命令,快步地走出天牢。

自从他走进天牢的那一刻起,沈散的目光便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过,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与此人有任何瓜葛,他救过她,也一手把她推入了死地,从今以后,恩也好,仇也好,可以一笔勾销了……她只是转脸看着其它地方,一言不发。

“沈姑娘,”他的声音终于响起,静静地说道:“你在恨我?”

“不,”她简单地说道:“不恨。”

“何必要说违心的话,从你刚才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你恨我,因为今天如果不是我出手击落你的剑,你早可以逃出皇宫去了,不是吗?”慕时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的面­色­,也望着她一直流血的伤口,忽然手指一点,已将她肩膀处的|­茓­位点住,强行止住流血。

沈散却并不感激他,她只是说道:“从现在起,我不欠你了,这是好事。”

慕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刺客,否则我不会这样痛下杀手,”他自袖间取出一方绢帕,想要帮她把手腕处的伤口扎一扎,可是沈散却一甩手将他甩了开去,他看着她,她冷冷地盯着他,他心里知道那一路上结下的情义此时已经灰飞烟灭了。

“别这么倔强,不尽快止血你很快就会死,知道吗?”

“难道进了天牢的人还能奢望活着出去?”沈散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比起受尽百般折磨而死,我情愿现在就血尽而亡!”

慕时微微地皱起眉头,对于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实在无法可想,他来回地在她面前行了几步,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沈散在一边也只是静静地被绑着,但是他一直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也觉得有些焦躁起来,皱眉说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杀我就­干­脆点!”

“我若真想杀你,你刚才就被处决了,”慕时淡淡地说道。

沈散闻言不语,这话倒也确是实话,莫非他并不想杀掉自己吗?但想来事情却也无此可能,虽然他们算是相识,但也不过是一路同行,论到交情也还不深,他现在是昏君的人爪牙,她却是江湖上的义士,彼此便是誓不两立的关系,他哪里有理由不想要杀她?她看着他许久,说道:“有件事问你。”

他回头看她,说道:“是什么?”

沈散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时凝视着她,她的神­色­间恨意已经减少了些,他微微地笑了一笑,答道:“骠骑大将军,兼羽林军总统领,慕昔辰。”

“慕昔辰……”沈散冷冷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权顷朝野、一手遮天的朝廷重臣慕昔辰,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寻常官员,真是太小看你了!”

慕时,此时应该称作慕昔辰了,他说道:“行走江湖不得不适当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我也没有全然隐瞒,昔辰也好,今日也罢,不就是一个时字么?”

沈散不想搭理他的这些话,冷冷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幽暗­阴­森的天牢,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按照惯例,抓到刺客之后不问长短便可以一刀斩杀,”慕昔辰说道,他的目光看向她,她的脸上并没有恐惧的神­色­,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此女子的­性­情刚烈而倔强,一路上早已经领教,他再取出绢帕去帮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沈散盯着他,没有再推开,一来伤口的确疼痛难忍,二来此时也没有多少力气与他周旋,因此随便他帮她洒药、包扎,都是一言不发。

当他划开她肩上的衣衫的时候,沈散微微有些脸红,这在她此刻苍白的面­色­里添加了一丝红晕,倒是美丽得多,但是慕昔辰此时也没有存什么歪心思,只是迅速地帮她上了药,取了帕子抵住那伤处,他靠得她极近,连呼吸也在鼻息之间,忽然听见他轻声地说道:“你坚持一阵,我会让你出去。”

说完话他迅速地退开几步,沈散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大不可思议之事,盯着他,问道:“什么?”

“就是你刚才听到的话,另外你身上其它地方的伤我会让人过来上药,”慕昔辰轻轻地说道,然后他加重了声音,说道:“进来!”话音未落,刚才出去的两名军士便走了进来,说道:“将军请吩咐。”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看顾着人犯,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对她用刑,包括二将军!”

两名军士连连应诺,其中一名忽然说道:“将军,那如果是陛下的意思,怎么办?”

慕昔辰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瞧了那军士一眼,说道:“你说呢?”说毕如来时般从容离去。

自那日慕昔辰来过之后,的确没有人再敢对她有半点不敬了,尤其那些狱卒们,不但把她从柱子上放了下来,一看到她的时候也不是像看见囚犯那般的凶狠,反而毕恭毕敬地十分礼貌,平日里送的饭菜也没有半分不好,有青菜有­肉­片偶尔还有烫得温温的一小壶酒。而且很快便有一位宫女模样的女子来到天牢帮她看了伤口,又敷了药……沈散几乎觉得自己不是在住天牢,而是住着一个环境不太好的客栈罢了。

那两名军士也是恪尽职守,一步不离地守在这个天牢里面,那慕二将军来过一次,但是也没有怎样地为难于她,只是看了她一会,若有所思的模样,末了笑一笑,就走开了。

计谋

然后便是过堂审讯,好像也是走个过场一般,上面的官员并不认识,说的话也简单,就是问她的同党有哪些人,她一句话不说却也没有丝毫的事,既未受刑也没有逼迫,这让沈散真是感到奇怪了。

莫非那慕昔辰已经上下一通关照打点了么?所有人都不可以对她用刑,所以不管她招与不招都是那么一回事,在公堂与天牢之间来来去去,可以不说话,可以藐视公堂的权威?……霎时沈散感觉到了权位的力量,她忽然之间想到了尹湛阳。

自从到了京城之后,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想起湛阳了,毕竟他已经做了别人的丈夫,再去想他不过也是无谓伤心。但是此时她忽然间又想到了,想到他放弃与她的感情而娶了师妹的理由,他说他不得不做如此选择,因为他一定要当上掌门……她一直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当上掌门,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可是这一刹那她却醍醐灌顶了,因为掌门有着主宰本门的权力……

这一想通之后沈散觉得自己的心又隐隐地疼痛起来了,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湛阳了,因为这种权力,她是永远无法给予他的。她只是太过天真,一直守着两个人青梅竹马相依为命的感情,错误地以为他要的也是这些,但是,全部错了!

沈散坐在天牢之内,一时痛不可当,身上的伤已经大半痊愈,可心里却依旧痛楚难忍,她默然地屈坐在墙角,抱着双膝,无助地落下泪来。正伤痛无助之际,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说道:“你怎么了?”

她迅速地抬起头来,却看见慕昔辰正坐在她身边的稻草上,身下铺一件斗篷,淡青­色­花纹,他的态度看上去倒是颇为沉静,像是来探望一个旧友,而非来天牢看一个囚犯,沈散急忙拭去了眼角的泪,不过他早已经看见,只是说道:“天牢里有谁敢对你不好吗?”

“没有,”沈散摇头说道。

慕昔辰看她,说道:“那你为何这么伤心?想家了?”

“不是,”她说道,目光看着他一会,仍然泛着一点泪光,这让他蓦然间有几分不舍,他静静地说道:“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慕昔辰的目光里此时有着些什么东西,沈散看不清楚,但感觉上他似乎是友善的,好像又恢复到那日在雪地里他愿意出手拯救她的时候了,她一时有些迷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脚腕上的镣铐,淡淡地说道:“是以前的一点事情,没什么要紧。你怎么来了?”

她并不信任他,慕昔辰直觉地体味到这一点,这让他有些受挫,还有些不高兴,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下,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已经在安排计划解救你出去,大概就是这三五天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你不要做什么过激的行为,更加不可以试图越狱。还有,如果你的同党们想要进来救你的话就不要做无用功了,这个天牢铜墙铁壁,连只虫子也飞不进来,从来只有进来的人,没有出去的人,除非……”他静静地说道:“是被带去处决。”

沈散忍不住笑了一笑,说道:“你的话真是矛盾,真是那样的话你的计划要怎么成功?”

“我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其他人则未必,”慕昔辰冷静而优雅地笑着,走回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手上的手铐脚铐,说道:“就这几天了,你忍耐一下。”

沈散看着他说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这个你暂时不必知道,总之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你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那我怎么知道哪些人是来救我,哪些人是来害我?”

“二者没有太明显的区别,”慕昔辰竟然这样说道,沈散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他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她微微地蹙了眉头,慕昔辰看了她一眼,笑容却是明朗的,他说道:“你应该相信我。”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沈散只是淡淡地说道。

慕昔辰闻言笑了起来,不知怎地他竟然变得十分高兴,他看着她的面孔,忽然轻轻地伸手来触了一下她的面颊,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了开去,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慕昔辰并不沮丧,只是收回了手,说道:“别多心,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口长好了没有。”他细细地看了一下,说道:“少辰下手太重了,请你不要见怪。”

沈散冷哼了一声,说道:“不敢。”

过一会儿慕昔辰便离去了,沈散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依然是无法理解,拯救她的人与要害她的人没有区别?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慕昔辰,慕昔辰,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她从头到尾地无法看透他,他到底是正直的,友善的,还是暴戾的,残忍的?沈散在幽暗的烛来火里沿着天牢里的刑具与稻草来来回回地走着,细细沉思着,这会子她的头脑里想的已经不是湛阳,而是无法理解的慕昔辰。

天牢的门又被轻轻地推开了,一名军士端着托盘悄悄地走进,沈散看他便是慕昔辰派下来的二位军士之一,只见他走到自己面前放下了托盘,放下了几碟小菜,菜式­精­致可口,还有几块小小的糕点……军士礼貌地说道:“沈姑娘,请用夜宵吧。”

沈散慢慢地走了过来,坐下开始吃饭,那名军士站在她的身边,恭敬地垂手而立,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吃完叫你。”

那军士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出去,沈散有些不解,也有些不高兴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他低声说道:“沈姑娘,我是清河派弟子韦纪,是张先生的朋友。”

沈散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韦纪看着她,说道:“沈姑娘,有一句话很是冒昧,但是我不得不问,请你不要介意。”

韦纪的目光有些疑惑,沈散点了一下头,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恕我直言,慕昔辰与沈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这话一针见血,的确是一下就刺中要害,沈散看着这名军士,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神却相当深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猜疑与不信任。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非要说有的话,此前有过一面之缘,”沈散静静地答道。

“只是一面之缘?”韦纪的话却是明显地表示不信任她,他的口气也有些冷,说道:“仅仅只是一面之缘,慕昔辰会三天两头地跑来天牢看你?会把你从断头台上救下来?”

沈散微微地蹙了眉头,情绪忽然间变得很不好,这样一个陌生的人竟然也能够对她进行无谓的质疑?他有什么资格?她冷冷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是你的事。”

韦纪见她的态度冷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道:“很抱歉,我不该这么直接,可是这是张先生的意思,他说要搭救你的条件必须是确定你仍未变节。”

“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已经变节了吗?”沈散淡淡地说道,只慢慢地吃着碟中的饭菜。

韦纪有些后悔,说道:“沈姑娘,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我刚才的话太过唐突,希望你可以谅解,毕竟就我看到的情况,慕昔辰对你的态度太不寻常,你或许不知道,他虽然负责羽林军,但是下面的琐事基本不管。而自你入宫以来他却是大反常态,这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释怀。”

“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我跟慕昔辰没有关系。”

“……好吧,沈姑娘,我与张先生几个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看现在慕昔辰对你的态度,应该一段时间内你都不会有事,请你再支持几天,我们这边一定尽快设法。”韦纪匆匆地说道,沈散点一下头,忽然想到刚才慕昔辰与她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是说不要她的同党们前来救她?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还是很平静,审讯、过堂、天牢,她依旧进行着这两点一线的行程,韦纪自从那一次与她交谈之后就没有再找她,即使再来送饭也没有多说什么,慕昔辰也没有再来过,倒是那慕少辰又来到天牢了,他上下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笑着说道:“沈姑娘?”

沈散微微一怔,看来慕昔辰已经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了,真是过分!她冷淡地说道:“二将军有什么事?”

慕少辰仍然笑着,他倒是常常地面带笑容,这点与慕昔辰的区别挺大,他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位美人,那天的事情真是很对不起,你不会生气吧?”

“不敢,”沈散冷冷地说道。

“你别这么冷淡,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一位如此绝­色­的美人,就不会那样下狠手了,怜香惜玉之心本将军还是有的,你……”慕少辰说着伸手过来抚摸她的面颊,沈散匆忙地闪开,说道:“二将军请自重。”

“自重什么?”慕少辰也不生气,只一味嘻笑着,说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为什么?”

沈散真是打心眼里讨厌这样无聊的男人,看他的相貌与其兄颇有几分相似,可是­性­格怎么竟是如此让人憎厌?也不知道慕昔辰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她用力地打开他的手,想起那天夜里在御花园里听到的那一些话,便冷冷地说道:“你就不怕皇帝治你的罪吗?”

“治罪?治什么罪?”慕少辰笑着说道。

沈散到此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说道:“醒庆宫,李嫔!”

此话一出,慕少辰的面­色­霎时间变了,刚才还带着的一脸笑意也收起了,他惊愕地看着她。

沈散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彼此的态度都是冷冷地对峙着,敌对的气氛在一时间已经变得浓厚。

慕少辰脸­色­­阴­森,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他说着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沈散看着他匆匆地跑出,心里冷冷地笑了一笑,这个慕少辰贪花好­色­,竟然能够把魔爪伸到后宫里来,可以想见他与李嫔的那件事必然起自他的勾引,而李嫔由于寂寞倒向了他,他是绝对不会认真的,一场逢场作戏之后早已抛在了脑后,倒是可惜那个痴情的女子了……

那一日沈散用毕晚饭,正在静坐着养息,她的外伤虽然好了一些,可是内力上的消耗却也不少。忽然间听到天牢的房门又是一阵响动,沈散睁开眼睛去看,却见进来的并非是慕昔辰的两名军士,也不是天牢里狱卒,甚至不是守在外面的其他卫兵……

屈辱

沈散看着这一行人,看那穿着打扮应该是深宫里的人,是羽林军吗?是慕昔辰的人还是张世清他们的人?她起身站了起来,狐疑地看着他们。当先一位身着锦袍模样的男人,面上无须,皮肤光洁,走到她的身边,向后面的人一声招呼,便有人上来替她打开了手铐与脚镣。

“你们是什么人?”沈散盯着他们,心里疑惑甚深。

“我们是放你出去的人,”当先的那名中年男子笑着答道,他的声音很细­嫩­,仿佛似个女子,沈散仍然不肯放心,只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说我们是谁的人?”男子笑声清脆,伸手礼貌地说道:“请吧!沈姑娘。”

沈散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人,他们是慕昔辰派来救她的人吗?皇家侍卫,应该是他的人吧?……该死的慕昔辰,总是与她说些语焉不详的话语,让她如堕五里雾中,但是不管他们是什么样人,此刻先出这个天牢要紧,即使他们来意不善,出去了总比在里面有希望。

沈散随了这一行人走出天牢,一路上的狱卒们都在,谁也不有阻拦,她看见韦纪也站在门口,他的神情有些惊讶,他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解,那么这不是张世清的人。想来也应该是,张世清在宫中的手段不可能会有如此高……等到她又重新地看见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低头看见了牢房门口停放着一顶软昵小轿,流苏垂幔,华美异常。

那中年男子仍然笑声温柔,只摆手礼貌地说道:“沈姑娘请上轿。”

“已经出天牢了,谢谢你们,我自己走去好了,”沈散说道。

“不好,沈姑娘,你必须跟我们去一个地方,这是命令!”中年男子说道,仍然摆着手。

沈散觉得这些人高深莫测,而且莫名其妙,当然有慕昔辰这样的主人,就会出这样的下人。她低头坐进了轿子去,刚刚坐稳,轿子便被抬起来了,她是生平第一次坐轿子,虽然抬得稳也有些不自在。

这轿子不知坐了多久,沈散端坐着,她挑开了一侧的帘子向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她愕然地发现这轿子竟然是向着深宫的方向而去,而且此时已经入了宫门。她大惊失­色­,急忙地叫道:“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快停下来!”

轿子却根本不停,反而加快了脚步,沈散心中知道出了状况,要么是有人要陷害她,要么便是慕昔辰出尔反尔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她急忙地运功想要飞出这个轿子,但是她感觉到了身体上的无气可运,好似在那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而手脚各处也酸软不堪……有人在她吃的晚饭里下了药了,真是太大意了!

而在这个时候,轿子却停了下来,男子掀开她的轿帘,说道:“沈姑娘请下轿。”

沈散无言地盯着他,目光中的恨意如寒冰一般,她恨恨地说道:“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公堂吗?还是刑场?”

“沈姑娘你想多了,是好事一桩,”中年男子嘻嘻笑着,指示了两名年轻男子过来搀扶她的身体。

沈散皱了眉头,一把便要推开,说道:“不要碰我!”可是身体上的酸软却实在是发不出几分力气,她咬紧了牙根。

只听到那男子又笑着说道:“沈姑娘不要介意他们,咱们都不是男人,没有授受不亲这一回事。”

沈散惊了一惊,抬头看着他,以及另外几位看见尚小的年轻男子,一个个脸上没有胡须,皮肤细­嫩­,说话声音又是尖尖的细细的,可不正是宫里的太监么?她说道:“你们是太监?你们带我出来做什么?你们现在想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那太监笑着说道,向手下两个使了一下眼­色­,一行人便半扶半拉地将沈散拖着,走进了一个豪华陈设的宽敞房间,里面一众的宫女整齐地列着,她的心里愈加不安,可是此时根本挣脱不了他们的掌握,即使可以挣脱,也走不出这深宫禁地。

早有宫女上来搀扶她,只听到那大太监说道:“好好服侍沈姑娘清洗了,等一下自有人来接。”

“是。”宫女们齐声应道,正是那种娇柔的声音,沈散被不由分说地按倒在一个浴盆里面,那热气腾腾的温水里是数不尽的花瓣,她还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也被解开,她排斥地推着她们的手,说道:“我不想沐浴,你们走开,快走开,让我出去!”她想要自水里站起来,可是脚底一软,又跌坐了下来。

宫女们却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只是细心地帮她擦拭着身体,在肩上的伤患处轻柔一些,尽量都没有弄疼她,而且在她的身体上抹了许多不知名的药膏,还有许多扑鼻的异香。到此时沈散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了,她的心一时乱得不知所措,她看着身边这几个年少的宫女,强自镇定着,说道:“皇帝是不是要召见我?”

那些宫女们见她说话不太礼貌,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的,陛下今晚招你侍寝。”

果然如此,沈散心里一时打翻了五味瓶,暗自叫苦,她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不是宫中的嫔妃,也不是宫女,为什么要招我侍寝?”

其中一名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温柔笑着说道:“陛下听说沈姑娘美貌无双,气质不凡,心里十分喜欢,所以特地把姑娘从牢里特赦出来,沈姑娘你知道吗?打入天牢的犯人从来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呢,你可真是幸运,不但保住了­性­命,还可以在陛下身边陪伴着,享受荣华富贵,让人好生羡慕呢!”

沈散听着,她终于发现了关键,便静静地问道:“皇帝怎么知道我美貌无双气质不凡?”

那名宫女闻言摇了一下头,身边另外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抬起头来,看着她笑说道:“奴婢听说是慕大人告诉陛下的,上次路公公值夜,刚好听见慕大人在与陛下说沈姑娘的事情,说您既美丽又脱俗,陛下当时听了就很是喜欢……”

原来是慕昔辰,怪不得,这宫里原本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女­性­,更加不会知道她是否美貌无双了,这个慕昔辰,他到底安的什么心?一边对自己说会设想救自己出去,一边又向皇帝谄媚要将她献上,与其让那个昏君糟践了自己,不如一死了­干­净!

但是此时沐浴已毕,那些宫女们寻来一件华贵的宫装来帮她穿上,有几个开始帮她梳理秀发,描眉画眼,沈散一边任她们打扮,一边心里盘算着出路,此时为保清白可以咬舌自尽,但既然要见到皇帝是不是可以到时再伺机行刺于他?从来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与皇帝离得如此近……

忽然听到一名宫女笑说道:“沈姑娘,你当真美貌,比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都要美丽呢,你们说是不是?”

“是呀,沈姑娘真是漂亮,沈姑娘,您若得到了陛下的宠幸,成了贵妃娘娘,记得提携奴婢们呢。”

“是呀,是呀……”

夸奖她美貌的话此起彼伏地说着,动听的程度与频率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的,虽然听着十分受用,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沈散实在没有几分心思去笑,她想到她如果死在了这里,不知这些宫女们又会怎样,会因此而连累到她们吗?

此时房门忽然地被推开了,几名太监走了进来,说道:“准备好了吗?”

“是的,公公。”

刚才的那一句领头太监走了过来,他端详了她一会,点头表示满意,说道:“端的是位美人,恭喜你了,沈姑娘,今晚你便可以陪王伴驾,承恩御前了!”

沈散还未说话,几名太监便已经照原样把她扶了出来,这药下得真是恰到好处,可以行走,可以说话,就是不可以用功发力,皇帝大概也忌惮她武功高强,虽然喜好美­色­也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她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打量着,可是羽林军来来去去,防范森严,她没有看见慕昔辰,甚至连那位慕二将军也没有看到……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沈散被带进了一间烛火明亮,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处金光闪烁,耀人眼目,但是里面空无一人,守卫们都在门外候着,太监们推了她进去之后也关上了门,她心慌意乱地站在原地……忽然发觉这一座宫殿不就是前几天她来潜伏过了那一间吗?当时这里住着一位贵妃娘娘,是皇帝最为宠幸的,现在怎么不在了?

脚步声轻轻地自身后响起,沈散直觉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金­色­衣袍绣着九爪金龙的中年男子从里面的帘幔下走了出来,她知道这便是皇帝,光凭这身衣裳便可以认定。他的眼神里透着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与渴求,这让她有些心慌,她退了一步,听到他说道:“真是美人!”

“你不要过来!”沈散霎时将还要行刺的心忘记了一大半,女­性­的直觉此时占据了她的整个心脏,她不安地往后退着,皇帝脸上的神情让她有些恐惧,尤其在这样手脚无力的时候。

她连连地后退着,他却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了,沈散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道:“你再走近我,不怕我杀了你?”

那皇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能杀得了朕吗?只怕等下你就舍不得杀了呢!何况你现在手中没有宝剑,也打不出拳,与平常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区别?”他得意地笑着,似乎她已经是他手中的玩物,不过再要几步的距离。

沈散四下里看,却连一件像样的利器也没有发现,她蓦地冲到了花瓶那里,一把举起,吃力地扔了过去,可是他迅速地躲过了。

“朕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你吃了麻醉散,不过三个时辰绝对发出劲,而过了这三个时辰之后,你与朕的好事也已经成了,”皇帝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手却已经伸到了她的身边,沈散急步走开,他说道:“你放心,你这么漂亮,朕一定会让你做这宫中最受宠幸的贵妃,想要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想做皇后,朕也可以满足你,怎么样?动心了吗?”

“我不稀罕!”沈散怒斥道:“我警告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即使你现在得逞了,三个时辰之后我也必取你的首级!”

皇帝闻言又是大笑起来,说道:“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另说,只要现在能够一亲香泽,真是死也甘愿的……”他说着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颌,沈散劈手打开,只在这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四处闪躲着,好不容易奔到门口,却已经被皇帝一手扯了回来。

“皇后也不想当?你想要什么?”皇帝毫不怜惜地上来撕扯她的衣裙。

沈散百般无奈,眼见杀他不得,自己又无力挣扎,顿时又恨又气又无奈,猛地一下用力推开这个男人,只几步向华室的石柱猛撞而去……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了。

旧梦

……

“你是谁?”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面­色­白白的,十分消瘦的模样,只有一双黑黑的眼珠在乌溜溜地看着她。她有些吃力地眨了一眨眼睛,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气力,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一样,她摇摇头。

小男孩看着她,眼神里有着关切,她感觉到了,于是她也张了张嘴巴,发出轻微的声音,说道:“你又是谁?”她的声音很虚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小男孩从身边拿起了一个破碗,说道:“你很渴了吗?先喝点水吧,”他说着把她轻轻地搀扶起来,把那只破碗递到了她的­唇­边,她本来嫌那碗脏的,但是这个时候毫无顾忌地一口口喝下去了。

“你也饿了吧,吃点东西吧,”他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包子,灰灰的,掸了一下,然后撕了一块给她,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说道:“吃这个吗?”

“我弄­干­净了,没事的,”他说着又往自己身上擦了一擦,再递给她,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慌,便也吃了,而且把整个都吃了下去,然后又是喝水。

小男孩见她吃完了,便放下了碗,说道:“我叫做湛阳。”

“湛阳……”她放在口里念了一遍,听到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爹娘亲呢?”

“我……”她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却一时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也记不得爹娘是什么样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吃力地摇头,虚弱地喘气,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你爹娘平常都怎么叫你呢?”湛阳问她。

她依旧摇头,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现在竟然站在一条河边,看见泛着尘沙的昏浊的河水汹涌着在呼啸,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身子一个劲地颤抖起来,湛阳走近了她,握住她的手说道:“河水已经平静了,你别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她问他

湛阳有些不解,小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来,看着她一会,仍然耐心地回答她:“我叫做湛阳,尹湛阳,我家原本就住在这一带,但是洪水淹了整个村子,爹娘都死了,我一个人跑了出来。”

她的眼睛里有了苦楚,说道:“你好可怜。”

湛阳默默地笑了一会,说道:“这是半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

她低下头想着自己,可是怎么也记不起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了,她只隐隐约约地记得好像也是住在这附近吗?……

小男孩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不忍心了,说道:“你别难过,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了,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可以拣些东西给你吃,再长大一些我可以去挑土,我能挣钱……”

她抬头看着他,秀气的面庞白皙清透,她说道:“可是我记不得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湛阳微微地怔了一下,看她的模样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叫做什么了,天真无邪的模样,他为难了,她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又怎么知道呢?可是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充满了信任的感情,这让他心里充满了自豪。

忽然看见河堤那边有一株还没有被冲掉的柳树,长长的枝条一直向下垂着,­嫩­­嫩­的很是可爱,他脱口说道:“你叫做小柳……”

……

“湛阳哥哥我们要去哪里住?”小柳看着他背起了一个包袱,不明白地问道。

湛阳帮她理了理湿湿的头发,说道:“我们要换一个地方住了,这里总漏雨,你会生病的。”他说着拉了她的小手,撑着一片刚才折来的大大的荷叶,两个人匆匆忙忙地向前跑着。

雨水却是从天而降,顷刻之间越下越大了,小柳的面­色­苍白,不知是因为一直淋着雨的缘故,还是跑得太累了。

湛阳想要把她背起来,可是她却不肯,她说背着跑不快,而且会淋更多的雨……他心疼她,可是没有办法可想,眼看见前面一户人家的门前可以暂时避一下雨,便拉着她的手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冷不冷?小柳,”湛阳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的心里很难过,可是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哪里有多余的衣服给她穿呢。

小柳只是摇头,看着外面一直在下着的雨,她的脸一直很白,眼眶黑黑的。

湛阳焦急地看着她说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小柳摇头说道:“我没事,我好好的……”声音却是变得有些低。

湛阳摸着她的脸,还有手,正想说话,忽然却看见这一家富户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走了出来,看见避着雨的两个小孩衣衫褴褛,破破烂烂,便皱起了眉头,说道:“出去!你们在这里想做什么?”

湛阳恳求说道:“现在雨太大了,求大人让我们暂时躲一躲吧,我妹妹都已经淋病了,再淋下去她会死的……”

那男子眼珠一瞪,冷哼了一声说道:“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别死在我的门前,我们家老爷好不容易才升了官,可不能沾这晦气!快出去!”

湛阳很是生气,小柳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只得忍下了,他继续地恳求说道:“大人让我们站一会就好,只是在这外面站着,不会打扰你们的……”

“外面?外面也不行,等下巡堤的钦差大人就要过来了,你们两个小叫化子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让人说我们大人治理河堤不当?”那男子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小柳听得直皱眉头,她轻轻地拉扯着湛阳的衣袖。

湛阳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一把将她背了起来,匆匆地跑开这个地方。

“我们要去哪里?他们都讨厌我们……”

“我背你去看大夫,小柳你生病了,不看病会死的……”湛阳一边双步如飞地奔跑着,一边说道。

小柳在他后背上只是摇头,说道:“可是你说过我们没有钱。”

“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湛阳咬牙说道,忽然听到小柳又是一声惊呼,便吃了一惊,急忙回头说道:“你怎么了?”

小柳叫道:“湛阳哥哥,我们的包袱放在那家人门口了……”

他闻言也惊了一惊,欲待再回去取来,却又不想看见那个男人的嘴脸,便说道:“算了,不要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什么也没有了……”

“小柳你不要怕,还有我……”他咬着牙说道。

……

“你怎么了?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想些什么?”湛阳经过走廊,看见她独自一个站在后院的梅树下,便快步地走到她的身边来。她回头看见他,已经长得高高的个子,面带和眗的微笑,她摇摇头。

“谁惹你生气了吗?是哪个调皮的师弟,还是小雅那个小丫头?”

她仍然摇头,神­色­间有些黯淡,湛阳望着她,她也一日日地大了,心事好像也一日日地沉了,他拉住她的手,将她转了回来,说道:“小柳,你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你以前有什么话都会跟我说的,对不对?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小柳轻声地说道,她也抬头看他,她说道:“小柳是你给我取的名字。”

湛阳点头说道:“是啊,那个时候你说你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她闻言淡淡地笑了,说道:“但是这几天我想起来了,想起我以前的名字,还有我的爹爹、娘亲。”

“想起来了?”

“嗯,”她轻声说道:“官府到我们庄上抓人,抓了好多去,最后连我的爹爹妈妈也都抓去了,花多少银子也换不回来……师父说,那一年河堤塌了,洪水都涌了出来,岸边的民房都被淹了很多,我们家原本可以免难的,可是他们要银子,拿了银子还要抓人……”

湛阳沉默了下来,他们家便是因为洪水淹了土地还有房子才遭难的,他见她的神­色­有些忧伤,便笑着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肩,说道:“别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刚才说师父告诉你的,师父他是南方人啊,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小柳摇头说道。

“好了,我们不去想这些了,走,我带你去看些东西,”湛阳拉了她的手,向走廊那边行去。

小柳有些好奇,问道:“你要让我看什么?”

湛阳笑着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拉了她的手一直走到他的厢房里去,然后从床里面取出了一个碧绿的以柳叶编的帽子。

她笑了起来,伸手便拿过来戴上了,问他说道:“好看吗?”

湛阳笑着点头,看见她好像还是孩子时候的模样,只是愈来愈漂亮了,这让他心里喜欢,他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握。

小柳有些脸红了,很莫名其妙的,以前他也常常地握她的手,可是她都没有这样的时候,此时他舍不得松开了……

“喜欢这个吗?”他轻声地问道,小柳点点头。

“那我下次出去再帮你做一个,你还喜欢些什么?我一起帮你买,”湛阳笑着问她。

房门咚咚地被敲了几下,师父的声音地说道:“湛阳你在里面吗?让你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你买了没有?”

“买了,师父!”湛阳急忙松开了她的手,走去把房门打开。

……

“小柳!”

“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

“……好,以后不管是人前还是后,我都称你为师妹,这样好吗?”

“……好。”

“我本来以为,我身为本门派的首席弟子,这掌门之位理所当然就应该是我的!……”

湛阳

仿佛是在梦境,仿佛又是天上,仿佛又是­阴­间,昏昏沉沉迷迷茫茫飘飘摇摇,沈散一直都闭着眼睛,她只得全身上下的疼痛,还有头上那剧烈的撕扯一般的痛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湛阳去哪里了?湛阳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金­色­的宫殿,金­色­的地面,还有长着一双­淫­邪的眼睛的男人,穿着金­色­袍子的男人,向着自己步步逼近,她想要叫湛阳,可是湛阳不在她的身边,他,是了,他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他在那红红的洞房里,穿着像血一样的红­色­的喜服,看着长得如花似玉的美人,他的妻子……

她只觉头晕目眩,只想要呕吐,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轻声说道:“姑娘,你醒来了?”

沈散霎时回复了心神,她勉强地睁开了眼睛,一片模模糊糊的图像,渐渐的那张面孔变得清晰,是一位年轻的少女,笑意温柔又可亲,她看着她,微笑着说道:“姑娘,你可醒来了,昏迷了三天三夜,太医院都来了好几拨御医了呢!”

太医院?这三个字忽然猛烈地刺激到了她的神经,沈散心里一沉,急忙地挣扎着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愕然地发现已经不是穿着那一身的宫装了,而是一件从来没有见过的紫­色­的衣裙,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面­色­霎时更加苍白。

那少女也惊慌了,说道:“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散闭了一下眼睛,虚弱地说道:“这里是皇宫吗?”

“皇宫?”那女孩怔了一下,说道:“姑娘你怎么会想到是皇宫?这里是将军府啊!”

将军府?沈散又是惊了一下,这才想起睁眼看这个房间,明亮宽敞的套间,正面正对着一个窗子,摆放着­精­致大气的各­色­器具,书案,书册,卷牍,香炉,还有一只青玉­色­的屏风矗立着……这里不是皇宫,她想道,是将军府,她转头来看着少女,说道:“你说是将军府,是骠骑大将军慕昔辰的府第?”

少女微笑着点一点头说道:“是啊,慕将军天天都来看你呢,御医请了一拨又一拨。”

“他人呢?你去叫他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沈散吃力地说道,额头上的疼痛真是难以容忍。

“叫他?”少女有些吃惊,正想说话的时候看见门口处慕昔辰已经走了进来,便急忙地立了起来,恭敬地行礼,轻声地说道:“将军,那位姑娘已经醒了。”

沈散闻声抬头看去,慕昔辰正向这边走过来,他今天没有穿官服,一袭深蓝­色­的锦缎长袍,便服打扮,头上戴着一只青­色­的玉冠。他对那少女摆了一下手,少女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他走到她的床边,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端详着她如纸般的面­色­,只说道:“好些了吗?”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沈散轻轻地喘着气。

慕昔辰摇头说道:“你现在太虚弱了,休息一阵,等身体好点我再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可是……”沈散不肯放弃。

慕昔辰微微地叹了一声,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扯了一下,说道:“你没有失身,知道这点足够了吧?”

沈散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的这句话对于她几乎便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她喘了一口气,蓦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慕昔辰皱紧了眉头,轻轻地在她的后背拍了几下,然后又走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说道:“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你弄出来的,保重一下自己行吗?”

她吃力地点一下头,把他端来的茶水喝了下去,感觉稍稍地好过了一些,口舌间的­干­燥也好了不少,她轻轻地抚了一下额头,触到那痛楚,想起那日惊心动魄的事情,抬头看他,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我不明白……”

“你一定要现在问吗?”莫昔辰锁着眉头说道,沈散点头。

慕昔辰看着她,眼光在她的面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说道:“好,我回答你,但是在我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之后,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你答复,可以吗?”

沈散不解,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这个等会再说,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可以问了。”

沈散闻言望了他许久,由于病弱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可是眼睛里的锐气倒是恢复了大半,慕昔辰心里淡淡一笑,她开始问她的问题了,说道:“那天派去接我的太监是你的人吗?”他摇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狗皇帝说我美貌无双?你是存心想要他蹧践我,对不对?”

慕昔辰闻言微微蹙眉,见她神­色­间颇几分恼怒,便急忙地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告诉皇上你长得美貌,是想借他之手特赦了你,让你顺利走出天牢,然后再想法救你……”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你不能直接把我从天牢里救出去吗?”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微微地叹了一声说道:“我的军士多半都在宫里,天牢虽也有一部分,但是并非全数由我掌握,如果贸然地劫你出去,没有必然的把握。而你一旦进了皇宫就方便多了,我一个人足以把你救出,而且你得到特赦,以后也不必被全国通缉……”

沈散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那你不早救我?一定要等到我撞破了头才去?”

“我……我没想到皇上会这么急,而且,”他悄悄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也没想到你的­性­子会这么烈。”

沈散咬了一下­唇­,又说道:“那现在如何了?那狗皇帝知道我被你救了,还不来找你要人?”

慕昔辰闻言笑了起来,说道:“他找我要什么人?这件事情传出去也是皇室蒙羞,何况人是在他的手上丢的,他又被打昏了过去,知道是谁做的?顶多也是回过头来训斥几句,说什么保卫不严之类的。”他看着她一会,仍然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还有问题吗?”

她无言地望着他,这个男人真是聪明,机关算尽,只是每次都把她也算在里面,不管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什么,这让她想起来有些气苦,不过现在也不想问他这些事情了,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她微微地咬着­唇­,低下头说道:“我的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慕昔辰怔了一下,忍不住便笑了,这笑容却是愉悦的笑,沈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勉强地收住了,说道:“你没看见刚才站在这里照顾你的小丫鬟吗?当然是她帮你换的,难道会是我?”她的脸­色­又是一变,苍白之间染了些许红晕。

“好了!”沈散盯着他,说道:“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慕昔辰仔细看了她一会,然后起身走到了窗前,这几日的天气好了许多,不再下雪了,他将窗子拉开来,看着园子里的梅花,还有湖里仍未解冻的寒冰。

沈散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又想问自己什么,总觉得他有几分古怪,便问道:“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湛阳是谁?”他忽然低低地问道。

沈散吃了一惊,几乎怀疑她听错了,他怎么会知道湛阳这两个字?慕昔辰将窗子合上,仍然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她没有回答,他便安静地坐着看她。

湛阳,沈散想起了梦里模模糊糊的景象,都是与湛阳有关的记忆,还以为又回到那个时候了呢,原来,不过又是一场梦,她低头沉默着,心里的那种痛楚却又涌上来了,代替了身体上的种种痛楚,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答道:“是我师兄。”

“师兄?”慕昔辰淡淡一笑,仍然看着她,说道:“只是师兄?不见得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散心痛难忍,又见他这样似笑非笑地讥讽于她,不由得更无法忍受,只盯着他说道:“不管他是我的什么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她的情绪霎时激动,连脸­色­都涨红了。

慕昔辰站了起来,说道:“我确实没有资格管你的私事,但是说到你我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吧?”他望着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的双眼,淡淡地说道:“在天牢里你说你已经不欠我了,但现在,你又欠了我了,不是吗?”

沈散无言,她没什么可以争辩的,关于这一点,即使他救她出天牢可以与之前推她入死地抵消,她也仍然欠了他之前的人情,或者说,一条命!她沉默良久,说道:“你打算要我怎么还?想要以命相抵吗?”

“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有用么?”他冷冷地说道,态度忽然之间有些变了。

沈散抬头看他,他的神­色­有些冷,她点点头说道:“好,我会记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形,只要你对我提出要求,我都会努力做到。”

“哦?”慕昔辰盯着她,说道:“这是你的承诺?”

“不错!”沈散毅力点头,但是补充说道:“但是我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做违背江湖道义的事,还有,我只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不要想永远可以控制我!”

“很好,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至于要求,你且慢慢等着吧,”慕昔辰冷冷地笑了一笑,起身离去。

剑谱

在将军府休息的几天,沈散得到了完全的照顾,慕昔辰不但每天都帮她请来御医诊治,就是平日里的照应,也是相当完善,一共有四五个丫鬟,贴身照顾的那个名叫做小桃,就是她初次醒来看见的那个,据说她刚刚进府不到一个月,­性­情活泼灵巧,说话也叮叮咚咚像鸟儿一般,很讨人喜欢。

“沈姑娘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等下我再帮你煎药,再吃几天就要以恢复了呢!”

“谢谢你!”沈散感觉的确好了许多,虽然身体没有完全复原,可是几处的伤口差不多也好透了。

小桃特意拿了一面镜子来给她看,镜中的她虽然气­色­虚弱,但是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记得那一撞是狠的,真是幸运!但是据小桃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说道:“来的那天头上一直流血呢,是将军请了十几个大夫来帮你看,将军说不许留下伤疤,否则便砍了他们的手!”

她说着吐了一下舌头,沈散听着却不知什么感受,只说道:“他真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小桃可不爱说瞎话。”小桃这样笑眯眯地说道。

沈散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心里顿时一沉,略微着慌了些,说道:“小桃,是你帮我换的衣服是吗?”

“是啊。”

“那……那你有没有看见……”说到这里沈散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纰漏了,那本剑谱!那本剑谱在哪里呢?之前是一直藏在内层衣服里面的,但是那天在皇宫里被那几个宫女一通猛扒,自己一时慌乱也忘记了这一出,这下子完了,剑谱肯定在那个时候便丢掉了……她说着急忙地掀被而起。

小桃吃了一惊,见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便叫道:“沈姑娘!沈姑娘……”

沈散跑出房间,便是一大片的园子,假山林立,树木森森,一时有几分迷惑了,此时她也忽然想起,剑谱如果真的在宫里面失了,只怕早让人捡了去,哪里还会留下,即使没有被捡了去,又怎么去找?要慕昔辰带自己入宫?这么艰难才出了宫来,怎么还要进去呢,而且她要与他怎么说,难道照直说她丢失了本门的最上乘武功秘笈之一吗?

她呆呆站住,头痛欲裂,原以为一切事情到此也应该终了,她可以回务虚门去了,但怎么会如此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遗失了剑谱,被师父责骂还是小事,如果让心地不正的人看到了,习练起本门的剑法来,事情就大大地不妙了。

小桃追到了她的身边,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说道:“沈姑娘,你怎么跑得这么快?身体还没好透呢!快回去躺着吧,不然将军知道了肯定要怪罪我们的。沈姑娘,你……”

沈散摇摇头,说道:“我不想躺,想四处走走,你陪我走一会吧。”

“好的,沈姑娘,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帮你拿件厚衣服来,”小桃说着便又小碎步地跑回去了。

沈散并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连刚才小桃的话也没有全然听进去,她独个儿恍恍惚惚地沿着假山走过去,走过一片又一片的假山群,然后看到一池碧绿的湖水,只是此刻已经结冰。她便又沿着青石桥向那边走去,自己其实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绪。

“哎,你是谁?”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招呼,沈散抬头去看,却见那边杨柳旁正站着两位年轻的女孩,一个粉­色­衣裙,娇小玲珑的身材,很有几分可爱的模样,另一个要高一些,与她相仿佛,年纪上也与她仿佛,一袭碧­色­衣裙亭亭美丽,气质不俗。两个站在那边,都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

那两个女孩走了过来,粉­色­衣裙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会,目光天真好奇倒是不让人讨厌,她说道:“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你是二哥的朋友吗?也是教坊里的?”

沈散还未说话,另一位女孩子倒是笑了一笑,她看着沈散一会,然后说道:“不会,这位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教坊里出来的,你看她气质神韵脱俗,完全地不一样。”

“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雁回姐你的气质不也很好吗?”粉­色­衣裙的女孩子笑盈盈地说道。

沈散听她刚才的话,料定她应该是将军府里的小姐,是那两个兄弟的妹妹吧,便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慕小姐,在下姓沈,沈散。”

“沈散?”慕小姐偏着头想了一想,说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大哥他们提起过啊!哦,你是不是来住了好几天了?都怪我前阵子老有事情做,家里的事倒是一点没关注上,真可惜!”

那位雁回小姐却是看着她一会,只微笑着问道:“我姓林,双名雁回,这位是慕府的三小姐,名叫惜惜。沈散?请问这两个字怎么书写呢?”

“暮霭沈沈的沈,离散的散。”

“原来如此,”林雁回闻言微笑,她看起来颇有几分文雅气质,倒不似风月场中出来的女子,她淡淡地笑着说道:“沈散,沉扇,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沈散勉强地笑了一笑,礼貌地点头,她其实没有与她们玩笑的心思,尤其是在此时,她只惦记着自己的那本剑谱如今身在何方……

慕惜惜看着仔细地看着她,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二哥带来的朋友呢?哪个府上的?”

沈散闻言犹豫,第二个问题不好回答,正在沉思之际,忽然看见慕昔辰从对面走来,青衫简衣,倒是很有几分潇洒气度,他早看见了她们三人,便快步地过来了,笑着说道:“原来都在这里,林小姐也来了?”

“是啊,大哥,我怎么一天到晚也见不了你几面?你都跑哪里去了?”慕惜惜有几分不满地说道。

“你还要问我跑哪里去了?我不过每天都是朝上朝下地忙活罢了,倒是你,为什么又是四五天看不见人影?你跑哪儿疯去了?”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慕惜惜似乎并不怵自己这个兄长,只随随便便地说道。

林雁回在一边笑了起来,望着慕昔辰说道:“慕将军不必担心,慕小姐这几天就是到我那边去听听曲子,没什么事的。”

“没闹事就好,”慕昔辰把眉头稍稍地松了一下,他的目光转向沈散,见她一身的单薄,不过着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连个坎肩也没有穿,不由得眉头又锁紧,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地躺着再养几天吗?还有,你就不能多穿几件衣服,吹了风再生病了怎么办?小桃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散有些心烦,她也根本没心思想到这些,但此时小桃已经跑来了,她又是跑得急,一边喘着一边小跑,到了他们身边,看见两位主人也在,便急忙地行礼。

慕昔辰看着她,脸­色­不悦,说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姑娘吗?”

小桃见他声­色­俱厉,一时吓得不敢回话,慕惜惜与林雁回见此情境有些奇怪,沈散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不关她的事,是我要出来走走,”她说着取了小桃手上的斗篷,说道:“谢谢你,你下去吧。”小桃立即唯唯地退下了。

慕惜惜看着兄长,又看看沈散,然后惊讶地说道:“大哥,原来这位沈小姐不是二哥的朋友,倒是你的朋友吗?”

慕昔辰看了妹妹一眼,心里知道她的鬼念头,便笑着皱眉,说道:“你那是什么话?所有到府里来做客的年轻小姐就都是你二哥的朋友吗?”

“那倒不是,像雁回姐就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我以前都没看你带这样美丽的小姐来,一时觉得好奇所以问问喽,”慕惜惜笑盈盈的,脸颊上几许红润,衬着身上的那一件红­色­斗篷,非常地标致可爱。

慕昔辰看看她们三位女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未做过介绍,便笑着说道:“你们都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慕惜惜,旁边的这一位是京城最有名的教坊海棠苑里的第一歌伎,林雁回,­色­艺双绝,”他又看着沈散,想了一想说道:“沈姑娘是我新近认识的朋友,她是位剑客。”

说到剑客二字沈散又记起了剑谱,看了慕昔辰一会,犹豫着是不是要把此事与他说一说,但是另外两位小姐却是兴奋了,尤其是慕惜惜,她一下过来扯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剑客吗?沈小姐竟然是剑客,那武艺一定很好了,能不能教我两招啊?我以前跟人打架老是输,真是没意思透了!”

“呃?”沈散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慕昔辰忍不住失笑,说道:“你好意思说吗?平常我跟你二哥没教你练剑?你都练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别麻烦人家沈姑娘,人家可没有你那么空闲。”

慕惜惜闻言有些失望,沈散看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等我身体好了,就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也许你练得比我好呢!”

“那可是说定了,你不可以反悔的,”慕惜惜笑着说道,沈散点点头。

“好了,你就不要闹了,”慕昔辰笑着止住妹妹还要说下去的话,看见沈散的手里还拿着那件斗篷,便取过来帮她系上,他的动作做得如此自然,让沈散一时反应不来,而旁边慕惜惜与林雁回两个,似乎也有些意外,尤其是林雁回。

沈散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慕将军,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哦?”慕昔辰见她神­色­认真,便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散对着慕惜惜与林雁回点一点头,便走了开去,慕昔辰在她的身后几步处走着,待到走得远了些,方才问道:“什么事?”

沈散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比之其他不认识的乱七八糟之人,慕昔辰总是可以信任一些的吧,毕竟他两次搭救过她,交情也不算浅了,而且他又神通广大,出入皇宫不过是等闲小事,她转头看着清澈的冰面,说道:“我有一本剑谱遗失在皇宫里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找?不然的话就安排我再进一次宫。”

“剑谱?”慕昔辰怔了一怔,有些意外,说道:“什么剑谱?”

“本门的独家剑谱,是我师父给我的,如果找不到后果就严重了……”沈散微微地叹息,心里纠结。

他深思了片刻,说道:“那你知道大致丢在什么地方了吗?”

应该是在沐浴的地方,她微微地咬着­唇­,说道:“许多宫女都来帮我脱衣服,我根本无暇顾及,一时也没想到这一层,我换好宫装之后就直接地被带到了那个宫殿,要么是丢在那里了吗?”

慕昔辰摇头说道:“不会,我赶到的时候你的衣裙并没有乱。”

“那还是丢在那个房间了,”沈散回头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焦虑,说道:“我一定要找到那本剑谱,如果落到坏人的手里事情就不好了,慕公子,不,慕将军,我知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但是这一次我又别无它法了,请你,帮这最后一个忙吧!”

慕昔辰凝视她,印象中她真的很少会有这样惊惶失措的时候,即使是在天牢里­性­命受到威胁,她也比现在要来得从容,那本剑谱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真的对她有那么重要吗?他微微地吸了一口气,离开她的目光,直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青山,说道:“好吧,我尽量帮忙,但我有一个条件。”

她点头,他倒是反而不解了,说道:“你还没听我的条件,就先答应了?”

“只要能找回剑谱,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接受,再说我本来就欠你……”她的话还未说完,慕昔辰已经摇摇手微笑着说道:“这是两回事,我现在提的这个条件与那天你答应我的承诺可不是一回事,换句话说,你今天答应了我的条件之后,我依然保留着你的那个承诺……”

沈散闻言蹙了秀眉,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啰嗦行吗?什么条件快说!”

慕昔辰闻言有些失笑,竟然也会有人嫌他话多的,他想了想说道:“以后不要叫我慕公子,或者慕将军什么的,直接叫名字,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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